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灯垂下的亿万点碎光,落在我昂贵的Vera
Wang定制婚纱上,织成一片虚假的星河。空气里昂贵的香槟与玫瑰气息甜得发腻,几乎令人窒息。宾客席上每一张模糊的笑脸,都像是精心绘制的面具,悬在盛大布景的两侧。
我,杜娇娇,今天这场盛大戏剧的主角,正站在舞台中央。父亲略显苍老的手,将我的指尖郑重地放进李霄干燥温热的掌心。他的动作那么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司仪的声音被麦克风放大,嗡嗡地回荡在华丽穹顶下,庄严又空洞:……无论顺境逆境,健康疾病,你是否都愿意……
李霄侧过头,唇角弯起那抹我无比熟悉的、近乎完美的弧度。他深邃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我,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温柔的阴影。那目光里的深情,几乎能把人溺毙。曾几何时,这目光就是我的整个世界,是我抵抗家族联姻冰冷算计的唯一暖色。
我愿意。他的声音低沉悦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大厅的每个角落,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磁性。台下爆发出掌声,像海潮一样涌来。
轮到我了。司仪的目光转向我,带着鼓励的笑意。
我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喉咙有些发干。正准备开口,眼角的余光却像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猛地刺了一下。李霄放在司仪台边缘、紧挨着那对天鹅绒戒指盒的私人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起来。一道刺眼的白光,在满场柔和的暖金色调里显得格外突兀,像一道撕裂华美幕布的闪电。
一条新消息,毫无遮拦地躺在锁屏通知栏上。
发信人备注是一个简单得刺心的名字:薇薇。
内容更短,却足以把眼前这虚幻的星光泡沫彻底戳破,露出底下令人作呕的污泥:
[薇薇]:今晚老地方,庆祝你成功娶到杜氏千金!等你哦~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狠狠凿进我的眼底。
成功娶到杜氏千金。
成功。
原来如此。
心脏在那一瞬间似乎停止了跳动,紧接着又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剧痛猛地炸开,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指尖冰凉,血液似乎都凝固了。那枚刚刚被李霄拿起、闪烁着冰冷光芒的铂金钻戒,正被他托着,准备套上我的无名指。可我的手指僵硬得如同冰雕,完全失去了控制。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在我耳中如同惊雷的脆响。
那枚象征永恒和誓约的戒指,从我失力的指间滑脱,划出一道微弱的光弧,跌落在脚下厚实的红丝绒地毯上。它滚了几滚,最终停在我缀满碎钻的昂贵婚鞋旁边,光芒黯淡下去,像一颗被随意丢弃的石子。
啊!前排眼尖的宾客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死寂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刚才还潮水般的掌声和祝福声瞬间消失。无数道目光,惊疑的、探究的、看好戏的,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裸露的脖颈和手臂上。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水晶灯流苏在冷气中微微摇曳的细碎声响。
时间被拉长了无数倍,每一秒都粘稠得令人窒息。
李霄的动作比我预想中更快、更完美。
他几乎是立刻弯下了腰,姿态优雅得无可挑剔。昂贵的黑色礼服勾勒出他挺拔的肩背线条。他修长的手指轻而易举地拾起那枚滚落的戒指,动作流畅自然。当他直起身,重新面对我时,那张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或尴尬,只有一种恰到好处的、带着无限包容的温柔笑意。
