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里,那股灼烧般的剧痛像是从地狱深处喷涌而出的岩浆,瞬间淹没了沈渊所有的感官。每一次徒劳的吞咽都像是在吞咽滚烫的碎玻璃,每一次抽搐的呼吸都扯动着胸腔深处腐烂的脏器。视野里只剩下模糊扭曲的色块,医院惨白的顶灯化作狰狞的光晕,耳边是仪器尖锐刺耳的蜂鸣,还有……苏晚晴那压抑着兴奋、伪装成悲痛欲绝的啜泣。
阿渊……坚持住……医生!救救他啊!她的声音,裹着蜜糖的毒针,精准地刺入他濒死的神经。他徒劳地张着嘴,想嘶吼,想揭穿这毒妇的真面目,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过去掐断她纤细的脖子!可身体背叛了他,只剩下无意识的痉挛和从嘴角不断溢出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黑血。
绝望、刻骨的仇恨,如同冰冷的铁水,浇筑进他灵魂的每一道裂缝。
然后,是彻底的黑暗,无边无际的虚无……
……
猛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从溺毙的深渊狠狠拽回!
沈渊的身体剧烈地弹动了一下,像是溺水者终于破开水面,大口贪婪地吞咽着空气。肺叶火烧火燎,但那是活着的痛楚,而非毒药腐蚀的绝路。他粗重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刺眼的光线扎进眼帘。
不是医院冰冷的白炽灯,而是……明亮柔和的客厅水晶吊灯眼前的一切都在摇晃、旋转,带着一种诡异的不真实感。
目光艰难地聚焦。
视线所及,是铺着昂贵刺绣桌布的餐桌。桌中央,一个造型精美的三层奶油蛋糕,上面插着几根尚未点燃的彩色蜡烛,裱花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奶油香气和……一股若有若无、却瞬间让他全身血液几乎冻结的熟悉香水味。
那是苏晚晴最爱的午夜幽兰。
心脏骤然停跳一拍,随即以更疯狂的速度擂动起来。
沈渊的目光如同生锈的齿轮,带着难以置信的艰涩,一寸寸、一寸寸地挪向光源处。
水晶吊灯璀璨的光华下,一个女人正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颗草莓点缀在蛋糕顶端。她穿着一条剪裁合体的淡紫色真丝长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身,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露出优雅白皙的脖颈。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注视,她抬起头,唇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温婉动人的弧度。
那张脸,精致得无可挑剔,眉眼间流淌着盈盈笑意,如同春日最和煦的暖阳,足以融化任何人的心防。
苏晚晴!
老公,醒啦她的声音清甜柔美,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娇嗔,看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靠在沙发上就睡着了。快过来呀,蜡烛还没点呢,就等你这个寿星啦!她放下裱花袋,脚步轻快地绕过桌子,朝他走来。
轰!
沈渊的脑子里仿佛炸开了一个惊雷!所有的感官在瞬间被扭曲、放大。眼前这张温柔含笑的脸,与记忆中医院病床上那张同样含笑、却淬着剧毒的脸,疯狂地重叠、撕裂、再重叠!前世临死前那撕心裂肺的剧痛、那深入骨髓的冰冷绝望、那滔天的恨意……如同被引爆的火山,熔岩般咆哮着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坝!
呃……嗬……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嘶鸣从他喉咙深处挤了出来。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做出了反应,手臂猛地抬起,带着一股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于濒死爆发的巨大力量,狠狠向前挥去!
哗啦——!
