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言
＞开学第一天,我撞翻了江叙寒手里的冰激凌。
＞他白衬衫染上粉红污渍,却只冷冷瞥我一眼：走路看路。
＞后来全班女生玩大冒险,我被迫向他索要QQ号。
＞他挑眉痞笑：可以啊,但你得先告诉我名字。
＞当晚男生堆里就传开：林糯糯倒追江叙寒被拒。
＞我咬牙注册9个QQ号,捏造不同身份同时和他网恋。
＞毕业那晚,我挨个发分手宣言：我们结束了！
＞刚切回大号,屏幕突然弹出他的消息：
＞玩够了吗这三年陪你演遍所有女友剧本——
＞现在该你本人上岗了。
2
初遇江叙寒
市一中高一新生报名日,空气里都飘着九月特有的、混合了暑气余威和崭新书页的味道。林糯糯攥着妈妈的衣角,像只刚出巢、对一切都充满新奇又带着点怯生生的小鸟,穿梭在喧嚷的人流里。
公告栏前人挤人,黑压压一片脑袋。林母凭着身高的优势,目光锐利地扫过张贴的分班名单,很快找到了目标：糯糯,这儿！高一（二）班！
林糯糯踮起脚尖,努力从缝隙里确认了自己的名字。心口那点小小的悬空感落了地,随即被一种对新生活的雀跃取代。她跟着妈妈,脚步都轻快了几分,走向高一（二）班所在的楼层。
教室门口,人流进进出出。林糯糯正要抬脚跨过那道门槛,眼前的光线猛地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她哎呀一声,额头结结实实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
一股冰凉黏腻的触感同时印在了她的手臂上。她下意识低头,只见自己藕粉色的新T恤袖口,沾上了一抹刺眼的、正在融化的粉红色污渍——是草莓冰激凌！她慌忙抬头,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皮肤很白,干净得像刚洗过的瓷器。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此刻胸口和袖口的位置,正洇开一片和她袖口上如出一辙的狼狈粉红。他手里原本握着的蛋筒,此刻只剩下可怜的一小截脆皮。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清清冷冷,像秋日清晨覆着一层薄霜的湖面,只在她抬头时极快地掠过她沾了污渍的袖口,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空气凝固了一秒。林糯糯感觉自己的脸颊像被火燎过,瞬间烧了起来,舌头也打了结：对…对不起！我……
男生没说话,甚至没再看她第二眼。他只是微微侧了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动作带着一种疏离的干脆。那眼神里的冷意,比融化的冰激凌沾在皮肤上更让她觉得尴尬和无措。她几乎是逃也似的,拉着妈妈赶紧钻进了教室,把那道冰凉的视线和周围的低笑声甩在身后。
讲台前,班主任老师正低头整理着花名册。林糯糯心有余悸地抚着砰砰乱跳的胸口,接过老师递来的签字笔,指尖还有点发凉。她找到自己的名字,在下面一笔一划写下林糯糯,字迹因为紧张显得有些歪扭。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自己名字的上方——那里赫然写着三个力透纸背、筋骨分明的字：江叙寒。
江叙寒刚才门口那个……冰激凌事件的男主角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扭头,再次望向教室门口。妈妈站在那里,正微微弯着腰,脸上是林糯糯熟悉的、那种对漂亮小孩毫无抵抗力的温和笑容。而妈妈说话的对象,正是那个刚刚还一脸冰霜的白衬衫男生！此刻,他微微低着头,侧脸对着教室里面,唇角竟然向上弯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那点残余的冰霜仿佛被阳光融化了,透出少年人干净又明朗的底色。他偶尔点点头,回应着妈妈的话,那样子……林糯糯脑子里莫名蹦出自己偷偷藏在枕头底下那本言情小说的封面男主角。
心口那点残留的尴尬和窘迫,忽然就被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冲击感覆盖了。原来他笑起来,是这个样子的。
报名流程很快结束。家长们被客气地请出了教室,留下这群刚刚脱离初中生身份、带着青涩兴奋的新生。班主任简短地交代了几句,便让大家自习,熟悉环境。
空气里立刻弥漫开一种嗡嗡的低语,像一群刚被放出蜂箱的小蜜蜂,带着试探和雀跃。话题的中心,毫无意外地,迅速被一个名字占领。
……门口那个！看到没叫江叙寒的！我的天,太帅了吧！
对对对！气质绝了！又高又白,像漫画里走出来的！
这还用讨论班草肯定是他啊！毫无悬念！
不知道他初中哪个学校的以前都没见过……
