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离婚预约第99次 > 第一章

1
滴——预约失败。当前离婚登记预约号已满,请明日08:00准时刷新。
冰冷的电子提示音第99次响起,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进苏渺的耳膜,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捏着手机的指关节用力到泛白,屏幕上那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像一张咧开的嘲讽的嘴。第99次了。她和江临的离婚冷静期,只剩下最后三天。三天后,如果还拿不到这张该死的离婚证,这该死的冷静期就作废,一切又得从头再来。
一个月前,是他们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没有鲜花,没有蛋糕,只有一纸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书,平静地放在餐桌中央,压在那碗他习惯性给她盛好的、还冒着热气的白粥下面。他签了字,她也签了。十年婚姻,走到这一步,连争吵都显得多余。他们约定好,冷静期一过,立刻去办手续,干净利落。
谁能想到,最大的阻碍,不是财产分割,不是孩子抚养权——他们甚至没有孩子——而是这座三甲医院附属民政局那堪比春运抢票的离婚预约挂号系统!
苏渺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股翻腾的、混杂着荒谬和焦躁的浊气。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无孔不入,钻进鼻腔,混合着周围人群的汗味、孩子的哭闹声、老人压抑的咳嗽声,构成一种令人窒息的背景音。她坐在民政局等候区冰凉的金属长椅上,旁边是一对旁若无人、激烈争吵着财产分割的年轻夫妻,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她脸上。
她烦躁地别开脸,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掌心。除了手机,还有一张刚刚从自助打印机里吐出来的、皱巴巴的挂号凭条。第99张离婚登记预约失败凭据。
纯白的纸张,上面印着黑色的宋体字:
业务类型:离婚登记
预约状态:失败
失败原因:当日号源已满
温馨提示:请关注次日放号时间,提前准备。
毫无感情的格式化语言。苏渺盯着那行字,眼神有些发直。一个月,99次失败。她甚至觉得自己像个偏执狂,每天雷打不动地蹲守那个破系统,只为拿到一张结束关系的门票。
她下意识地翻过那张凭条。
纯白的背面,一片空白。
可就在那片空白的右下角,一行极其潦草、却力透纸背的蓝色字迹,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她的视线:
胃疼别吃辣,你总忘。
苏渺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骤然停止跳动。呼吸瞬间停滞。
那字迹……她认得。
是江临的。
笔锋依旧带着他特有的、近乎刻板的棱角,只是比平时更凌乱,更匆忙,仿佛是在极度仓促或某种强烈的情绪驱使下写下的。墨水有些洇开,在廉价的纸张上留下一点模糊的蓝晕。
胃疼别吃辣,你总忘。
这句话……这句话……
苏渺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雷达般在嘈杂拥挤的等候大厅里疯狂扫视!
人头攒动。焦急等待叫号的,低声争执的,麻木刷手机的……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江临呢他刚才明明也在自助机那边排队打印凭条!他什么时候写的什么时候塞给她的她竟然毫无察觉!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震惊、困惑、还有一丝被强行压下的酸涩情绪,猛地冲上鼻腔,呛得她眼眶瞬间发热。
她死死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指尖用力到几乎要将它戳破。那行蓝色的字,像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掌心,烫着她的眼睛。
胃疼别吃辣。
她是有胃病。老毛病了。年轻时不注意,饥一顿饱一顿,后来工作压力大,饮食更是不规律。每次发作起来,疼得蜷成一团,冷汗直冒。江临总是一边板着脸训她活该,一边翻箱倒柜给她找药,烧热水,煮烂烂的白粥。
你总忘。他说得对。她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工作忙起来,外卖随便点,重油重辣是常态。每次被他发现,免不了一顿数落。
可这……这算什么
都要离婚了。冷静期最后三天。他在这张宣告他们关系即将终结的挂号单背面,写这个
苏渺只觉得一股邪火噌地窜了上来,烧得她理智的弦嗡嗡作响。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攥着那张纸,像攥着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拨开人群就往外冲。
她要找到江临!问问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最后的嘲讽还是……迟来的、毫无意义的关心
2
民政局大门外的冷风,裹挟着深秋的寒意,劈头盖脸地砸过来。苏渺打了个寒噤,发热的头脑被冷风一激,稍微冷静了一瞬。
她站在台阶上,茫然四顾。医院门口永远是人流如织,出租车排着长队,私家车堵得水泄不通,喇叭声此起彼伏。哪里还有江临的影子
他走了。
像过去的每一次争吵、冷战,或者仅仅是日常的出门上班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留下她一个人,捏着这张写着他温馨提示的离婚挂号单,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冷风里。
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那股冲动的怒火。苏渺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尝到满嘴的苦涩。
她慢慢走下台阶,漫无目的地沿着人行道往前走。高跟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单调的哒、哒声,一下下敲打着混乱的思绪。
