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三周年纪念日,我精心准备烛光晚餐。
丈夫却搂着小三在酒店翻云覆雨。
闺蜜发来照片时,我冷静保存证据。
第二天小三挺着孕肚找上门:姐姐,他早不爱你了。
我笑着递过离婚协议:怀得好,孩子生下来他得净身出户。
当丈夫看到亲子鉴定时突然崩溃——
他三年前就结扎了,而那份报告一直锁在我抽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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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烛光摇曳,映在光洁的骨瓷餐盘上,跳跃着温暖又虚假的光晕。
三周年纪念日。
桌中央,是我下午亲手去花店挑选的鸢尾,深紫色花瓣在昏黄光线下,沉静得像凝固的夜。
高脚杯里,那瓶他曾经提过一句口感应该不错的勃艮第,猩红的酒液散发出醇厚的果香,安静地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开启它的仪式。
牛排,他偏爱的五分熟,边缘带着完美的焦褐,此刻正一点点失去热气。
精心摆盘的芦笋和烤小番茄,颜色依旧鲜亮,却显得格外讽刺。
墙上的挂钟,秒针不疾不徐地挪动,每一声嗒都敲在空旷的餐厅里,也敲在我逐渐冷却的心上。
手机屏幕骤然亮起,突兀地撕裂了这片死寂的浪漫。是闺蜜苏晴发来的微信,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停顿了足足三秒。
某种冰冷的直觉顺着脊椎爬升,点开。
高清像素将酒店房间的混乱细节暴露无遗。
凌乱的白色床单,散落在地毯上的蕾丝内衣。
镜头中心,是两张我熟悉又陌生的脸。
我的丈夫,顾承泽,此刻正以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贪婪的狂热,将另一个女人紧紧压在身下。
女人年轻的脸庞因情动而潮红,长发散乱,眼神迷离,嘴角却带着一丝挑衅般的、胜利者的弧度。
照片无声,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耳膜上,嗡嗡作响。
空气凝固了。
烛火摇曳的影子在墙壁上疯狂扭动,像一群无声尖叫的鬼魅。
红酒的香气突然变得甜腻得令人作呕。那盘精心准备的牛排,油脂冷却后凝结成一小片一小片惨白的固体,像爬行的蛆虫。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猛地捂住嘴,强压下那股汹涌的恶心。
没有预想中的天崩地裂,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
心脏仿佛被瞬间抽空,随即又被一种更坚硬、更冰冷的东西填充。
那是一种深海般的死寂,带着巨大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胸腔里。
我甚至没有立刻关掉那张刺眼的图片。只是看着,像在观察一幅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令人不适的油画。
顾承泽手臂上那个我今早出门时还亲吻过的、小小的淡褐色胎记,此刻正紧紧箍着另一个女人光裸的腰肢。
那个女人涂着鲜红甲油的手指,深深陷进他后背的皮肤里。
原来,背叛是可以被像素如此清晰地记录的。
一股尖锐的寒意从指尖蔓延开来,瞬间冻僵了全身的血液。
然而,在这片冻土之下,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却在急速汇聚、燃烧——那是被彻底点燃的怒火,冰冷而纯粹,没有丝毫犹豫的余地。
我关掉图片,动作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操作。
截图、保存、上传云端加密空间、将苏晴发来的原始信息也一并备份。
每一个步骤都冷静得像在执行一个演练过千百遍的程序。
然后,我拨通了那家预约好的、本市最难订位的米其林三星餐厅的电话。
您好,我是林晚,我的声音平稳得出奇,听不出任何波澜,预订今晚八点,顾先生的位置……取消。对,只取消顾先生一人。我我照常来。
挂断电话,我起身,绕过那桌精心准备却已沦为背景的晚餐。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哒、哒声,每一步都踏碎了之前所有的幻影。
书房里,打印机发出低沉的嗡鸣。雪白的纸张一页页吐出,带着新鲜油墨的气味。
我拿起那份打印好的离婚协议草稿,目光落在财产分割那一项上,冰冷的条款在灯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夫妻共同财产,包括但不限于双方名下所有现金、存款、股票、基金、房产(含婚后购置的‘云顶’别墅一套)、车辆(含登记于男方名下的保时捷帕拉梅拉一辆)、公司股权(男方持有的‘承泽科技’65%股份)…均归女方林晚所有。男方自愿放弃分割权……
这份协议,其实早已躺在我的电脑文件夹深处,如同一个沉睡了许久的武器,等待着被唤醒的这一天。
只是当初起草它时,我还天真地以为,它永远只会是一个未雨绸缪的备份。
我拉开书桌最下方那个带锁的抽屉。金属锁舌弹开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里面没有珠宝,没有重要文件,只有一个小小的、毫不起眼的灰色U盘,和一份折叠起来的、纸质已经有些发脆的医院检查报告单。
指尖划过U盘冰凉的金属外壳,目光落在报告单上那个清晰无比的结论性字眼上。
一个残酷而精准的真相,一个足以将任何虚张声势的谎言彻底碾碎的铁证。
我把它拿出来,和那份尚带着打印机余温的离婚协议放在一起。
一纸未来,一纸过去。冰冷,坚硬,充满了决绝的力量。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顾承泽三个字。
我盯着那名字看了几秒,仿佛要穿透屏幕,看清那副皮囊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面目。
然后,我面无表情地按下了接听键。
晚晚他的声音传来,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还在某个喧闹的场合,带着一丝刻意的、伪装出来的歉意和疲惫,
对不起,公司这边有个紧急项目出了大问题,几个投资人都在,实在走不开……三周年纪念日,我……唉,又让你一个人在家了。明天!明天我一定好好补偿你,好吗
补偿
我看着屏幕上那张还没来得及关闭的、他和另一个女人纠缠的照片,再看看眼前这份冰冷的离婚协议,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
没关系。我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听不出丝毫涟漪,工作要紧。你忙你的。
电话那头似乎松了口气,随即又传来他带着惯常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轻快语调:就知道你最善解人意了!晚晚,我爱你。
嗯。我淡淡地应了一声,指尖却已经悬在了挂断键上。
对了,他似乎想起什么,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我书房桌面上那份和‘盛天’的融资草案,你看到了吗我好像出门急忘带了,下午开会要用,你能不能……
没看到。我打断他,目光扫过书桌上被我刻意整理过、毫无他所需文件痕迹的桌面,可能你记错地方了。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不等他再开口,我果断按下了红色按键。
嘟嘟嘟……的忙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一种彻底的终结意味。
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条冰冷的光带。
城市依旧喧嚣,车流不息,如同无数条流淌着欲望的河。
我站在书房中央,手里握着那份离婚协议和那份沉甸甸的报告,像握住了命运的舵轮。
顾承泽,游戏开始了。而这一次,规则由我来定。
***
清晨的阳光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明媚,毫无阻碍地泼洒进来,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客厅里,那束昨夜精心挑选的紫色鸢尾,经过一夜的无人欣赏,边缘的花瓣已经开始微微蜷缩、发蔫,失去了最初的光泽。
我坐在单人沙发里,面前的小圆几上放着一杯温热的咖啡,浓郁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艺术画册,指尖轻轻翻过一页,目光平静地落在伦勃朗那幅著名的《夜巡》上,光线与阴影的强烈对比,营造出一种内在的戏剧张力。
门铃就是在这时响起的。
清脆,急促,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急于宣告存在的迫切。
我没有立刻起身。门铃又响了一遍,比刚才更加执着,甚至带上了几分不耐烦的意味。
合上画册,我端起咖啡杯,浅浅地啜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的暖意。
然后,我才放下杯子,步履平稳地走向门口。
透过智能门禁系统的可视屏幕,一张年轻、张扬的脸清晰地映了出来。
精心打理过的波浪长发,妆容明艳,身上穿着当季最新款的连衣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她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种高高在上的得意。
最刺眼的,是她那只刻意、又带着炫耀意味地轻抚在自己小腹上的手,那里还看不出明显的弧度,但姿态已足够说明一切。
苏薇薇。照片里的女主角。
我按下通话键,声音透过门禁传出,平静无波:哪位
屏幕里,苏薇薇似乎没料到我的反应如此平淡,愣了一下,随即下巴抬得更高,涂着亮色唇釉的嘴唇勾起一个胜利者的笑容:
林晚姐是吧开门吧,我是顾承泽的……朋友。有点事,想跟你聊聊。
她刻意在朋友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尾音拖得又软又长,带着一种黏腻的暧昧。
顾承泽不在家。我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
我知道他不在,她笑得更加灿烂,眼神里充满了挑衅,我就是来找你的,林晚姐。有些关于承泽的事,我觉得,作为他的妻子,你有必要知道。关于我们……还有,我们的孩子。
她的手又在小腹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孩子
这个词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只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随即沉入更深的冰冷。
屏幕里,苏薇薇脸上那种混合着炫耀、挑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的表情,清晰地放大在我眼前。
一丝极淡的、冰冷的笑意,悄然爬上我的嘴角。来得正好。
咔哒一声轻响,门锁开了。
苏薇薇显然没料到会如此顺利,脸上的得意有一瞬间的凝固,随即又被更强烈的自信取代。
她推开门,高跟鞋踩在玄关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清脆而富有侵略性的声响。
她像走进自己领地般,目光毫不客气地扫视着宽敞明亮的客厅,从昂贵的沙发组合,到墙上挂着的限量版艺术画作,再到落地窗外那个视野极佳、绿意盎然的露台。
啧啧,她毫不掩饰地咂了咂嘴,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令人不适的亲昵,承泽哥品味就是好,这房子地段、装修,真是没得挑。
不像我,只能委屈自己暂时住在那小公寓里。她说着,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我,带着赤裸裸的炫耀和比较。
我没有回应她的挑衅,只是转身走向客厅,姿态从容:坐吧。喝点什么
不用麻烦了,林晚姐。苏薇薇径自走到最舒适的那张长沙发上坐下,身体陷进柔软的靠垫里,姿态慵懒又带着主人的架势,我来,就是想跟你把话说清楚,免得大家以后尴尬。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画着精致眼线的眼睛紧紧盯着我,像是要捕捉我脸上任何一丝可能出现的崩溃或愤怒。
林晚姐,她开口,声音刻意放得轻柔,却字字如刀,其实我今天来,是真心实意想跟你道个歉的。我知道,我和承泽哥……这样,对你伤害很大。
她顿了顿,观察着我的反应。
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表演。
我的平静显然让她有些意外,甚至有些恼怒。
她语气里的那点假惺惺的歉意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尖锐的得意和挑衅:但是,感情这种事情,真的控制不了的。承泽哥他……早就受不了你了。他说你整天就知道弄那些破画,又无聊又古板,一点情趣都没有。跟你在一起,他觉得很压抑,很没意思。