他转向台下,对着那些凝固的、探究的目光,微微提高了声音,语气轻松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完美地掌控了局面:看,我们娇娇太紧张了。他甚至还无奈地耸了耸肩,引发了几声善意的低笑。手心都出汗了。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深邃如海。那里面盛满了足以欺骗全世界的深情,几乎让我产生错觉。然而,就在这深情的假面之下,在那双眼睛最幽暗的、被浓密睫毛遮掩的角落,一丝冰冷彻骨的嘲弄,像淬毒的刀锋,一闪而过。快得令人抓不住,却足以将我的灵魂冻结。
他执起我的右手。我的手指依旧冰凉僵硬,微微颤抖着。他温热干燥的掌心包裹住我的手背,那份熟悉的温度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人。他的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稳稳地、缓慢地,将那枚刚刚滚落尘埃的铂金钻戒,重新推上了我的无名指根部。
冰凉的金属触感,如同一条毒蛇,瞬间缠绕上来,死死勒紧。
台下重新响起了掌声,比之前更加热烈,带着一种如释重负和祝福的意味。危机被完美化解,李霄依旧是那个无可挑剔的深情新郎。
我抬起头,迎着他那张足以蛊惑众生的俊脸。脸上肌肉牵动,一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属于幸福新娘的甜美笑容,在我嘴角绽开,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只有我自己知道,藏在宽大蕾丝袖口下的另一只手,指甲是如何深深地、狠狠地掐进了柔软的掌心。尖锐的疼痛顺着神经蔓延,却奇异地压下了心脏深处那股汹涌翻腾、几乎要冲破喉咙的血腥味。
痛,是此刻唯一能让我保持清醒,不至于在这万丈深渊般的背叛面前彻底崩溃的东西。
新婚的甜蜜如同糖霜,厚厚地覆盖在令人作呕的真相之上。
婚礼的喧嚣落幕,巨大的婚戒套牢了我的手指,也套牢了李霄精心伪装的假面。我们搬进了父亲赠予的半山别墅,那栋俯瞰城市灯火的冰冷玻璃宫殿。在这里,李霄的表演登峰造极。
他会在清晨醒来时,用带着睡意的沙哑嗓音在我耳边低语早安,宝贝,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手臂占有性地环着我的腰,仿佛我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餐桌上,他会细心地替我剥好水煮蛋,将牛奶推到温度刚刚好的位置,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傍晚,他会准时出现在杜氏集团总部楼下,倚靠着他那辆价值不菲的跑车,在无数女职员艳羡的目光中,绅士地为我拉开车门,俯身替我系好安全带,动作流畅优雅,无懈可击。
在外人眼中,李霄简直是完美丈夫的模板。他英俊、多金、体贴入微,对杜氏唯一的继承人呵护备至。父亲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许多,偶尔在董事会上看向李霄的眼神,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和托付的意味。集团里那些曾对我空降高位颇有微词的老狐狸们,也渐渐在李霄滴水不漏的交际手腕和展现出的能力面前收敛了锋芒。所有人都认为,杜氏找到了一个最理想的接班人,我杜娇娇捡到了天大的便宜。
只有我知道,这温柔乡的每一寸,都铺满了淬毒的荆棘。
深夜的书房,厚重的实木门隔绝了外界。我赤着脚,像一道无声的影子,悄然贴近门缝。里面刻意压低的谈话声,断断续续地飘出来,如同毒蛇吐信。
……薇薇那边……新注册的离岸公司……资金通道……是李霄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算计。
另一个娇媚的女声紧随其后,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是林薇:……放心嘛霄哥,账户很干净,用的是我表弟的身份……杜家老头身体报告我弄到了,肝上的阴影……医生私下说……情况不太好……她轻笑一声,那笑声像冰冷的羽毛刮过耳膜,……最多一年半载,等老头子一蹬腿,整个杜氏都是我们的!到时候……看杜娇娇那个蠢女人……
……嗯,做得干净点。李霄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冰冷的指令,她最近……似乎有点过于‘安静’了,不太像她。
