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堂妹换命,沉尸荷花池后,我重生了。
上一世,我,镇国公府嫡女徐凤仪,是京城人人称颂的端方贵女,是太子钦定的妃。
可我救下的好妹妹沈兰若,却在我大婚前夜,用一碗毒汤换了我的身份,顶着我的脸,穿着我的嫁衣,成了太子妃。
而我,被她污蔑成偷窃的婢女,捆住手脚,活生生淹死。这一世,我回到救她那天,看着她跪在我的马车前,哭得梨花带雨。
我笑了。
然后,命车夫狠狠碾了过去。
第一章
我死在嫁给太子的前一夜。
不是死在洞房,而是死在东宫冰冷的荷花池里。
绳子勒进肉里的痛,和湖水灌进鼻腔的窒息感,成了我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再次睁眼,街边小贩的吆喝声钻进耳朵,带着滚烫的烟火气。
我活过来了。
轿子猛地一停,外面传来女子凄楚的哭喊:求姑娘救命——
这个声音,我到死都记得。
我攥紧手里的云锦帕子,指节捏得发白,掀开轿帘一角。
沈兰若,我那好堂妹,正像前世一样,衣衫褴褛地摔在我的马车前。她仰起那张蜡黄但楚楚可怜的脸,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精准地捕捉到我的视线,充满了无辜和哀求。
上一世,就是这双眼睛,骗得我猪油蒙了心。
我把这个远房的、落魄的、自称无家可归的堂妹带回府,当亲妹妹一样疼。可她是怎么报答我的
在我大婚前夜,她端来一碗安神汤,笑着说:姐姐,喝了汤,明日好做最美的新娘。
我喝下后,再醒来,就成了她。
不,我成了她的婢女,被她捆在椅子上,看着她穿上我的凤冠霞帔,顶着我的脸,对我露出一个轻蔑又得意的笑。
徐凤仪,她捏着我的下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恶毒,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了。
来人,这个贱婢偷窃主子首饰,不知悔改,沉湖。
嬷嬷们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着我。我嘴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绝望悲鸣。
湖水淹没头顶的最后一刻,我看见她站在岸边,被众人簇拥着,像一轮恶毒的太阳。
而现在,这轮太阳还没升起。
郡主,有个女子挡住了路。车夫在外面请示。
我放下轿帘,声音冷得像冰。什么东西也敢挡本郡主的路她不躲,就碾过去。
车夫愣了一下,但还是扬起了鞭子。
驾!
骏马长嘶,车轮滚滚向前。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长街。我勾起嘴角,闭上眼,仔细品味这动听的声响。
骨头断裂的声音,一定比湖水灌满肺腑的声音,要悦耳得多。
这一世,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二章
马车停了。
妹妹徐韶仪吓得脸都白了,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姐姐,我们、我们是不是撞死人了
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撩开帘子,故作惊诧地呀了一声。
这位姑娘,你走路怎么不长眼,直往我车上撞
沈兰若躺在地上,满身尘土,右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鲜血从破烂的裤腿里渗出来,染红了一片灰土。她疼得面容扭曲,死死咬着嘴唇,一双眼睛淬了毒似的瞪着我。
但在看到我故作无辜的表情时,她眼里的怨毒瞬间变成了委屈和脆弱。
姑娘……求姑娘救命,我的腿……我的腿断了……她抽泣着,眼泪说来就来,把脸上的灰尘冲出两道泥痕。
周围的百姓已经围了上来,指指点点。
国公府的马车也太霸道了,当街伤人啊!
