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一滴浓稠的血珠,挣扎着脱离冰冷的锋刃,重重砸在脚下混杂着泥泞与暗红的土地上。那沉闷的啪嗒声,像极了生命最后的心跳,微弱得几乎被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吞噬。然而,这微不足道的声音,却如一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穿了江暮混沌的意识。紧随其后的,并非预想中的眩晕或解脱,而是一阵令人牙酸的、源自身体最深处爆裂开来的剧痛——嘎嘣!仿佛一根支撑天地的巨柱,在体内轰然断裂。
剧痛如同淬毒的荆棘,瞬间缠满全身每一根神经。江暮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僵,挺拔的姿态瞬间垮塌,他踉跄着,几乎要像被砍倒的朽木般栽进这片被他亲手浸透的血沼里。他下意识地用那只没有握剑的手死死抵住肋下,那里的骨骼似乎正在发出无声的哀鸣,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碎裂的痛楚,将冰冷的空气切割成无数锋利的碎片,狠狠刮擦着他的肺腑。
眼前的世界开始疯狂地旋转、扭曲。灰暗的天空,倾倒燃烧的茅屋,横七竖八倒在血泊中、肢体扭曲如破碎玩偶的村民尸体……所有残酷的景象都融化在了一片粘稠的、不断晃动的猩红之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混杂着皮肉焦糊的恶臭,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鼻腔,沉甸甸地坠入他的胃袋,在里面翻搅起惊涛骇浪。胃壁猛烈地痉挛、抽搐,喉咙深处涌上一股灼热的腥甜,被他咬紧牙关,硬生生咽了回去,只留下满嘴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警告!宿主肉身崩坏度:71%。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混乱不堪的脑海深处炸响。这声音像是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混沌的痛楚和眩晕,带来一种更甚于肉体痛苦的清醒寒意。生命活性持续衰竭。解决方案:宿主每成功击杀一名生命体,可掠夺其生命本源,延续自身存在十二时辰。
杀人续命!
这四个字如同烙印,带着滚烫的耻辱和绝望的疯狂,狠狠烫在他的意识之上。前世的记忆碎片与此刻非人的剧痛猛烈地碰撞着——他只是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普通人,怎么一睁眼,就成了这个双手浸满无辜者鲜血、连呼吸都带着腐朽气息的魔头!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江暮紧咬的齿缝间挤出。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向前方不远处唯一还在移动的存在——一个蜷缩在倒塌土墙角落里的单薄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女。她身上那件粗布缝制的麻衣早已被撕裂、染透,变成了一种令人心悸的暗褐色。她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狂风暴雨中一片随时会被撕碎的枯叶。她将整张脸深深埋进沾满泥污和血渍的臂弯里,凌乱枯黄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最后一点可能暴露的神情,只剩下那无法抑制的、濒死小兽般的呜咽声断断续续传来,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又像尖针一样刺耳。
她就是这修罗场上,仅存的、最后的活物。
系统的警告音如同催命的符咒,冰冷地在他意识里反复震荡,每一次崩坏度71%的宣告,都伴随着肋下那根断裂骨头摩擦带来的、几乎要碾碎灵魂的剧痛。十二时辰!杀一人,苟延残喘一天!
活下去的本能,如同被点燃的野火,瞬间烧尽了残存的、属于江暮这个前世灵魂的犹豫和恐惧。活下去!不管用什么手段!必须先活下去!
呼……沉重的呼吸带着血腥味喷出,江暮拖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一步,一步,踏着黏腻的血泥和冰冷的尸体,向那墙角蜷缩的猎物逼近。沉重的玄铁重剑葬雪被他拖在身侧,冰冷的剑锋刮过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在死寂的村落废墟里回荡,宛如地狱使者的脚步声。
那声音,终于彻底击溃了少女最后一丝强撑的屏障。墙角那团小小的、颤抖的灰影猛地一缩,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那压抑的呜咽声骤然拔高,变成了濒死般的、凄厉到不成调的抽噎。她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蜷缩的力气,肩膀颓然垮塌,埋进臂弯里的头颅,带着一种绝望到极致的缓慢,一寸、一寸地抬了起来。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首先闯入江暮视野的,是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泪水早已决堤,汹涌地冲刷过沾满灰土和血污的小脸,留下两道蜿蜒、清晰的湿痕,如同在污浊的画布上强行撕开的两道苍白裂口。眼白被惊惧的血丝彻底侵占,猩红一片,像是随时会爆裂开来。然而,在那片惊惶欲绝、被死亡阴影彻底笼罩的猩红瞳孔深处,江暮却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到几乎熄灭的光——不是仇恨的火焰,不是诅咒的毒焰,而是一种……一种江暮曾在无数个绝望长夜里,在另一双眼睛里看惯了的、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却仍死死攥住一丝对亲人、对世界不舍的光。
这微弱的光,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江暮被疯狂和剧痛填满的心口。
紧接着,少女脸上沾满泥污、泪痕和干涸血迹的轮廓,穿透了此刻的狰狞和混乱,无比清晰地撞进了江暮的眼底。
那微微塌陷、带着病态苍白的脸颊线条……
那因为极度恐惧而微微张开的、毫无血色的薄唇轮廓……
那小巧的、此刻因哭泣而微微发红的鼻尖……
每一个细微的弧度,每一处熟悉的凹陷……都与他灵魂最深处,那个被反复咀嚼、被无尽悔恨浸透的影像,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嗡——!
