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超醒来时,鼻腔里灌满了龙涎香的甜腻。他猛地坐起身,明黄色的纱帐垂落如瀑,绣着金线的龙纹在烛火里蜿蜒游动,像极了活物。
公公醒了
一个尖细的嗓音刺破寂静。
杨超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青色圆领袍,腰间悬着块双鱼纹的玉牌,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三天前他还在郑州的古玩市场跟摊主讨价还价,转眼就成了大明朝的
杨公公——
一个连净身都没做全的假太监。
陛下在暖阁等着呢。
小太监弓着腰,鬓角的汗珠亮晶晶的。
杨超跟着穿过九曲回廊,汉白玉栏杆外的夜露打湿了芭蕉叶,滴滴答答像是倒计时。他攥紧袖中的匕首,那是穿越时唯一跟着过来的东西,此刻却硌得掌心生疼。
暖阁里水汽氤氲,鎏金铜炉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屏风后传来哗啦水声,杨超刚要低头行礼,就听见瓷器碎裂的脆响。
都退下。
女声清冷如碎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宫人瞬间散尽,杨超僵在原地,看着屏风上映出的窈窕身影。乌黑长发垂落腰际,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地面晕开小小的水痕。他忽然想起史书里关于景泰帝的记载,说这位少年天子体弱多病,常年戴着帷帽见人。
抬起头。
杨超依言抬头,正对上一双杏眼。水汽模糊了她的面容,唯有下颌线绷得很紧,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她身上只披着件半湿的月白寝衣,领口敞开处露出精致的锁骨,分明是女子的模样。
你不是太监。
她忽然笑了,指尖划过他的喉结,这里有喉结。
杨超浑身绷紧,匕首几乎要被捏断。她却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帮我个忙,保你富贵终身。
那夜之后,杨超成了皇帝最信任的人。他替她批阅奏折,模仿她的笔迹朱批,甚至在早朝时站在屏风后,低声提示她该说什么话。朝臣们总疑心这位皇帝太过阴柔,每次有人上奏请立皇后,杨超都替她捏一把汗。
直到十五月圆那晚,皇帝喝醉了酒,拉着他的手不肯放。龙涎香混着酒气钻进鼻腔,她的发丝扫过他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梅花香。
他们都想扒掉我的龙袍,
她忽然哭了,泪水砸在明黄的龙袍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只有你知道我的秘密。
杨超的喉结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被她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呼吸。帐幔落下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慌乱。
第二天清晨,杨超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皇帝坐在龙椅上,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往后每夜,你替朕去后宫。
杨超猛地抬头,看见她眼底的红血丝。坤宁宫住着三位名义上的贵妃,都是朝臣安插的眼线。他忽然明白,这是让他做挡箭牌,做她女儿身的遮羞布。
第一夜去翊坤宫时,李贵妃穿着粉色宫装,鬓边插着赤金点翠步摇。看见他进来,立刻屈膝行礼:陛下圣安。
杨超背对着她解腰带,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贵妃安。
床榻摇晃时,他盯着帐顶的缠枝莲纹,想起皇帝昨夜的眼泪。李贵妃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却在想早朝时户部尚书咄咄逼人的眼神,想那些关于
龙阳之好
的流言蜚语。
三更梆子敲响时,杨超走出翊坤宫。月光洒在琉璃瓦上,泛着冷冽的光。他忽然想起自己的手机,想起郑州街头的胡辣汤,那些遥远的记忆此刻却清晰得可怕。
杨公公留步。
杨超转身,看见皇帝穿着常服站在槐树下,月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她递过来一个锦盒,里面是枚羊脂玉扳指:戴着这个,她们不敢为难你。
杨超接过扳指,触到她微凉的指尖。远处传来更夫的吆喝声,惊飞了树梢的夜鸟。
陛下...
他想说些什么,却被她打断:记住你的身份,公公。
她转身离去的背影挺得笔直,龙袍曳地,像一条沉默的蛇。杨超握紧手中的扳指,忽然明白有些秘密一旦知道,就再也回不了头。
此后每夜,杨超都穿梭在各宫之间。他替皇帝宠幸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子,听她们说着家长里短,看她们强颜欢笑的模样。有时他会恍惚,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囚徒。
直到那天,赵贵妃突然抓住他的手,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你不是陛下,对不对
杨超的心猛地沉下去,看见她眼中闪烁的泪光:真正的陛下...