这姑娘也真是,不要命了,敢拦郡主的车驾。
看着怪可怜的,讹她个百八十两的,也够治腿了。
徐韶仪心软了,扯着我的袖子:姐姐,她好可怜,我们还是救救她吧……
我看着我这个天真愚蠢的妹妹,上一世,她也是这么劝我的。
我没理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兰若,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的人听清。
冲撞本郡主车驾,按律当杖责二十。但念你可怜,本郡主就不与你计较了。
我顿了顿,从荷包里摸出一锭五两的银子,随手扔了出去。
赏你的。拿去看大夫吧。
银子铛地一声砸在沈兰若面前的石板上,又骨碌碌滚到她手边。
她的脸,瞬间从惨白变成了猪肝色,屈辱、愤怒、不甘,在她脸上交替闪现,精彩极了。
开车。我懒得再看她一眼,冷冷吩咐。
马车绕过她,重新启动,扬起的灰尘劈头盖脸地扑了她一身。
我从轿帘的缝隙里,清楚地看到她用袖子捂着脸咳嗽,那双眼睛里迸发出的恨意,几乎要将我的轿子烧穿。
很好,就是这个眼神。
恨吧,越恨越好。
回到府中,我立刻派了府里的两个护卫去盯着她。查清楚她的底细,住在哪里,跟什么人来往。
可一个时辰后,护卫回来禀报,说人跟丢了。
跟丢了我眉毛一挑,两个大男人,盯着一个断了腿的瘸子,你们跟我说跟丢了
护卫也一脸憋屈:郡主,属下们跟得很紧,可就在一个巷子口,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那巷子是条死胡同,我们进去搜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我挥手让他们退下,心中冷笑。
看来,我这个好堂妹,身上的秘密还不少。
没关系,我知道,她一定会自己送上门来的。
果然,不出三日,她就来了。
第三章
晚膳时分,我正和兄长徐修文、妹妹徐韶仪一起用膳。
府里的规矩,食不言寝不语。
这份宁静,却被一阵喧哗打破。
下一秒,沈兰若一瘸一拐地冲了进来,腿上还缠着厚厚的白布。她扑通一声跪在我脚边,身上穿着不合身的粗布白衣,头发凌乱,脸上挂着泪痕,看起来分外凄惨。
郡主!多谢郡主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愿当牛做马,伺候郡主,以报大恩!
她额头磕在冰凉的地砖上,砰砰作响。
我兄长徐修文皱起了眉,妹妹徐韶仪则是一脸惊愕。
我慢条斯理地放下象牙箸,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眼神像看一只臭虫一样看着她。
她果然来了。还是用着前世那套说辞,想赖在我身边。
前世的我,被她这副模样打动,心软地留下了她。现在想来,她非要留在我身边,恐怕是为了更方便地夺走我的一切。
本郡主不缺人伺候。我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嫌恶,更不需要一个瘸子来伺候。
沈兰若的身子猛地一僵。
我又道:再说了,这事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徐凤仪仗势欺人,强逼一个断腿的良家女子为奴为婢。我镇国公府的脸,还要不要了
沈兰若的脸涨得通红,急忙辩解:不,不是郡主逼迫,是民女自愿的!
自愿我嗤笑一声,把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放。想卖身进我徐府的人,能从街头排到街尾。也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货色都能进的。
我眼神一厉:说!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父母何人若家世清白,签了这卖身契,本郡主就发发慈悲,让你去后院倒夜香。
沈兰若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我……我……
上一世,她也是这般吞吞吐吐,我只当她有难言之隐。现在我才知道,她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连家世都报不上来,怕不是哪个大户人家里逃出来的罪奴吧我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混进我镇国公府,你有何居心!
我又转向一旁吓得噤若寒蝉的仆妇们,指桑骂槐:府里养你们这群废物是干什么吃的连个瘸子都拦不住!来人,把她给我绑了,送去官府!
几个婆子早就看沈兰若不顺眼了,得了令,如狼似虎地扑上来,一把薅住她的头发就要往外拖。
啊!不是的!我不是混进来的!沈兰若疼得尖叫,情急之下,一把抱住了徐韶仪的腿,是二小姐!是二小姐带我进府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那单纯的妹妹身上。
第四章
姐姐!徐韶仪果然护住了沈兰若,一脸不忍地看着我,是我……是我带她回来的。那天我们撞断了她的腿,她无家可归,实在太可怜了,我就让她暂时住在了我的院子里……
我气得差点笑出声。
真是我的好妹妹,扶贫式善良,专往家里捡祸害。
你把她当好人,她转头就把你卖了,你蠢不蠢我冷冷地看着她。
兄长徐修文也沉下脸,对韶仪摇了摇头:韶仪,你太胡闹了。
我又讥讽地看向沈兰若:瞧瞧,这才几天,就把我妹妹哄得团团转。这种心思叵测的祸害,更留不得了。
沈兰若吓得浑身发抖。
一个没有户籍、来历不明的女子被送进官府,不死也得脱层皮。她费尽心机才靠近我,怎么肯就此罢休。
她躲在徐韶仪身后,哭得更加楚楚可怜。
我妹妹的犟脾气也上来了,她是府里最小的,被宠坏了,梗着脖子跟我犟:姐姐!沈姑娘是我的人,你不能赶她走!她的衣食住行,我包了!