她微微扬起下巴,手再次抚上小腹,动作充满了暗示性: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承泽哥的孩子。他说了,这是他的骨肉,是他期待已久的宝贝。他承诺过,会给我们母子最好的生活。
她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所以,林晚姐,识相点吧。他早就不爱你了,你赖着这个位置也没意思,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难堪呢主动离开,大家都体面些,你说呢
客厅里只剩下她尾音落下后的寂静。
阳光斜斜地照在她年轻光洁的脸上,那抹胜利的笑容刺眼无比。
我缓缓站起身。
苏薇薇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随即又化为轻蔑,大概以为我要恼羞成怒。
然而,我只是走到客厅另一侧的欧式书柜前。
柜子最上层的格子里,放着一份用透明文件袋装好的、打印清晰的纸张。我抬手,轻而易举地把它拿了下来。
转身,走回沙发前。
我将那份文件,轻轻地、稳稳地放在苏薇薇面前的茶几上。透明的文件袋清晰地映出首页那几个加粗的黑体字——离婚协议书。
苏薇薇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转化为愕然。
她似乎没料到这个发展,目光惊疑不定地在文件和我平静无波的脸上来回扫视。
苏小姐,我的声音终于响起,不高,却像冰凌碎裂般清晰冷冽,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你说得对。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顾承泽的心在哪里,我比你更清楚。
我的目光落在她那只依旧下意识护着小腹的手上,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冰冷到骨子里的弧度。
所以,我微微倾身,靠近她,清晰地看到她瞳孔中自己冰冷的倒影,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字,怀得好。
苏薇薇彻底愣住了,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
我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同宣判:这孩子,来得真是时候。
有了这个孩子,我伸手指了指茶几上的离婚协议,指尖点在财产分割条款那一行,他顾承泽,就得净身出户。
什么!苏薇薇像是被毒蝎蛰了一下,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惨白和难以置信的惊惶,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净身出户凭什么这协议……这协议是假的!承泽哥怎么可能签这种东西!他答应过我的!他说过……
她语无伦次,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慌而变得尖利刺耳。
她抓起那份离婚协议,双手颤抖着胡乱翻看,目光死死地钉在净身出户那几个残酷的字眼上,像是要把它瞪穿。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猛地抬头,眼神凶狠地瞪向我,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
林晚!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我肚子里是顾承泽的孩子!是他的亲生骨肉!他怎么可能为了你放弃一切你做梦!
亲生骨肉我重复了一遍,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悲悯的嘲讽。
我没有再看她,目光转向玄关的方向,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这时,门锁再次传来转动的声音。
咔哒。
门开了。
西装革履的顾承泽出现在门口。他脸上带着一丝工作后的疲惫,但当目光触及客厅里剑拔弩张的两人,尤其是看到茶几上那份刺眼的离婚协议,以及苏薇薇那张惨白惊慌的脸时,那点疲惫瞬间被惊愕和愠怒取代。
林晚薇薇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被冒犯的不悦,你们在干什么这又是闹哪一出他的目光锐利地扫向我,那份东西是什么他指向离婚协议。
承泽哥!苏薇薇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扑了过去,紧紧抓住顾承泽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委屈和控诉,
你来得正好!林晚她疯了!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份假协议,说什么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有了孩子,就要你净身出户!她这是要逼死我们啊!承泽哥,你快告诉她,这协议是假的!我们的孩子……
孩子顾承泽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苏薇薇平坦的小腹,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光芒,有惊疑,有瞬间的茫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但他很快将这丝异样压了下去,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带着被挑战权威的怒火,直直射向我,
林晚!你又在搞什么名堂什么净身出户谁给你的胆子弄这种协议立刻给我解释清楚!
他的胸膛因为愤怒而微微起伏,那身昂贵的定制西装也无法掩盖此刻他身上的戾气。
他用力甩开苏薇薇抓着他的手,几步跨到茶几前,一把抓起那份离婚协议,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上面的条款。
当看到净身出户那四个字时,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捏着纸张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解释我迎着他愤怒的目光,没有半分退缩,反而向前走了一步,声音清晰而冰冷,如同审判的钟声,顾承泽,你想要解释
我的目光缓缓移向因为他粗暴动作而踉跄了一下、正委屈又期待地看着他的苏薇薇,然后,又落回顾承泽那张因暴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上。
好啊,我轻轻颔首,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带着一种洞穿一切、掌控全局的残忍快意,那我就给你一个,最完美的解释。
就凭,我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狠狠凿进死寂的空气里,她苏薇薇肚子里怀着的,根本就不是你的种。
话音落下的瞬间,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阳光依旧明媚,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看戏般的残酷。
苏薇薇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惨白得像一张劣质的纸。
她瞪大了眼睛,瞳孔因为极度的惊恐而急剧收缩,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看到了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你……你胡说!血口喷人!
几秒后,她才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爆发出凄厉尖锐的尖叫,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完全变了调,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脸上,
林晚!你这个毒妇!你嫉妒!你不得好死!你凭什么污蔑我!这孩子就是承泽哥的!就是!
她猛地转向顾承泽,泪水瞬间决堤,哭得梨花带雨,试图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臂寻求依靠和信任:承泽哥!你别听她胡说!她疯了!她嫉妒我们!她就是想拆散我们!你相信我!这真的是你的孩子啊!我只有你一个人……
顾承泽没有动。
他没有像苏薇薇期待的那样立刻出声呵斥我,也没有去安抚她。
他就那么僵硬地站在那里,像一尊突然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
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份离婚协议,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甚至能听到纸张被捏得变形的细微声响。
他脸上的暴怒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凝固成一种极其怪异的、近乎石化的表情。
那双总是带着精明算计和掌控欲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我,瞳孔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是惊愕,是难以置信,是巨大的荒谬感,但更多的……
是一种被赤裸裸地剥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深入骨髓的恐慌!
那恐慌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剧烈,以至于他整个身体都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想怒斥,想用他一贯的强势压下这荒谬的指控,可喉咙里却像是堵了一团浸满冰水的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所有的反应,他那无法掩饰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恐惧,都像无声的惊雷,狠狠劈在苏薇薇的头顶!
苏薇薇的哭诉戛然而止。
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承泽的反应。
那绝不是被污蔑后的愤怒,那分明是……秘密被戳穿的、无法辩驳的恐惧!
承……承泽哥她试探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绝望的哀求,你……你说句话啊……她在胡说……对不对你告诉她……告诉她啊……
顾承泽依旧没有看她。他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死死地钉在我的脸上,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震惊、恐慌、怨毒……还有一种被彻底看穿、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巨大屈辱!
你……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濒临破碎的颤抖,你……凭什么……这么说
他的质问,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更像是一种垂死挣扎的确认。
他没有直接否认!他甚至不敢斩钉截铁地说那不可能!
苏薇薇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瞬间灰败如土,眼神中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无尽的死灰。
她明白了。一切都完了。
凭什么我微微歪头,脸上露出一抹近乎天真的、却又冰冷刺骨的疑惑笑容,像是在欣赏一场由我亲手导演的精彩戏剧,顾承泽,这个问题,问得真有意思。
我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而缓慢地,移向他因为恐惧和愤怒而紧绷的下颌线,然后,一点一点,滑向他此刻正无意识紧握成拳、青筋暴起的手。
就凭,我拖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向他最恐惧的深渊,三年前,你在市三院泌尿外科,签下的那份永久性输精管结扎手术同意书。
哐当!
一声刺耳的巨响!
顾承泽像是被高压电流猛地击中,整个人剧烈地一颤!
他手里死死攥着的那份离婚协议,连同那个无辜的玻璃烟灰缸,被他失控的力道猛地带翻,狠狠砸在光洁如镜的黑色大理石茶几面上!
烟灰缸瞬间四分五裂,碎片如同绝望的冰晶,飞溅开来!