她有颗朱砂痣,在锁骨下面。
帐幔外传来打更声,杨超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女子,忽然想起皇帝藏在龙袍下的那颗痣。原来她们都知道,只是谁也不愿说破。
清晨的朝露落在杨超的发间,他站在宫墙下,看着东方泛起鱼肚白。远处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声,新的一天开始了,而他的秘密还在继续生长,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整个紫禁城。
杨超站在宫墙下,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晨露沾湿了他的发梢,带来一丝凉意。远处太监尖细的唱喏声划破寂静,新的一天开始了,而他身上的秘密,如同宫墙上蔓延的藤蔓,正以惊人的速度生长,缠绕着整个紫禁城,也缠绕着他那颗在现代与古代之间摇摆不定的心。
回到自己的住处,小太监早已备好热茶和点心。杨超坐下,端起茶杯,却没有喝。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赵贵妃的话,还有她眼中闪烁的泪光。原来,她们都知道,只是谁也不愿说破。这份默契背后,隐藏着多少无奈和恐惧
公公,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累着了
小太监小心翼翼地问道。
杨超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他需要独处,整理这纷乱的思绪。他从怀中摸出那枚羊脂玉扳指,入手冰凉,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皇帝指尖的温度。这枚扳指,是权力的象征,也是束缚他的枷锁。
接下来的几天,杨超依旧每晚穿梭于各宫之间。但他的心境已大不相同。他开始留意宫中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人的表情和言语。李贵妃依旧是那副温婉可人的模样,但杨超能从她偶尔失神的眼神中,看出一丝落寞。王贵妃则显得更为谨慎,对他毕恭毕敬,却始终保持着距离。赵贵妃自那晚之后,对他更是冷淡,仿佛那晚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朝堂之上,气氛也愈发紧张。几位老臣再次上奏,请立皇后。皇帝以身体不适为由,将奏折压了下来,但朝臣们的疑虑并未消除。杨超站在屏风后,听着外面大臣们的争论,心中忐忑不安。他知道,一旦皇帝的身份暴露,不仅是皇帝,连他自己,甚至整个后宫的人,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一天晚上,杨超刚从李贵妃宫中出来,就被一个黑影拦住了去路。他心中一惊,握紧了袖中的匕首。
杨公公,别来无恙
黑影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杨超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是皇帝身边的侍卫统领,张统领。此人武艺高强,对皇帝忠心耿耿,但也为人阴狠,得罪了不少人。
张统领深夜拦我,不知有何要事
杨超故作镇定地问道。
张统领冷笑一声:杨公公近来可是春风得意啊,夜夜笙歌,真是羡煞旁人。
杨超心中一紧,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张统领说笑了,我只是奉旨行事。
奉旨行事
张统领逼近一步,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公公可知道,有些事做得太多,是会引火烧身的。
杨超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张统领若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张统领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笑道:没什么,只是提醒公公一句,安分守己,才能长保富贵。
说完,便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杨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冷汗浸湿了后背。张统领的话,显然是在警告他。看来,已经有人开始注意到他的异常了。
回到住处,杨超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他必须想办法,保护皇帝,也保护自己。
第二天,杨超趁给皇帝送奏折的机会,将张统领的事告诉了皇帝。皇帝听后,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我知道了,你不必担心。
皇帝淡淡地说道。
陛下,张统领似乎已经对我产生了怀疑,再这样下去,恐怕……
杨超忧心忡忡地说。