你包了我敛了笑意,眼皮一掀,正要发作。
兄长却拦住了我。凤仪,算了。不过一个丫头,韶仪喜欢,就让她留下吧。别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姐妹和气。
他给我使了个眼色。
徐韶仪见兄长帮她说话,立刻得意起来,一把将沈兰若拉到自己身边,翘着下巴对我宣布:姐姐,现在兰若是我院里的人了,你不准再欺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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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兰若连忙跟着道谢,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却还黏在我身上,带着几分挑衅和志在必得。
多谢二小姐,多谢世子爷,也多谢郡主。她顿了顿,柔声道,兰若……还是想伺候郡主。
我轻蔑地扫了她一眼。
想伺候我行啊。我勾起唇角,那就先去给我妹妹倒三个月的夜香吧。
我倒要看看,你这双娇贵的手,倒夜香倒得顺不顺。
沈兰若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第五章
两个月后,我约了妹妹在院子里的凉亭下棋。
韶仪,你又要输了。我拈起一枚黑子,啪地一声落在棋盘上,堵死了她最后一条活路。
哎呀!徐韶仪气得撅起了嘴,一把拉过旁边侍立的沈兰若,兰若,你快来帮我!我今天非要赢过姐姐不可!
沈兰若穿着二等丫鬟的服饰,身形比刚来时更瘦削了,眼窝深陷,像是被风一吹就能刮倒。
这两个月,她在我妹妹手下可没少吃苦头。徐韶仪虽单纯,却也娇蛮,把她使唤得团团转。沈兰若费尽心机讨好,才从一个倒夜香的杂役,爬到了一等丫鬟的位置。
此刻,她看着棋盘,脸色有些为难。
前世,她可不会下棋。
兰若,你发什么呆啊!徐韶仪不耐烦地催促。
沈兰若瞥了我一眼,我正悠然地端着茶,看好戏似的看着她。她眼底闪过一丝不甘和屈辱,随即,挤出一个笑容,握住徐韶仪的手,替她落下了一子。
那一子落下,白棋的死局,豁然开朗。
哇!兰若你好厉害!徐韶仪欢呼雀跃,抱着沈兰若又叫又跳,姐姐,你看!我赢了!我说了兰若是最厉害的!
我看着沈兰若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和她藏在袖子里紧紧攥着的拳头。
当丫鬟的滋味,不好受吧
天色渐晚,我回自己院子的路上,经过假山时,听到了沈兰若躲在后面压抑的、怨毒的自言自语。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伺候那个蠢货!给她洗脚、布菜,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徐凤仪那个贱人,还想看我笑话!等着吧,你们所有人的东西,迟早都是我的!
只有一次机会了……不能浪费在徐韶仪那个蠢货身上……必须是徐凤仪……必须是太子妃!
她的话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却让我听得清清楚楚。
一次机会
我停下脚步,陷入沉思。
看来,她那害人的手段,是有限制的。
而且,她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
我转身,对着假山的方向,露出一个冰冷的笑。
你想玩,我就陪你玩到底。
第六章
三日后,京中安平长公主举办赏花宴,我和妹妹一同受邀前往。
作为镇国公府嫡女,未来的太子妃,我一出现,便成了众星拱月的焦点。
一群贵女围着我,奉承的话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言笑晏晏间,我瞥见站在徐韶仪身后的沈兰若,她眼中的嫉妒和怨恨,浓得都快溢出来了。
哎呀!一个贵女手一抖,杯中的琼浆洒在了我绣着金线的鞋面上。
那贵女吓得花容失色,差点跪下。
我端庄地扶住她,温和道:无妨,小事一桩。
随即,我转向沈兰若,抬了抬下巴,语气不容置喙:兰若,过来,给本郡主把鞋擦干净。
沈兰若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尽褪。
所有贵女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有同情,有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是看热闹。
她僵在原地,像一尊石像。
兰若!徐韶仪觉得丢了脸,厉声呵斥,你聋了吗!还不快去给姐姐擦鞋!