那份象征着财产剥夺的离婚协议,纸张被泼洒的烟灰和残余的咖啡渍迅速洇染、污损,变得肮脏不堪,如同他此刻彻底崩塌的人生。
不……不可能……顾承泽的身体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踉跄着向后倒退了一大步,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背靠着墙,才勉强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白因为极度的惊骇和恐惧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眼球几乎要从眼眶中凸出来。
那眼神,不再是愤怒,不再是屈辱,而是彻头彻尾的、如同见了鬼一般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那份同意书……那份报告……你怎么可能……他的声音破碎不堪,语无伦次,只剩下绝望的喃喃自语,我明明……明明销毁了……我明明……
他猛地摇头,像是要甩掉一个可怕的梦魇,可那冰冷的现实却像毒蛇一样死死缠绕着他。
销毁我轻轻地笑了出来,那笑声在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残忍,是啊,你当然销毁了。你那么谨慎,那么害怕留下任何把柄,怎么会允许这种东西存在
我微微侧身,目光投向书房的方向,声音平静得像在叙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你销毁的,是你放在公司保险柜里的那份复印件。你大概忘了,或者,你根本就没在意过,
我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他惨无人色的脸上,带着一丝冰冷的怜悯,当年,是我陪你去的医院。那份签着你名字、盖着医院公章的原件,手术结束后,医生是直接交到我手上的。
顾承泽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他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整个人彻底僵死,连颤抖都停止了。
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殆尽,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它一直就在那里,我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一下下砸碎他最后的侥幸,
锁在我书桌最底层的那个抽屉里。和你那些见不得光的、转移婚内财产的证据放在一起。三年了,顾承泽。整整三年。
你……顾承泽猛地喘出一口气,像是濒死的鱼,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地瞪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恐惧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疯狂,
你……你早就知道!你一直都知道!你……你算计我!你这个毒妇!你一直在等这一天!是不是!
他嘶吼着,声音扭曲变形,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从容和掌控感,只剩下歇斯底里的崩溃。
算计我微微偏头,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词,谈不上。只是,当一个人选择用谎言和背叛来构筑他的人生时,就该想到,总有纸包不住火的那一天。
我的目光掠过他因崩溃而扭曲的脸,落在他身后,那个已经完全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眼神空洞如同人偶的苏薇薇身上。
至于苏小姐,我的语气平淡无波,你与其在这里哭喊,不如好好想想,你肚子里的‘宝贝’,到底是谁的杰作
以及,那个真正的‘父亲’,现在是不是正躲在暗处,等着看这场由他一手导演的好戏,如何收场
苏薇薇的身体猛地一颤,空洞的眼神里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羞愤填满!
她像是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了一下,猛地蜷缩起身体,双手死死捂住脸,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一枚被利用、被牺牲的棋子!
顾承泽顺着我的目光看向地上的苏薇薇,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惜,只有被欺骗后的暴怒和迁怒,以及一种被彻底剥夺了男性尊严的、刻骨的耻辱!
他的嘴唇哆嗦着,脸上的肌肉疯狂地抽搐,眼神里最后一丝理智也彻底被疯狂吞噬!
啊——!!!他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狂吼!
所有的愤怒、恐惧、屈辱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像一头失控的疯牛,猛地朝我冲了过来!双目赤红,面容扭曲,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
他的目标,显然是我身后那个带锁的书桌抽屉!
贱人!把东西给我!他嘶吼着,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我早有准备,在他冲过来的瞬间,身体已经敏捷地向旁边一侧。
同时,我的手迅速探入旁边矮柜上一个不起眼的装饰花瓶里——那里藏着一个微型报警器。
滴呜——滴呜——滴呜——!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瞬间撕裂了别墅里死寂的空气!
声音之大,足以穿透厚重的墙壁!
顾承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震得动作一滞,赤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本能的惊惶。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秒!
砰!
一声闷响!
顾承泽前冲的身体猛地一顿!
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玄关旁的储物间闪出,精准而狠厉的一记擒拿手,直接反剪住顾承泽的胳膊,同时膝盖狠狠顶在他的后腰上!
是保安队长赵峰!他穿着制服,面色冷峻如铁。
顾先生!冷静!赵峰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手臂如同铁钳般牢牢锁住顾承泽。
顾承泽疯狂地挣扎嘶吼,却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时,别墅的大门被从外面猛地推开!
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神情严肃地走了进来,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一片狼藉的客厅——
碎裂的烟灰缸,散落的文件,瘫软在地哭泣的女人,以及被保安死死控制住、仍在疯狂挣扎咆哮的男人。
怎么回事谁报的警为首的警察沉声问道,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指向被赵峰牢牢制住、如同困兽般喘着粗气的顾承泽,声音清晰而稳定:警察同志,是我报的警。他,顾承泽,涉嫌长期恶意转移婚内共同财产,并且……
我的目光转向地上瑟瑟发抖的苏薇薇,教唆他人伪造亲子关系,意图非法侵占我的财产。相关证据,就在书房那个带锁的抽屉里。
我又指向苏薇薇:这位苏薇薇女士,是直接参与者。她腹中的胎儿,是重要物证。我申请进行司法亲子鉴定。
胡说八道!我没有!她污蔑!!顾承泽目眦欲裂地嘶吼,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慌而完全变调。
我没有!我不知道!我是被骗的!苏薇薇也像被烫到一样尖叫起来,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试图辩解。
警察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刀。为首的警官对旁边的同事使了个眼色:控制现场!叫法医和女警过来!你,
他看向我,林女士,还有你们两位,都跟我们回局里一趟,详细说明情况,提交证据!
好。我平静地点头,转身走向书房。赵峰松开了对顾承泽的钳制,但两名警察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牢牢地控制住了他。
顾承泽还在徒劳地挣扎咆哮,眼神怨毒得几乎要喷出火来,死死地盯着我走向书房的背影。
当我拿着那个小小的灰色U盘和那份泛黄的医院报告原件走出来时,顾承泽所有的挣扎和嘶吼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东西,尤其是那份报告,眼神里的怨毒和疯狂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深不见底的绝望和灰败。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警察从我手中接过了U盘和报告。
当那份盖着市三院鲜红公章、签着顾承泽名字的手术报告被展开时,为首的警官目光一凝,又抬眼看了看面如死灰的顾承泽和瘫软在地的苏薇薇,一切不言而喻。
带走!警官的声音冰冷,不容置疑。
顾承泽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被警察架着胳膊,踉跄地拖向门外。
他再也没有看我一眼,头颅深深地垂了下去,背影佝偻,充满了末路的颓丧。
苏薇薇也被一名女警搀扶起来,她浑身瘫软,哭得几乎晕厥,被半拖半架地带走。
临出门前,她猛地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空洞、绝望,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被利用后的滔天恨意,但最终,只剩下彻底的崩溃。
警车的鸣笛声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城市的喧嚣里。
别墅里重新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满地狼藉,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闹剧。
阳光依旧明媚地洒进来,空气中的微尘在光柱里无声地飞舞。
我静静地站在客厅中央,看着那束彻底枯萎的鸢尾。
深紫色的花瓣蜷缩着,边缘呈现出衰败的焦褐色,像被火焰燎过,又像凝固的、无法干涸的血迹。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我拿出来,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名字——周律师。
接通。
林总,电话那头传来周律师沉稳干练的声音,顾承泽和苏薇薇已经被警方正式传唤。我这边已经按照您的指示,第一时间向法院提交了离婚诉讼、财产保全申请,以及顾承泽涉嫌婚内财产转移的初步证据链。‘承泽科技’那边的几个小股东,在得知消息后,也已经开始私下联系我们,表达了‘深度合作’的意愿。
周律师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佩服:另外,您之前让我秘密调查的,关于苏薇薇背后那个‘金主’——‘盛天资本’的副总刘明远,目前也有了关键性进展。他利用苏薇薇接近顾承泽,套取‘承泽科技’核心商业机密的证据链,已经基本固定。只要您这边点头,随时可以引爆。这一手,足以把顾承泽彻底钉死在‘商业间谍’的耻辱柱上,再无翻身可能。您看……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斜斜的光影分割线。
我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看着窗外车水马龙、依旧繁华喧嚣的城市。
刘明远我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手机外壳,不急。
让他再‘帮’顾承泽撑一会儿。我的目光投向窗外遥远的天际线,那里,几栋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等顾承泽以为自己还能绝地反击,把最后一点筹码都押上去的时候……
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笃定。
再一起,送他们上路。
电话那头的周律师沉默了一瞬,随即,一个心领神会的、带着职业性冷酷的声音传来:明白。我会密切关注,随时准备收网。林总,您放心。
辛苦了。
挂断电话,客厅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那座昂贵的落地钟,钟摆依旧不疾不徐地左右摆动,发出规律而永恒的滴答声,像是在为这场漫长的闹剧进行最后的读秒。
我走到那束枯萎的鸢尾前,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那蜷缩焦枯的花瓣。
脆弱,易逝,如同所有虚假的承诺和不堪一击的谎言。
2.
一个月后。
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编织着永不疲倦的欲望之网。
而玻璃幕墙内,云境艺术馆的开幕酒会正进行到高潮。
水晶吊灯折射出梦幻般的光芒,轻柔的爵士乐流淌在衣香鬓影之间。
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槟、雪茄和名贵香水的混合气息。
画廊的核心区域,那幅耗费我三年心血、名为《破茧》的大型装置作品前,围满了艺术评论家、收藏家和媒体记者。
作品的主体,是用无数碎裂的、被灼烧过的画框残骸和焦黑的画布碎片,以一种充满力量感的方式重新拼合、重构。
毁灭与新生,禁锢与挣脱,痛苦与璀璨……强烈的视觉冲击和深刻隐喻,让每一个驻足其前的人都屏息凝神,目露惊叹。
林晚女士,恭喜您的‘云境’盛大开幕!
一个穿着考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知名艺术评论家端着香槟走上前来,脸上带着由衷的赞赏。
《破茧》……太震撼了!那种在废墟之上绽放的、带着金属质感的生命力……简直是对灵魂的拷问!毫无疑问,这是您艺术生涯的巅峰之作!也是今年艺术圈最具冲击力的作品!