胃疼别吃辣,你总忘。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子里盘旋。
她突然停下脚步。
不是因为想通了什么,而是眼前掠过的一幕,毫无预兆地撬开了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
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瘦高得像根竹竿的男生,低着头,耳朵尖通红,飞快地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小纸条塞进一个同样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手里,然后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女孩,是十七岁的苏渺。
男孩,是十七岁的江临。
那张纸条……
苏渺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她几乎是踉跄着走到路边一个相对安静的公交站牌后面,背靠着冰冷的广告灯箱,颤抖着手,再次摊开了掌心那张皱巴巴的挂号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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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死盯着背面那行蓝色的字。
潦草,却棱角分明。
记忆的闸门,被这熟悉的笔迹,轰然冲开。
3
高二那年的冬天,冷得特别早。苏渺贪嘴,放学路上和同学偷偷买了学校后门那家号称变态辣的烤串,结果晚上就遭了报应。胃里像被塞进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搅拌机,疼得她在宿舍床上蜷成一团,冷汗浸透了睡衣。
室友吓坏了,跑去喊宿管阿姨。宿管阿姨也没辙,只能让她忍着,等天亮。
就在她疼得意识模糊,觉得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宿舍门被轻轻敲响了。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是江临。
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说服了宿管阿姨,深更半夜,捧着一个保温桶,站在她们宿舍门口。走廊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他鼻尖冻得通红,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笨拙又执拗的关切。
给……给你。他把保温桶塞给开门的室友,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热的……白粥。我……我让我妈煮的。
室友惊讶地接过保温桶,江临却像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转身就走,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快得像一阵风。
保温桶里是熬得软烂粘稠的白粥,还冒着热气。旁边,贴着一张小小的、折叠起来的便签纸。
苏渺忍着疼,打开那张纸。
上面是同样棱角分明、却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蓝色字迹:
胃疼别吃辣,你总忘。
一模一样的话。
十七岁的苏渺,捧着那张纸条,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白粥,胃里翻江倒海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一种陌生的、带着暖意的悸动,悄悄爬上了心头。
就是从那天起,那个沉默寡言、成绩拔尖、总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瘦高男生江临,开始笨拙又坚定地闯入了她的世界。他会默默帮她整理好被风吹乱的试卷,会在她值日时一声不响地拿起扫帚,会在她体育课跑完八百米累得瘫倒时,递过来一瓶拧开盖的矿泉水……还有那张纸条,那句你总忘,成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开始。
后来,他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毕业,工作,顺理成章地结婚。十年光阴,从青涩懵懂到柴米油盐,从炽热浓烈到……相顾无言。
苏渺靠在冰冷的广告灯箱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号单背面那行字。粗糙的纸张摩擦着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感。
二十年前,那张带着少年体温和笨拙关心的纸条,让她心动。
二十年后,这张印着离婚登记预约失败、背面写着同样提醒的挂号单,却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她心口反复拉扯。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这句话像毒蛇一样钻进脑海。苏渺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疲惫和决绝。
她拿出手机,屏幕解锁。时间显示:下午四点二十七分。
距离明天早上八点,还有十五个小时三十三分钟。
她点开那个熟悉的、令人憎恶的预约小程序图标。指尖悬在屏幕上,微微颤抖。
第100次。
这一次,她一定要成功。
4
手机闹钟在清晨七点五十分准时响起,尖锐的蜂鸣声瞬间刺破寂静。
苏渺几乎是在铃声响起的第一秒就猛地睁开了眼。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一夜都没怎么睡踏实。她迅速关掉闹钟,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翻身坐起,动作利落地洗漱,换衣服。
镜子里映出一张略显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她对着镜子,仔细地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发丝,然后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和包。
