朋友圈的奢侈品炫光刺破浴室霉斑,丈夫袖扣抵着女儿冻疮的手说破娃娃而已。
当她目睹亲子运动会上,那个装穷的亿万富翁抱着别人儿子切蛋糕时,水晶屋里撕下的金手臂成了断腕刀。
苏晚晴攥着匿名寄来的旧婴衣,抱起女儿踏入南方夜雾。多年后签售台前,版税买的珍珠发针映着长椅——他放下的天价修复套装旁,一片银杏叶隔着三厘米海。
1
撕开伪装
陌生号码添加弹窗跳出。
指尖悬停两秒。
鬼使神差点了同意。
朋友圈瞬间刷新。
叶婉柔的头像。
九宫格照片。
第一张:晨晨坐在锃亮的三角钢琴前。
第二张:卡地亚手镯缠绕纤细手腕。
第三张:茶几堆满奢侈品牌礼盒。
文案:谢谢最帅的男人,礼物我和晨晨超爱!
心脏被冰锥捅穿。
浴室顶灯昏暗。
积水里泡着裂开的香皂。
媛媛的布娃娃断臂浸在水中。
朋友圈的钢琴反光刺眼。
膝盖砸在冰冷瓷砖上。
呜咽堵在喉咙深处。
背脊贴着霉点斑驳的墙下滑。
浴室门被敲响。
晚晴
门推开。
陈明哲皱眉堵在门口。
睡袍质地精良。
袖口一枚铂金袖扣闪着冷光。
他扫过我浮肿的眼。
目光掠过地上断臂娃娃。
啧。
短促的烦躁音。
哭什么
他侧身让开通道。
昂贵的拖鞋踩过积水。
破娃娃而已。明天买新的。
我扶着墙起身。
脸上泪痕已干。
死水般的平静。
擦过他身边。
须后水味刺鼻。
折叠餐桌油腻。
两碗米饭。
一碟酱豆腐。
几片薄如纸的午餐肉。
媛媛缩在小板凳上。
手指冻疮红肿。
陈明哲沉脸坐下。
筷子戳着白饭。
空气凝成铅块。
媛媛忽然动了。
小手颤巍巍伸向盘子。
夹起最大那片肉。
胳膊努力越过桌面。
午餐肉落在陈明哲碗尖。
爸爸……吃。
声音细如蚊蚋。
陈明哲抬眼。
目光掠过女儿冻疮的手。
淡得像看空气。
嗯。
鼻腔里挤出一个音节。
肉片塞进嘴里。
咀嚼。吞咽。
媛媛眼底微弱的光灭了。
夹肉的手飞快缩回桌下。
藏起红肿的冻疮。
我指甲掐进掌心。
手机在桌上疯狂震动。
屏幕闪烁:妈。
周凤兰精明的脸跳动。
陈明哲脊背瞬间绷直。
划开接听。
喂妈……
声音掐出谄媚的甜腻。
尖利女声穿透听筒:
明哲!李阿姨家儿媳妇又怀上了!带把儿的!
陈明哲弓起背。
知道了!急什么!
听筒炸出更高分贝:
丫头片子养着就是赔钱货!赶紧跟那边断干净!晨晨才是陈家根苗……
妈!陈明哲猛地打断。
眼神狼狈扫过我。
指关节捏得发白。
啪!
手机反扣在油渍里。
死寂。
他胸膛起伏。
筷子狠狠戳进米饭。
餐桌对面。
那只生满冻疮的小手。
彻底缩进阴影里。
消失不见。
2
裂痕初显
媛媛的小手揪着洗旧的衣角。
指尖冻疮结了深紫色痂。
她站在陈明哲椅子旁。
像株畏光的小草。
爸爸…
声音含在喉咙里。
陈明哲眼皮没抬。
手指划着财经新闻。
屏幕蓝光映着冷漠下颌线。
媛媛吸了口气。
胸脯微微起伏。
明天…幼儿园…
她吐出细弱的气音。
有运动会。
陈明哲指尖停顿半秒。
嗯。
鼻腔里飘出单音节。
媛媛眼里燃起微小火苗。
要…爸爸妈妈一起…参加。
最后几个字轻得快听不见。
陈明哲终于侧过脸。
目光落在女儿头顶。
那里有两个枯黄的小揪揪。
橡皮筋缠着褪色的彩线。
他想起晨晨柔软的黑发。
叶婉柔总用真丝发带精心扎好。
运动会
他重复。
语气像谈论天气。
几点
媛媛眼睛倏地亮了。
九点!在小操场!