谢谢张老师。我微笑着举杯致意,一身简洁利落的白色西装剪裁完美,衬得气质愈发清冷卓然,《破茧》……只是把过去烧掉,用灰烬重塑筋骨而已。
林总!林总!一个年轻的、挂着记者证的女孩奋力挤开人群,把话筒递到我面前,眼神里充满了八卦和职业性的探究,
我们都知道您最近经历了一些……嗯,重大的个人生活变动。
外界传言,您的前夫顾承泽先生,因为涉及商业欺诈和财产纠纷,公司已经宣告破产清算,他本人也面临多项指控。
而那位苏薇薇女士……据说因为涉嫌敲诈勒索和伪证罪,已经被正式批捕。
更有消息称,她腹中的孩子,经司法鉴定,与顾承泽先生毫无血缘关系……这一切,都是您一手主导的吗您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是否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周围的交谈声瞬间低了下去。无数道目光——好奇的、探究的、敬佩的、甚至带着一丝畏惧的——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闪光灯咔嚓咔嚓地亮起,捕捉着我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我微微侧身,目光平静地掠过那个急切的小记者,没有直接回答她连珠炮般的问题。我的视线投向展厅另一侧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悬挂着一幅小小的、并不起眼的素描作品。没有名字。
画面上,是一张凌乱的酒店大床,散落的衣物,扭曲纠缠的人影。
构图潦草,笔触却带着一种刻骨的冰冷和嘲讽。
光线处理得极其巧妙,阴影浓重,恰好覆盖了人脸的关键部位,却又通过肢体语言和环境的细节,将那种背叛的肮脏与不堪展现得淋漓尽致。
画纸的一角,用极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字体标注着一个日期——正是我收到那张照片的结婚纪念日。
那是我在律师和警方到来前的那个死寂夜晚,用书房里随手找到的铅笔,在打印着离婚协议草稿的背面,画下的。
没有愤怒的宣泄,只有冰冷的记录和审判。
我的目光在那幅小小的素描上停留了片刻,仿佛穿过时光,看到了那个在绝望与冰冷中重获力量的自己。
然后,我缓缓转回头,迎向记者和周围所有人聚焦的目光。
脸上没有任何大仇得报的狂喜,也没有刻意伪装的悲悯。
只有一种历经风暴后沉淀下来的、近乎透明的平静。
我微微勾起唇角,拿起香槟杯,对着那个还在等待答案的记者,也对着所有关注的目光,轻轻晃了晃杯中金黄色的液体。
快感我的声音清晰地响起,不高,却足以穿透所有的背景杂音,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垃圾,就该待在垃圾该待的地方。
至于我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香槟杯壁沁出的冰凉水珠,感受着它无声地滑过我的指尖。
无数道目光,或探究,或敬畏,或带着猎奇般的热切,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云境艺术馆流光溢彩的开幕酒会上。
那个年轻记者的问题——是否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早已被这片衣香鬓影的喧嚣所覆盖。
我的目光,越过记者殷切的双眼,越过那些或真诚或虚伪的赞叹,最终落回展厅核心那幅巨大的《破茧》之上。
垃圾,就该待在垃圾该待的地方。
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里轻柔的爵士乐和低声交谈的嗡嗡声。
这句话,像一把无形的冰锥,瞬间冻凝了周围一小片区域的空气。
几个原本带着几分轻佻笑意、正低声议论着顾承泽和苏薇薇下场的宾客,表情僵了僵,讪讪地移开了目光。
至于我我微微侧头,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那幅小小的、记录着背叛的素描角落,
只是清理了门户,腾出了地方,好让真正值得的东西,生根发芽。
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没有泪流满面的控诉。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近乎冷漠的平静。
这份平静,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宣泄都更具力量。它无声地宣告着:这场闹剧,连同那两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名字,早已被我彻底碾碎,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他们,不配再占据我人生舞台的一分一秒。
说得好,林总。一个沉稳醇厚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欣赏与距离感。
我转过身。
来人约莫五十岁上下,身材保持得极好,一身剪裁无可挑剔的深灰色羊绒西装,衬得气质儒雅而深沉。
他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鬓角染着几缕恰到好处的银霜,非但不显老态,反而增添了几分岁月沉淀的威仪。
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平和,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沈董。我颔首致意,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属于后辈的尊重笑容,您能亲自莅临‘云境’开幕,蓬荜生辉。
沈聿珩。
华晟集团的掌舵人,一个在金融、地产、科技等多领域都拥有庞大影响力的商业巨擘,也是云境艺术馆最重要的投资方之一。
他低调、神秘,极少在公众场合露面,其能量却深不可测。
能请动他出席,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背书和震慑。
林总过谦了。沈聿珩的目光掠过《破茧》,镜片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真正属于艺术鉴赏者的光芒,
《破茧》……名副其实。在废墟之上重构生命,在禁锢之中绽放锋芒。这份力量感,非常人所能及。
他的评价简短而精准,点到即止,却比任何长篇大论的溢美之词都更有分量。
他微微抬手,侍者立刻托着银盘,将一杯纯净水送到他手边。他并未去碰那些浮华的香槟。
沈董谬赞。艺术只是生活的另一种表达。
我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内心却并未因这位大人物的赞赏而有丝毫放松。沈聿珩其人,深不可测。
他的温和儒雅,更像是一层精心打磨的铠甲。直觉告诉我,他的到来,绝不仅仅是为了欣赏一幅画。
表达,往往直指人心。沈聿珩的目光终于从画作上移开,落回到我脸上,那温和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却莫名地让人感到一丝无形的压力,
林总最近的手腕,也是雷霆万钧,令人印象深刻。
来了。话题终于还是转到了这里。
清理门户罢了,谈不上手腕。我语气平淡,将杯中剩余的一点香槟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让沈董见笑了。
见笑沈聿珩轻轻摇头,金丝眼镜的镜片在灯光下微微反光,
商场如战场,成王败寇,自古皆然。林总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精准布局,快刀斩乱麻,不仅保全了自身利益,更将对手彻底钉死,这份魄力和执行力,实属难得。
他的话语里听不出明显的褒贬,更像是一种冷静的陈述。
然而,越是平静,越让人捉摸不透。
只是,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和,却像一把无形的锥子,精准地刺向一个关键点,
顾承泽那家公司,‘承泽科技’,在破产清算之前,似乎还握着几个相当有潜力的项目。
其中有一个,我记得是关于下一代生物传感芯片的早期研发核心技术团队的核心人物,叫……李维
我的心微微一沉。
李维!这个名字像一根尖锐的刺,瞬间扎破了表面的平静。
承泽科技真正的技术核心,一个沉默寡言却才华横溢的工程师。
顾承泽那个草包,唯一做对的事,就是给了李维足够的空间和尊重,才让承泽科技一度在细分领域崭露头角。
顾承泽身陷囹圄后,我曾试图接触过李维和他的团队,开出了极其优厚的条件,希望他们能带着项目和技术转投我的新公司启元科技。
然而,李维拒绝了,态度坚决且冷漠,只说了一句:林总,道不同不相为谋。
当时我只以为是技术人才的清高和固执,以及对顾承泽某种程度上的愚忠。
现在看来……远非如此简单。
沈聿珩怎么会知道李维
还特意在此时、此地提起
他看似随意的闲聊,信息量却大得惊人,透露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无处不在的掌控感。
沈董消息灵通。我面上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李工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可惜,他似乎对‘启元’不感兴趣。
人才难得,更难得的是,人才的选择。沈聿珩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透过镜片,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了然,
有时候,选择背后的原因,往往比选择本身更值得玩味。比如,一个技术天才,为什么会拒绝一个前景光明、待遇优厚的新平台,反而选择在旧公司的废墟上徘徊
他放下水杯,动作优雅从容,声音放得更低,却如同冰水滴入滚油,在我心底炸开:林总有没有想过,李维拒绝你,或许并非因为顾承泽,而是因为……他不敢
不敢
这两个字像冰冷的毒蛇,倏地缠上我的心脏。
寒意瞬间从脚底窜起。
沈董的意思是我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指尖的凉意正在蔓延。
沈聿珩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微微侧身,目光投向展厅另一侧一个相对安静的休息区。
那里,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身材精悍、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年轻男人正独自坐着。
他没有参与任何交谈,只是安静地喝着水,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视着全场,但当他的视线偶尔掠过我们这边时,那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的评估意味,却让人脊背发凉。
看到那个年轻人了吗沈聿珩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叫陈锋,刚从国外回来不久。
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儿子,很有能力的一个年轻人,对科技投资也颇有兴趣。
沈聿珩的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一个普通的晚辈。
但老朋友的儿子、很有能力、对科技投资感兴趣……这些词组合在一起,再联想到他之前提到的李维,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在我脑海中炸响!
沈聿珩的华晟集团,业务庞大,但从未听说他对生物传感芯片这种高度专业化的前沿科技领域有过多涉足。
他为什么要关注李维
为什么要让这个叫陈锋的、明显带着某种特殊气息的年轻人出现在这里
难道……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迷雾:顾承泽和苏薇薇的丑闻闹得满城风雨,顾承泽锒铛入狱,承泽科技破产,核心项目和技术团队成了无主肥肉。
而李维,作为真正的技术灵魂,他的去向,自然成了各方资本暗中角力的焦点!
我原以为只是普通的商业竞争,现在看来,水面之下,早已有巨鳄盯上了这块蛋糕,并且……手段绝非寻常!
沈聿珩,或者他代表的势力,就是这条巨鳄!
他们利用了顾承泽的倒台,甚至……
他们是否在顾承泽倒台的过程中,扮演了某种推波助澜的角色
李维拒绝我的不敢,是否正是因为感受到了来自更高层面的、无法抗拒的威胁
而那个陈锋,就是沈聿珩派来接手、或者处理李维和他团队的人
一股冰冷的愤怒瞬间席卷了我。
刚刚清理了顾承泽这条毒蛇,转头却撞上了沈聿珩这头深藏不露的猛虎!