巨大的声响刺破了温馨的生日氛围。
那只刚刚被苏晚晴精心点缀好的生日蛋糕,连同承载它的昂贵托盘,被沈渊失控的手臂猛地扫飞出去!奶油、蛋糕胚、鲜艳的水果,如同被炸开的彩色泥浆,狠狠地砸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溅起一片狼藉。淡紫色的奶油糊上了旁边酒柜的玻璃门,一颗鲜红的草莓滚到了沈渊的拖鞋边,粘稠的汁液染红了鞋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苏晚晴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距离沈渊的手臂只有几寸。她脸上那完美无瑕的温婉笑容瞬间冻结,如同精美的瓷器面具被重锤击中,裂开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和惊恐。她呆呆地看着地上那摊面目全非的杰作,又猛地抬头看向沈渊,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整个客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奶油从柜门上缓缓滑落的、粘腻的滴答声。
沈渊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地盯着苏晚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苏晚晴从未见过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火焰,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凝视深渊的黑暗。那不是丈夫看妻子的眼神,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前世濒死的剧痛幻觉再次侵袭,喉咙里那股灼烧感如此真实,让他几乎要再次呕吐出来。
老……老公苏晚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哭腔和一丝被惊惧压下的颤抖,你……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她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一小步,试图去碰触沈渊的手臂,眼神里充满了被惊吓后的委屈和无措,演技浑然天成。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刹那——
沈渊猛地将手臂收了回来,动作快得像被毒蛇咬到。他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腾的杀意和暴戾。再抬起眼时,那令人心悸的冰寒风暴奇迹般地平息了,只余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空洞。
他扯了扯嘴角,一个极其勉强、毫无温度可言的弧度浮现在苍白的脸上,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抑的颤抖:没……没事。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那摊刺目的狼藉,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手滑了。
手滑苏晚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音和压抑不住的尖锐,完美的面具裂开了一道缝隙,沈渊!你知道我为了这个蛋糕准备了多久吗我特意请的米其林甜品师!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你就这样……她指着地上的狼藉,气得浑身发抖,眼圈瞬间就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楚楚可怜。
礼物沈渊咀嚼着这两个字,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彻骨的寒意,让苏晚晴莫名地打了个寒颤。他缓缓弯下腰,伸出那只刚刚手滑的手,没有去碰苏晚晴,而是捡起了脚边那颗沾满奶油的草莓。指尖用力,鲜红的汁液瞬间染红了他的指腹,黏腻冰冷,如同凝固的血。
他直起身,将那枚被捏得稀烂的草莓随意地丢进旁边空置的高脚酒杯里。粘稠的红色汁液在杯底缓缓晕开。
礼物……他重复着,目光终于落在了苏晚晴脸上,那眼神平静得可怕,我很期待。
苏晚晴被他看得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她从未在沈渊眼中见过如此……如此空洞又如此具有穿透力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原,仿佛能将她精心构筑的一切都冻成粉末。
我……我去收拾一下。她慌乱地避开他的目光,几乎是落荒而逃,快步走向厨房的方向,高跟鞋踩在奶油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滑腻声响。
沈渊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缓缓抬起那只沾满红色草莓汁液的手,放在眼前。指尖微微颤抖着。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空气中甜腻的奶油味和午夜幽兰的香气混合着,像一张无形的网,勒得他窒息。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所有的脆弱、失控、滔天的恨意,都被强行压进了灵魂的最深处,冰封起来。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只剩下一种绝对的、令人心寒的冷静。如同暴风雪过后的极地荒原,死寂,冰冷,蕴藏着足以毁灭一切的能量。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璀璨的万家灯火,映在他毫无波澜的瞳孔里。玻璃窗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的身影——脸色苍白,眼神冷硬如铁,唇线紧抿,构成一个坚不可摧的、复仇者的轮廓。