江暮感觉自己的头颅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眼前瞬间一片漆黑,耳边所有的声音——系统冰冷的警告、自己沉重的喘息、远处火焰燃烧的噼啪声、甚至骨骼碎裂的剧痛呻吟——都在刹那间被抽离得干干净净。整个世界陷入了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擂动,每一次撞击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撞得他灵魂都在震颤。
不可能!绝不可能!
前世那撕心裂肺的一幕,如同被强行按下的重播键,带着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和心电监护仪单调而冰冷的嘀嘀声,无比清晰地撕裂了时空,重重砸在眼前这片血腥的修罗场上:
医院惨白的墙壁,惨白的灯光,映着病床上那张瘦得脱了形的小脸。阿莲……他唯一的妹妹,像一朵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花,枯萎在冰冷的被褥里。癌症的剧痛早已耗尽了她的力气,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而艰难。她的小手冰凉,被他紧紧攥在掌心,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一点微弱的热度。
哥……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眼神却努力聚焦在他脸上,带着一种让江暮心碎的、近乎透明的依赖和不舍,好疼……好黑……
江暮感觉自己的喉咙被滚烫的硬块死死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更用力地、近乎贪婪地握紧那只冰冷的小手,仿佛那是连接着生命悬崖的唯一绳索。他低下头,额头抵住妹妹冰凉的额头,滚烫的泪水失控地砸落在她枯槁的脸颊上。
别怕……阿莲别怕……他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肉模糊的心底硬生生抠出来,是哥没用……是哥没用……下辈子……下辈子哥一定……一定先找到你!哥护着你!再不让你……受一点苦……
那是他刻进骨髓、融入灵魂的誓言!是他前世生命终结时,唯一无法释怀的执念!
哐当——!
一声沉闷刺耳的巨响,骤然打破了这片笼罩着江暮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是他手中那柄名为葬雪的玄铁重剑!
那柄刚刚还在滴着无辜者鲜血、沉重无比、象征着无尽杀戮与力量的魔兵,此刻竟像一块被彻底遗弃的废铁,从他完全失去力量的手指间滑脱,重重砸落在脚边混杂着血与泥的地面上。冰冷的剑身撞击着冻土,发出沉闷而空洞的回响,溅起几滴暗红色的泥点,落在江暮僵硬的靴面上,如同无声的控诉。
江暮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仿佛被那坠地的重剑抽走了全身的骨骼。他死死地盯着墙角那个被泪水、血污和尘土糊满了脸,却依旧顽强地透出那熟悉轮廓的少女。视线被汹涌而出的滚烫液体彻底模糊,视野里一片摇曳破碎的水光,唯有少女那双饱含惊惧、泪水和……一丝微弱光亮的大眼睛,在模糊中异常清晰。
巨大的、荒谬的狂喜如同灭顶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理智的堤坝。他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忘记了脚下踩着的尸山血海,忘记了体内寸寸崩裂的剧痛,更忘记了那个冰冷系统下达的杀人续命的残酷指令。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暴戾、所有的挣扎,都在这一瞬间被这荒谬绝伦的重逢冲刷得干干净净。他喉咙里发出一种近乎呜咽的、破碎的气音,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仿佛用尽了前世今生所有的力气,才终于艰难地、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唤出了那个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名字:
阿……阿莲
那微弱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足以撕裂一切黑暗的希冀。
墙角的少女,那双被惊惧和泪水填满的大眼睛,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猛地一缩!瞳孔深处那微弱的光亮,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骤然剧烈地荡漾开来。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到了极致——难以置信的惊愕被识破身份的茫然还有一丝……一丝江暮无法解读的、尖锐到刺骨的痛楚
时间仿佛只凝固了短短一瞬。
下一秒,少女动了!