皇帝打断他的话:放心,我自有安排。你只需做好自己的事即可。
杨超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皇帝坚定的眼神,便把话咽了回去。他知道,皇帝心中自有打算。
几天后,宫中传出消息,张统领因办事不力,被皇帝贬到了边疆。这个消息让许多人都感到意外,尤其是那些对杨超心怀不满的人,更是噤若寒蝉。杨超知道,这是皇帝在保护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但也更加意识到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
日子一天天过去,杨超在宫中的地位越来越稳固。他不仅替皇帝宠幸后宫,还逐渐参与到朝政中来。他凭借着自己现代的知识和思维,给皇帝提出了不少有用的建议,帮助皇帝解决了一些棘手的问题。皇帝对他也越来越信任,甚至有时会在私下里,与他谈论一些朝堂之外的事情。
然而,平静的表面下,依旧暗流涌动。一些反对皇帝的势力,并没有因为张统领的被贬而放弃。他们开始暗中勾结,试图寻找皇帝身份的证据。
一天,杨超在整理奏折时,发现了一封匿名信。信中说,有人在城外发现了一具女尸,容貌与皇帝极为相似。杨超心中一惊,立刻将此事报告给了皇帝。
皇帝听后,脸色苍白,沉默了许久。看来,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陛下,我们该怎么办
杨超焦急地问道。
皇帝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杨超,我需要你帮我查清楚这件事。
杨超郑重地点了点头:陛下放心,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接下来的几天,杨超暗中调查此事。他发现,这具女尸并非皇帝,而是一个与皇帝容貌相似的宫女。有人故意将她杀害,并抛尸城外,企图制造混乱,动摇皇帝的统治。
杨超将调查结果告诉了皇帝。皇帝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这群人,真是丧心病狂。
陛下,现在该如何处置
杨超问道。
皇帝沉思片刻:此事不宜声张,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你暗中将那些参与此事的人抓起来,严加审讯,务必查出幕后主使。
杨超领命而去。经过一番努力,他终于将那些参与此事的人一网打尽。经过审讯,得知幕后主使竟是朝中的一位重臣,王大人。此人一直对皇帝的身份心存疑虑,认为皇帝是女人,不配做天子,于是便策划了这起事件,企图颠覆皇权。
皇帝得知结果后,十分震怒,下令将王大人打入天牢,听候发落。此事过后,朝中的反对势力受到了沉重的打击,皇帝的地位也更加稳固。
杨超在这次事件中,立下了大功,皇帝对他更加信任和依赖。但他也意识到,宫廷斗争的残酷远超他的想象。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最终的命运会是什么。
一天晚上,杨超来到皇帝的寝宫。皇帝正坐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神情落寞。
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
杨超轻声说道。
皇帝转过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杨超,你说,我这个皇帝,当得是不是很失败
杨超摇了摇头:陛下,您励精图治,关心百姓疾苦,是一位好皇帝。
可是,我终究是个女人。
皇帝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为了保住祖宗的基业,我又何尝愿意过这样的日子
杨超看着皇帝憔悴的面容,心中一阵刺痛。他走上前,轻轻握住皇帝的手:陛下,无论您是男人还是女人,在我心中,您都是唯一的君主。我会一直陪在您身边,辅佐您。
皇帝看着他,眼中泛起了泪光。她反手握住杨超的手,紧紧地攥着,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杨超,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那一晚,他们聊了很多,从朝堂之事到个人的喜怒哀乐。杨超第一次感受到,皇帝也是一个普通人,也有自己的脆弱和无助。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杨超来到明朝已经一年多了。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也成长了许多。他不再是那个初来乍到、惶恐不安的现代青年,而是成为了一个能够独当一面、辅佐皇帝的得力助手。
然而,新的危机又悄然而至。北方的匈奴部落突然大举入侵,边境告急。朝廷上下一片恐慌,许多大臣都主张议和,而皇帝则主张出兵讨伐。双方争论不休,僵持不下。
杨超知道,这是一场关乎国家生死存亡的战争。如果议和,只会让匈奴更加嚣张,后患无穷。但如果出兵,朝廷的兵力和财力都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陛下,臣认为,应该出兵讨伐。
