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叶沐沐的罪孽已清算,那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关着的,是他愚蠢过去的耻辱柱。
可这又能怎样能换回洛浅吗
能抹平他亲手加诸在她身上的、那些刻骨铭心的伤害吗
洛浅失望空洞的眼神,爱意一点点消散的眼神,一遍遍在他混沌的脑海里循环播放。
每一次回想,都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早已血肉模糊的心脏。
浅浅......他灌下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食道,却暖不了半分心底的冰寒。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绞痛,他蜷缩起身体,额头抵在冰冷的膝盖上。
以前胃疼的时候,洛浅会将他搂在怀里,笨拙地替他揉着肚子,哄他喝下温热的蜂蜜水。
可现在,他痛得快要死去,身边却只有冰冷的空气。
那个会心疼他、照顾他、把家打理得温暖舒适的人,被他亲手弄丢了。
同事找到家里,被江陆潮从未有过的颓废震惊。
他大步走进来,一把夺过江陆潮手里的酒瓶,狠狠砸在地上,玻璃碎片和残酒四溅
你他妈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同事气得胸膛起伏,但看着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终究是心软了。
我们查到嫂子的位置了,你赶紧把人追回来,把事情解决!
江陆潮空洞的眼神瞬间聚焦,像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在哪!
同事报出一个海岛的名字和一个模糊的地址。
江陆潮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带倒了旁边的空酒瓶,哗啦碎了一地。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什么形象、什么疲惫、什么胃痛,统统被抛在脑后。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找到她!立刻!马上!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和颠簸的轮渡,他像一具被执念驱动的躯壳,终于踏上了那座远离尘嚣、阳光明媚的海岛。
咸湿温暖的海风拂面,带着自由的气息。
江陆潮的心跳得快要蹦出胸腔,他循着打听到的模糊地址,找到了一处临海的古朴小院。
院门敞开着,里面传来轻快的谈笑声。
他屏住呼吸,像一个偷窥的人,隐在院墙外的树影里,贪婪又小心翼翼地望进去。
午后金色的阳光洒满庭院。
洛浅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棉麻衣衫,系着围裙,正坐在一张摆满工具和古旧器物的长桌前。
她的长发随意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被阳光镀上一层柔光。
她微微低着头,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和宁静,白/皙的手指正灵巧地修复着一件青瓷花瓶的裂痕。
她的师父,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在一旁指点着,眼中满是赞许。
几个师兄师姐围在一边,气氛融洽而温馨。
不知谁说了句什么,洛浅抬起头,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那笑容干净、明媚,带着发自内心的快乐和满足,像一枚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江陆潮死寂的心湖里,激起了滔天巨浪,随即又化为一片冰冷刺骨的绝望。
她过得很好。
比他想象中,好一千倍,一万倍。
没有他,她终于活成了她本该拥有的模样。
他找来了,不顾一切地追来了。
可眼前这宁静美好的一幕,像一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
他连踏进那个院门的勇气,都在瞬间,被那满院的阳光和洛浅脸上的笑容,焚烧成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