她像一只被逼到绝境、骤然爆发出全部力量的小兽,猛地从血污的泥地上弹了起来!瘦小的身体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如同离弦之箭,狠狠地撞向呆立在原地、如同泥塑木雕般的江暮!
噗!
撞击的力道并不算大,却带着一股孤注一掷的狠劲。江暮被撞得微微后仰,体内断裂的骨头摩擦着,带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但这痛楚却远不及他此刻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阿莲!真的是阿莲!她认出他了!她扑过来了!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几乎要将他整个点燃。他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想要将扑进怀里的、这失而复得的珍宝紧紧拥住!想要感受那真实的、带着温度的触感!想要告诉她,哥终于找到你了!这一次,哥拼了命也会护住你!
然而,就在他手臂抬起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锐意,毫无征兆地抵在了他颈侧的动脉之上!
那触感是如此清晰,如此致命!
江暮所有的动作,所有的狂喜,如同被瞬间冻结的沸水,彻底僵住。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低下头。
怀中,少女那张酷似阿莲、沾满血污和泪痕的小脸正仰视着他。那双大眼睛里,此刻所有的惊惧、茫然、脆弱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江暮从未在记忆里见过的、近乎悲壮的决绝。她的眼神亮得惊人,如同燃烧到极致的星辰,里面翻滚着浓烈到化不开的哀伤、痛苦,还有一种……玉石俱焚般的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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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的右手,正紧紧地攥着一根磨得极其尖锐、此刻沾染着新鲜暗红血迹的发簪!那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簪尖,正精准无比地、死死地抵在他颈侧最脆弱、最致命的那根血管上!只要她手腕再向前递进一寸,或者他稍有异动,滚烫的鲜血便会瞬间喷涌而出!
冰冷的杀意,如同毒蛇的信子,顺着那尖锐的簪尖,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江暮的皮肤,冻结了他所有的血液。
少女仰着脸,泪水依旧在无声地汹涌滑落,冲刷着她脸上的污秽,却冲不淡她眼中那浓烈到令人心碎的绝望和坚毅。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心肺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滚烫的血腥气和一种让江暮灵魂战栗的悲鸣:
哥……哥……
她哽咽着,破碎地重复着这个称呼,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然后,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渗出血珠,才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尖利:
这次……换我保护你!
保护我江暮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牵扯着颈侧冰凉的簪尖和肋下断裂的剧痛。他低头看着怀中这张酷似阿莲、却写满陌生决绝的小脸,巨大的荒谬感和彻骨的寒意交织着,几乎要将他撕裂,用这……染血的簪子
他试图从那双燃烧着悲壮火焰的大眼睛里找到一丝熟悉的怯懦、依赖,哪怕是一点点的犹豫。但没有。只有一片被绝望点燃的、近乎疯狂的坚定。
来不及解释了!少女的声音急促而尖利,带着哭腔,却又异常清晰,他们……他们就要来了!哥,快走!她抵着簪尖的右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着,但簪尖却死死钉在江暮的命脉上,没有丝毫偏移。
他们江暮心头猛地一沉。是这具身体原主血屠的仇家还是……这具身体崩坏至此的根源系统的警告音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冰冷地在他意识深处响起:警告!肉身崩坏度持续上升:73%!高危!生命活性即将跌破临界值!
肋下断裂的骨头仿佛被无形的铁锤再次狠狠砸中,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让他眼前猛地一黑,高大的身躯控制不住地晃了晃。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却异常迅疾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吐信,撕裂了村中死寂的空气!
嗤——!
那声音来自左后方的阴影!
快!快得超出了常理!带着一股阴冷刺骨的杀意,目标直指江暮的后心!
致命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江暮浑身的汗毛倒竖!身体深处那属于血屠的战斗本能,在死亡威胁的刺激下,如同沉睡的凶兽骤然苏醒!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怀中少女紧握发簪的手腕,同时借着少女撞击过来的力道,猛地向右侧旋身!
动作迅猛如电!
噗嗤!
一声利器穿透皮肉的闷响!