怕什么林薇的语气满是不屑,一个被养废了的金丝雀罢了,除了花钱和傻乎乎地相信你的‘爱情’,她还会什么霄哥你稍微哄哄她,她不就晕头转向了等杜老头没了,她手里那点可怜的股权,还不是你说了算到时候,把她扫地出门,或者……她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股恶毒的寒意,……让她‘意外’消失,遗产顺理成章……
门内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只剩下模糊的嗡嗡声,如同毒蜂在巢穴深处酝酿着致命一击。
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在地毯上。昂贵的地毯绒毛柔软,此刻却像无数根钢针扎着我的皮肤。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我死死捂住嘴,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用那尖锐的刺痛强迫自己不要发出一点声音。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得像是要砸碎肋骨。
愤怒像熔岩一样在血管里奔流,但更深的,是一种彻骨的寒意。他们不仅图谋杜氏,图谋我父亲毕生的心血,甚至……已经在计划我的死亡
我抬起头,视线落在书房斜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幅巨大油画上。那是我母亲生前最爱的作品。画中是一片宁静的湖泊,倒映着天空。而此刻,在幽暗的光线下,湖面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漩涡,要将我整个吞噬进去。
蠢女人金丝雀意外消失
林薇那带着毒汁的话语在我脑中反复回荡。指甲掐进掌心的旧伤传来阵阵钝痛,却奇异地让我混乱的大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不能再等了。等待,只会让毒蛇的獠牙离我的喉咙更近一步。
我需要证据,需要能一击致命的铁证。我需要一把刀,一把能精准地、彻底地斩断毒蛇七寸的刀。这栋看似华丽的牢笼里,每一处都可能有李霄布下的眼睛。我像行走在雷区,每一步都必须精准无声。
我开始利用每一次李霄深情款款带我参加商务晚宴的机会。那些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场合,是他最放松警惕,也最热衷于展示他杜氏乘龙快婿身份的舞台。我会在恰当的时候流露出些许疲惫和不适,借口去休息室补妆或透气。李霄通常不会起疑,只会体贴地嘱咐我别太累,然后继续周旋于那些能为他未来铺路的重要人物之间。
休息室的镜子冰冷,映出我苍白但妆容精致的脸。手指轻轻拂过手包内衬,一个比U盘还小的、伪装成口红形状的微型录音器,安静地躺在那里。这是父亲早年出于谨慎,放在我母亲遗物箱底的小玩意儿,如今成了我唯一的武器。
一次,李霄和林薇在宴会露台阴暗的角落短暂碰头,压低声音快速交流着某个海外账户的转移进度。我站在厚重的丝绒窗帘后,屏住呼吸,手包微微倾斜,让那个口红的顶端对准缝隙。他们的声音,带着计划得逞的兴奋和对杜家资产赤裸裸的贪婪,清晰地被捕捉进去。
另一次,李霄在书房里,用加密电话远程指挥林薇处理一笔可疑的、流向某个皮包公司的巨额款项。我借口给他送咖啡,在门口停留了几秒。书房门并未关严,他冷硬而带着命令口吻的话语,隔着门缝清晰地传来:……那笔款子必须明天到账……杜老头那边我稳住……薇薇你盯紧点,别出纰漏……
我稳住微微颤抖的手,将咖啡杯放在门边的矮柜上,转身离开。手包里的口红,忠实地记录下了每一个冰冷的字眼。
每一次成功,都像是在刀尖上舔血。每一次回到卧室,反锁房门,戴上耳机回听那些清晰得令人齿冷的录音,心脏都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愤怒和恶心交织,但更强烈的,是那股支撑着我走下去的冰冷恨意。
然而,身体却开始发出异样的警告。持续的低烧像跗骨之蛆,挥之不去。更糟糕的是,清晨醒来时,那无法抑制的、剧烈的干呕感。起初我以为是压力过大和持续的恶心感导致的肠胃不适,直到那天下午,在集团顶楼我那间巨大的、冷气开得十足的办公室里,一份紧急文件需要我签字。
淡淡的油墨味飘进鼻腔。
胃部猛地一阵剧烈抽搐,我猝不及防地弯腰,对着昂贵的波斯地毯干呕起来,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声响,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杜总!我的助理小陈,一个刚毕业不久、眼神清澈的年轻女孩,惊慌地冲进来,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您怎么了脸色好差!我去叫医生!