苏晚晴……他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舌尖仿佛品尝到了前世毒药的苦涩。冰冷的杀意在胸腔里无声地咆哮。
三个月……他对着玻璃窗上冰冷的倒影,一字一顿,如同淬了毒的誓言,这一次,我要你们……生不如死。
*
*
*
时间,成了沈渊手中最精准的手术刀。每一分,每一秒,都精确地切割向仇敌最脆弱的神经末梢。他如同一台被仇恨驱动的精密仪器,在巨大的书桌后高效运转,冰冷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无声的杀伐。
书房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只余下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勾勒出坚硬的轮廓。屏幕上,分屏显示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跳动的K线图、以及一个加密通讯软件的界面。
指尖在回车键上落下最后一个指令。
成了。屏幕另一端,一个代号猎隼的加密ID发来确认信息。接着,一份详细的股权变更电子文件传输过来。
沈渊面无表情地点开。文件清晰地显示,通过数个极其隐秘的离岸公司和证券账户,他利用先知先觉的记忆,精准地在几个关键时间节点,以极低的价格吸纳了市场上所有流通的林氏集团散股。这些零散的股份,此刻如同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汇入了几个他绝对控制的隐秘账户,凝聚成一股足以在未来某个时刻掀起惊涛骇浪的力量。
林氏集团,林承宇的根基。前世,苏晚晴正是用他沈渊意外身亡后留下的巨额遗产和股份,作为投名状,助林承宇彻底掌控了林氏,登上了权力的顶峰。
沈渊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半分笑意,只有一种掌控猎物生死的漠然。他关掉文件,目光投向书桌一角。那里,静静躺着一个毫不起眼的黑色U盘。
他拿起U盘,指尖冰凉。这里面,是另一个价值百万的成果。来自猎隼连续数周、近乎疯狂的盯梢。
画面是无声的,却比任何嘶吼都更具冲击力。背景是林承宇名下、位于城南顶级富人区的一处隐秘别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修剪整齐的私人花园,阳光明媚。镜头巧妙地捕捉着室内——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散落着凌乱的高跟鞋和男士皮鞋。沙发上,两具躯体忘情地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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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晴,他法律上的妻子,那个在人前永远温婉得体、对他嘘寒问暖的女人,此刻正以一种沈渊从未见过的、近乎疯狂的媚态,跨坐在林承宇的身上。她乌黑的长发披散,眼神迷离,脸颊酡红,真丝睡裙的肩带滑落到臂弯,露出大片光滑的肌肤。而林承宇,那个衣冠楚楚、在商界以青年才俊著称的伪君子,双手贪婪地在她身上游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占有欲。画面清晰到甚至能捕捉到苏晚晴情动时,颈侧那颗小小的红痣。
还有更露骨的。卧室门虚掩的缝隙里,大床上凌乱的被褥……
沈渊面无表情地看着,眼神如同在审视两件令人作呕的垃圾。没有愤怒,没有羞耻,只有一种冰冷的、解剖般的审视。前世临死前苏晚晴那伪装的泪水和此刻她迷醉的表情,在脑海中形成最恶毒的对比。每一个细节,都如同淬毒的钢针,深深钉进他的灵魂,成为支撑他复仇之路的冰冷燃料。
他拔下U盘,动作平稳,指尖没有丝毫颤抖。复仇的拼图,正一片片严丝合缝地归位。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随即推开。
苏晚晴端着一个精致的骨瓷托盘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温婉得体的笑容,如同最贤惠的妻子。老公,看你又在书房忙到这么晚,我给你热了杯牛奶,助眠的。她穿着柔软的丝质家居服,长发松散,散发着沐浴后的清香,一步步走近,姿态优雅,目光柔和地落在他身上,仿佛刚才那U盘里的女主角只是另一个不相干的人。
沈渊没有抬头,目光依旧停留在电脑屏幕上闪烁的股市数据,手指在键盘上随意地敲击着,发出轻微的哒哒声。他周身的冷漠气息如同无形的屏障。
苏晚晴的笑容有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恢复如常。她将托盘轻轻放在书桌一角,牛奶杯口氤氲着热气。她绕过宽大的书桌,走到沈渊身后,一双柔软的手臂极其自然地、带着试探的意味,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脖子。温热的身体贴上他的后背,发丝蹭着他的耳廓,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带着刻意的甜腻:还在看股票呀别太辛苦了,身体要紧。我帮你按按肩膀
她的手指带着适度的力道,落在他紧绷的肩颈肌肉上。动作轻柔,带着讨好的意味。
沈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不是因为她的触碰带来的温暖,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厌恶。仿佛被毒蛇的信子舔舐过皮肤,激起一层隐秘的寒栗。前世那双在他死后迅速签下财产转移文件的手,此刻正虚伪地揉捏着他的肩膀。
但他没有推开她。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一只手,覆盖在了苏晚晴环在自己胸前的手背上。他的手掌很大,骨节分明,带着薄茧,温度却很低,像一块寒玉。
苏晚晴的动作顿住了,似乎有些意外他这突如其来的、罕见的回应。她的身体更贴近了一些,将脸颊也轻轻贴在他的后颈,声音带着一丝惊喜的娇嗔:老公