他们把我精心策划的复仇当成了什么
一场为他们扫清障碍、做嫁衣裳的闹剧吗
沈董,我的声音沉了下来,那份刻意维持的、属于晚辈的恭敬几乎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审视,看来,您对‘承泽科技’的遗骸,兴趣不小
沈聿珩脸上的温和笑意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没有听出我话里的锋芒。
他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邃依旧。
林总误会了。他的语气依旧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华晟的盘子很大,一个生物传感芯片项目,还不足以让我亲自下场。不过,
他话锋又是一转,像一条滑不溜手的鱼,这个领域的前景确实令人瞩目。看到有潜力的项目和人才,作为投资者,难免会多几分关注。
林总的‘启元科技’也志在于此吧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科技研发,投入巨大,周期漫长,风险极高……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亲昵,说出的话却字字如冰锥:
林总,你母亲当年倾尽所有心血创立‘林氏科技’,最后却……唉,天妒英才,实在令人扼腕。有些路,不好走,尤其是,孤身一人的时候。
轰——!
大脑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
眼前瞬间闪过一片刺目的白光!
母亲!
那个永远带着温暖笑容、眼神却无比坚韧的女人!
那个在父亲早逝后,以一己之力撑起林氏科技,在男性主导的科技丛林里艰难开拓的斗士!
那个在我刚成年不久,就因一场突如其来的、被定性为过度劳累导致精神崩溃的坠楼事故,永远离开了我,只留下一个风雨飘摇、最终被各方势力蚕食鲸吞的公司残骸!
母亲……沈聿珩……他怎么会突然提起母亲!
天妒英才
扼腕
他话语里那丝刻意流露的惋惜,在此刻听来,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虚伪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示!
他不是在闲聊!
他是在警告!
用我最深、最痛、最无法愈合的伤疤,作为武器!
一股冰冷的寒气瞬间从尾椎骨窜遍全身,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我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冰冷的杯壁几乎要嵌入皮肤。
沈聿珩那张儒雅温和的脸,在我眼中骤然扭曲,如同披着人皮的恶鬼!
他镜片后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的是算计、是威胁、是赤裸裸的、高高在上的掌控欲!
他想说什么他知道什么!母亲的死……难道不是意外!
无数疯狂的念头和压抑了多年的痛苦、愤怒、不甘,如同火山岩浆般在胸腔里剧烈翻腾、冲撞,几乎要冲破喉咙,化作凄厉的嘶吼!
我死死咬住牙关,口腔里瞬间弥漫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刺痛才勉强拉回一丝濒临崩溃的理智。
不能失态!绝不能!
这里是云境的开幕酒会,无数双眼睛在看着!
沈聿珩要的就是我失控!他要的就是我暴露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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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董,我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带着一种强行压抑后、近乎颤抖的冰冷,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人,总要向前看。
我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但那份刻骨的寒意和汹涌的恨意,却如同实质般从每个字里渗透出来。
沈聿珩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满意。他脸上那丝温和的笑意加深了,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愉悦。
他微微颔首,仿佛一个宽容的长者在安抚不懂事的晚辈:
林总说得对,要向前看。不过,他再次端起水杯,轻轻晃了晃,目光投向展厅中央璀璨夺目的《破茧》,镜片上反射着冰冷的光,
有时候,根扎得太深,过去的东西,就会像藤蔓一样缠上来。越是想挣脱,缠得越紧。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那朵璀璨的钻石鸢尾,落在了其下那些焦黑扭曲的废墟之上。
林总的《破茧》,立意高远,令人叹服。只是……他顿了顿,嘴角的笑意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玩味。
这‘茧’,真的破干净了吗那些烧掉的过去,灰烬之下,是否还藏着些……没烧透的引线
嗡——
整个展厅的灯光,毫无预兆地、骤然熄灭!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瞬间吞噬了所有的流光溢彩、衣香鬓影!
巨大的水晶吊灯熄灭了,墙上的射灯熄灭了,连安全通道那幽绿的指示灯也诡异地暗了下去!
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啊——!
怎么回事!
停电了!
保安!保安呢!
短暂的死寂后,是骤然爆发的、充满惊慌和不安的尖叫声、询问声、碰撞声!
优雅从容的假面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被瞬间撕碎,人群像受惊的羊群般骚动起来。
酒杯落地的碎裂声、高跟鞋踩踏的混乱脚步声、椅子被撞倒的闷响……交织成一曲混乱的乐章。
我的心跳在黑暗中骤然加速,不是因为恐惧黑暗本身,而是因为沈聿珩!
他就在我身边!
这突如其来的黑暗,绝非巧合!
几乎是本能地,我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身体绷紧,进入高度戒备状态。
同时,右手下意识地摸向手包内侧——那里藏着一支小巧的、却足够强力的防狼电击器。
别紧张,林总。沈聿珩那低沉醇厚、此刻却如同鬼魅般的声音,在极近的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只是个小意外。
他的声音太近了!
近得我能感受到他说话时带起的微弱气流!
他根本没有后退!反而……可能更靠近了!
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疯狂爬升!
黑暗中,他的存在感被无限放大,如同一座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冰山,带着致命的威胁!他想干什么!
意外我强压着声音里的颤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沈董安排的‘意外’,总是这么……恰到好处
呵呵,黑暗中传来沈聿珩低沉的笑声,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暖意,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冰冷,林总说笑了。不过,黑暗,有时候是个好东西,不是吗
他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如同毒蛇吐信,冰冷的气息几乎喷到我的耳廓:
它能掩盖很多东西。比如……一些不该被记起,却又烧不干净的往事。比如……林晚,你母亲林静怡,当年站在‘林氏科技’顶楼时,看到的最后一个人影……是谁
轰隆——!!!
如同惊雷在脑中炸开!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母亲……顶楼……最后一个人影!
当年!母亲坠楼后,现场勘察被迅速控制,结论仓促得出。
我只被允许看到母亲冰冷的遗体,现场的一切细节都被封锁、被淡化!我只知道母亲精神压力巨大,只以为那是一场无法挽回的悲剧!
难道……难道真的……不是意外!
有人推了她!有人逼死了她!
那个最后出现在顶楼的人影……是谁!
巨大的悲恸、被欺骗的愤怒、多年压抑的仇恨,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理智堤防!
母亲那双温柔却带着无尽疲惫的眼睛仿佛就在眼前!她最后看向我的眼神,那里面……是不是藏着无法言说的恐惧和绝望!
沈聿珩!我几乎是嘶吼出声,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痛苦而完全变调,尖锐得刺破黑暗,你……你都知道什么!那个人……是谁!告诉我!!
黑暗中,我感觉到他似乎在笑。
无声的、冰冷的、残酷的笑。
林总,冷静。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带着一种令人发狂的、掌控节奏的从容,真相,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就像你对付顾承泽,也付出了不少心思,不是吗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欣赏我濒临崩溃的情绪,然后才慢条斯理地继续道,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现在,轮到你选择了。是继续执着于那些‘烧不干净’的过去,让好不容易得来的‘云境’也变成另一个‘林氏科技’的废墟还是……学聪明一点,放手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东西
比如,那个叫李维的工程师,和他手里那点……微不足道的技术
嗡——!
大脑仿佛被冰水浇透!所有的愤怒、痛苦、仇恨,在这一刻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沈聿珩的獠牙,终于彻底露了出来!
他用母亲死亡的真相作为诱饵,用云境和启元科技的未来作为威胁,目标直指——李维和他手中的生物传感芯片项目!
他要我放弃争夺,主动将这块肥肉,拱手送到他指定的代理人——那个陈锋的面前!
这不仅仅是抢夺项目!这更是赤裸裸的、对我意志的碾压!
他要我像顾承泽一样,在他面前低头、屈服、任他摆布!
他要我明白,即便我斗倒了顾承泽,在他沈聿珩面前,我林晚,依旧只是一只可以被随意揉捏的蝼蚁!
一股比刚才更甚的、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我所有的情绪。
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沉入冰海深处的、极致的冷静和……杀意!
沈聿珩……好一个沈聿珩!
沈董,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冰冷、平直,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刚才的失控从未发生,您开出的条件,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呵呵,沈聿珩似乎很满意我态度的转变,低沉的笑声里带着一丝志在必得的愉悦,
林总是聪明人。聪明人,就该懂得审时度势。有些真相,知道了未必是好事。有些路,退一步,海阔天空。
是吗我轻轻反问,黑暗中,我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充满戾气的弧度。没有人能看到。
就在这时——
啪!啪!啪!
展厅的备用电源系统终于启动,几盏功率强大的应急灯骤然亮起,刺眼的白光如同利剑,瞬间劈开了浓稠的黑暗!
光明重现!
突如其来的强光让骚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手遮挡眼睛,发出不适的低呼。
我眯起眼,在强光造成的短暂视觉模糊中,清晰地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沈聿珩。
他依旧站在原地,金丝眼镜反射着刺眼的白光,遮住了他镜片后的眼神。
嘴角那抹温和儒雅的笑意,分毫未变,仿佛刚才在黑暗中那番充满威胁与暗示的对话,只是我的一场幻觉。
但我知道,那不是幻觉。
那是宣战!