不用!我几乎是立刻厉声喝止,声音因为呕吐的余波而有些沙哑。我扶着冰冷的办公桌边缘,强行站直身体,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喉咙口的翻涌。不行,绝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引起任何不必要的关注,尤其是李霄的。
只是……昨晚没休息好,有点反胃。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扯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别大惊小怪,帮我倒杯温水就好。
小陈担忧地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点头,快步出去倒水了。
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我脱力般地跌坐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手指无意识地抚上依旧平坦的小腹,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
难道……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愤怒和恨意。如果真是那样……这个在最错误的时间、最肮脏的背叛中到来的生命……它算什么是新的筹码还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猛地拉开抽屉,拿出手机,手指颤抖着,避开所有可能被监控的渠道,匿名预约了市内一家以隐私保护著称的私立医院。时间定在三天后,一个李霄需要全天在邻市处理重要商务的日子。
三天的时间,漫长得如同三个世纪。李霄的商务行程很顺利,没有提前回来。这让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
私立医院VIP诊区安静得近乎肃穆,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昂贵香氛混合的奇特气味。穿着熨帖制服、面容温和的护士引导我进入一间私密的诊室。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看起来四十多岁,眼神平静而专业。
杜小姐,请坐。她示意我在舒适的检查椅上坐下,语气平和,根据您电话里描述的情况,我们先做个初步检查。
检查的过程简洁高效。验血,B超。冰冷的耦合剂涂抹在小腹上,探头移动带来的轻微压力感。我躺在那里,眼睛盯着天花板上柔和的光带,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医生操作仪器时细微的声响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医生看着显示屏,表情专注,偶尔移动一下探头。诊室里安静得只剩下仪器运行时低微的嗡鸣和我自己放大的心跳声。
终于,医生停下了动作,目光从屏幕移向我,脸上带着职业化的、令人看不出情绪的平静。
杜小姐,她的声音在安静的诊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恭喜您。您怀孕了。根据孕囊大小,大约7周左右。胎儿目前发育指标看起来一切正常。
轰——
一声巨响在我脑子里炸开,世界瞬间失重旋转。
怀孕了。
七周。
时间倒推回去,恰好是……婚礼前夜。那场被精心策划的、盛大而荒诞的婚礼之前。我们最后一次……那时,我还沉溺在他编织的温柔陷阱里,毫无防备,满心欢喜地以为即将拥抱幸福。
多么讽刺!多么恶毒的笑话!
一股无法遏制的恶心感再次猛烈地翻涌上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猛。我猛地捂住嘴,从检查椅上弹坐起来,顾不上仪态,跌跌撞撞地冲向角落的洗手间。
呕——咳咳……我趴在冰冷的陶瓷洗手盆上,剧烈地干呕着,胃部痉挛般抽痛,眼泪生理性地涌出。冰冷的水龙头被我拧开,哗哗的水流声盖过了我痛苦的喘息。我掬起冷水,一遍遍泼在自己脸上,试图浇灭那股从灵魂深处涌出的、带着血腥味的恶心和绝望。
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水还是泪。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惨白如纸,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角,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玩偶。
孩子李霄的孩子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匕首,反复捅刺着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医生不知何时站在了洗手间门口,脸上带着一丝理解和不易察觉的怜悯。她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我扶着冰冷的洗手台边缘,慢慢直起身,抹掉脸上的水渍。抬起头,重新看向镜子。镜中的女人,眼神里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又被一种更冷硬、更决绝的东西强行焊接起来。
混乱的思绪在冰冷的绝望中沉淀,如同浑浊的水流经过漫长的跋涉,最终在深潭底部析出清晰而坚硬的沙砾。最初的震惊、恶心和铺天盖地的荒谬感退潮后,留下的是一片被怒火烧灼过的、寸草不生的焦土。
孩子李霄的孩子
这个念头再次划过脑海,带来的不再是单纯的恶心,而是一种近乎毁灭的暴怒。但暴怒之后,一种异乎寻常的冷静,如同寒夜里的冰层,迅速覆盖了所有情绪。
这个意外到来的生命,是诅咒还是……武器
我慢慢走出洗手间,回到诊室。医生递过来一杯温水,还有几张打印出来的检查报告。
杜小姐,您的身体状况需要特别注意,医生语气平和,带着职业的关切,压力过大、情绪剧烈波动对胎儿和您自身都非常不利。我建议您……
谢谢您,医生。我打断她,声音出乎自己意料的平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我接过报告,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数据和模糊的孕囊图像,指尖微微用力,纸张边缘被捏出褶皱。我需要一份详细的、关于孕期所有注意事项的说明。还有,我抬眼,直视着医生,今天的检查结果,我不希望有任何记录流出这间诊室。任何形式的记录。包括医院系统。