沈渊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屏幕上那些跳动的、代表财富的数字上,眼神深邃如寒潭,没有任何波澜。他覆盖在苏晚晴手背上的那只手,没有传递任何温情,只有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他的指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节奏,摩挲着她光滑的手背皮肤。
一下,又一下。
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宣告和冰冷的审判。
苏晚晴似乎被这种异样的触感弄得有些不适,身体细微地扭动了一下,想抽回手,却被沈渊看似随意、实则如铁钳般的手稳稳按住。
别动。沈渊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压,让苏晚晴瞬间僵住。他依旧没有看她,只是感受着掌心下那只纤细手腕的脉搏,一下,又一下,如同猎手感受着猎物最后的挣扎。
最近,是有些累了。他淡淡地说,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窗外的城市灯火透过窗帘缝隙,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一道明灭不定的光暗交界线。
不过,他微微停顿了一下,覆盖着苏晚晴手背的手指,蓦然收紧了一瞬,力道足以让她感到疼痛,却又在下一秒迅速松开,恢复那种冰冷的摩挲,很快,就会轻松了。
苏晚晴的心跳,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被沈渊摩挲的手背,瞬间爬满了她的全身。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发干。沈渊那平静话语下蕴含的某种冰冷的东西,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本能的恐惧。
书房里,只剩下键盘偶尔的敲击声,和两人之间那令人窒息的、无声的角力。牛奶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慢慢消散。
*
*
*
三个月的光阴,在沈渊冰冷精准的算计下,如同被按下了快进键。复仇的齿轮严丝合缝,只待最后的咬合。
同样的别墅客厅,同样的水晶吊灯倾泻下璀璨光芒。空气里弥漫着香槟的芬芳、昂贵雪茄的淡香、以及各种高级香水交织的气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宾客们的谈笑声汇聚成一片温软浮华的背景音。
三个月前被奶油污染的地板早已光洁如新,仿佛那场小小的意外从未发生。巨大的三层蛋糕重新矗立在餐桌中央,比上次更加华丽,裱花繁复,蜡烛摇曳生辉。
沈渊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站在人群中央,唇角噙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可挑剔的社交性微笑,与前来道贺的宾客寒暄。他端着酒杯,姿态从容,眼神偶尔掠过人群,精准地捕捉到那个同样在与人谈笑风生的身影——林承宇。
林承宇穿着一身银灰色高定西装,风度翩翩,英俊的脸上带着自信从容的笑容,正与几位商界名流侃侃而谈,目光不时状若无意地扫过沈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的审视和隐秘的得意。
苏晚晴如同穿花蝴蝶般周旋在宾客间。她今天特意穿了一条酒红色的露肩长裙,衬得肌肤胜雪,光彩照人。她挽着沈渊的手臂,笑容温婉甜蜜,看向沈渊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和依恋,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都完美诠释着幸福妻子的角色。她不时低语,向宾客展示着丈夫送给她的昂贵珠宝,引来一片艳羡的赞叹。
沈太太真是好福气啊!
沈总和太太真是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听说沈总最近又有大手笔投资恭喜恭喜!
恭维声不绝于耳。苏晚晴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眼波流转间,与不远处的林承宇交换了一个极其短暂、却心照不宣的眼神。那眼神里,藏着只有他们彼此才懂的、对即将到来的胜利的渴望和对眼前这个将死之人的轻蔑。
沈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死寂荒原。他轻轻晃动着杯中的香槟,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光晕。他能感觉到苏晚晴挽着他手臂的力度,能闻到她身上那熟悉的、此刻却让他作呕的午夜幽兰香气。
时机,正在一分一秒地迫近。
终于,在生日歌响起,蜡烛被吹灭,宾客们纷纷举杯祝贺的喧闹高潮之后,气氛稍稍平复。
苏晚晴脸上的笑容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她松开沈渊的手臂,从旁边侍者的托盘中,稳稳地拿起一杯早已准备好的红酒。那酒杯,与三个月前那个夜晚的,几乎一模一样。深红色的酒液在剔透的水晶杯壁中轻轻荡漾,如同凝固的血液。
她端着酒杯,仪态万千地走向沈渊,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脸上带着最纯粹、最深情的笑容。
老公,她的声音清亮甜美,清晰地传到在场的每一位宾客耳中,生日快乐!她将酒杯递向沈渊,眼神充满了期待和爱意,这是我特意为你选的,你最爱的年份。快尝尝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沈渊身上,充满了祝福和羡慕。多么令人感动的恩爱场景!
林承宇站在不远处的人群边缘,手中也端着一杯酒,脸上挂着矜持的笑意,眼神却紧紧锁定在沈渊身上,带着一种猎人等待猎物踏入陷阱的兴奋。
沈渊的目光,终于从虚空中聚焦,落在了递到眼前的这杯酒上。深红的液体,像深渊的入口。前世临死前那穿喉蚀骨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瞬间撕裂了他所有的伪装!