女生们凑在一起,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又掩不住那份激动。林糯糯坐在教室中间第一排,被一群同样兴奋的女孩子包围着,也忍不住悄悄侧过脸,目光越过前排同学的肩膀,投向那个焦点所在的位置。
江叙寒坐在第二排,靠教室门口那一侧。他背脊挺直,微低着头,手里随意地转着一支笔,窗外透进来的光线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利落的线条。他看起来完全不受周围那些窃窃私语的影响,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清冷感。
林糯糯的目光刚在他身上停留了不到两秒,那双微垂的眼睫忽然抬起,视线精准无比地朝她这边射了过来！他的动作太过自然流畅,仿佛只是随意地扫视了一下前方,恰好与她偷看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林糯糯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想躲开。可对方并没有移开视线,那双刚才还冷冰冰的眼睛里,此刻似乎掠过一丝极淡、极快的笑意,唇角也若有若无地向上牵了一下。那表情转瞬即逝,快得让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随即他又恢复了那副淡漠的样子,低下头去看桌上的书。
啊！他看这边了看这边了！旁边的女生激动地掐了一下林糯糯的手臂,压抑着低呼。
真的！还笑了！天哪,冰山融化了
是在看我们这边吗还是看谁
女生堆里一阵小小的骚动。林糯糯赶紧收回目光,低下头,假装认真地翻看手里崭新的课本,心脏却还在刚才那短暂对视的余波里咚咚咚地跳个不停。奇怪……他刚才,是在对她笑吗还是……只是她的错觉那一闪而过的笑意,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心,漾开了一圈圈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涟漪。
3
军训大冒险
九月的阳光毫无保留地炙烤着市一中的大操场,空气被晒得微微扭曲,蒸腾起青草和塑胶跑道混合的、带着点焦灼感的气息。高一新生的军训,在这样热烈的天气里拉开了序幕。
仅仅一个上午枯燥的站军姿、稍息立正、各种转向练习,就足以把刚入学时那点兴奋劲儿消耗殆尽。当教官终于吹响休息的哨音,宣布原地休息时,整个方阵都像被抽掉了骨头的皮囊,瞬间瘫软下来,响起一片如蒙大赦的哀叹和迫不及待拧开水瓶盖的咕咚声。
二班的女生们聚在操场边缘一小片稀疏的树荫下,背靠着滚烫的铁丝网围栏,脸上都带着被晒后的红晕和疲惫。但属于这个年纪的活力似乎永不枯竭,只休息了几分钟,话题就再次活跃起来。
哎,无聊死了,玩点什么吧一个短发女生提议,眼睛亮晶晶地扫过众人。
真心话大冒险立刻有人响应。
好啊好啊！刺激！
几轮石头剪刀布下来,气氛很快被点燃。尖叫声、哄笑声此起彼伏。输了的人,选择大冒险的,无一例外地被推向了同一个地狱难度挑战——目标直指不远处同样在树荫下休息的男生堆里,那个最显眼的存在,江叙寒。
去！找江叙寒要QQ号！
抱一下！就说脚崴了需要扶！
让他给你唱首歌！就唱‘学猫叫’！
女生们兴奋地怂恿着、起哄着。被点到的女生,有的红着脸跺脚拒绝,引来一片嘘声；有的硬着头皮站起来,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走向男生堆,结果往往是还没靠近几步,就被江叙寒那副周身散发的、写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冻得自动减速,最终在男生们好奇或戏谑的注视下,要么远远喊一句江叙寒同学,可以……可以加个QQ吗,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要么干脆临阵脱逃,狼狈地跑回来,引发女生堆更大的笑声和调侃。
而风暴中心的江叙寒,对这些来来往往的挑战者,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态。他倚靠在铁丝网上,头枕着旁边一个胖胖的男生（秦寿）的肩膀,两条长腿随意地伸着,眼睛半眯着,似乎在看远处的篮球场,又似乎只是单纯地闭目养神。对于那些或大胆或羞怯的靠近、试探和请求,他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最多只是淡漠地扫过去一眼,那眼神里的拒绝之意清晰得如同实质的冰棱,足以让所有勇气瞬间瓦解。
哇,真的好高冷啊……
感觉比开学那天更冷了,冻死人了。
算了算了,下一个下一个！
终于,命运的指针指向了林糯糯。她看着自己伸出的布被旁边女生的剪刀咔嚓剪断,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糯糯！大冒险！大冒险！女生们立刻兴奋起来,眼睛齐刷刷亮得像探照灯,轮到你了！目标不变,江叙寒！要QQ号！快去！