冻疮小手抓住他睡袍一角。
老师说要穿白球鞋…
她声音扬起。
带着火气。
陈明哲视线掠过她脚上。
那双洗得发灰的帆布鞋。
鞋尖开了胶。
他皱眉。
有空就去。
抽回被攥皱的衣角。
目光落回刺眼的屏幕。
小火苗在媛媛眼底晃了晃。
没灭。
夜里。
台灯晕开暖黄光圈。
媛媛跪坐在地板上。
面前摊开彩色卡纸。
剪刀钝口咬破她的食指。
血珠渗出来。
她吮掉。
继续剪。
我在厨房洗碗。
水声哗啦。
盖过客厅窸窣。
凌晨一点。
客厅灯还亮着。
媛媛趴在地板上睡着了。
脸蛋压着张未完成的房子。
屋顶是红色卡纸。
墙上歪歪扭扭画着三个小人。
中间的小人扎枯黄揪揪。
右边小人裙摆画满花朵。
左边小人…
她空着手臂位置。
留着。
铅笔搁在空白处。
等着谁去填满。
翌日清晨。
媛媛把存钱罐倒扣在桌上。
硬币叮当滚落。
一毛。五毛。
几枚一元硬币。
她仔细数了三遍。
冻疮手指笨拙地拢起硬币。
塞进小布袋。
妈妈!
她仰起脸。
眼睛亮得惊人。
用我的钱买!
便利店货架琳琅满目。
她直奔手工区。
踮脚够下大盒水晶贴。
标价四十八。
收银台。
她踮脚递上布袋。
硬币倒在台面。
叮叮当当。
店员皱眉。
小妹妹,差两块。
媛媛小脸煞白。
手在空布袋里徒劳摸索。
我抽出两张纸币递过去。
她拽住我衣角。
妈妈…下次捡瓶子还你。
声音发颤。
夜更深。
水晶贴折射台灯光。
媛媛趴在房子前。
小脸严肃。
她给屋顶贴满亮片。
给妈妈裙子粘上粉色花瓣。
给自己小辫子缀上银星星。
空着的手臂位置。
她选了最亮的金色贴纸。
裁成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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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工整整贴上去。
房子右下角。
她用铅笔描出三个字:
一家人。
挂钟指向凌晨两点。
她终于趴下。
脸蛋贴着冰凉地板。
手还护着那座房子。
睫毛在眼下投出疲惫阴影。
嘴角却弯着。
睡梦中。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爸爸的金色手臂。
3
碎镜难圆
幼儿园小操场喧闹如沸。
彩旗在晨风里劈啪作响。
媛媛紧抱水晶房子。
阳光穿透屋顶亮片。
在她脸上投下碎钻光斑。
爸爸会来的。
她小声说。
像念护身咒语。
我攥着手机。
屏幕停在陈明哲号上。
八点五十。
未接来电:7。
手心黏湿冷汗。
家长陆续入场。
穿公主裙的小女孩牵着父母。
男孩骑在父亲肩头尖叫。
媛媛踮脚张望门口。
水晶房子边缘硌红她手臂。
九点整。
哨声尖利划破天空。
她眼底的光暗了一度。
保安拦住我去路。
非员工不得入内。
我仰头看玻璃巨塔。
陈明哲公司在三十七层。
我找陈明哲。
声音绷紧如弦。
保安嗤笑。
对讲机沙沙响。
陈总正给儿子过生日呢。
冰锥刺穿太阳穴。
消防通道门虚掩。
我闪身挤进。
安全梯盘旋向上。
像巨型螺丝钉钻入脑髓。
喘息声在空井回荡。
肺叶灼痛。
高跟鞋早甩在九楼拐角。
三十七层防火门推开缝隙。
奶油甜香扑面而来。
落地窗倾泻天光。
巨大皮卡丘蛋糕占据视野。
晨晨头戴金纸王冠。
小脸兴奋通红。
叶婉柔举着手机录像。
蕾丝裙摆荡漾蜜糖弧度。
宝贝看镜头!
陈明哲站在晨晨身后。
手臂环着小男孩。
下巴亲昵蹭着他发顶。
晨晨咯咯笑着向后靠。
完全陷进父亲怀抱。
陈明哲嘴角扬起。
那弧度陌生又刺眼。
叶婉柔按下快门。
茄子!