杨超在朝堂上坚定地说道。
杨公公,你懂什么现在朝廷的兵力和财力都不足以支撑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如果出兵,只会自取灭亡。
一位大臣反驳道。
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更应该出兵。
杨超说道,匈奴之所以敢如此嚣张,就是因为他们认为我们软弱可欺。如果我们这次退缩了,他们只会得寸进尺。而且,我们可以联合周边的部落,共同对抗匈奴,这样既能减轻我们的压力,又能壮大我们的声势。
杨超的话让皇帝眼前一亮。杨超说得有道理。传朕旨意,命大将军率领十万大军,出兵讨伐匈奴。同时,派使者前往周边部落,联合他们共同抗敌。
皇帝的旨意下达后,朝廷上下立刻行动起来。杨超也没闲着,他利用自己现代的知识,为军队制定了一些新的战术和策略,还改进了一些武器装备。
几个月后,前线传来捷报。大将军率领大军,在周边部落的配合下,大败匈奴,收复了失地。消息传来,举国欢腾。皇帝的威望也达到了顶峰,再也没有人敢质疑她的身份和能力。
战争结束后,朝廷逐渐恢复了平静。杨超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他站在宫墙上,望着远方的天空,心中感慨万千。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时代待多久,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深深爱上了这个时代,爱上了这里的人。
皇帝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杨超,谢谢你。
杨超转过头,看着皇帝,笑了笑:陛下,这是我应该做的。
以后,我们一起努力,让大明朝变得更加繁荣昌盛。
皇帝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杨超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夕阳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而紫禁城的宫墙,也将继续见证着这一切的发生。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杨超和皇帝一起,致力于国家的建设和发展。他们减轻赋税,鼓励农桑,兴修水利,使得百姓的生活日益改善。同时,他们还加强了国防建设,整顿吏治,使得国家的政治日益清明。
杨超利用自己现代的知识,发明了一些新的工具和技术,提高了农业生产效率和手工业水平。他还创办了新式学堂,传授先进的知识和理念,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才。
皇帝也展现出了卓越的政治才能和领导能力。她虚心纳谏,知人善任,使得朝廷上下人才济济,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然而,平静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国家的日益强盛,一些内部的矛盾也逐渐显现出来。一些地方的藩王,势力逐渐壮大,开始对中央政权构成威胁。
杨超和皇帝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们开始采取措施,削弱藩王的势力,加强中央集权。但这一举措,也引起了一些藩王的不满和反抗。
一场新的危机,正在悄然酝酿。而杨超和皇帝,也将面临着新的挑战。他们能否再次携手,度过难关让我们拭目以待。
坤宁宫的鎏金铜鹤在暮色里泛着冷光,杨超攥紧袖中那枚羊脂玉扳指,第三次踏入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自匈奴之战后,皇帝便将后宫之事尽数交给他打理,尤其是对这位新册封的皇后,更是要求他夜夜前来。
陛下圣安。
皇后身着正红凤袍,鬓边金步摇随着屈膝的动作轻响,声音却平淡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杨超依着惯例坐在榻边,指尖触到锦被下凸起的硬物
——
那是皇后常年枕着的玉枕,据说能安神醒脑。他目光扫过妆台上的菱花镜,镜中映出自己略显僵硬的侧脸,河南口音总在不经意间溜出来,每次都得刻意掐着嗓子模仿皇帝的语调。
皇后今日气色甚好。
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沉稳些。
皇后忽然笑了,烛光在她眼中跳跃:陛下这话,倒像是杨公公的语气。
杨超心头一紧,手中的茶盏险些滑落。自上月起,皇后便时常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她会盯着他的手腕看半晌,问为何
陛下
的脉象比太医记载的有力;会在他批阅奏折时凑过来,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他的手背,说