林糯糯的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像熟透的番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手心瞬间沁出一层薄汗。她下意识地想往后缩：不要吧……我……
不行不行！愿赌服输！大家都去了！
就是！糯糯别怕！你看他也没打人嘛！
加油加油！我们给你精神支持！
无数双手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簇拥着,半推半搡地把她推出了女生的小圈子,朝着那片禁地推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周围的喧嚣似乎都远去了,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还有前方男生堆里突然变得异常清晰的视线。
随着她的靠近,原本还在闲聊打闹的男生们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嬉笑声渐渐低了下去。几道好奇的、打量甚至带着点兴味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林糯糯能感觉到那些目光的粘稠感,这让她更加紧张,头垂得更低,只敢盯着自己沾了草屑的白色帆布鞋尖。
就在这时,她清晰地感觉到一道极具存在感的视线,从男生堆的中心位置投了过来。她不得不抬起头。
江叙寒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秦寿的靠垫,坐直了身体。他依旧是那副慵懒的姿态,一条腿曲起,手臂随意地搭在膝盖上。但那双刚才还半眯着的、冷冰冰的眼睛,此刻完全睁开了,目光锐利地、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玩味,直直地锁定在她脸上。他微微歪着头,唇角勾起一个与之前的淡漠截然不同的弧度,那笑容有点痞,有点坏,像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东西。
林糯糯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更加疯狂地鼓噪起来。开学那天门口那个转瞬即逝的、小说男主角般的笑容,和眼前这张带着点邪气、极具侵略性的脸,瞬间在她脑海里重叠、撕扯。这到底……是同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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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堆里响起几声低低的、看好戏的哦——声。江叙寒就在这小小的起哄声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在无声地催促：过来啊
退无可退。林糯糯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凭着最后一点残存的勇气,顶着那张几乎要烧起来的脸,一步步挪到了江叙寒面前。她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目光只停留在他胸口那枚校徽的位置,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带着点糯糯的尾音：
同…同学你好。她顿了顿,感觉喉咙发干,可…可以加个QQ好友吗
话音落下,周围瞬间安静了。连男生堆里那点窃窃私语都消失了。林糯糯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声音,还有旁边秦寿那憋不住的、细微的吭哧吭哧的笑声。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头顶传来江叙寒清朗的、带着点懒洋洋笑意的声音：
可以啊。他回答得干脆利落,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
林糯糯心头一松,刚要偷偷呼出一口气,却又听见他慢悠悠地补充道：
不过……他故意拖长了调子,那玩味的目光在她涨红的脸上扫了一圈,作为交换,你得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周围的男生们像是得到了信号,瞬间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声,夹杂着口哨声。秦寿笑得肩膀一抖一抖。