我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医生显然见惯了权贵阶层对隐私的特殊要求,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是平静地点点头:您放心,杜小姐。VIP客户的隐私是我们最高级别的承诺。所有原始数据在您离开后即刻物理销毁,不会有任何电子或纸质记录留存。我们会为您提供最详尽的书面指南。
很好。我站起身,将那份报告折叠好,放进手包最内侧的夹层,和那支伪装成口红的微型录音器放在一起。冰冷的金属外壳贴着温热的纸张,像两个截然不同世界的碰撞。
走出医院,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我坐进等候的轿车后座,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司机恭敬地问:杜总,回公司还是
回别墅。我闭上眼,靠在后座柔软的皮革上。小腹深处似乎还残留着B超探头冰冷的触感,一种极其微弱、难以言喻的悸动若有似无地传来。
手,无意识地覆上依旧平坦的小腹。
李霄,林薇。
你们以为稳操胜券以为杜氏已是囊中之物以为我杜娇娇会像砧板上的鱼一样任人宰割
一丝极冷、极锋利的笑意,无声地在我嘴角凝结。
这个孩子,这个在背叛和算计中孕育的生命,或许……会成为这场战争里,最出乎你们意料的转折点。
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汹涌得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我的孕吐成了最好的掩护。别墅里,当着李霄的面,我无需再刻意压抑那股翻涌的恶心感。我会在餐桌上,对着他精心准备的早餐,毫无预兆地捂住嘴冲进洗手间干呕。他会体贴地跟进来,轻拍我的背,递上温水,眼神里盛满虚假的担忧。
娇娇,怎么吐得这么厉害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他温热的手掌覆在我的后背上,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亲昵。
我虚弱地靠在洗手台上,透过镜子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关怀的脸,胃里又是一阵翻搅。我摇摇头,声音带着刻意的疲惫和沙哑:不用了……可能是最近太累,肠胃炎又犯了。休息休息就好。我垂下眼,掩去眼底的冰冷,别耽误你工作。
他顺势将我揽进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发顶,声音低沉温柔:傻瓜,你最重要。公司的事哪有你身体要紧
他的怀抱温暖宽厚,曾经是我最依恋的港湾。此刻,我只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的每一次触碰,每一句情话,都像沾了蜜糖的毒刺。我靠在他怀里,身体顺从,灵魂却在无声地尖叫、撕裂。指甲习惯性地掐进掌心,用那熟悉的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不要沉沦在这致命的温柔陷阱里。
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随意,手指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抬起我的下巴,让我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下周一的董事会,讨论增资扩股和新项目投资方向。爸的意思,想听听你的想法他的眼神深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仿佛想从我脸上捕捉任何一丝异样的情绪。
来了。终于按捺不住了。
我心底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依赖,微微蹙起眉:你知道的,霄,我对这些复杂的数字和方案一直不太懂……我轻轻握住他放在我下巴上的手,指尖带着刻意的冰凉,你替我做主就好了。爸信任你,我也……只信你。最后三个字,我说得极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受惊的小鸟寻求庇护。
他眼底深处那丝审视似乎松懈了一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满意和掌控欲的幽光。他低头,在我额角落下一个温热的吻,带着烟草和须后水的味道,气息拂过我的皮肤:放心,娇娇。我会处理好一切。你只需要好好休息,养好身体。他顿了顿,语气更加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那天……你就在家休息吧人多,空气也不好。
他不想我去。
他在担心什么怕我察觉到蛛丝马迹还是……那天的董事会,本身就是他们收网的关键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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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都听你的。我温顺地点头,将脸埋进他颈窝,藏起眼底瞬间掠过的冰冷笑意。
不去怎么可能。
我不仅要去,我还要送上一份……让他们终生难忘的贺礼。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光可鉴人,映照着头顶冷冽的LED灯光,将每一张或严肃或精明的面孔都镀上了一层金属般的冷硬质感。空气里弥漫着顶级咖啡的醇香、雪茄的余味以及一种无形的、紧绷的硝烟气息。
杜氏集团的核心决策层齐聚一堂。父亲坐在主位,大病初愈的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扫视着全场。李霄坐在他左手边最近的位置,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姿态从容自信。他正微微倾身,对着投影幕布上复杂的财务模型侃侃而谈,声音沉稳有力,逻辑清晰,举手投足间尽显掌控全局的气度。
综上所述,增资扩股引入‘启航资本’,不仅能解决我们新项目‘云端智谷’巨大的前期资金缺口,更能借助对方在科技领域的深厚资源和人脉,实现跨越式发展……李霄的指尖在激光笔的映衬下显得修长有力,指向屏幕上那个醒目的合作方LOGO,这是一次难得的机遇,将为杜氏未来十年的战略布局奠定坚实基础!