江暮只觉得左肩胛骨下方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一枚通体幽黑、只有三寸长短、闪烁着诡异蓝芒的细针,大半截没入了他的肩胛缝隙!针尾兀自剧烈地颤抖着,发出极其细微的嗡鸣。
一股阴寒歹毒的气息瞬间顺着伤口侵入体内,如同无数冰针在血脉中乱窜!这气息与他体内原本就存在的、不断侵蚀着生机的崩坏之力猛烈地碰撞、交织,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冰火交织的剧痛!江暮闷哼一声,眼前金星乱冒,高大的身躯再次剧烈地摇晃,几乎站立不稳。左臂瞬间传来一阵麻木感。
哥!怀中的少女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眼中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填满。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江暮抓着她手腕的手,去查看那根毒针。
别动!江暮低吼一声,声音嘶哑得可怕。他强忍着左肩的剧痛和体内崩坏与毒素的双重肆虐,右手五指成爪,闪电般探向自己左肩后方!指尖触及那冰冷的针尾,猛地发力!
嗤啦!
伴随着皮肉被强行撕裂的轻微声响和一阵钻心的剧痛,那枚幽蓝的毒针被他硬生生拔了出来!针尖上带着一丝暗沉的血迹,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腥甜寒气。
几乎在毒针离体的瞬间,江暮猛地将怀中少女往旁边残破的土墙后狠狠一推!躲好!他的吼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少女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断墙上,但她死死咬着嘴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那双大眼睛,死死盯着江暮染血的背影,充满了惊惶和无法言说的焦灼。
江暮根本没有时间去看她。他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死死盯向那毒针射来的方向——村口那片被浓重阴影笼罩的断壁残垣。
藏头露尾的鼠辈!江暮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铁在摩擦,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滔天的杀意,给老子滚出来!体内,那属于血屠的、沉寂已久的凶戾煞气,在死亡的威胁和剧痛的刺激下,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终于轰然爆发!一股肉眼可见的、粘稠如血的猩红气劲,猛地从他高大的身躯内迸发出来!气劲所过之处,地上的血泥、尘埃如同被无形的风暴卷起,形成一圈猩红的涟漪向四周扩散!
他脚下,那柄名为葬雪的玄铁重剑,仿佛感受到了主人滔天的杀意和那爆发的猩红煞气,剑身竟发出一阵低沉而兴奋的嗡鸣!剑柄上那些古老而诡异的暗纹,如同干涸的血槽遇到了新鲜的热血,贪婪地吸收着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气息,隐约泛起一层极其微弱的、令人心悸的暗红流光。
这突如其来的猩红煞气爆发,显然也出乎了暗处敌人的意料。那片断壁残垣的阴影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带着一丝错愕的咦。
紧接着,一个阴冷、沙哑,如同毒蛇在沙地上爬行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和残忍,慢悠悠地响起:
啧啧啧……血屠老魔,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中了‘蚀骨幽魂针’,又被‘天厌’之力侵蚀到这等田地,居然还能爆发出如此煞气真是……让人惊喜。
随着这阴冷的声音,三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那片阴影中滑了出来。
为首一人,身材枯瘦矮小,穿着一身几乎融入夜色的漆黑劲装,脸上罩着一个惨白如骨、没有任何五官的诡异面具。他背负着一个狭长的黑色木匣,刚才那枚歹毒的蚀骨幽魂针,显然出自他手。他那双唯一露在面具外的眼睛,狭长细眯,闪烁着毒蛇般阴冷粘腻的光泽,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江暮周身翻腾的猩红煞气。
在他左侧,是一个身形异常高大魁梧、如同铁塔般的巨汉。他赤裸着上身,露出虬结如岩石般的古铜色肌肉,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狰狞疤痕。他手中倒提着一柄足有门板宽、刃口布满锯齿的巨大砍刀,刀身上凝固着厚厚的暗褐色血痂,散发着浓重的腥气。巨汉咧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眼神如同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猎物,充满了赤裸裸的暴虐和兴奋。
右侧则是一个身形飘忽、如同没有重量的灰衣人。他脸上同样带着面具,却是半张哭泣、半张诡笑的阴阳脸谱,显得格外瘆人。他双手拢在宽大的袖袍里,周身缭绕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灰色雾气,气息阴森诡谲,如同墓地里飘荡的幽魂。
三个截然不同的身影,却散发着同样冰冷、同样致命的杀意,如同三把淬毒的利刃,锁定了场中摇摇欲坠的江暮。
蚀骨幽魂针江暮强忍着左肩伤口传来的阵阵阴寒剧痛和体内崩坏加剧带来的虚弱感,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枯瘦的面具人,声音如同来自九幽,还有‘天厌’原来……是你们这群阴沟里的蛆虫,在背后搞鬼!
