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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青怔怔地看着那包纸巾。
才意识到自己脸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她有些僵硬地接过,抽出一张,胡乱地在脸上抹了几下。
粗糙的纸巾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点刺痛感。
谢谢。她低声道,声音闷闷的。
不用。
江临收回手,目光重新投向雨幕中的远方。
语气恢复了那种职业性的简洁,南城这边,你父母的事,局里档案很全。你想了解细节,随时可以找我。另外,
他话锋一转,侧头看向阮青,住的地方,有着落了吗
阮青茫然地摇了摇头。
她离开京市时,只带走了简单的行李和这些年来的积蓄。
听闻有线索,便什么都不顾就找来了。
来南城寻亲,本就带着孤注一掷的漂泊感。
我住的小区,老家属院,还算安全。
江临的声音很自然,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隔壁单元一楼有个小套间,空着。以前一个老同事的房子,他调去省厅了,钥匙暂时放我这儿。地方不大,胜在干净,离市局也近。
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先住着,租金看着给点意思下就行,总比住酒店踏实。
他说话没什么花哨,直接抛出了解决方案。
甚至没问阮青愿不愿意,带着一种习惯性掌控局面、替人做主的干脆。
这种强势放在平时或许会让人不适。
但在此刻身心俱疲、前路茫茫的阮青听来,却像在湍急的河流中突然递过来一根浮木。
阮青抬眼看他。
雨水打湿了他额前几缕黑发,贴在饱满的额角。
那双眼睛在灰暗的天色下,依旧锐利如鹰隼,此刻却少了些审视,多了点......莫名的责任感
或许是职业习惯,看到遗属,总想力所能及地安顿好吧。
阮青这样想着。
我......阮青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最终咽了回去。
她确实需要一个地方安顿下来,理清思绪。
眼前这个男人的提议,简单直接,也省去了她此刻最不愿面对的、独自寻找落脚点的麻烦:麻烦你了,江警官。
叫我江临就行。他纠正道,语气没什么变化。
却让俩人间的距离感消散了不少。
走吧,雨大了。我车在下面。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跟上了前面的身影。
车子是老款的黑色吉普,洗得发白,内饰简单,带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和皮革混合的气息。
江临开车很稳,话不多。
一路沉默,只有雨刮器规律地刮擦着挡风玻璃的声音。
车子驶入一个有些年头的家属院,红砖墙,梧桐树在雨中枝叶低垂。
江临停好车后,绕到阮青这边,替她拉开了车门。
就这栋,一楼东户。
他指了指旁边单元的一个门洞,把钥匙递给她,进去看看,缺什么跟我说。我住隔壁单元三楼,有事敲门或者打电话。
钥匙带着金属的冰凉,沉甸甸地落入阮青掌心。
谢谢。她再次道谢,这次的声音清晰了些。
江临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早点休息。他丢下这句话,便转身大步走进了雨幕里,深灰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隔壁单元的楼道口。
重重的铁门关上后,外面的风雨和湿冷被彻底隔绝。
疲惫瞬间如同潮水般涌上,阮青慢慢滑坐到冰冷的地上,抱着膝盖,把脸埋了进去。
钥匙硌着掌心,带来一点清晰的痛感。
隔壁单元,三楼。
江临站在自家客厅的窗边,看着楼下那扇刚刚亮起暖黄色灯光的窗户。
他点了根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的室内明明灭灭。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玻璃窗。
那个叫阮青的女人......从京市那样的地方孤身跑来南城寻亲,
找到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他吐出一口烟雾,白色的烟气在玻璃窗上氤氲开一小片模糊的痕迹。
算了,既然撞到他手里了,又是烈士遗孤,总得看着点。
至少。
让她在南城这地界上,别再出什么事。
他掐灭了烟头,转身走回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