出门前,她的目光扫过玄关处。那里空荡荡的,江临的拖鞋整齐地摆放在鞋柜里。他昨晚没回来。或者说,自从签了离婚协议,他就很少回来了。这个曾经被称之为家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气息,冰冷而空旷。
苏渺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开门,走了出去。
深秋清晨的空气带着刺骨的寒意,吸入肺腑,让她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她裹紧了身上的风衣,快步走向地铁站。早高峰的地铁如同沙丁鱼罐头,她被挤在人群中间,身体随着车厢的晃动而摇摆,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八点整,刷新,抢号。
七点五十八分,她站在了民政局门口。时间还早,门口排队的人不算太多。她找了个相对避风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拿出手机,解锁,点开预约小程序,手指悬停在那个象征着终结的离婚登记选项上方。
心跳,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搏动着,一下,又一下。没有昨晚的焦躁,没有之前的愤怒,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她盯着手机屏幕右上角的时间数字,看着它从07:59:50,一秒一秒地跳动。
07:59:55…56…57…58…59……
08:00:00!
指尖带着破釜沉舟的力道,狠狠戳下!
屏幕短暂地卡顿了一下,那个令人心悸的旋转小圆圈出现了!
苏渺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一秒。两秒。三秒……
滴——
提示音响起!
不是冰冷的预约失败!
屏幕上跳出一个绿色的方框,里面是清晰的黑体字:
预约成功!
业务类型:离婚登记
预约时间:今日
09:30
预约号:A100
请凭此预约信息及双方身份证、户口本、结婚证原件,按时前往窗口办理。
成功了!
第100次!
苏渺看着屏幕上那个绿色的成功字样,看着那个刺眼的A100号,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捶了一下,闷闷地疼。没有预想中的如释重负,也没有解脱的喜悦,只有一种巨大的、空落落的疲惫感,瞬间席卷了全身。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她收起手机,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望向民政局大门的方向。
时间还早。距离九点半还有一个半小时。
她需要等。
等江临来。
等这场持续了十年、挣扎了一个月的婚姻,画上最后的句点。
5
九点二十分。
苏渺坐在冰冷的金属长椅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张打印出来的、印着预约成功和A100号的纸质凭条。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民政局里比早上热闹了许多。叫号声,低声的交谈声,工作人员公式化的询问声,还有角落里隐约传来的压抑啜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种奇特的、属于终结之地的氛围。
她看着门口的方向。玻璃门每一次被推开,带进一阵冷风,她的心都会下意识地揪紧一下。进来的人,有面无表情的,有神色复杂的,有互相不看一眼的,也有像仇人一样互相瞪视的。
唯独没有江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九点二十五分。九点二十八分。九点二十九分……
她的预约时间是九点半。窗口上方的电子屏已经跳到了A99号。
江临还没来。
苏渺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入冰冷的谷底。那股空落落的疲惫感,渐渐被一种尖锐的、被愚弄的愤怒取代。他什么意思写了那张莫名其妙的纸条,现在又玩消失他后悔了还是觉得这样耍她很有趣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太大,引得旁边的人侧目。她不管不顾,拿出手机,找到那个被她置顶却又许久没有拨通过的号码,用力按了下去。
听筒里传来单调而漫长的嘟——嘟——声。
每一声,都像是在她紧绷的神经上重重敲击一下。
无人接听。
再打。还是无人接听。
苏渺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她攥着手机,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她点开微信,找到江临的头像——那还是几年前他们去海边旅游时,她抓拍的他一个模糊的背影。她飞快地打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江临,你人呢A100号!九点半!别告诉我你忘了!还是你怂了耍我很有意思
消息发送出去,石沉大海。绿色的气泡孤零零地悬在对话框里,没有任何回应。
窗口上方的电子屏,红色的数字跳动了一下。
请A100号到3号窗口办理。
冰冷的电子女声在嘈杂的大厅里响起,清晰地传入苏渺的耳中。
她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看向3号窗口。窗口后面,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已经抬起头,目光扫视着等候区。
没有江临。
只有她一个人,像个小丑一样站在那里。
一股巨大的难堪和愤怒瞬间冲垮了苏渺的理智。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无声的嘲笑,聚焦在她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脊背,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向3号窗口。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回响。