沈兰若被她推得一个趔趄,这才咬着牙,一步一步挪到我面前。
她蹲下身,拿出帕子,手抖得不成样子。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双膝一软,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在了我脚下。
一个彻彻底底的五体投地。
我高高在上,坐着。
她低入尘埃,跪着。
她双手撑地,指甲抠进泥土里,下唇被她自己咬出了血,那双眼睛里的屈辱和不甘,几乎要化为实质。
我端起茶盏,欣赏着她的窘态,正要再开口刺她几句,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抹明黄。
长公主的轿辇到了。
第七章
安平长公主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太子的亲姑母,在宫中和京城里都极有分量。
她一眼就看到了我,笑着招手:凤仪,快,到本宫这儿来坐。
沈兰若趁着众人不注意,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躲回了徐韶仪身后,脸色青白交加。
长公主喜爱风雅,今日宴会的考题,是书法。
贵女们轮番上阵,献艺的献艺,出丑的出丑。轮到徐韶仪时,她却白着脸,握着笔,迟迟不敢落下。
姐姐……她快哭了,向我投来求救的目光,我……我忘了怎么写了……
墨汁从笔尖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个丑陋的墨点。
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窃笑声。
徐韶仪的脸更白了。
就在我准备起身为她解围时,沈兰若却突然站了出来。
二小姐莫怕,奴婢来帮您。
她一把夺过徐韶仪手中的毛笔,蘸饱了墨,手腕轻转,一气呵成。
一手行云流水、铁画银钩的字,跃然纸上。
满座皆惊。
长公主都忍不住挑眉赞道:想不到国公府的一个丫鬟,竟有如此书法造诣。
我看着那熟悉的笔迹,心中冷笑。
那分明是我妹妹徐韶仪的笔迹!甚至比韶仪自己写的还要精妙几分!
我将怔在原地的妹妹揽入怀中,她受了打击,又丢了人,在我怀里小声地哭。
沈兰若站在场中,享受着众人惊艳的目光,脸上带着几分紧张和压抑不住的得意。
你叫什么名字长公主温和地问。
回殿下,奴婢沈兰若。她垂下眼,装得乖巧又无辜,家乡遭了难,幸得郡主和二小姐收留,才能活命。
倒是个知恩图报的。长公主点了点头,挥手让她退下。
能得长公主一句夸,已是天大的体面。
四周的议论声立刻变了风向。
这丫鬟不简单啊,一手好字,怕是比许多贵女都强。
我看啊,凤仪郡主就是嫉妒,才把这么个人才丢给妹妹使唤。
这等才女,怎能当个丫鬟,应该配几个丫鬟伺候着才是。
沈兰若听着这些话,脸颊泛起得意的红晕,还挑衅似的看了我一眼。
我微微一笑,起身,从容地走到案前,提起了笔。
笔走龙蛇,气象万千。
一幅比沈兰若那幅更恢弘、更老辣的书法,展现在众人面前。
是她拍马也赶不上的境界。
嘈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方才那几个说我嫉妒的贵女,讪讪地闭上了嘴。
长公主更是抚掌大笑:好!好!凤仪的字,是越发有风骨了!满京城的贵女,论书法,无人能出你右!
众人的焦点,再次回到了我身上。
沈兰若被冷落在了一旁,像个跳梁小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我盈盈一笑,走到长公主身边,挽住她的手臂撒娇:殿下谬赞了。其实兰若的字也不错,是个可造之材。
我话锋一转,看向沈兰若,笑得更深了。
我记得殿下身边伺候笔墨的侍女前阵子嫁人了。不如,我便将兰若送与殿下,也算全了她一份才情,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第八章
我此话一出,沈兰若的脸瞬间煞白。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慌乱地磕头:不!殿下!奴婢愚钝,只想留在二小姐身边,报答二小姐和郡主的恩情!
她又转向徐韶仪,哭着哀求:二小姐,您不是最喜欢奴婢的吗奴婢不想离开您!