他瞬间明白了!这具身体血屠之所以会崩坏到如此地步,生命力如同沙漏般飞速流逝,根本不是什么自然衰老或练功走火!是这群人!是这所谓的天厌之力在侵蚀!那枯瘦面具人射出的毒针,更是歹毒无比,与体内的天厌之力相互勾连,如同火上浇油!
桀桀桀……枯瘦面具人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怪笑,如同夜枭啼哭,老魔头,知道得不少嘛可惜,晚了!被‘天厌’标记,又被‘蚀骨幽魂’引动,就算你是曾经的‘血屠’,今日也必死无疑!交出‘葬雪’剑和你那‘噬血魔功’的秘本,老子可以考虑……给你一个痛快!他细眯的眼睛贪婪地扫过江暮脚边那柄嗡鸣的重剑。
放你娘的狗屁!那铁塔般的巨汉不耐烦地咆哮一声,巨大的砍刀猛地指向江暮,声音如同滚雷,跟他废什么话!老子的大刀早就饥渴难耐了!先剁了他四肢,再慢慢拷问!他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凶光,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要品尝强者的血肉。
那阴阳脸谱的灰衣人没有说话,只是双手在袖中微微一动,周身缭绕的灰色雾气似乎更浓郁了几分,散发出一股令人心神不宁的诡异波动,如同无形的触手,悄然探向江暮。
江暮的心沉到了谷底。一个重伤濒死、肉身崩坏、又中了剧毒的自己,对上三个气息强悍、配合默契、明显有备而来的强敌……这几乎是必死之局!
系统冰冷的声音如同丧钟,再次在脑海敲响:警告!肉身崩坏度:75%!‘蚀骨幽魂’毒素侵入血脉!生命活性急速衰竭!建议:立即补充生命本源!目标锁定:后方生命体(状态:恐惧/虚弱,可掠夺生命力:约十五时辰)。
目标锁定:后方生命体——那个被他推到墙角的少女!那个酷似阿莲的女孩!
掠夺她的生命……换取十五个时辰的苟延残喘
这个念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在江暮濒临崩溃的意识里闪过。只要一个念头……一个念头催动那所谓的噬血魔功……他就能暂时摆脱这致命的虚弱和剧痛,获得一丝喘息之机,甚至……反杀眼前这三个强敌!
哥!不要听它的!不要信那个声音!墙角的少女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恐惧和绝望。她似乎能感知到江暮此刻内心的挣扎,那双大眼睛死死盯着他,泪水汹涌,拼命地摇着头,它在骗你!它在害你!哥!快醒醒!
少女的哭喊声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江暮意识中翻涌的黑暗和杀意。他猛地一震,猩红的瞳孔剧烈收缩。骗我害我她……她知道系统的存在!
桀桀……吵死了!枯瘦面具人细眯的眼中寒光一闪,左手极其隐蔽地对着少女的方向微微一弹!
嗤!
又是一道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破空声!一枚比之前更细、更短的乌黑毒针,如同隐形的毒蛇,无声无息地射向少女的咽喉!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令人防不胜防!
阿莲——!!江暮目眦欲裂!那一声呼喊,带着前世今生所有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
身体,比意识更快!
吼——!
一声非人的、充满了暴戾与痛苦的咆哮从江暮喉咙深处炸响!体内那原本就因天厌侵蚀而濒临崩溃的经脉,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不是为了掠夺生命,而是为了……守护!
轰!
更加浓郁、更加狂暴的猩红煞气如同失控的火山,猛地从他周身每一个毛孔中喷薄而出!那粘稠如血的气劲瞬间暴涨,形成一道狂暴的血色龙卷,以他为中心疯狂地旋转、扩张!
他脚下的葬雪重剑,仿佛受到了主人狂暴意志的感召,剑身嗡鸣陡然变得尖锐刺耳!剑柄上那些诡异暗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暗红光芒,如同活物般贪婪地吮吸着周围弥漫的血煞之气!噗!
那枚射向少女的歹毒细针,在距离她咽喉不足三尺之处,被这狂暴扩散的血色煞气狠狠撞上!细针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充满毁灭力量的墙壁,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爆鸣,瞬间被那粘稠的煞气搅得粉碎,化为齑粉!
动手!枯瘦面具人眼见偷袭被阻,细眯的眼中凶光大盛,厉喝出声!