林糯糯猛地抬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他含笑的、带着促狭的眼眸里。那眼神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洞悉和戏谑,仿佛早已看穿她所有的窘迫和不安。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扔在聚光灯下,脸颊烫得能煎鸡蛋。脑子一片空白,只下意识地、小声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林…林糯糯。
林糯糯……江叙寒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唇齿间细细品味这个名字。他掏出手机,动作利落地解锁,点开QQ,行,号码给我。
林糯糯报出一串数字。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好了。他晃了晃手机,屏幕显示好友添加成功的界面。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唇角那抹痞气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好的,糯糯。
糯糯两个字被他用那种特有的、带着点懒散又莫名清晰的语调念出来,像带着小钩子。林糯糯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再也待不下去,也顾不上看周围人的反应,猛地一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朝着女生堆狂奔而去,身后是男生们再也憋不住的、响亮的哄堂大笑。
林糯糯几乎是扑回女生堆里的,脸颊红得快要滴血,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几乎要跳出来。她一头扎进关系最好的柳如烟怀里,把滚烫的脸埋起来,耳边全是姐妹们七嘴八舌、兴奋又好奇的追问。
怎么样怎么样要到没
哇塞糯糯你太勇了！他什么反应
快说快说！他是不是很酷
林糯糯喘着气,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小声说：要…要到了。她摸出自己那只屏幕有点小裂痕的手机,点开QQ,好友列表里果然多了一个陌生的头像——一片深蓝色的、没有任何图案的纯色背景。昵称也很简单：J。
哇！纯色头像！好酷！
昵称就一个字母果然是他的风格！
糯糯牛啊！你是第一个成功的！
女生们围着她,叽叽喳喳地传递着手机,像围观什么稀世珍宝。林糯糯看着那个简单的蓝色方块头像,心里也悄然升起一丝小小的得意和隐秘的甜意。虽然过程无比尴尬,但结果……好像还不错
然而,这份小小的雀跃并没有持续太久。
下午的军训继续。站军姿时,林糯糯努力保持着标准的姿势,目光放空,盯着远处操场边的梧桐树顶。忽然,旁边男生方阵里爆发出一阵刻意压低却又格外刺耳的哄笑声,声音的方向,似乎正对着她们女生这边。
林糯糯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悄然升起。
休息哨再次响起。林糯糯刚拧开水瓶,柳如烟就凑了过来,脸上带着一种欲言又止的同情和气愤。她悄悄扯了扯林糯糯的衣角,把她拉到一边人少的地方。
糯糯……柳如烟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躲闪,那个……我听到男生那边在传话……
林糯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传什么
柳如烟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是……是关于你和江叙寒的。
他们说……柳如烟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头,说江叙寒亲口讲的,你中午找他要QQ,就是……就是对他有意思,在追他。
林糯糯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追他
还说……柳如烟的声音更小了,带着愤愤不平,说他根本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说你是小妹妹……还说……她深吸一口气,说喜欢谁都不会喜欢林糯糯的！现在全班男生好像都知道了！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林糯糯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握着水瓶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她猛地抬头,目光下意识地投向男生堆的方向。