她以为我妹妹还会像从前一样护着她。
可徐韶仪再单纯,也不是傻子。亲眼目睹沈兰若踩着自己出风头,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小把戏。
姐姐说的话你听不懂吗徐韶仪擦干眼泪,冷冷地开口,能去伺候长公主殿下,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就,好好地去吧。
长公主看着这出戏,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她拍了拍徐韶仪的手,又赞赏地看了我一眼。
还是凤仪你这丫头,最知本宫的心意。
胳膊拧不过大腿。
沈兰若再怎么不甘,也只能磕头谢恩,眼睁睁看着自己像个物件一样,被我送了出去。
回到府里,妹妹依旧在我怀里抽噎。
姐姐,我怎么会突然不会写字了呢我明明练了那么多年……
我叹了口气,抚着她的背:你没发现,沈兰若的字,跟你一模一样吗
是吗妹妹一脸茫然。
我把她按在椅子上,让她把这两个月和沈兰若相处的点点滴滴,都说给我听。
妹妹想了很久,才突然抓住我的袖子,一脸惊恐。
姐姐!我想起来了!兰若她……她总是在我常用的那方墨锭上,洒一些香粉,说是能让墨迹更香!
她还总是在我耳边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说什么‘借我用用’‘很快就还给你’之类的话!
姐姐!妹妹脸色惨白,她……她不是人!她是个妖怪!她在觊觎你的位置!
我抱紧了瑟瑟发抖的妹妹。
不是妖怪,但比妖怪,更可怕。
第九章
半月后,长公主府的请帖,送到了国公府。
当我带着妹妹踏入公主府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长公主高坐主位,身边亲密地挽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
那女子头戴翡翠玉冠,身穿金丝华服,脸上薄施脂粉,正笑意盈盈地与周围的贵女们谈笑。
不是沈兰若,又是谁
短短半个月,她就从一个任人差遣的婢女,摇身一变,成了长公主的座上宾。
凤仪,韶仪,来。长公主笑着向我们招手,快来见见本宫新认的义女。
沈兰若站起身,对着我们款款行了一礼:兰若见过郡主,见过二小姐。
她姿态放得极低,语气也谦卑,可那双眼睛里,却明明白白地写着挑衅二字。
凤仪,本宫真要好好谢谢你。长公主拉着沈兰若的手,眼眶泛红,满目柔情,若不是你将兰若送到我身边,本宫又怎会知道,她……她竟是本宫那苦命的馥儿转世啊!
馥儿,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十二岁那年因病夭折,是长公主心里永远的痛。
阿娘,女儿这不是回来了吗您别伤心了。沈兰若也跟着红了眼眶,靠在长公主怀里,母女情深,感人肺腑。
周围的贵女们纷纷上前恭贺,一时间,沈兰若风头无两。
我妹妹气得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骗子,哪有这么巧的事。前几天还是个丫鬟,转眼就成了公主的女儿转世,糊弄鬼呢!
她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被沈兰若听见了。
沈兰若脸色一僵,随即哭得更厉害了:阿娘,女儿身份卑微,怕是全京城的人,都会像二小姐一样,觉得女儿是骗子,配不上公主府。不然,女儿还是继续给您当婢女吧……
她这一哭,长公主更是心疼,抱着她柔声安慰,还责怪地瞥了我妹妹一眼。
妹妹气得脸通红,猛地站起身:你就是个骗子!你等着,早晚有你露馅的那一天!
说完,她跺了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沈兰若气走了一个,又把目光投向了我,柔柔地问:郡主是阿娘最疼爱的人,想必,郡主不会也觉得兰若是骗子吧
我放下茶盏,抬眼,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良久,我嗤笑一声。
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兰若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沉稳清朗的男声。
姑母,今日府上好生热闹。
太子陈渊,一身玄色锦袍,逆光而来。
他先是朝长公主行了礼,随即,目光便落在了我身上,俊朗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凤仪,许久不见。
第十章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上一世,大婚前夜,他也是这样温柔地看着我,偷偷潜入我房中,握着我的手,紧张得手心冒汗。
凤仪,我好欢喜。他眼眸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子还亮,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我发誓,此生绝不负你。
那晚的誓言还言犹在耳,可第二天,我就被他的新婚妻子,亲手沉入了湖底。
我收回思绪,对着他,也回了一个得体的笑。
沈兰若看着我们之间的互动,脸色早已沉了下来。她整理了一下表情,对着太子盈盈一拜,声音嗲得能掐出水来。
妾身沈兰若,给太子殿下请安。
太子却像是没看见她一样,依旧看着我,又跟长公主寒暄了几句,便转身离去了。
从头到尾,没给沈兰若一个眼神。
沈兰若咬着下唇,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宴席散后,她追上我,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徐凤仪,我喜欢太子殿下。你把他,让给我,好不好
我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对权力和地位的贪婪渴望,笑了。
你配吗
我转身离去,留下她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
从那天起,京城里开始流传一些奇怪的谣言。
一边是长公主府新认的义女,对太子殿下痴心一片,情根深种。
另一边,是长公主的独子,那个臭名昭著的纨绔小郡王周恒,对我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我出府,他便骑着高头大马,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我轿子后面,嬉皮笑脸地喊我凤仪妹妹。
我闭门不出,他便日日守在国公府门口,装出一副情深不寿的模样,惹得全京城的百姓都来看热闹。
兄长气得想提刀砍人。不过是个皇亲国戚,就敢如此嚣张!真当本世子的刀不利吗!