他脸上的笑容,如同被寒流冻结的湖面,寸寸碎裂,消失无踪。
他没有伸手去接那杯酒。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粘稠得令人窒息。所有的欢声笑语、所有的背景音乐、所有的觥觎目光,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整个喧嚣浮华的宴会厅,只剩下苏晚晴手中那杯红酒在灯光下折射出的、冰冷而妖异的红光。
沈渊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眼。目光不再是平日里那深不见底的平静,而是如同两柄淬了万载寒冰的利刃,带着刺骨的杀意和一种近乎实质的审判力量,直直地刺向苏晚晴那张完美无瑕的笑脸。
苏晚晴脸上的笑容,在他抬眼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僵住了。那眼神……太可怕了!不再是书房的冷漠,不再是偶尔的疲惫,而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要将她彻底撕碎焚毁的恨意!仿佛她精心描画的面具,在这一眼之下,瞬间化为齑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她端着酒杯的手指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杯中的酒液随之剧烈晃动,几乎要泼洒出来。
老……老公她强撑着,声音却不受控制地染上了尖锐的破音和无法掩饰的恐慌,酒……快拿着呀她下意识地想把酒杯塞进他手里,想逃离这几乎让她魂飞魄散的目光。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碰到沈渊的刹那——
沈渊动了!
他没有去接酒杯,那只一直垂在身侧、骨节分明的大手,如同捕食的毒蛇,骤然探出!速度快得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残影!带着千钧之力,带着积攒了三生三世、足以捏碎骨骼的恨意,精准无比地、如同铁钳般狠狠攥住了苏晚晴那只端着酒杯的手腕!
啊——!苏晚晴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痛呼。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手指瞬间脱力!
啪嚓!
水晶高脚杯摔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瞬间四分五裂!深红色的酒液如同泼洒的鲜血,带着刺鼻的酒精气味,猛地炸开,溅湿了苏晚晴昂贵的酒红色裙摆,也溅上了沈渊锃亮的皮鞋。
猩红的液体在地面迅速蔓延,像一幅狰狞而诡异的抽象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
整个宴会厅,死一般的寂静!前一秒还在谈笑风生的宾客们,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脸上的笑容凝固,酒杯僵在半空,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场中央这骇人的一幕。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只剩下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无数道惊疑、错愕、探究、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密集的探针,聚焦在沈渊和苏晚晴身上。
林承宇脸上的矜持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怒交加的煞白。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似乎想冲过来,却又被眼前这充满暴力和诡异的气氛死死钉在原地。
沈渊!你……你干什么!苏晚晴终于从剧痛和极致的恐惧中找回一丝声音,她尖叫着,另一只手徒劳地去掰沈渊如铁钳般的手指,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慌和手腕的剧痛而扭曲变形,眼泪瞬间涌出,你疯了吗!放开我!好痛!!她挣扎着,精心打理的发髻散落下来,状若疯妇,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优雅从容。
沈渊对她的尖叫和挣扎置若罔闻。他攥着她的手腕,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收紧,仿佛要将那纤细的骨头直接捏碎!他微微低下头,冰冷的视线如同手术刀,一寸寸刮过苏晚晴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涕泪横流的脸庞。
干什么沈渊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同裹挟着西伯利亚的寒风,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大厅,钻进每一个人的耳膜。那声音里没有任何愤怒的嘶吼,只有一种令人骨髓发冷的平静,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嘲弄。
他猛地抬起头,不再看苏晚晴,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惊骇的宾客,最后,带着一丝残忍的戏谑,落在了脸色铁青、眼神惊疑不定的林承宇身上。
当然是……沈渊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毫无温度、如同恶魔般冰冷的弧度,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请大家,看一场好戏。
话音落下的瞬间,沈渊空闲的另一只手,如同变魔术般,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型遥控器。他看也不看,拇指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那个醒目的红色按钮!