陛下
的指腹怎会有薄茧。
夜漏三更时,杨超起身欲走,皇后却从背后抱住他。凤袍上的金线刺得他脖颈发痒,她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畔:你不是陛下,对不对
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屏风外的宫灯突然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扭曲的皮影戏。
娘娘说笑了。
他挣了挣,却被抱得更紧。
陛下左腰有颗朱砂痣,
皇后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已探入他的衣襟,你没有。
杨超猛地转身,正撞见她泛红的眼眶。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这位皇后,柳叶眉蹙着,平日里端庄的面容此刻竟有几分脆弱。他忽然想起皇帝说过,皇后是镇国公之女,嫁入宫中不过是场政治联姻。
我不会说出去。
皇后踮起脚尖,吻落在他的喉结上,带着脂粉香的战栗,但你要告诉我,你是谁。
杨超。
两个字脱口而出时,河南口音再也藏不住。他看着皇后眼中闪过的诧异,忽然觉得浑身轻松,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那夜之后,坤宁宫的烛火总比别处亮得更久。皇后不再称他
陛下,却也没喊他
杨公公,只是每日晚膳时,总会多备一碗胡辣汤
——
那是杨超某次失言提过的家乡味,她竟记在心上,让御厨琢磨了半个月才做出几分相似的味道。
我父亲要反了。
一个雨夜,皇后将温热的汤碗推到他面前,声音压得极低。窗外的雨敲打着琉璃瓦,噼啪声掩盖了她颤抖的尾音。
杨超握着汤勺的手顿住了。镇国公手握兵权,近年来在边境招兵买马的传闻从未断过,只是没想到动作这么快。
皇后从发髻上拔下支金簪,簪头雕着朵牡丹,她旋开花瓣,露出里面卷着的羊皮纸:这是他们约定举事的暗号,每月初三,西直门的灯笼会换成青色。
羊皮纸粗糙的质感硌着掌心,杨超忽然明白她为何总在深夜盯着宫墙发呆。这位看似尊贵的皇后,不过是镇国公安插在皇帝身边的棋子,如今却要亲手将自己的家族推入深渊。
你不怕
他问。
皇后舀起一勺汤,雾气模糊了她的眉眼:从我被迫嫁给个‘影子’开始,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抬眸看向他,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杨超,等这事了了,你带我去看看河南的黄河,好不好
杨超喉头发紧,点了点头。
三日后的深夜,杨超拿着羊皮纸闯入皇帝的寝宫。龙涎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皇帝正伏在案前批阅奏折,烛火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鬓边的银丝比上月又多了几根。
镇国公定在三月初三动手。
他将羊皮纸铺开,指尖点在
西直门
三个字上。
皇帝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震惊,随即化为冷冽的杀意:果然如此。
她沉默片刻,忽然抓住杨超的手腕,皇后既肯将此事告知你,必是真心归顺。
她想跟我回河南。
杨超低声道。
皇帝的手僵了僵,随即松开,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待平定叛乱,朕准你带她走。
三月初三那晚,月色如霜。杨超跟着皇帝站在角楼上,看着西直门的红灯笼悄然换成青色。镇国公的军队果然如期而至,却不知皇帝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厮杀声从远处传来,杨超握紧皇后塞给他的匕首
——
那是她防身用的,此刻却成了他保护皇帝的武器。皇后穿着一身素衣站在宫门口,手中提着盏宫灯,灯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杨超。
她喊他的名字,声音在混乱中格外清晰。
他回头时,正看见一支冷箭射向皇后。他想也没想便扑过去,箭簇擦着他的胳膊飞过,钉在朱红的宫门上,箭羽兀自颤动。
傻瓜。
皇后抱住他流血的胳膊,眼泪砸在伤口上,又疼又暖。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叛乱终于平息。镇国公被擒,家族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眷没入宫中为奴。皇后站在宫墙上,看着囚车缓缓驶过长安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该走了。
杨超站在她身后,手中提着个简单的包袱
——
里面是她几件常穿的素衣。
皇后转身时,鬓边已无任何饰物,素面朝天的样子竟有几分清秀。她接过包袱,忽然屈膝行礼,这一次,是对着杨超:多谢壮士。