他的话语极具煽动性,配合着精心准备的PPT数据,引得几位董事频频点头,眼中流露出赞许。父亲也微微颔首,紧锁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
林薇作为项目组的核心成员之一,坐在稍远的位置。她今天穿了一身利落的米白色套装,妆容精致,气质干练,正专注地操作着电脑,配合李霄的讲解调出下一页资料。她偶尔抬眼看向李霄,眼神交汇间,那份默契和隐藏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她面前摆着一个精致的咖啡杯,杯沿上印着一个浅浅的口红印。
我坐在父亲右手边不远的位置,位置并不显眼。一身宽松舒适的米白色羊绒衫,素面朝天,脸色带着刻意的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安静、无害,甚至有些虚弱,像一株需要呵护的温室植物。手边放着一杯温水,还有一小碟洗得干干净净的青翠梅子。我捻起一颗,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酸涩的汁液在口腔里弥漫开,很好地压下了胃里的不适和心底翻腾的冷意。我的目光低垂,似乎只专注于眼前那几颗梅子,对会议桌上激烈的讨论充耳不闻。
李霄的视线曾短暂地扫过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似乎在确认我的无害。见我安静地吃着梅子,一副事不关己的倦怠模样,他眼底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重新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对董事会的征服中。
……因此,我代表项目组,恳请各位董事审议通过此项增资扩股及与‘启航资本’的战略合作议案!李霄结束了他的陈词,声音铿锵有力,带着志在必得的自信。他微微欠身,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父亲身上。
会议室内出现了短暂的安静。几位董事交换着眼神,显然被李霄描绘的蓝图打动了。父亲沉吟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启航资本……父亲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疑虑,背景是否足够清晰这么大体量的资金注入,风险控制……
爸,您放心。李霄立刻接话,语气沉稳而令人信服,启航的尽职调查是由‘安永’亲自做的,所有资质文件齐备,背景绝对干净透明。他们看中的是杜氏的实体根基和‘云端智谷’的未来潜力。风险完全可控,回报率保守估计也在百分之三十以上。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几位明显心动的董事,加重了语气,机不可失。如果我们迟疑,这块肥肉,恐怕就要被环亚集团抢走了。
肥肉两个字,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我的耳膜。
就在这时,我放在桌下的手,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一划。一个早已编辑好的指令,悄无声息地发送了出去。
嗯……父亲似乎被说服了,紧锁的眉头彻底松开,正要点头。
咳……一声突兀的、带着浓浓倦意的轻咳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我捂着嘴,眉头微蹙,脸上带着一丝被惊扰的歉意和显而易见的疲惫。我放下那颗刚咬了一口的梅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会议室暂时的安静: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了。我的目光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带着点茫然和不适,轻轻落在李霄那张瞬间凝固了自信的脸上,语气轻柔得像一阵风,却裹挟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冰碴:
霄,你刚刚说的……‘这块肥肉’是指我们杜氏集团吗
我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病弱的微颤,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在看似平静的会议室里激起了千层浪。
李霄脸上的从容如同劣质的墙皮,在众目睽睽之下簌簌剥落。他眼中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像是精密运转的齿轮突然被卡进了一颗致命的砂砾。那慌乱只持续了不到半秒,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就被更深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意所取代。
娇娇!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强压着暴躁的训斥意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刺耳,你胡说什么!身体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别在这里添乱!他下意识地看向父亲,眼神急切,试图重新掌控局面,爸,娇娇她……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同一瞬间,会议室前方巨大的投影屏幕,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李霄那精心制作的云端智谷项目PPT,连同启航资本醒目的LOGO,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简洁得令人心悸的音频播放界面。
屏幕中央,一个孤零零的播放按钮闪烁着冷光。
紧接着,一个男人冰冷、算计、毫无感情的声音,清晰地通过环绕会议室的顶级音响设备,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膜深处:
等老头子一死,整个杜氏都是我们的!
那声音,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无比熟悉——正是刚刚还在慷慨陈词、描绘杜氏宏伟蓝图的李霄!