闪光灯亮起的刹那——
陈明哲!
嘶吼冲破喉咙。
所有笑容冻结。
陈明哲惊愕转头。
晨晨受惊缩进他怀里。
叶婉柔嘴角先沉后扬。
红酒般醇厚的胜利感。
保安铁钳般的手从后捂住我的嘴。
唔——!
指甲抠进对方皮肉。
鞋跟碾过光洁地砖。
被拖行过走廊时。
最后一眼看见叶婉柔。
她指尖拂过陈明哲西装褶皱。
红唇无声开合:

子。
幼儿园沙坑旁。
水晶房子躺在尘土里。
屋顶亮片脱落几粒。
媛媛孤零零站着。
运动鞋破口处露出灰色袜子。
穿蕾丝袜的小女孩扯母亲衣角。
妈妈,她鞋子露脚趾!
贵妇掩鼻后退半步。
仿佛沾到病菌。
媛媛猛地把右脚藏到左脚后。
脚趾在破袜里蜷缩。
我冲过去抱住她。
尘土沾满裙摆。
她小脸贴着我狂跳的颈动脉。
妈妈,
热气呵在皮肤上。
爸爸被怪兽吃掉了对吗
我喉头腥甜。
她忽然挣开怀抱。
捡起沾沙的水晶房子。
小指甲抠住爸爸的金色手臂。
刺啦——
金纸撕成两半。
空缺的手臂位置。
留下锯齿状白痕。
她举起残缺的房子。
对着阳光眯起眼。
这样也能比赛。
嘴角努力往上弯。
眼泪却砸在屋顶亮片上。
碎成八瓣。
4
断线风筝
园长办公室。
退学申请表摊在桌上。
钢笔尖悬在监护人签名栏。
园长叹气。
媛媛妈妈,运动会的事……
她推来纸巾盒。
孩子哭了一中午。
我摇头。
笔尖刺破纸张。
苏晚晴三字洇成墨团。
窗外滑梯空荡。
媛媛的小黄鸭水壶孤零零挂在栏杆上。
出租屋弥漫樟脑丸的涩味。
两个行李箱摊开在地。
我的衣物塞满箱底。
最上层是媛媛的:
三件洗薄的夏装。
两条起球棉裤。
断臂娃娃用围巾裹着。
衣柜深处摸出铁盒。
结婚证红得刺目。
我抽出证件照。
咔嚓。
陈明哲的笑脸裂成两半。
半张照片塞进快递袋。
收件人:陈明哲。
地址栏空白。
门铃骤响。
快递员递来扁平方盒。
到付。
拆开褪色胶带。
婴儿连体衣泛着陈年黄渍。
奶渍凝固在领口。
纸条飘落:
姐妹别嫌弃,女娃旧衣服给媛媛穿吧。
字迹被水晕过。
指尖捻过起球的袖口。
突然攥紧。
布料嘶啦裂开。
线头支棱如伤口。
陈明哲扯松领带。
指纹锁滴答开启。
黑暗裹挟而来。
没有煎蛋的焦香。
没有媛媛扑来的脚步声。
他踢到玄关小凳。
媛媛
回声撞在墙壁上。
卧室门洞开。
衣柜大敞。
苏晚晴那半边空如悬崖。
衣架兀自摇晃。
梳妆台留白。
只剩半瓶超市开架润肤霜。
浴室地砖残留水渍。
香皂碎末黏在角落。
断臂娃娃不见了。
死寂漫过脚踝。
手机在西装内袋震动。
园长来电。
媛媛爸爸!您总算接电话!
背景音孩童喧闹。
媛媛退学了怎么回事
陈明哲喉结滚动。
她妈妈……
您不知道
园长声调拔高。
运动会全班就您缺席!
孩子鞋破洞被笑话!
您家条件不差吧
质问劈头盖脸砸下。
听筒嗡嗡作响。
陈明哲指节抵住眉心。
园长最后一句轻如刀片:
小姑娘扯着笑脸说爸爸打怪兽去了……
那孩子……太懂事了。
忙音吞噬尾音。
油烟浸透的餐馆后巷。
油污铁门推开。
老板腆着肚子剔牙。
苏晚晴早滚蛋了!