嗡——
悬挂在宴会厅一侧墙壁上、原本播放着舒缓音乐和生日祝福的巨大液晶屏幕,画面猛地一闪,瞬间熄灭!紧接着,刺眼的白光闪过,全新的画面粗暴地覆盖了原本的温馨——
没有声音,只有高清到令人心悸的画面。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修剪整齐的私人花园。阳光明媚。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散落着凌乱的高跟鞋和男士皮鞋。沙发上,两具躯体忘情地纠缠在一起,动作激烈而露骨。
酒红色的真丝睡裙肩带滑落,露出大片光滑的肌肤。女人乌黑的长发披散,眼神迷离,脸颊酡红,赫然是此刻正被沈渊死死攥住手腕、狼狈不堪的苏晚晴!而那个在她身上肆意驰骋、双手贪婪游走的男人,那张英俊的脸上写满得意和赤裸裸的占有欲——正是站在不远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的林承宇!
画面切换。卧室门虚掩,大床上更加不堪入目的景象,如同无声的惊雷,在死寂的宴会厅中轰然炸响!
轰——!!!
巨大的液晶屏幕上,那无声却比任何喧嚣都更具毁灭性的画面,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宴会厅!死寂的空气被彻底引爆!
天啊!!!
那是……苏晚晴!林承宇!
我的妈呀……这……这……
捉奸在床!还是高清无码!
沈总他……他早就知道了!
这生日宴……是鸿门宴啊!
惊呼声、倒抽冷气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杯盘落地的碎裂声……瞬间如同沸腾的开水般炸开!所有宾客的表情都精彩绝伦,震惊、错愕、鄙夷、幸灾乐祸、难以置信……无数道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地钉在屏幕那不堪入目的画面上,又猛地转向场中央的苏晚晴和林承宇,最后汇聚到沈渊那冰冷如同雕塑的脸上。
信息量太大!冲击力太强!这反转来得太过猝不及防、太过惊世骇俗!
不——!!!苏晚晴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她看着屏幕上自己那放浪形骸的模样,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彻底扒光的恐惧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疯狂地挣扎起来,像一条被钉在案板上的鱼,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假的!都是假的!是PS的!沈渊你陷害我!放开我!放开我啊!!
她另一只手疯狂地去抓挠沈渊的手臂,长长的指甲在他昂贵的西装袖子上留下道道白痕,甚至划破了他的手背,渗出血丝。但沈渊的手臂如同钢铁铸就,纹丝不动。
陷害沈渊终于再次低头看向她,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清晰地盖过了她的尖叫,需要我把拍摄时间、地点,还有你们进出那栋别墅的保安监控录像,一起放给大家看吗他微微俯身,冰冷的呼吸几乎喷在苏晚晴惨白扭曲的脸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地狱的丧钟,只敲响在她和林承宇的耳边,或者,需要我提醒你,三个月前我‘生日宴’上,你递给我的那杯红酒里,加了些什么好东西
苏晚晴的挣扎,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瞬间停滞。她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针尖大小!血色瞬间从她脸上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死人般的灰败!那杯酒……他怎么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渊!你血口喷人!污蔑!这是恶意剪辑!是诽谤!林承宇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和羞辱中反应过来,他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如同被激怒的困兽,猛地拨开身前几个呆若木鸡的宾客,就要冲上来。他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怒火和一丝被戳穿后的惊惶。
站住!沈渊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他攥着苏晚晴的手腕猛地将她往前一推!苏晚晴尖叫一声,踉跄着扑倒在地,沾满了红酒的裙摆狼狈地铺开。沈渊看也没看她,冰冷的目光如同两柄实质的标枪,直射向冲过来的林承宇。
恶意剪辑诽谤沈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酷威严,林承宇!需要我现在就报警,让警察去你城南那栋‘爱巢’里,仔细搜查一下苏晚晴藏在她那堆名牌包里的、还没用完的‘小礼物’吗!
