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社会,前来的宾客,不乏身份贵重之人,不能就这般抛下一走了之。
谢翊和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接而继续的流程。
推杯换盏,忙到暮色将至,这才回到了梦园的主屋,里面昏暗一片,虫鸣声都淡了。
晦暗交织,冰凉一片,他静默着,坐在了桌前。
楚歌小心走了进来,见里面的光线太暗,就要点灯,却被谢翊和给阻止了。
他沉声道,“不必了,我就这样坐会。”
“是。”
楚歌愣了下,悄然退了出去。
顷刻间,主屋内就只剩下了谢翊和一人,似是和从前般,孤身待在了漆黑当中。
耳畔是记忆中小姑娘银铃般动听的声音——
“诶,小瞎子,我可是姑苏城有名的神医,你这眼睛要不要让我试着来治一治?保证药到病除,让你不用再在黑暗中摸索着,撞的满身淤青了。”
“……”
“在你暂时这段看不见的时间中,就让我来当你在这个世上的眼睛和拐杖吧……”
“……”
“哈哈哈,你一定想不到,我刚刚偷偷跑去后厨,给那些恶奴的饭菜里面加了巴豆,接下来可有他们好受的,也总算是给你出了口恶气。”
“……”
“明儿个我带些铜丝和铁片来,给你将这锁链给撬了,我们就可以一起痛痛快快的玩了。”
“……”
“谁说你眼睛不好看,我觉得挺漂亮,就好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
“……”
那些是遥远黑暗,只有声音的记忆,却又滚烫灼亮,无法忘怀。
冷寂在无休止的蔓延。
暮色愈暗,良久之后,谢翊和这才抬头,眼尾像是桃花的花瓣碾开,是薄薄的红。
他的喉口间,溢出了一丝压抑的嗤笑。
“……”
而姜遇棠,在离开了安国公府后,则是直接去了珍宝阁,以及名下的几个铺面,查探了下生意。
她刚才确定完毕,镇远侯府的小厮就跑来寻她了。
对方道,“郡主,侯爷请您回府,说有急事找您商议。”
春桃错愕,看向了姜遇棠。
姜遇棠知道大抵是因为什么,嗯了一声,便乘坐马车,赶在天刚擦黑前回了家中。
镇远侯府,正厅内灯火通明。
镇远侯坐在主位上,眉头紧蹙成了川字,脸色沉如大山,连带着姜母他们都不敢吭声。
在看到姜遇棠进来之后,这才出声问道。
“我听说你在今儿个的宴会上,当众休了谢大都督?!”
姜遇棠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
镇远侯得到她的确定,只感觉脑瓜子嗡嗡嗡的,猛地拍桌而起。
他没好气道。
“你!你要是有什么不痛快的地方,可以和为父,还有你阿兄说,让我们给你做主,去安国公府给你讨个公道回来,岂能由着你自己的性子,和我们商议都不商议胡来啊?”
放眼整个京城,哪有女子做的像姜遇棠这般出格的?
姜肆坐不住了,不禁道,“爹,谢翊和祸害了咱们家的两个女儿,给他个休夫的名头怎么了?”
“侯爷,您别动怒,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画屏的脸色变了变,也出言劝和说。
“你们俩给我闭嘴!”
镇远侯扭头,一声呵斥。
二人顿时哑了声。
姜遇棠站在厅堂当中,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放空想着。
她就知道,回家肯定会出这么一出的,因为她的这位父亲向来死板,最看重规训礼法,自己做出这般惊骇的举动,免不得会惹他生气。
“我就说,当初不该让你读这么多的书,学习君子六艺,你祖父非要一意孤行,现在好的,学的妇德妇容全忘了。”
镇远侯脸色铁青,又道。
“你以为你只是让谢翊和成为了京城中的笑柄吗?你也是一样,连带着我的这张老脸,也跟着被你一并丢尽了。”
姜遇棠想到了一件事,眼底藏着试探,说道,“父亲,今儿个长公主也去安国公府了,她也一样支持我休夫的决定。”
镇远侯闻言一顿,没有正面回答。
他默了默,“咱们姜家是守规矩的人家,百年清誉不可丢,这样,你跟着我与你大哥去安国公府走一趟,看能不能将这件事给圆回来。”
姜遇棠的脸色一冷。
这样自打颜面的事,她不可能会做。
“父亲,这是我自己选的路,纵然前方全是荆棘我也认了,不可能会给那样的人家去赔礼道歉。”
她又道,“何况我相信若是祖父在天有灵,也会站在我这一边的。”
镇远侯登时气结,脸色铁青一片,瞪着姜遇棠,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姜遇棠和往昔不同,贵为郡主,罚又罚不得,骂又骂不得,也不能将人给绑着过去赔罪。
要是真这般做了,怕是才刚出了侯府的大门,自己就先要惹一身的麻烦来了……
他头疼不已,只能将这件事重拿轻放了,便道,“你给我滚回望月轩去闭门思过,把女则与女训抄写上一遍叫人给我送来。”
镇远侯并不是什么好脾气,如今已然是退让了。
姜遇棠再继续拧着,只会让这场战火烧的愈发厉害,便没多言,告退出了正厅。
在回望月轩的路上,春桃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奴婢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见侯爷没发过这样大的火了,真吓人啊……”
姜遇棠却在想,镇远侯和嘉慧长公主之间能有什么牵扯。
“郡主,您是在担心抄写的事吗?”
春桃见她沉默,误会了其中的意思,便道,“您别担心,奴婢会模仿您的笔迹,帮您一块写。”
姜遇棠回过神来,摇头说。
“父亲不过是为了颜面,走个过场而已,只要有东西交差就行了。”
春桃顿时领悟,“那奴婢找人代写。”
姜遇棠轻嗯了声。
春桃花了点小银子,找了两个识字的丫鬟来帮忙。
但没想到的是,隔日上午,那季临安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这个消息,居然就真那样认认真真的抄写了两份,还亲自送来了望月轩。
外室的厅堂当中,季临安问道,“这些能应付交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