铁塔巨汉早已按捺不住,闻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狂吼:给老子死!他庞大的身躯如同失控的攻城锤,轰然启动!沉重的脚步踏碎地面,手中那柄布满锯齿的恐怖巨刀被他高高抡起,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呼啸,以开山裂石之势,朝着被血色龙卷包裹的江暮当头劈下!刀锋未至,那狂暴的劲风已经压得人喘不过气!
与此同时,那阴阳脸谱的灰衣人拢在袖中的双手猛地向外一挥!两道凝练如实质、散发着浓郁不祥气息的灰黑色气流,如同两条阴毒的巨蟒,无声无息却又迅疾无比地绕过正面,一左一右,狠狠噬向江暮的两侧肋下!那气流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枯瘦面具人则身影一晃,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他背负的黑匣微微开启一道缝隙,一股更加阴冷、更加凝练的杀机,如同无形的毒刺,死死锁定了风暴中心的江暮,寻找着致命一击的间隙。
三方夹击!绝杀之局!
狂暴的血色煞气龙卷中心,江暮的脸因剧痛和强行催谷而扭曲变形,额角青筋如同虬龙般根根暴起。左肩的毒伤、肋下的骨裂、体内天厌之力的疯狂侵蚀、还有那被强行引动、反噬自身的狂暴煞气……所有的一切都在疯狂地撕扯着他的意志,吞噬着他的生机。视野边缘已经开始发黑,身体像一座即将彻底崩塌的沙塔。
系统的警告如同催命的丧钟,冰冷刺骨:警告!肉身超负荷!崩坏度:77%!生命活性濒临枯竭!立即补充生命本源!目标:后方生命体!立即执行!否则十息之内……系统即将强制脱离宿主意识,寻找新载体……
强制脱离寻找新载体
那冰冷的字眼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江暮混乱的意识。脱离之后呢这具彻底崩坏的身体瞬间化为尘埃那阿莲……那个被他推到墙角的女孩怎么办在这三个豺狼般的强敌面前,她将毫无生路!
不!绝不!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比血屠的凶戾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的不甘与暴怒,如同沉寂的火山,在濒临毁灭的深渊中轰然爆发!
呃啊啊啊——!
江暮仰天发出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嘶吼!那吼声中蕴含的不仅仅是痛苦,更是一种要将这天地都撕碎的疯狂意志!他不再去管体内寸寸断裂的剧痛,不再去压制那狂暴反噬的煞气!他选择了最疯狂、最不计后果的方式——彻底放开!
将身体,交给那柄名为葬雪的魔剑!交给那烙印在这具身体骨髓深处的、属于血屠的杀戮本能!
嗡——!
脚下的葬雪重剑,仿佛感应到了主人那玉石俱焚般的决绝意志,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锐嗡鸣!剑身剧烈地颤抖着,上面那些古老的暗红纹路如同被彻底点燃,瞬间亮起刺目的血光!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暴虐、充满了无尽死亡与毁灭气息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剑柄,疯狂地倒灌入江暮濒临破碎的身体!
这股力量霸道绝伦,充满了毁灭的意志,所过之处,江暮原本就脆弱不堪的经脉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强行贯穿,带来无法形容的、近乎凌迟的痛苦!但同时,一股更加凶悍、更加冰冷的杀意,也瞬间充斥了他的脑海,暂时压倒了所有的痛楚和虚弱!
他的双眼,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人类的情感,只剩下最纯粹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猩红杀意!
死!
一个冰冷、沙哑、不蕴含任何情绪的单字,从江暮的喉咙里挤出。
面对那当头劈下的恐怖巨刃,面对左右袭来的阴毒灰蟒,面对那隐藏在阴影中、伺机而发的致命毒刺……
江暮动了!
他并没有选择闪避!而是迎着那狂暴劈落的巨刃,不退反进!左脚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脚下血泥轰然炸开!灌注了葬雪狂暴力量的右臂,肌肉瞬间贲张到极限,皮肤下血管如同蚯蚓般根根凸起,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那劈落的巨刃侧面,悍然一拳轰出!
这一拳,毫无花哨!只有最纯粹的力量与最极致的杀意!拳锋所向,空气被压缩到极致,发出刺耳的音爆!拳头上包裹着一层浓郁得如同实质的暗红煞气,隐隐形成一个狰狞咆哮的兽首虚影!
铛——!!!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两座铜山猛烈相撞的巨响,轰然爆发!