死寂。
绝对的死寂降临了。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空气凝固成了坚冰,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让人喘不过气。
所有人的表情都僵住了。父亲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放在桌上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痛楚。刚才还对李霄赞许有加的几位董事,此刻脸色煞白,嘴巴微张,如同被扼住了喉咙的鱼。林薇脸上那份精心维持的干练和得意彻底粉碎,只剩下惨白和惊恐,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李霄本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霹雳当空劈中。他挺拔的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最后变成一片死灰。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播放按钮,眼神里的暴怒和惊骇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喷涌而出。
短暂的死寂被那冷酷的录音无情地碾碎。音响里,对话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凿进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李霄]:……薇薇那边……新注册的离岸公司……资金通道……**

**[林薇](带着娇笑):……放心嘛霄哥,账户很干净,用的是我表弟的身份……杜家老头身体报告我弄到了,肝上的阴影……医生私下说……情况不太好……**

**[林薇](笑声陡然转冷,带着蛇蝎般的恶毒):……最多一年半载,等老头子一蹬腿,整个杜氏都是我们的!到时候……看杜娇娇那个蠢女人……**

**[李霄](声音毫无波澜):嗯,做得干净点。她最近……似乎有点过于‘安静’了,不太像她。**

**[林薇](不屑地):怕什么一个被养废了的金丝雀罢了,除了花钱和傻乎乎地相信你的‘爱情’,她还会什么霄哥你稍微哄哄她,她不就晕头转向了等杜老头没了,她手里那点可怜的股权,还不是你说了算到时候,把她扫地出门,或者……**
她的声音在这里诡异地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吐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几个字:
**……让她‘意外’消失,遗产顺理成章……**
够了!!!
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猛然炸开,伴随着沉重的撞击声!
李霄彻底疯了。他英俊的面孔扭曲得如同恶鬼,双目赤红,额头上青筋暴跳。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巨大的力量带倒了沉重的真皮座椅,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不顾一切地冲向会议室那扇厚重的、紧闭的门!
杜娇娇!你这贱人!!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彻底变形,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他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向那扇象征着杜氏最高权力场所的实木大门!
砰!!!
一声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震得整个会议室仿佛都抖了一下。坚固的门板发出痛苦的呻吟,门框周围的墙壁簌簌落下细小的粉尘。
一下!两下!三下!
每一次撞击都带着他歇斯底里的力量,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门板剧烈地晃动着,锁扣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位靠近门口的董事吓得面无人色,慌忙起身后退。
终于,哐啷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
门锁被硬生生踹坏了!
沉重的实木大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猛地从外面拉开,撞在墙壁上,发出又一声巨响。李霄如同地狱里冲出的煞神,带着一身暴戾的杀气,喘着粗气,赤红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瞬间就死死锁定了坐在位置上、面色平静的我。
他像一阵裹挟着毁灭气息的飓风,几步就冲到了我的面前。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浓烈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暴怒和危险气息。他猛地弯下腰,双手如同铁钳般狠狠抓住我坐着的宽大真皮座椅的扶手,手臂上肌肉虬结,手背青筋毕露,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惨白。那张扭曲到狰狞的脸,带着要将我生吞活剥的狠厉,凑到离我鼻尖只有几厘米的地方,滚烫而带着血腥味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
杜!娇!娇!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恨意,你找死!!!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只剩下李霄粗重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和他身上散发出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
所有的目光,惊骇的、难以置信的、恐惧的,都聚焦在我们两人身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剑拔弩张的顶点。
我微微向后靠了靠,避开了他那几乎要灼伤人的呼吸。脸上没有任何恐惧,甚至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淡漠的平静。我的右手,轻轻抬起,越过他因暴怒而颤抖的肩膀,伸向会议桌上那个装着青翠梅子的白瓷小碟。
在几十道目光的注视下,在暴怒的李霄几乎要喷火的眼神中,我慢条斯理地,用指尖捻起了一颗最大、看起来最酸的梅子。
然后,我将它缓缓送入口中。
牙齿轻轻咬破光滑的果皮,饱满的酸汁瞬间在舌尖炸开,刺激着味蕾,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精神一振的清醒感。我甚至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仿佛在享受这酸涩的滋味。
唔……我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哼,然后才抬起眼,迎上李霄那双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赤红眸子。
我的目光平静无波,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嘴角甚至还残留着一丝品尝梅子后极淡的、近乎无辜的笑意。
李霄,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会议室里凝固的空气,带着一种冰冷的、宣判般的意味,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进他的心脏,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我的左手,那只一直随意搭在腿上的手,此刻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轻柔,抚上了自己宽松羊绒衫下,那微微隆起、尚不明显的小腹。
指尖隔着柔软的衣料,清晰地感受着那个正在孕育的生命。
我的视线,牢牢锁定李霄那双因震惊而骤然收缩的瞳孔,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宣告:
这孩子,生下来,跟杜家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