皇帝站在午门城楼上,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春风拂起她的龙袍,露出左腰那颗被杨超发现的朱砂痣。她抬手摸了摸,那里还残留着那晚的温度。
陛下,该上朝了。
新的侍卫统领低声提醒。
她点点头,转身走向金碧辉煌的大殿。龙椅依旧冰冷,但她知道,从今往后,再也不用戴着面具做人了。
杨超牵着皇后的手,走出厚重的宫门。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他回头望了眼那座囚禁了他两年的紫禁城,忽然觉得像场冗长的梦。
河南的黄河,这个时节应该解冻了。
皇后的声音带着期待。
杨超笑着握紧她的手:咱这就去看看。
远处传来卖胡辣汤的吆喝声,带着浓浓的河南口音,在京城的晨雾里格外亲切。
杨超站在太和殿前的丹陛上,看着檐角的脊兽在日光里泛着青光。坤宁宫的晨钟刚敲过三响,宫人们捧着各式补品穿梭往来,裙裾扫过金砖地的窸窣声里,总夹杂着婴儿啼哭的脆响。
杨公公,淑妃娘娘的三皇子醒了,奶娘说要您过去看看呢。
小太监一路小跑过来,怀里抱着的虎头鞋还带着奶香。
杨超摸着腰间的双鱼玉牌,那冰凉的触感已陪他走过五个春秋。自镇国公之乱平定后,他在后宫的地位愈发稳固。李贵妃诞下大皇子那日,皇帝破例赏了他蟒纹腰带;赵贤妃的二皇子满月时,连素来严苛的内阁首辅都对着他拱手道贺。如今淑妃的三皇子刚满百日,前朝后宫早已默认他是这几位龙子的
生父,见了面都要恭敬地喊一声
杨公。
告诉奶娘,仔细着些,别让皇子吹了穿堂风。
他的河南口音早已被京腔磨得温润,只是在着急时,尾音还会不自觉地往上挑。
穿过御花园时,几个新晋的才人正围着锦鲤池说笑,见他过来都慌忙行礼。杨超瞥见其中穿藕荷色宫装的那位,耳坠上的珍珠晃得人眼晕
——
那是去年他从西域商队手里换来的贡品,转赠给了刚入宫的林才人。如今这姑娘也有了三个月身孕,见了他总是红着脸低下头。
杨公留步。
李贵妃的贴身宫女追了上来,手里托着个描金漆盒,娘娘说这长白山的野山参,让公公补补身子。
杨超掀开盒盖,参须在锦缎上舒展如银线。他想起昨夜在李贵妃宫里,那女人褪下珠钗时,鬓角已生出几缕银丝。替我谢过娘娘,说我晚些过去看大皇子。
回到住处时,案上已堆了半尺高的帖子。户部送来的漕运账目旁,压着西域诸国的贡品清单;太医院的脉案上,用朱笔圈着各宫娘娘的身孕月份。杨超拿起淑妃的脉案,上面写着
脉滑如珠,气血两旺,忽然觉得指尖有些发烫。
暮色四合时,杨超提着食盒往养心殿去。路过冷宫墙根,听见里面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
那是当年镇国公家的女眷,如今只剩个疯癫的老嬷嬷,总在夜里哭喊
皇后娘娘救命。
陛下,这是今日新炖的燕窝。
他掀开食盒,白瓷碗里的冰糖燕窝冒着热气。
皇帝正对着一幅《千里江山图》出神,鬓边的玉簪换了支素银的,比年轻时清瘦了许多。三皇子今日可安稳
她头也没抬,声音里带着倦意。
太医说皇子哭声洪亮,是个健壮的。
杨超说着,替她揉了揉肩膀。这动作他做了五年,早已熟稔得如同呼吸。皇帝的肩颈总是僵硬的,尤其是在批阅奏折到深夜时,能摸到皮下微微凸起的筋结。
前朝的折子,你都看过了
皇帝忽然抓住他的手。
杨超心中一动,想起白日里看到的几份奏折。御史台弹劾他
权倾后宫,干预外事
的折子被压在最底下,上面还沾着淡淡的墨痕,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臣已看过,些微小事,不敢惊动陛下。
皇帝转过身,烛光在她眼角的细纹里投下阴影。大皇子满周岁时,你替朕赏了户部尚书的儿子做伴读;二皇子抓周,你把镇国公旧部的女儿指给了他做童养媳。
她的指尖划过他的手背,那里的薄茧早已磨成了厚趼,杨超,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原本是个什么身份
杨超猛地跪下,膝盖撞在金砖上发出闷响。臣不敢!
不敢
皇帝冷笑一声,从袖中甩出一叠纸,那这些呢林才人腹中胎儿,你竟私下请钦天监算卦;淑妃要给三皇子请奶娘,你直接把自己的远房表妹送了进来。
纸张散落一地,最上面那张是林才人的家书,字迹娟秀,末尾写着
多谢杨公关怀,家乡一切安好。杨超看着那熟悉的笔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他托人给河南老家捎了封信,让族里寻个干净利落的姑娘来宫里当差。
陛下,臣只是……
只是什么
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案上的玉玺被震得跳了跳,你是不是觉得,这几个皇子都是你弄出来的,这大明朝的江山,也该有你的一半
杨超的脸霎时惨白如纸。他想解释自己只是怕宫中有诈,怕有人像当年镇国公那样伤害皇子;想告诉她,每次给家乡捎信,都在打听回到现代的方法。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不住的磕头。
拖下去。
皇帝背过身,声音冷得像数九寒天的冰,送到净身房,让刘公公亲自看着。
杨超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太监架起来时,还在拼命挣扎。陛下!臣是冤枉的!陛下您忘了暖阁里的夜晚了吗您说过要让我带皇后回河南的啊!