我心里清楚,这背后,定是沈兰若的手笔。
我安插在长公主府的眼线,很快传回了她和小郡王周恒的密谈。
徐凤仪归你,太子殿下归我。事成之后,我为后,你为国舅,这笔买卖,不亏吧
可太子和徐凤仪的婚事是圣上亲赐……
小郡王,富贵险中求。只要徐凤仪失了清白,这婚事,不成也得成!到时候,圣上为了皇家颜面,也只能将她指给你!
周恒那个蠢货,被她说动了。
他们一个负责败坏我的名声,一个负责营造痴情人设,双管齐下,想逼我就范。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这日,我约了太子在茶楼见面。
刚落座,雅间的门就被推开了,沈兰若一脸娇羞地走了进来。
殿下,妾身唤长公主一声阿娘,不知……可否唤殿下一声表哥她完全无视我的存在,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太子。
太子眉眼未抬,端起茶杯,吐出两个字:不可。
沈兰若的脸一僵。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放下茶盏,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她:沈姑娘,你不会是想给太子当妾吧
她愣住了,没想到我如此直接。
太子却接口道:她不配。
他转头,认真地看着我,眼神明亮而坚定:凤仪,我向你承诺过,此生,唯你一人,绝不纳妾。
沈兰若的脸,彻底绿了。
她握紧双拳,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凝为实质。
我知道,她要狗急跳墙了。
第十一章
太子大婚前一个月,长公主在京郊西山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探春宴。
兄长送我到山脚,欲言又止:凤仪,你特意将韶仪留在府中,可是觉得今日此宴有诈
我望着远处延绵的山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哥哥放心,沈兰若那个蠢货,蹦跶不了几天了。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宴会上,沈兰若被一群趋炎附势的贵女簇拥着,春风得意。
见到我,她端着酒杯,笑着迎上来,一副主人的姿态:郡主来迟,该罚酒三杯才是。
她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我与她擦肩而过,冰凉的玉钗不经意间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本郡主觉得,你不配。
宴席进行到一半,有消息传来,说太子与一众皇室子弟正在旁边的猎场围猎。
我看到沈兰若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随即,她借口更衣,匆匆离席。
片刻后,一个婢女悄悄塞给我一封信。
是太子的笔迹,约我去一旁的别院相见。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前世,我就是信了这封信,赴了约,结果清白被毁,被逼嫁给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宗室子弟,最后郁郁而终。
哦不,那是沈兰若为我安排的结局。
我真正的结局,是被她沉了湖。
而现在,别院里虎视眈眈等着我的,怕不是太子,而是那个色胆包天的周恒吧。
我笑了笑,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然后,我从袖中掏出另一封早已准备好的信,交给了我的贴身侍女。
把这个,想办法,亲手交到小郡王周恒手上。
好戏,该开场了。
半个时辰后,我避开人群,在别院后的一处假山找到了沈兰若。
她正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吐着血。
地上,已经汪了一滩刺目的鲜红。
我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滚开!她受惊似的转过头,看到是我,瞳孔骤然紧缩,怎么是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嫌恶地看着她胸前的血迹,慢悠悠地说:本郡主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在你的陷阱里,等着被周恒玷污吗
我蹲下身,与她平视,一字一句地问:沈兰若,你是要死了吗
死这个字,似乎刺激到了她。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可喉咙里涌出的鲜血让她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我不会死!我是天选之女!我才不会死!她面目狰狞,声音嘶哑,我还没当上皇后……我不能死!