江暮那包裹着暗红煞气的拳头,结结实实地轰在了巨汉那布满锯齿的恐怖刀身侧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铁塔巨汉脸上那嗜血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骇!他感觉自己劈下的根本不是一把刀,而是一座正在倾塌的山岳!一股无法想象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巨力,带着一种冰冷刺骨的毁灭意志,顺着刀身狠狠轰入他的双臂!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巨汉那粗壮得如同古树虬枝的双臂,竟如同脆弱的枯枝般,从手肘到肩膀,瞬间扭曲、变形、爆裂!森白的骨茬混合着鲜红的血肉,刺破坚韧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嗷——!!!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从巨汉口中爆发!他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列车迎面撞上,完全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手中的锯齿巨刀早已脱手飞出,打着旋儿狠狠砸进远处一堵燃烧的土墙,发出一声闷响。
一拳!仅仅一拳!废掉一个力量型的强敌!
然而,江暮付出的代价同样惨重!强行催动葬雪的毁灭力量轰出这一拳,他那条右臂的皮肤瞬间炸裂开无数细密的血口,整条手臂的骨骼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体内的崩坏度如同坐了火箭般飙升!
警告!肉身崩坏度:79%!右臂骨骼碎裂37%!系统的警报冰冷无情。
左右两侧,那两条阴毒无比的灰黑色气流巨蟒,已然噬到!
江暮那双猩红如血的瞳孔猛地转动!没有恐惧,只有冰寒刺骨的杀意!他身体以一个极其诡异、完全违背常理的姿势猛地一扭!嗤啦!嗤啦!
两条灰蟒几乎同时擦着他的身体掠过!左侧那条,堪堪擦过他肋下原本断裂的伤口边缘,那阴毒的腐蚀性能量瞬间侵入,带来一阵钻心蚀骨的剧痛!右侧那条,则擦过了他刚刚被毒针刺伤的左肩胛!伤口瞬间发黑溃烂,如同被泼了浓酸!
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江暮的神经,但他扭曲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借着身体扭转的惯性,他左手五指如钩,闪电般探出,并非抓向灰蟒,而是猛地抓向地面那柄嗡鸣不止的葬雪重剑!
锵——!
冰冷的剑柄入手!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冰冷的毁灭意志,如同失控的洪水,瞬间冲入他的左臂,沿着手臂经脉疯狂涌入身体!
葬……雪……
一个沙哑、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模糊音节,从江暮口中溢出。
他双手握住了剑柄!
这一刻,他不再是江暮,也不再是濒死的血屠,而是化身为这柄魔剑的延伸,成为了纯粹的杀戮载体!
重达千钧的玄铁重剑,在他手中竟仿佛失去了重量!被他以一种快到超越视觉极限的速度,由下而上,斜撩而起!目标,直指那刚刚发出灰蟒、气息出现一丝波动的阴阳脸谱灰衣人!
剑锋划过的轨迹,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清晰无比、凝而不散的暗红色光痕!光痕周围,空间仿佛都在微微扭曲、塌陷!一股吞噬一切生机、灭绝一切希望的恐怖剑意,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锁定了灰衣人!
灰衣人那张诡异的阴阳脸谱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度惊恐的神色!他怪叫一声,双手疯狂舞动,周身缭绕的灰色雾气瞬间凝聚成一面厚实的灰盾挡在身前,同时身体拼命向后飘退!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声轻描淡写、如同热刀切过牛油般的轻响。
那面凝聚了灰衣人毕生修为、足以抵挡万钧之力的灰雾盾牌,在那道暗红色的剑痕面前,脆弱得像一张薄纸,被无声无息地一分为二!
剑痕去势不减,如同死神的叹息,轻轻拂过灰衣人的身体。
灰衣人飘退的动作瞬间僵住。
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道极细、极薄的红线,从他左肩斜斜延伸至右肋。下一秒,他的上半身沿着那条红线,缓缓地、无声地滑落下来,切口处光滑如镜,竟诡异地没有一滴鲜血流出!所有的生机,都在那灭绝剑意触及的瞬间,被彻底湮灭!两截残躯重重砸落在血泥之中。
一剑!斩灭强敌!
然而,江暮付出的代价是毁灭性的!强行双手挥动葬雪,尤其是用那条同样重伤的左臂,几乎彻底引爆了他体内所有的伤势!崩坏度瞬间冲破临界!
警告!肉身崩坏度:81%!左臂骨骼碎裂52%!生命活性低于10%!系统即将强制脱离!倒计时:三……二……
冰冷的倒计时如同丧钟!
就在这时!
老魔!去死吧!一声充满怨毒和惊惧的尖啸,从江暮身后极近的阴影中爆发!
是那个枯瘦的面具人!