我缓缓放下遮挡光线的手,脸上所有的激烈情绪都已褪去,只余下一片冰封般的平静。
我直视着沈聿珩那双藏在镜片后的、深不可测的眼睛。
沈董,我的声音清晰、稳定,在刚刚恢复光明、尚显安静的展厅里响起,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我的路,从来只有一条。
要么,走过去。
要么,把挡路的……彻底碾碎。
我的目光,越过沈聿珩看似温和的假面,精准地投向远处休息区那个刚刚站起身、同样被强光刺得微微眯眼的陈锋。
无论是谁。
沈聿珩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僵硬。
镜片后的眸光,骤然锐利如刀!
刺眼的应急灯光下,整个云境展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衣香鬓影的宾客们惊魂未定,脸上残留着恐慌和茫然。
碎裂的酒杯在光洁的地板上折射着冷光,如同散落的、破碎的梦境。
我与沈聿珩,隔着这重新降临的光明,无声对峙。
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他嘴角那丝惯常的、温和儒雅的笑意,此刻像一张精心描绘的面具,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透出一种冰冷的僵硬。
镜片后的目光,不再是深不见底的潭水,而是淬了寒冰的利刃,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被忤逆的、属于上位者的愠怒。
我的那句彻底碾碎,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终于打破了他那完美无缺的从容表象。
他显然没料到,在抛出母亲死亡的惊天秘闻、施加了如此巨大的心理压力后,我非但没有崩溃屈服,反而以一种更决绝、更凌厉的姿态,直接撕破了脸!
林总,沈聿珩缓缓开口,声音依旧低沉醇厚,却失去了那份伪装的温和,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渣,
年轻气盛是好事,但刚极易折。有些话,说出口之前,最好先掂量掂量分量。
分量我微微偏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却像冰冷的探针,试图穿透他那层厚厚的伪装,
沈董指的,是您华晟集团的资本分量还是……我刻意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冰冷,您手里捏着的,关于我母亲……那些见不得光的‘分量’
沈聿珩的瞳孔猛地一缩!
尽管隔着镜片,我依然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惊怒和杀机!
他搭在西装袖口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林晚!他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寒意,祸从口出!我劝你,慎言!
慎言我轻轻重复,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沈董刚才在黑暗中,似乎也没怎么‘慎言’吧那些关于我母亲的‘往事’,不是您主动提起的吗怎么,现在怕人知道了
我们的对话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彼此能听清。
但在周围逐渐恢复的、带着惊疑和探究的窃窃私语中,这种无声的激烈交锋,却比任何高声争吵都更令人窒息。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危险的僵持。
林总!沈董!保安队长赵峰带着几名保安匆匆赶到,神情紧张而严肃,非常抱歉!突发线路故障,已经启动备用电源,工程师正在紧急排查!您二位没事吧
赵峰的出现,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暂时隔开了我和沈聿珩之间那几乎要迸出火花的视线。
他魁梧的身躯有意无意地挡在了我和沈聿珩之间,眼神锐利地扫过沈聿珩和他身后不远处那个同样站起身、目光阴鸷盯着这边的陈锋。
没事。我率先开口,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了云境主人该有的镇定,尽快恢复供电,安抚好宾客。今晚的开支和损失,记在我个人账上。
是,林总!赵峰沉声应道,目光依旧警惕地停留在沈聿珩那边。
沈聿珩也瞬间收敛了外泄的怒气,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无懈可击的温和面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他对着赵峰微微颔首:有劳赵队长了,一点小意外,无妨。
他甚至对着周围投来关切目光的宾客们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微笑。
变脸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林总,沈聿珩转向我,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和,甚至还带上了一丝长辈般的关怀,
看来今晚的惊喜有点多。既然供电一时半会儿难以完全恢复,酒会不如就此结束改日,我再专程来欣赏《破茧》的完整风貌。他话语里的惊喜二字,咬得别有深意。
沈董慢走。我微微颔首,语气疏离而客套,‘云境’随时欢迎您。
沈聿珩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复杂难明,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他没再多言,转身,在几个不知何时悄然聚拢到他身边的、同样穿着考究、气质精悍的随从簇拥下,迈着沉稳的步伐,从容不迫地穿过人群,向出口走去。
那个叫陈锋的年轻人,像一道无声的影子,紧随其后。
在经过我身边时,他脚步似乎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带着一种冰冷的、评估猎物般的审视,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
那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和……一种势在必得的掠夺感。
直到沈聿珩一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展厅出口的阴影里,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巨大压力才仿佛稍稍散去。
林总……赵峰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带着询问和担忧。
我抬手,示意他不用多说。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依旧翻腾的惊涛骇浪。
母亲……沈聿珩……陈锋……李维……如同一团乱麻,缠绕着冰冷的杀机和巨大的谜团。
但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
清场。我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安抚所有宾客,给予相应补偿。通知公关部,立刻拟一份关于今晚‘意外停电’的官方声明,措辞简洁、态度诚恳,强调是突发技术故障,与任何其他因素无关。明天早上八点,我要看到声明稿。
是!赵峰立刻领命,转身去安排。
我独自一人,站在一片狼藉、光线惨白、宾客正被有序疏散的展厅中央。
头顶巨大的《破茧》在应急灯光下,那些焦黑的废墟和冰冷的钻石鸢尾,折射出更加诡异而凌厉的光芒。
目光,再次投向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幅小小的、记录着背叛的素描,在混乱中被碰掉在地上,画纸的一角沾染了深红的酒渍,像一抹凝固的血。
顾承泽的闹剧落幕了。
但沈聿珩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才刚刚开始蔓延。
他不仅觊觎着我志在必得的技术,更用我母亲死亡的疑云,在我心头插上了一把淬毒的匕首!
他以为抛出这个,就能让我恐惧、让我屈服
我缓缓蹲下身,捡起那张沾了酒渍的素描。
指尖拂过画面上那些扭曲纠缠的人影,冰冷而坚硬。
沈聿珩,你错了。
母亲的死,如果是阴谋,那这把匕首,最终捅向的,绝不会是我的心脏!
我站起身,挺直脊背,将那张染着血的素描紧紧攥在手心。
目光扫过空旷下来的展厅,扫过《破茧》冰冷的锋芒。
游戏,升级了。
这一次,对手是盘踞已久的深海巨鳄。
但,那又如何
我林晚的字典里,没有屈服,只有碾碎!
无论是谁!
3.
云境艺术馆开幕夜的混乱与沈聿珩那番裹着剧毒的提醒,如同一场冰冷的暴雨,浇熄了胜利后短暂的微光,
也彻底撕开了这座城市繁华表皮下的另一层真相——更深,更暗,更血腥。顾承泽和苏薇薇,不过是浮在水面的垃圾。
真正的庞然巨物,早已在阴影中张开獠牙。
母亲坠楼的疑云,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日夜灼烫着我的神经。
沈聿珩的话是威胁,更是线索——一个指向深渊的、血淋淋的诱饵。
他笃定我会为了这个真相方寸大乱,会为了保全云境和启元而屈服,乖乖交出李维和他的技术。
他错了。
母亲的仇,要报。
属于我的东西,一寸也不会让!
沈聿珩想要李维
那就让他亲自来拿,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从我林晚手里抢走!
云境闭馆休整的第三天。
顶层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铅灰色的天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崭新装修材料混合的冷冽气息。
林总,周律师的声音透过免提电话传来,清晰而凝重,
沈聿珩那边动了。动作很快,很脏。我们安排在‘启元’外围的几个技术意向团队,一夜之间全部被华晟旗下的空壳公司用超高的违约金挖走,明显是恶意抬价搅局。‘启元’几个潜在的投资人,今天早上也同时收到了匿名邮件,内容……
周律师顿了顿,语气带着愤怒,是伪造的您与顾承泽婚姻存续期间‘疑似转移资产’的所谓‘证据’,还有……一些暗示您精神状态不稳定、不适合执掌科技公司的‘心理评估报告’。
捏造污蔑,釜底抽薪。
沈聿珩的惯用伎俩,低劣,但有效。
他在用资本和流言的双重绞索,试图在启元还未真正起步时就将其扼杀,逼我孤立无援。
意料之中。我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玻璃,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公关部准备的声明和律师函,按计划发出去。用最严厉的措辞,追究诽谤者的法律责任,点名那些‘空壳公司’和华晟的关系。把水搅浑。
明白!周律师立刻应道,已经在处理。另外,关于李维那边……有进展了。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转过身:说。
我们的人二十四小时轮守,发现李维的状态非常不对。
他几乎足不出户,偶尔出门也是行色匆匆,眼神惊惶,像是在躲避什么。
昨天深夜,他在租住小区附近一个偏僻的便利店,差点被一辆无牌面包车强行带走!
幸好我们的人反应快,制造了点动静惊扰了对方,面包车才仓皇逃离。
强行绑人!
沈聿珩竟然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他这是狗急跳墙,还是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窜起,又被强行压下,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李维人呢我的声音沉了下去。
受了点惊吓,但没受伤。我们的人暂时把他安置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有兄弟看着。
保护好他。我马上过去。
林总,这太危险了!沈聿珩的人肯定也在盯着……
按我说的做。我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另外,把那个便利店附近所有的监控,包括可能存在的私人监控,全部想办法弄到手!特别是那辆无牌面包车的!还有,查清楚那个陈锋,现在在哪!
是!