她突然像疯了一样,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死死地指着我。
徐凤仪!交换!我要跟你交换!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眼中是最后的疯狂和不甘。
可惜,她的金手指,似乎失灵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身体无力地滑落,倒在血泊之中,没了气息。
她被自己的野心和贪婪,活活憋死了。
我站起身,掸了掸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面无表情地吩咐暗处的护卫。
把她的衣服扒光,丢到周恒的房间里去。
那封信,也一并放好。
沈兰若,你为我精心准备的死局,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
第十二章
探春宴上出的那桩丑事,成了京城接下来几个月最大的谈资。
长公主的义女,未来的太子侧妃人选,竟然一丝不挂地死在了长公主亲儿子,小郡王周恒的床上。
死状凄惨,浑身是血,房中还燃着助兴的迷情香。
更要命的是,在周恒的枕下,还搜出了一封沈兰若写给他的情信。
信中言辞露骨,将一对义兄妹之间的不伦私情,写得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周恒百口莫辩。
他总不能说,他那天在房里等的,其实是未来的太子妃吧
那罪名,可比跟义妹私通要大多了。
他只能哭天喊地地喊冤,说那信是伪造的。
可沈兰若为了炫耀,曾在长公主府留下过多幅墨宝。两厢笔迹一对照,一模一样。
这下,铁证如山了。
恰在这时,长公主亡女馥儿当年的奶嬷嬷,不知从哪听说了消息,进京来见长公主,哭诉曾有一名女子向她多番打听馥儿的生前喜好和隐秘之事。
长公主这才幡然醒悟,自己是被一个江湖骗子给耍了。
她气得当场吐血,病倒在床。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将沈兰若的尸骨拖出去,挫骨扬灰,喂了野狗。
而小郡王周恒,也被圣上厌弃,罚去西南边陲之地,禁足三年。
沈兰若费尽心机,最终落得个尸骨无存、声名狼藉的下场。
真是,大快人心。
半月后,太子大婚。
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我终于堂堂正正地嫁入了东宫。
夜深,我坐在婚床上,看着窗外摇曳的红烛,恍如隔世。
上一世被淹死的窒息感,仿佛还残留在胸腔。
这一世,我终于保住了我的命,我的身份,我的一切。
娘娘,您是没看见,我的贴身婢女喜气洋洋地说,太子殿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又说了一遍,此生唯娘娘一人,绝不纳妾!
我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陈渊回来时,已经被灌得酩酊大醉。
我亲自为他宽衣、擦洗,扶他躺下。
忙完一切,我刚在他身边躺下,准备入睡。
突然,一只大手猛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窒息感瞬间袭来,我惊恐地瞪大双眼,对上了太子那双猩红的、充满了杀意的眸子。
说!你到底是谁!凤仪在哪里!他咬着牙,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
我拼命地挣扎,拍打着他的手臂,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沉渊……是我……
那双疯狂的眼眸,在听到我的声音后,有了一瞬间的清明。
掐着我脖子的大手猛地松开,随即,一个滚烫的、带着颤抖的怀抱,将我紧紧拥住。
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的耳侧。
他在哭。
凤仪……真的是你……他喘着粗气,声音里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后怕,对不起,我……我做了一个噩梦。
我梦见,你大婚前夜,被一个妖邪换了命。
那妖邪顶着你的脸,嫁给了我。我发现了,我把她囚禁起来,日夜逼问,想找回你……
可我找回你的时候,你已经……你已经不在了……
他把我抱得更紧,仿佛要将我揉进骨血里。
幸好,那只是个梦。
幸好,你还在。
我静静地听着,眼泪无声地滑落。
原来,上一世,他早就认出了那个躯壳下的灵魂,不是我。
原来,他一直在找我。
我回抱住他,在他耳边,带着哭腔,却又故意咬牙切齿地说:
陈渊,洞房花烛夜,你就是这么对你娘子的
他身体一僵,随即,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
他低头,吻去我的眼泪,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凤仪,春宵一刻值千金。
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红烛帐暖,一夜无眠。
那些前世的痛苦、怨恨、不甘,在这一刻,终于烟消云散。
往后余生,皆是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