陈明哲袖口擦过门板油垢。
为什么走
老板咧嘴笑。
金牙闪过浊光。
装什么蒜
摸两把就掀桌的货色——
话音未落。
拳头裹着风声砸中鼻梁。
闷响。
金牙混着血沫迸出。
陈明哲眼底猩红。
领带勒住肥硕脖颈。
哪只手碰的
声音淬冰。
油滑求饶变调为呜咽。
拳头落下如冰雹。
骨节染血。
腕表表盘蛛网裂开。
警笛声由远及近。
陈明哲甩下钞票。
血滴在百元大钞上晕开。
医药费。
夜沉如墨。
快递盒静静立在玄关。
陈明哲鞋尖踢到它。
旧衣倾倒而出。
奶黄色连体衣摊开在地。
像具干瘪的蝉蜕。
陈年奶腥味钻进鼻腔。
他忽然跪下。
抓起发硬的布料贴住脸。
樟脑味混着血腥涌进肺腑。
衣柜镜映出扭曲人影:
昂贵西装皱如咸菜。
颧骨淤青肿胀。
嘴角血痂开裂。
镜中人抽搐起来。
肩膀耸动。
喉间挤出困兽般的嗬嗬声。
未拆封的乐高飞船躺在角落。
包装盒印着6+
——晨晨的生日礼物。
陈明哲抓起飞船砸向镜面。
哗啦!
万千碎片溅落。
每一片都映着:
媛媛踮脚递午餐肉的手。
运动会看台空着的座位。
还有水晶房子里。
那道被撕掉的金色手臂。
他蜷在玻璃渣里。
婴儿服攥成咸菜团。
终于发出第一声呜咽。
嘶哑。
破碎。
像被人生生扯断的弦。
5
破茧
晨雾笼罩小城早市。
我拎着菜篮穿行摊位间。
芹菜带着露水。
活鱼在塑料盆里甩尾。
三块二,算三块!
卖菜大娘塞进两根葱。
闺女新搬来的
媛媛突然拽我衣角。
妈妈看!
菜场尽头支着旧书摊。
《安徒生童话》躺在废报纸上。
封皮卷边。
她指尖悬在书上方。
不敢碰。
想要
我摸出五块钱。
媛媛却摇头。
从口袋掏出叠整齐的零钞。
用我的。
——那是她捡矿泉水瓶攒的。
书页翻动时扬起细尘。
她突然把脸埋进书里。
深深吸气。
香的。
出租屋飘着芹菜炒香干的味道。
媛媛趴在窗边小桌。
冻疮手指小心抚过童话插图。
妈妈,小人鱼有爸爸吗
锅铲停在半空。
她不等回答又低头。
没关系,我有妈妈就够了。
阳光穿透她枯黄的发丝。
在地板上投下毛茸茸的光晕。
深夜键盘声细密如雨。
显示器蓝光映着我发青的眼圈。
翻译稿进度条停在87%。
文档命名:
媛媛学费202309。
冰箱贴压着幼儿园宣传单。
蒙特梭利双语班被红笔圈出。
月费:2380。
身后小床窸窣响动。
媛媛抱着破旧的娃娃坐起来。
妈妈睡。
她光脚跑过来。
冻疮脚趾踩过我脚背。
温热的。
小手覆在我键盘上。
我会数到一百了。
她突然说。
一、二、三……
数字在寂静夜里蹦跳。
像一串晶莹的泡泡。
数到五十七时。
她脑袋栽进我臂弯。
呼吸变得绵长。
童话书摊在膝头。
插图里的小人鱼望着月亮。
陈明哲的转账通知在凌晨弹出。
【XX银行】陈明哲向您尾号887账户转账500,000.00元。
手机屏光刺得太阳穴突突跳。
我盯着那串零。
手指悬在退回上方。
媛媛翻了个身。
被子踢到腰际。
我按下接收。
截图发给律师。
【抚养费已到账】
窗外。
启明星亮得惊人。
周末游乐场人声鼎沸。
媛媛攥着棉花糖。
眼睛黏在旋转木马上。
却拽我往沙画摊走。
那个便宜。
我蹲下平视她。
今天妈妈发工资。
掏出两张粉色钞票。
想玩什么都可以。
她瞳孔微微扩大。
棉花糖黏在腮边。
旋转木马启动时。
她抓紧鬃毛。
小脸亮得像盏灯。
音乐声里。
我听见她喊:
妈妈!我飞起来啦!