他的河南口音彻底暴露出来,嘶哑得如同破锣。
净身房里弥漫着血腥和艾草混合的怪味。杨超被按在冰冷的木板上,手腕和脚踝都用铁链锁着。刘公公拿着把闪着寒光的小刀走过来,脸上堆着虚伪的笑:杨公,对不住了,这是陛下的旨意。
剧痛传来的瞬间,杨超听见自己的惨叫冲破屋顶,惊飞了檐下的夜鹭。意识模糊之际,他仿佛看见皇后站在黄河岸边,笑着对他说
这水真暖,又看见皇帝在暖阁里披着湿衣,指尖划过他的喉结。
再次醒来时,他躺在柴房的稻草堆上。腰间缠着厚厚的白布,一动就疼得钻心。一个老太监扔给他一套破旧的灰布袍:陛下有旨,念你侍奉多年,赏你一具全尸,出宫去吧。
杨超拖着病体走出宫门,朱红色的宫墙在身后越缩越小,最后变成一道模糊的影子。护城河的水绿得发暗,映出他苍白消瘦的脸
——
下巴上的胡茬掉光了,喉结也仿佛平了些,活脱脱一个真正的太监。
深秋的风卷着落叶,打在他脸上生疼。他摸遍全身,只有那枚双鱼玉牌还在,被体温焐得温热。他想卖掉换些吃的,可指尖刚碰到玉牌,就想起第一次穿上青色圆领袍的模样。
起初他还能在京城的角落里乞讨。有人认出他是当年风光无限的杨公公,啐着唾沫骂他
阉贼活该;也有好心的老婆婆,给半个冷馒头,叹着气说
作孽哟。可没过多久,宫里就传出话来,说他秽乱后宫,意图谋反,谁接济他就是与朝廷为敌。
他只好往南走,想去河南看看皇后念叨的黄河。可走到涿州地界,身上的伤就发炎了,高烧烧得他直说胡话。在破庙里蜷缩着时,他梦见自己回到了郑州的古玩市场,摊主举着个双鱼玉牌问他:小伙子,这个要吗明朝的老物件。
多少钱
他伸手去摸口袋,却摸出一把带血的稻草。
寒风卷着雪籽砸进破庙时,杨超已经饿得只剩一把骨头。他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吆喝声:胡辣汤
——
热乎的胡辣汤
——
那浓重的河南口音像根针,刺破了他最后的防线。他挣扎着爬出去,朝着声音的方向伸出手,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声响。卖汤的老汉看着他这副模样,吓得打翻了担子,滚烫的胡辣汤洒在雪地里,热气瞬间消散。
杨超倒在雪地里,看着雪花落在自己枯瘦的手上。他想起皇帝最后看他的眼神,想起那几个嗷嗷待哺的皇子,想起皇后说的
黄河解冻了。原来所谓的如鱼得水,不过是镜花水月;所谓的信任依赖,终究抵不过皇权的猜忌。
天渐渐黑了,他感觉身体越来越冷,意识像被温水泡着的糖块,慢慢融化。恍惚中,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龙涎香弥漫的暖阁,屏风后的水声哗啦作响,有人笑着对他说:抬起头。
这一次,他再也抬不起头了。
杨超蜷缩在宜春院后门的垃圾堆旁时,鼻腔里灌满了脂粉与馊水混合的怪味。五年了,他从涿州的破庙一路乞讨到京城,腰间的双鱼玉牌早就换了半袋发霉的糙米,如今只剩件遮不住皮肉的灰布袍,冻裂的脚底板在青石板上拖出淡淡的血痕。
啧,这模样倒是周正。
一个涂着蔻丹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猩红的指甲盖离眼睛不过半寸。杨超偏头躲开,看见个穿绛色锦缎的胖妇人,鬓边珠花随着笑纹颤动,倒比宫里的贵妃多了几分烟火气。
老身是这宜春院的妈妈,你要是愿意留下来打杂,管你三顿饱饭。
妇人的声音像浸了蜜,却比皇帝的冷语更让人安心。
杨超点点头,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声响。五年前被净身的伤口早结了疤,可说话的本事却像被那把小刀一并割去了,如今只能发出些不成调的气音。
后院的柴房成了他的住处。铺着新稻草的地铺比破庙里的青砖暖和,老鸨张妈妈送来的粗布衣裳虽打着补丁,却洗得发白透亮。每日天不亮,他就起来劈柴挑水,把三十口铜盆擦得能照见人影。女孩们换下的脏衣裳,他总在井边搓到深夜,皂角泡泡裹着月光,倒比养心殿的烛火更温柔。
小超子,帮姐姐绞下帕子。
穿水绿裙的小翠倚在门框上,鬓边的绒花歪歪扭扭。她是院里新来的姑娘,见杨超总低着头干活,总爱逗他说话。
杨超默默递过拧干的帕子,指尖触到她温软的手,像触电般缩回来。腰间的旧伤忽然隐隐作痛,那年在净身房流的血,仿佛顺着脊椎爬上来,堵住了喉咙。
妈妈说你是……
小翠的声音低了下去,可我瞧着,你比那些来嫖宿的官老爷体面多了。
杨超猛地抬头,撞见她眼里的真诚。这五年里,他听够了
阉贼废物
的咒骂,连给馒头的老婆婆都会叹着气说