他终于等到了江暮连续爆发、斩杀两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身体濒临彻底崩溃的绝杀时机!他如同真正的鬼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江暮背后三尺之内!他背负的黑匣已经完全打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闪烁着幽蓝寒芒的毒针!而他枯瘦如柴的双手,此刻正握着一柄造型奇诡、通体漆黑、只有一尺来长的无光短刃!短刃的刃尖,正闪烁着一点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深邃黑暗,带着一种灭绝灵魂的气息,悄无声息却又快如闪电地刺向江暮毫无防备的后心要害!
这一刺,凝聚了面具人毕生的修为和所有歹毒的怨念!时机、角度、力量,都妙到毫巅!是真正的绝杀!别说江暮此刻油尽灯枯,就算他全盛时期,也未必能完全躲开!
致命的危机感如同冰水灌顶!
江暮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柄诡异短刃的锋锐寒意,已经穿透了他背后破烂的衣衫,触及到了他的皮肤!体内的崩坏之力在葬雪力量的强行压制下本就如沸腾的岩浆,此刻被这绝杀一击的死亡气息彻底引爆,疯狂地冲击着他最后一丝意识!
完了……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
哥——!!!
一声凄厉到撕心裂肺、带着无尽绝望和不顾一切的尖叫声,如同最后的惊雷,在江暮身后炸响!
是那个女孩!
那个被他推到墙角、酷似阿莲的少女!
她不知何时,竟然挣脱了恐惧,如同扑火的飞蛾,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从藏身的断墙后冲了出来!瘦小的身体爆发出难以想象的速度,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地撞向那个正欲发出绝命一击的枯瘦面具人!
她的目标,不是救人,而是……同归于尽!用自己脆弱的身躯,去阻挡那柄刺向哥哥后心的死亡之刃!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江暮那双被杀戮和毁灭意志充斥的猩红瞳孔,在听到那声哥的瞬间,剧烈地收缩了一下!仿佛有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在冰冷的杀意之海深处,被狠狠触动。
枯瘦面具人显然也没料到这突如其来、完全不要命的干扰。他那刺向江暮后心的致命一击,因为这不顾一切撞来的少女身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凝滞和偏移!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偏移!
找死!面具人细眯的眼中闪过一丝被蝼蚁冒犯的暴怒,刺出的短刃方向不变,但左手却如同毒蛇般闪电般探出,五指成爪,带着凌厉的劲风,狠狠抓向少女脆弱的咽喉!他竟是要在击杀江暮之前,先捏碎这个碍事蝼蚁的脖子!
少女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决然。她死死地盯着那抓来的枯爪和那柄刺向哥哥的黑色短刃,仿佛要用自己的身体,为哥哥争取最后一丝……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秒的生机。
就在面具人的枯爪即将触及少女咽喉,那柄诡异短刃的锋尖即将刺破江暮后心皮肤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江暮手中那柄葬雪重剑,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灵魂深处那骤然爆发的、超越了一切毁灭意志的某种东西,猛地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带着奇异韵律的嗡鸣!剑柄上那些古老暗红的纹路,骤然亮起,光芒不再仅仅是冰冷和毁灭,竟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灼热!
滚——!!!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渊、蕴含着无尽痛苦、愤怒、以及某种超越生死执念的咆哮,从江暮扭曲的口中爆发!
他根本没有回头!
他甚至没有去看背后那致命的短刃和抓向少女的枯爪!
在体内崩坏度冲破81%、系统冰冷的脱离倒计时:一……响起的瞬间,在葬雪那奇异嗡鸣的指引下,江暮做出了一个完全超出战斗本能、甚至超越了他此刻所能理解范畴的动作!
他紧握着葬雪的双手,猛地将剑柄向自己的腹部……狠狠一按!
噗嗤!
沉重冰冷的剑柄末端,那尖锐的、带着棱角的护手,如同烧红的烙铁,毫无阻碍地刺破了他破烂的衣衫,深深嵌入了自己早已崩坏不堪、被天厌之力侵蚀得如同朽木的丹田气海所在!
没有想象中的剧痛。
只有一种……仿佛灵魂被瞬间点燃、被投入熔炉般的极致灼烧感!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毁灭与新生、绝望与希望、冰冷与灼热的狂暴力量洪流,以那刺入腹部的剑柄为原点,如同亿万座沉寂的火山同时喷发,轰然炸开!席卷了他濒临破碎的四肢百骸!
轰隆隆——!!!
以江暮为中心,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暗红与炽金交织的能量风暴,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猛地向四面八方疯狂炸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