挂断电话,我立刻拨通赵峰的内部专线:赵峰,准备车,去安全屋。你亲自开,挑最信任的兄弟跟着。带上家伙,不是电击器那种玩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赵峰沉稳有力的回应:明白,林总。十分钟后,地下车库A区。
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如同幽灵般驶出云境的地下车库,汇入午后略显拥堵的车流。
赵峰亲自驾驶,副驾驶和后座各坐着一个神情冷峻、眼神锐利的保镖。车厢内气氛凝重,只有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和空调出风口细微的气流声。
目的地是位于城市边缘一个老工业区改造的创意园区。外表是破旧的厂房和仓库,内部却别有洞天。
我们的车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栋挂着旧时光影像修复工作室牌子的建筑后门。
门无声地打开,周律师闪身出来,警惕地扫视四周,然后迅速示意我们进去。
穿过一条堆满旧电影胶片的狭窄走廊,推开一扇厚重的隔音门,里面是一个经过改造、设施齐全的安全屋。
李维就蜷缩在角落的沙发里,身上裹着一条毯子,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他面前放着一杯水,一口没动。一个保镖沉默地守在门口。
李工。我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声音放得平缓。
李维猛地抬起头,看到是我,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惧,随即又涌上复杂的情绪——有羞愧,有恐惧,还有一丝……绝望
林……林总……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嘴唇哆嗦着。
昨晚的事,我都知道了。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是沈聿珩的人还是那个叫陈锋的
李维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神里的恐惧瞬间放大。他低下头,双手死死攥着毯子边缘,指节发白。
我……我不知道……他声音颤抖,他们……他们堵我……说……说我不识抬举……要我交出所有的核心数据和实验记录……不然……不然就让我和我的家人……消失……
巨大的恐惧让他语无伦次。
陈锋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我追问。
他……他个子很高,很瘦……像……像根竹竿……眼神特别冷,看人的时候……像蛇一样……李维艰难地描述着,身体抖得更厉害,他……他左手……左手手腕内侧,好像……好像有个很小的、深色的纹身……像……像一条盘着的……蜈蚣
蜈蚣纹身!陈锋!果然是他!
沈聿珩用这个威胁你,让你拒绝‘启元’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李维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被逼到绝境的痛苦和挣扎:林总!对不起!我……我不敢啊!他们……他们势力太大了!我……我老婆刚怀孕……我爸妈都在老家……我……
他们用你家人的命威胁你我的声音如同冰凌碎裂。
李维痛苦地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一个才华横溢的技术天才,在资本与暴力的碾压下,脆弱得如同蝼蚁。
所以,你就打算屈服把你们团队几年心血,把可能改变行业的技术,拱手送给那些用你家人性命威胁你的畜生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冰冷的质问,李维,你甘心吗!
我不甘心!李维猛地睁开眼,嘶吼出声,眼神里迸发出被逼到绝境的血性,
可我能怎么办!报警沈聿珩手眼通天!带着家人跑能跑到哪里去!他们就是魔鬼!魔鬼!!
巨大的绝望和无力感,几乎将这个曾经骄傲的男人彻底压垮。
就在这时,周律师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凝重,快步走到我身边,将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是一条刚收到的加密信息,附带着一个压缩文件包。
发信人,是一个极其陌生的、一次性加密地址。
信息内容只有一行冰冷的文字:【你要的火种,和引线。】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是那个神秘人!
那个在云境停电夜、在我最需要证据时,精准送来关键监控录像的幽灵!
我立刻示意周律师拿出随身携带的、经过多重加密的专用笔记本电脑。
插入加密U盘,输入复杂的动态密码。文件包被成功解压。
里面是两个文件夹。
第一个文件夹,标记着【火种】。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技术文档、实验数据、核心算法说明……赫然是李维团队关于下一代生物传感芯片项目的全部核心机密!
其完整度和精密度,远超我之前接触到的任何资料!
这绝对是原始核心库的备份!
李维也看到了屏幕上的内容,瞬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倒吸一口冷气:这……这怎么可能!我们实验室的核心服务器是物理隔离的!除了我和两个核心成员,没人能接触原始数据!这……
第二个文件夹,标记着【引线】。里面是几段音频文件,文件名标注着时间和地点。
我点开最早的一段。
滋滋的电流杂音后,一个熟悉到令人作呕的、刻意压低却依旧能听出沈聿珩特有腔调的声音响起:
……林静怡那个女人,太不识抬举了。‘林氏’那块地皮和几个关键专利,华晟势在必得。她非要死扛着,以为凭她那点理想主义能挡得住资本的车轮愚蠢!
另一个声音,年轻、阴冷,带着一种谄媚的狠戾,是陈锋!
沈董,她油盐不进。我们的人接触了几次,都被她骂出来了。
还扬言要去举报我们之前的‘商业洽谈’手段……
哼!沈聿珩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屑和冷酷,不识抬举,那就让她彻底闭嘴。
她不是有那个‘抑郁症’的底子吗给她加点料,让她‘病发’得彻底一点。‘林氏’顶楼风景不错……让她好好‘静一静’。
明白!陈锋的声音带着一丝残忍的兴奋,我会安排人,把她的抗抑郁药换成‘特效药’,保证她站在楼顶的时候,脑子里一片‘清明’!再给她制造点‘工作压力’和‘家庭变故’的假象……保证干干净净,不留尾巴!
做得干净点。沈聿珩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味,林静怡一死,‘林氏’群龙无首,那几个老古董股东,自然知道该怎么选。记住,我要的是‘意外’,天衣无缝的‘意外’。
音频结束。
死寂。
安全屋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只有电脑硬盘运行时发出的微弱嗡鸣,如同垂死者的哀鸣。
我的身体,从指尖开始,一寸寸变得冰冷、僵硬。
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捏碎!
母亲……那张永远带着温柔笑容的脸……她站在顶楼边缘时,被药物扭曲了神智、被绝望吞噬了心神的模样……
原来……原来是这样!
不是什么商业倾轧!
不是什么意外!
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精心策划的谋杀!
为了侵吞林氏科技的资产,沈聿珩指使陈锋,用最下作、最残忍的手段,将我的母亲——一个在科技领域艰难求索的理想主义者,活生生逼上了绝路!
伪造精神崩溃的假象,将她推下深渊!
滔天的恨意!
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那是一种足以焚毁理智、燃尽一切的冰冷火焰!
我的牙齿死死咬住,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沈……聿……珩!陈……锋!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嘶哑、破碎,带着一种来自地狱般的、刻骨的怨毒!
李维早已吓得瘫软在沙发上,面无人色,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极度的恐惧。
周律师和赵峰脸色铁青,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愤怒。
林总……周律师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和愤怒,这些证据……足以……
不够!我猛地抬起头,强行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毁灭冲动,声音冰冷得如同极地的寒风,光有录音,沈聿珩有无数种方法推脱!他可以说录音是伪造的,是合成剪辑的!陈锋可以当替死鬼!我要的,是铁证!是能把他钉死在审判席上、永世不得翻身的铁证!
我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刃,死死盯住电脑屏幕上那个标记着【引线】的文件夹,点开了最新的一段音频文件。
这一次,声音更加清晰,背景似乎是在一个密闭的车厢内。
陈锋的声音带着一丝焦躁和狠戾:……沈董,李维那小子被林晚的人藏起来了!我们的人扑了个空!林晚那女人疯了!她拿到了李维的核心数据!她还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当年林静怡……
闭嘴!沈聿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触及逆鳞的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李维必须找到!那些数据,必须拿回来!还有林晚……她知道了多少!
她肯定知道了!陈锋的声音带着惶恐,她的人一直在查!那个‘云境’停电那晚,我怀疑她可能录下了什么……而且,她看您的眼神……像要杀人!
哼!沈聿珩发出一声冰冷的、充满杀意的哼声,不知死活的东西!当年能让她妈‘意外’,现在就能让她也‘意外’!既然她这么想见她妈,那就成全她!
您的意思是……陈锋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嗜血的兴奋。
她不是喜欢她的‘云境’吗沈聿珩的声音阴冷得如同毒蛇吐信,
那么好的地方,发生点‘意外’,比如……电路老化引起的火灾或者……某个精神不稳定的‘艺术爱好者’的疯狂行为不是很‘合理’吗
明白!我这就去安排!保证让她和她的破画廊,一起灰飞烟灭!陈锋的声音充满了残忍的快意。
做得干净!像处理林静怡一样干净!沈聿珩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冷酷命令,记住,我要的,是意外!
音频结束。
这一次,是赤裸裸的、针对我的谋杀指令!
安全屋里,死一般的寂静被一种更深的、冰冷的杀机所取代。
他……他们……李维吓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周律师和赵峰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刃!
林总!赵峰一步上前,身体绷紧如猎豹,我立刻调集所有安保力量,加强‘云境’和您身边……
不。我抬手制止了他,脸上所有的激烈情绪都已消失,只剩下一种极致的、令人心悸的冰冷平静。
那平静之下,是汹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岩浆。
沈聿珩,你想玩火
那我就让你,引火烧身!烧得干干净净!
我的目光,缓缓扫过电脑屏幕上那两份文件夹——【火种】与【引线】。
一个,是李维团队未来可期的技术核心。
一个,是沈聿珩和陈锋无法抵赖的、意图谋杀的铁证!
周律师,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决定生死的冷酷,
立刻联系警方最高级别的负责人,我有关于两起谋杀案:既遂与未遂的关键性证据需要提交,并申请紧急人身安全保护。
同时,以‘启元科技’的名义,召开紧急新闻发布会,时间就定在……
我看了一眼手表,窗外铅灰色的天空,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今晚八点,‘云境’艺术馆。主题,我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残酷、如同死神镰刀般的弧度,就叫‘破茧——真相与新生’。
把这两份‘礼物’,我的指尖重重敲在电脑屏幕上,连同沈聿珩和陈锋的‘精彩演出’录音,作为发布会的‘压轴展品’。
我要让全城的人,都亲耳听听,这位道貌岸然的沈董事长,和他忠实的恶犬,是如何密谋杀人、抢夺技术的!
我要让他们的罪行,在《破茧》的光芒下,无所遁形!