走到窗口前,她将手里的预约凭条和自己的身份证、户口本、结婚证,一股脑地递了进去。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发泄的力道。
工作人员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表情严肃,眼神里带着一丝见惯不怪的麻木。她接过材料,低头核对着。
苏渺女士她抬头确认。
是。苏渺的声音有些干涩。
江临先生呢工作人员看了看她身后,又低头核对预约信息,预约信息显示是双方共同申请。
他……苏渺喉咙发紧,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涌了上来,他可能……来不了了。
工作人员皱了皱眉,公事公办地说:离婚登记需要双方亲自到场,携带所有证件原件。一方缺席的话,无法办理。
她将苏渺的证件推了回来:请通知江临先生尽快过来,或者……你们重新协商预约时间。
重新预约
这四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苏渺的心上。第100次预约成功的号……就这么作废了因为江临的缺席
一股冰冷的绝望感,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窒息。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过那些证件的。她甚至忘了说声谢谢,只是僵硬地转过身,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失魂落魄地往门口走去。
大厅里嘈杂的声音仿佛都离她远去,只剩下工作人员那句无法办理在耳边嗡嗡作响。
走到门口,冷风灌进来,吹得她一个激灵。
她停下脚步,茫然地站在台阶上。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世界,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苏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掏出来。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江临。
6
苏渺盯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愤怒、委屈、难堪……无数情绪在胸腔里翻涌冲撞,最终化为一股冰冷的戾气。她猛地按下接听键,将手机狠狠贴到耳边。
江临!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带着尖锐的颤抖,像绷紧到极致的琴弦,玩失踪耍我很好玩是吗!A100号!我排了一个月!整整一百次!你现在告诉我你来不了!你……
苏渺。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失控的质问。
那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虚弱和疲惫,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贴着话筒在沉重地喘息。
苏渺满腔的怒火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凝固了一下。
你……她下意识地开口,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对不起……江临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压抑的咳嗽声,我……在医院。
医院
苏渺的心猛地一沉。
急性……胰腺炎……江临的声音很低,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昨晚……半夜……疼得厉害……急诊……刚……刚缓过来一点……
急性胰腺炎
苏渺的脑子嗡的一声。她知道这个病。凶险,剧痛,常常和暴饮暴食、酗酒有关。江临……他怎么会
你……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之前所有的愤怒和质问都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带着恐慌的茫然。
挂号单……江临的声音微弱地传来,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坚持,背面……我写了……你……别不当回事……
胃疼别吃辣,你总忘。
那张皱巴巴的挂号单,那句二十年前和二十年后如出一辙的提醒,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苏渺眼前。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撕心裂肺,然后是护士隐约的提醒声和仪器单调的滴滴声。
我……江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气息微弱,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电话被匆匆挂断,只剩下忙音。
嘟——嘟——嘟——
冰冷的忙音敲打在耳膜上。
苏渺举着手机,僵硬地站在民政局门口冰冷的台阶上。深秋的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从她脚边掠过。
医院急性胰腺炎
她猛地转过身,看向马路对面。民政局旁边,就是那所人满为患的三甲医院。巨大的白色建筑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矗立着,门诊大楼前永远排着看不到头的队伍。
江临在那里。
在她为了离婚预约焦头烂额、对他写下的提醒愤怒不已的时候,他躺在急诊室里,忍受着剧痛。
一股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如同汹涌的暗流,瞬间淹没了她。是后怕是愧疚还是……那被她强行冰封了许久的、属于过去的关切
她低头,看着手里那张被攥得不成样子的预约成功凭条,上面A100的红色数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第100次预约,成功了。
却也失败了。
她慢慢地将那张纸折好,塞进风衣口袋。然后,她抬起头,目光越过喧闹的街道,望向医院急诊室的方向。
脚步,不由自主地迈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