风掀起她枯黄的头发。
阳光灌进她咧开的嘴角。
那里面缺了一颗乳牙。
旧手机在包里震动。
陈明哲来电。
第十七次。
拇指划过红色拒接键。
抬头时。
媛媛正朝我挥手。
木马上下起伏。
她金鱼般张开嘴。
无声地说:
妈——妈——看——我——
我举起手机拍照。
取景框里。
她身后是澄澈蓝天。
没有阴影。
6
终章:无风带
离婚协议躺在邮箱未读列表。
第十七封。
我点击永久删除。
键盘敲下新标题:
《海的女儿·译本序》
出版社LOGO在文档顶端闪光。
媛媛在浴室镜子前踮脚。
桃木梳齿穿过她渐转乌黑的发尾。
妈妈看!
她转头。
门牙豁口已长出新齿。
白得像小贝壳。
我递过新买的发绳。
浅蓝色。
坠着两颗小珍珠。
她小心捏在手里。
像不像人鱼公主的眼泪
窗外玉兰树摇晃枝桠。
四月花瓣雪般落下。
陈明哲的车停在巷口第三棵梧桐下。
车窗降下半寸。
烟灰在风中明灭。
媛媛抱着足球跑过车头。
马尾辫甩出弧线。
珍珠发绳跳进暮色里。
他推门下车。
皮鞋碾过发绳。
珍珠碎裂成粉。
媛媛…
足球撞上围墙。
砰!
回声惊飞麻雀。
她没回头。
豆豆(小狗)的饭盆前。
澳洲牛排切成完美方块。
陈明哲半跪着。
银叉轻碰瓷碗。
豆豆尾巴摇成螺旋桨。
鼻尖蹭过他膝盖。
媛媛抱着童话书经过。
豆豆立刻调头扑向她。
爪印踩脏书页。
豆豆!
她跺脚。
书脊拍向狗鼻子。
陈明哲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牛排滚落尘土。
周凤兰的语音轰炸深夜响起。
晨晨要进国际小学!
赞助费八十万!
叶婉柔说你再不给钱就…
陈明哲挂断。
关机。
黑暗吞噬最后一点屏幕光。
未拆封的乐高积木堆满储藏室。
蝙蝠侠面具下压着诊断书:
【儿童孤独症倾向】
他想起运动会那天。
媛媛撕掉水晶房子里的金手臂。
锯齿边缘像张开的嘴。
双语幼儿园汇报演出。
追光灯圈住舞台中央。
媛媛站在立麦前。
新买的白色小皮鞋锃亮。
I
am
the
daughter
of
the
sea.
童声清越。
穿透礼堂穹顶。
我坐在第一排。
快门键无声跳动。
取景框突然闯入半个人影。
陈明哲站在安全出口的阴影里。
领带歪斜。
媛媛声音毫无波动:
My
kingdom
is
the
sunlight
on
the
waves.
他后退一步。
铁门吞没西装衣角。
掌声潮水般涌起时。
媛媛朝我的方向鞠躬。
胸前珍珠发针闪过柔光。
——那是版税买的。
签售台排起长队。
《海的女儿》精装本扉页上。
我签下苏晚晴。
墨迹未干时手机亮起。
【XX银行】尾号887账户入账1,200,000.00元。
备注:抚养费。
指尖划过数字。
转向排队的女孩:
要写什么寄语吗
小女孩指着插画:
人鱼公主为什么不要王子
我写下:
因她有尾
自成汪洋
阳光穿透玻璃幕墙。
在汪洋二字上熔出金斑。
窗外梧桐道上。
豆豆正追着落叶疯跑。
牵狗绳的媛媛突然停步。
陈明哲站在五步之外。
手里拎着水晶屋修复套装。
包装盒印着德国LOGO。
落叶打着旋落在他肩头。
媛媛弯腰拾起一片银杏。
放在人行道长椅上。
金叶子像小小的停战旗。
狗绳轻轻一拽。
她和豆豆跑进光瀑里。
白球鞋踏碎满地碎金。
陈明哲最终没碰那片叶子。
只将礼物盒放在银杏叶旁。
转身时踩裂了水晶屋包装。
脆响淹没在车流中。
长椅上。
修复套装与银杏叶并排陈列。
像博物馆里两件互不相关的展品。
中间隔着三厘米。
三厘米里涌动着名为余生的海。
(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