赵峰,我转向他,眼神锐利如刀,你亲自带最精干的人手,盯紧沈聿珩和陈锋。发布会开始前,我不允许他们离开本市一步!必要时候,可以‘帮’警方一点小忙,确保他们‘准时出席’!
是!赵峰和周律师同时应声,眼神里燃烧着熊熊的战意!
一场风暴,在冰冷的算计与刻骨的仇恨中,被推向了顶点。
……
……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沉沉地覆盖了城市。
然而,云境艺术馆巨大的玻璃幕墙内,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像一个在黑暗中倔强燃烧的灯塔。
时间指向晚上七点五十分。
艺术馆外,警灯无声地闪烁,将周围区域映照得一片肃杀。
大批警力严密布控,气氛凝重得如同铁板。
长枪短炮的媒体记者们被严格限制在警戒线外,焦灼地等待着,空气里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馆内,核心展厅。
巨大的《破茧》装置在精心调整的射灯下,焕发出更加震撼人心的力量。
焦黑的废墟与冰冷的钻石鸢尾形成惊心动魄的对比。而在《破茧》前方,临时搭建的发布台上,只有一张孤零零的讲台。
台下,没有衣香鬓影的宾客,只有寥寥数人。周律师、赵峰、以及几位神情极其严肃、穿着便装但气场强大的警方高级负责人。
李维也坐在角落,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多了一丝决绝和希望。
我站在讲台后,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如同夜色凝聚成的利刃。
没有化妆,素面朝天,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和一种近乎悲壮的平静。
巨大的落地钟,秒针不疾不徐地走向八点整。
滴答……滴答……
就在这时,艺术馆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
让开!你们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我要见林晚!让她出来!一个气急败坏、带着色厉内荏的咆哮声响起。
是沈聿珩!
他依旧穿着考究的西装,头发却有些凌乱,那张儒雅温和的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被强行请来的狼狈和无法掩饰的惊怒!
他身边,是同样被两名便衣警察牢牢控制着的陈锋!
陈锋脸色惨白,眼神阴鸷疯狂,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左手手腕被死死扣住,那个小小的蜈蚣纹身清晰可见!
他们最终还是准时到场了。
在赵峰和警方默契的协助下。
沈董,陈先生,我透过麦克风,平静的声音清晰地响彻整个空旷的展厅,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欢迎来到‘破茧’的真相之夜。请入座,好戏,马上开场。
沈聿珩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射向我,当他看到台上几位面色冷峻的警方负责人时,瞳孔猛地一缩!
陈锋更是剧烈挣扎起来,被警察死死按住。
林晚!你到底想干什么!沈聿珩强作镇定,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知不知道你在玩火!
玩火我轻轻重复,目光扫过他,然后落在陈锋脸上,如同看着两具冰冷的尸体,比起沈董和陈先生当年放的那把‘火’,我这点小火星,又算得了什么
时间,指向八点整。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台下肃穆的众人,扫过被警察控制、面如死灰的沈聿珩和陈锋,最后,定格在《破茧》那朵冰冷璀璨的钻石鸢尾上。
各位,我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今晚,没有艺术评论,没有商业展望。今晚,只有真相。
关于,三年前,‘林氏科技’创始人,我的母亲——林静怡女士坠楼身亡的真相。
以及,就在几天前,针对我本人,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阴谋的真相。
台下的警方负责人眼神锐利如刀。
沈聿珩的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陈锋则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我没有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接下来,请大家聆听几段录音。录音的提供者,是一位匿名的正义之士。它们,将告诉我们一切。
我按下讲台上的控制键。
巨大的环绕立体声音响系统,瞬间将那段冰冷、残酷、如同恶魔低语的对话,毫无保留地、清晰地播放出来!
……林静怡那个女人,太不识抬举了……
……给她加点料,让她‘病发’得彻底一点……
……我要的是‘意外’,天衣无缝的‘意外’!
……林晚……既然她这么想见她妈,那就成全她!
……电路老化引起的火灾或者……某个精神不稳定的‘艺术爱好者’的疯狂行为
……做得干净!像处理林静怡一样干净!……
沈聿珩那伪善的、充满算计的声音!
陈锋那谄媚的、残忍嗜血的声音!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死寂的空气中,也烫在所有聆听者的心上!
那赤裸裸的谋杀指令,那视人命如草芥的冷酷,那精心编织的罪恶之网……被彻底撕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不!假的!都是假的!伪造的!!沈聿珩彻底崩溃了,他像疯了一样挣扎着想要扑上来,却被警察死死按住。
他儒雅的面具碎裂成齑粉,只剩下歇斯底里的恐惧和绝望,林晚!你陷害我!你这个毒妇!!
陈锋更是双眼赤红,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疯狂地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束缚,眼神怨毒地死死盯着我,充满了同归于尽的疯狂!
然而,他们的咆哮和挣扎,在铁一般的录音证据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此可笑。
当最后一句我要的,是意外!的尾音在展厅内回荡着消失,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
我站在讲台上,如同站在风暴的中心,内心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没有大仇得报的狂喜,只有一种耗尽全力的、深沉的疲惫,和一种……尘埃落定的虚无。
这些录音,我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
连同原始音频文件、技术鉴定报告,以及我们掌握的沈聿珩、陈锋涉嫌非法拘禁、恐吓李维工程师、恶意破坏商业竞争秩序、转移婚内财产等其他违法犯罪行为的全部证据,已正式移交给警方。
我看向那几位面色凝重、眼神锐利的警方负责人。
为首的警官站起身,对着我,也对着在场所有人,沉声宣布:沈聿珩先生,陈锋先生,你们涉嫌策划并实施谋杀林静怡女士(既遂)、策划谋杀林晚女士(未遂)、以及多项严重经济犯罪,证据确凿!现在,我代表警方,正式对你们实施逮捕!
咔嚓!咔嚓!
冰冷的手铐,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在《破茧》冰冷光芒的见证下,牢牢地锁在了沈聿珩和陈锋的手腕上!
不——!!!沈聿珩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哀嚎,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瞬间瘫软下去,被警察拖拽着,像一条死狗。陈锋则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眼神彻底失去了光彩,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死灰,任由警察拖走。
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一场跨越数年的复仇,一场资本与罪恶的狂欢……在这一刻,随着那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轰然落幕。
尘埃,终于落定。
警方押着彻底崩溃的沈聿珩和面如死灰的陈锋离开。
展厅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我、周律师、赵峰,以及角落里的李维。
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我扶着讲台,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赵峰立刻上前一步,无声地站在我身侧,像一座沉稳的山。
林总……周律师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感慨,结束了。
结束了
我抬起头,看向前方那幅巨大的《破茧》。焦黑的废墟之上,冰冷的钻石鸢尾在灯光下折射着永恒、坚定的光芒。
母亲的仇,报了。用最直接、最惨烈的方式,将凶手钉死。
沈聿珩和陈锋的威胁,清除了。他们将在监狱里,为自己犯下的滔天罪行付出代价。
李维和他的技术,保住了。启元科技最大的障碍被扫平。
可是,心口那块巨大的空洞,依旧在。母亲的音容笑貌,再也无法填补。
我缓缓走下讲台,脚步有些虚浮,却依旧挺直着脊背。走到《破茧》面前,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冰冷的、象征着新生与力量的钻石花瓣。
林总……李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谢谢您……救了我,也救了我们团队的心血……我……我和我的团队,愿意加入‘启元科技’!我们……我们想跟着您,把这项技术做下去!完成它!
我转过身,看着李维眼中重新燃起的、属于技术信仰的光芒。那光芒,也曾在我母亲眼中闪耀。
欢迎加入,‘启元’。我伸出手,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带着一丝温度。
李维激动地握住了我的手。
林总,周律师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振奋,发布会虽然中断,但效果……远超预期!舆论彻底反转!沈聿珩和陈锋的罪行震惊全国!‘启元科技’的关注度空前高涨!刚才已经有十几家风投主动联系我们,表达了强烈的投资意向!其中几家,是之前被沈聿珩威胁退出的!
很好。我点了点头,目光投向落地窗外。
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车流不息。那些流淌着欲望的河,从未停止奔涌。
只是,此刻的喧嚣,似乎多了一份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后续的事情,就麻烦你们了。我对周律师和赵峰说道,沈聿珩和陈锋的案子,盯紧,我要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启元’的事情,按计划推进。
您放心!两人异口同声。
我独自一人,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无边无际的城市灯火,像一片倒悬的星河。
玻璃上,映出我自己的影子。
苍白,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淬炼过的寒星。
母亲……您看到了吗那些害您的人,我送他们下去了。
没有快感。
只有一种巨大的、沉重的、如同卸下万钧枷锁后的疲惫,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悲伤。
但,脚下的路,还要走下去。
我林晚,从来就不是为了复仇而活。
我摊开掌心。那里,一直紧紧攥着那张在开幕夜混乱中捡起的、沾染着酒渍的素描——那张记录着顾承泽背叛的、染着血的画。
指尖松开。
染着暗红酒渍的素描纸,如同秋日的枯叶,打着旋儿,无声地飘落,最终掉落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
像一片被彻底扫除的垃圾。
我转过身,不再看它。目光重新投向那幅《破茧》。
废墟之上,钻石鸢尾的光芒,冰冷,璀璨,永恒。
垃圾,就该待在垃圾该待的地方。
而我
我的路,才刚刚开始。带着母亲的遗志,带着启元的星火,带着从废墟和灰烬中淬炼出的、比钻石更坚硬的筋骨。
破茧之后,是新生。
是更广阔的天空。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
如同无数个,等待着被点亮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