造孽,却从未有人这样坦然地提起他的残缺。
张妈妈是个妙人。她见杨超总躲着姑娘们,某天夜里拎着壶烧酒进了柴房:小超子,知道老身当年为啥收留你
她往他嘴里灌了口酒,辛辣的液体呛得他直咳嗽,你眼角那道疤,像极了当年教我梳双环髻的李公公。
杨超愣住了。他这才知道,张妈妈年轻时曾是浣衣局的宫女,因打碎了贵妃的凤钗被逐出宫,靠着攒下的月钱开了这宜春院。宫里的公公们,每月都要来咱们这儿坐坐。
张妈妈用酒壶敲着他的脑袋,他们啊,比那些文武百官更懂疼人。
这话像道惊雷劈在杨超天灵盖。他想起李贵妃褪下珠钗时的落寞,想起赵贤妃给二皇子喂奶时的温柔,那些被宫墙困住的女人,和眼前这些倚门卖笑的姑娘,原来都困在名为
男人
的牢笼里。
想学本事不
张妈妈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朵菊花,老身教你套手艺,保管让姑娘们把你当宝贝。
从那天起,杨超的日子多了桩新活计。每日收工后,张妈妈就把他叫到自己房里,桌上摆着碟蜜饯、碗清水,还有本翻得卷边的《素女经》。
舌头要像游鱼,得会绕着圈儿动。
张妈妈用银簪子拨弄着碟里的话梅,力道得匀,轻了像挠痒,重了又疼,得找到那麻酥酥的地界儿。
杨超起初笨手笨脚,练得舌尖发麻,漱口水都染着血丝。可每当想起小翠被喝醉的富商打得青了眼眶,想起红杏姐姐抱着他哭说
要是能疼疼我就好了,他就咬着牙往舌尖上涂蜂蜜,对着铜镜里自己苍白的脸反复练习。
三个月后,红杏第一个尝到了甜头。那夜她刚被户部侍郎的公子羞辱,蹲在井边哭湿了三条帕子。杨超犹豫着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她,舌尖试探着探进领口。
呀!
红杏猛地转身,眼里的泪还没干,却泛起了水光,小超子,你这本事……
杨超的脸腾地红了,正想退缩,却被她按住肩膀。月光从她耳坠的珍珠里漏出来,落在他手背上,像极了当年李贵妃宫里的夜露。
往后的日子,宜春院的姑娘们总在夜里往柴房跑。小翠爱穿他洗得香喷喷的寝衣,说他的舌头比西域进贡的葡萄还甜;红杏教他唱《醉花阴》,唱到
帘卷西风
时,总被他舌尖勾得忘了词;就连最矜持的苏燕姐姐,也会在描眉时故意把黛粉蹭到锁骨上,等着他来舔干净。
小超子可是咱们院的活宝贝!
张妈妈在账本上记下今日的进账,笑得合不拢嘴。自从杨超展露这本事,姑娘们的气色越来越好,点名要
杨小哥作陪
的客人排到了下个月,连宫里的刘公公都托人递话,说要在初一晚上过来
坐坐。
杨超站在二楼的栏杆边,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穿蟒袍的官员搂着姑娘上楼,腰间的玉带晃得人眼晕,倒不如他手里的铜盆实在。小翠从背后搂住他,把刚剥好的橘子塞进他嘴里:刘公公今晚要来呢,听说他当年在净身房当差。
杨超嚼着橘子,忽然笑了。五年前那个雪夜里,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完了,却没想到在这宜春院,在姑娘们的脂粉香里,找回了比当
杨公
时更踏实的日子。
二更梆子敲响时,刘公公的轿子落在了门口。杨超跟着张妈妈迎出去,看见那张虚伪的笑脸,忽然不慌不忙地鞠了一躬。
公公里面请,红杏姐姐特意备了您爱喝的碧螺春。
他的声音虽沙哑,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底气。
刘公公眯起眼打量他,忽然笑道:这位小哥看着面熟。
以前在宫里当差,给公公您提过鞋呢。
杨超笑着说,舌尖在齿间灵活地转了个圈。
红杏捂着嘴笑出声,拉着刘公公往里走:公公快请,我们小超子的本事,保管您满意。
杨超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月光洒在他身上,腰间的旧伤早已不疼了,只有舌尖还留着橘子的甜。他想起皇后说的黄河,想起皇帝的龙袍,忽然觉得那些都不如眼前的日子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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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暖烘烘的柴房,有姑娘们的笑,还有舌尖上练出来的本事,让他在这红尘里活得比谁都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