林承宇的脚步,如同被无形的铁链锁住,硬生生钉在了距离沈渊几步之遥的地方!他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如同被冰水从头浇到脚,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和难以置信的惊恐!他怎么知道!城南的别墅藏在包里的……东西!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
沈渊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眼底的嘲弄和冰冷如同实质的冰刃。他不再理会如同死狗般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眼神涣散的苏晚晴,也不再看被彻底震慑住、僵在原地的林承宇。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那片破碎的水晶酒杯和泼洒的红酒狼藉前。深红色的酒液,像极了前世在他喉咙里燃烧的毒血。
他弯下腰,伸出那只刚刚被苏晚晴抓破、渗着血丝的手,没有去捡碎片,而是稳稳地拾起了地上一个最大块的、杯壁还残留着些许深红酒液的水晶杯底座。那底座边缘锋利,在灯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他直起身,端着这残破的、盛着猩红酒渍的酒杯,一步一步,如同踩在命运的鼓点上,走向瘫倒在地、被恐惧彻底击垮的苏晚晴。
整个宴会厅,落针可闻。所有的喧嚣、议论都消失了。所有的目光,都死死地追随着沈渊的身影,看着他手中那象征死亡和审判的酒杯。
沈渊停在苏晚晴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她瘫在冰冷的地板上,头发散乱,妆容被眼泪鼻涕糊得一塌糊涂,昂贵的酒红色长裙沾满红酒和灰尘,狼狈不堪。她仰着头,看着沈渊,看着那递到她面前的、盛着猩红酒渍的锋利杯底,眼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如同溺毙者的绝望和哀求。她剧烈地摇着头,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呜咽,身体拼命地向后蜷缩。
沈渊弯下腰,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压迫感。他用那只沾着自己血迹的手,捏住了苏晚晴的下巴,力道之大,迫使她停止了无用的呜咽,被迫张开了嘴。
他看着她因极度恐惧而放大的瞳孔,那里面清晰地倒映着自己冰冷无情的脸。
苏晚晴,沈渊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在地,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大厅里,三个月前那杯酒,味道如何
苏晚晴的身体筛糠般抖起来。
沈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冻结万物的寒冰。他微微倾斜手腕,那杯底残存的、猩红的酒液,如同缓慢流淌的毒血,带着刺鼻的酒精味,一点一点,滴落在苏晚晴被迫张开的、苍白的嘴唇上。
冰凉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让她瞬间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不——!有毒!有毒啊——!!她疯狂地扭动着头颅,试图摆脱沈渊的钳制,涕泪横流,状若癫狂。
有毒沈渊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现在知道了
他猛地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任由她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干呕。他直起身,将手中那沾着酒渍和血痕的锋利杯底,如同丢弃一件肮脏的垃圾,随手扔在了苏晚晴面前的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可惜,沈渊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最终的宣判,清晰地传遍全场,晚了。
他不再看地上那滩烂泥般的女人,目光越过呆若木鸡、面无人色的林承宇,扫过全场一张张惊骇欲绝的脸。
各位,沈渊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晚的闹剧,让大家见笑了。他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得体,仿佛刚刚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接下来的事情,他顿了顿,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锋,再次掠过林承宇,会由警方和法院来处理。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早已调出了拨号界面,110三个数字清晰可见。他的拇指悬停在拨号键上,目光如同看两个死人,定格在苏晚晴和林承宇身上。
关于投毒谋杀未遂、商业间谍、以及……某些经济犯罪的确凿证据,沈渊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一字一句砸下,相信会有一个公正的结果。
呜——呜——呜——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遥远而清晰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同死亡的号角,划破了别墅区宁静的夜空,尖锐地、不容抗拒地穿透了宴会厅死寂的空气,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那声音,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承宇和苏晚晴早已崩溃的神经上!
林承宇猛地一颤,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殆尽,双腿一软,险些瘫倒。他看向沈渊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怨毒,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归来的复仇恶鬼。
而瘫在地上的苏晚晴,在听到警笛声的刹那,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爆发出最后一声绝望到极致的、非人的嚎叫,然后双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破布娃娃。
沈渊静静地站在狼藉的宴会厅中央,站在无数道惊骇、复杂、畏惧的目光聚焦之下。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色的光芒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他冰冷如雕塑的脸上交替闪烁,明明灭灭。
他微微抬起下颌,目光穿过破碎的杯盏、泼洒的红酒、晕厥的毒妇、失魂的奸夫,投向窗外那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夜空。
复仇的烈焰在胸腔无声燃烧,将前世积累的所有痛苦和屈辱焚烧殆尽,只余下冰冷的灰烬。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拂过胸前贴身衣物下那枚温润的玉佩轮廓——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也是前世唯一未被苏晚晴夺走的、在最后时刻似乎为他保留了一丝残魂的旧物。一丝若有似无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意,透过冰凉的玉质,微弱地渗透出来,熨帖着皮肤下依旧滚烫的仇恨余烬。
这微弱的暖意,与窗外呼啸而至的、代表着法律制裁的冰冷警笛声,形成了奇异的交织。
沈渊的唇角,最终凝固成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
结束了
不。
这仅仅,是清算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