江叙寒正和几个男生站在一起喝水。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竟也看了过来。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和喧闹的人群,他的目光穿过空气,落在她苍白的脸上。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大的波澜,但林糯糯却仿佛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嘲讽。他甚至还微微扬了扬下巴,那姿态,像高高在上的胜利者俯视着不自量力的挑战者。
周围,似乎真的有许多道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她,带着探究、好奇,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林糯糯。中午那点偷看被抓包的悸动、要QQ时的紧张、成功添加好友的窃喜……所有少女懵懂的心事,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冰冷的刺,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原来他答应得那么爽快,只是为了看她的笑话！原来他念她名字时那点若有似无的暧昧,不过是居高临下的戏弄！那句好的,糯糯,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充满了恶意的调侃！
喜欢谁都不会喜欢林糯糯
好啊,江叙寒！
一股从未有过的、带着狠劲的怒火猛地从心底窜起,瞬间烧干了所有的羞耻和难堪。她林糯糯从小到大,虽然不是什么万众瞩目的大美女,但也是人见人夸的乖乖女,被妈妈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凭什么被他这样当众羞辱凭什么被贴上倒追失败的标签
他不是自视甚高吗不是觉得自己魅力无边吗不是觉得她林糯糯入不了他的眼吗
行！你想玩是吧我陪你玩！
一个近乎疯狂的计划,带着报复的快感和少女被彻底激怒的偏执,在她脑海中迅速成型。你不是说喜欢谁都不会喜欢我吗那我偏偏要证明,你江叙寒最后会喜欢上我林糯糯！而我,绝对不会喜欢你！
我要让你栽在我手里,栽得彻彻底底！还要让你栽得身败名裂！
林糯糯用力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她强迫自己移开与江叙寒对视的目光,转向柳如烟,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平静到近乎僵硬的笑容：没事,如烟。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吧。清者自清。只是那笑容底下,是熊熊燃烧、亟待复仇的火焰。
4
重身份戏
接下来的日子,林糯糯白天在学校,依旧是那个安静乖巧、存在感不高的邻家女孩林糯糯。她和江叙寒没有任何交集,甚至连眼神接触都刻意避免了。但到了夜晚,关上房门,她就化身为一个心思缜密的猎人。
她利用一切课间、自习、甚至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间,不动声色地接近江叙寒的朋友圈,旁敲侧击地打听。她像一块干燥的海绵,疯狂吸收着关于江叙寒的一切信息碎片：他喜欢打篮球,最喜欢的球星是科比；他喜欢听周杰伦的歌,尤其是《晴天》；他理科超强,尤其是物理；他不爱吃香菜,喜欢喝冰可乐；他欣赏的女生类型……似乎偏向于成熟独立、有主见的,最好还有点艺术气质对那种乖乖女、小妹妹型,嗤之以鼻。
这些信息,在林糯糯的小本本上被分门别类,仔细记录。一个庞大而精密的作战计划在她心中渐渐清晰。
周末,她一头扎进网吧,用不同的邮箱,一口气注册了九个全新的QQ号。每一个号,都被她精心打造成截然不同的虚拟人格,每一个,都精准地踩在江叙寒可能感兴趣的点上。
【繁星点点】：头像是一幅抽象星空图。昵称文艺。签名：追逐星光,也渴望被照亮。
设定：隔壁市重点高中的高二学姐,美术特长生,独立有想法,喜欢小众文艺片和哲学。
【指尖旋律】：头像是一双弹钢琴的手。昵称简洁。签名：音符是心跳的密码。
设定：市青少年宫学钢琴的学妹,气质清冷,音乐品味独特,喜欢周杰伦。
【三分线外】：头像是一个篮球旋转的GIF。昵称直接。签名：球场见真章。
设定：本市另一所高中的篮球爱好者,性格爽朗,球技不错（林糯糯恶补了一堆篮球知识）,喜欢科比。
【墨香书影】：头像是一本翻开的书。昵称古风。签名：书中自有颜如玉。
设定：网上认识的文学爱好者,文笔细腻,喜欢古典诗词,有点多愁善感。
【理性之光】：头像是一个物理公式。昵称学术。签名：F=ma,世界如此简单。
设定：自称是邻省某重点高中的理科尖子生,尤其擅长物理,崇拜爱因斯坦,喜欢探讨深奥问题。
【可乐加冰】：头像是一杯冒泡的可乐。昵称活泼。签名：快乐水拯救世界！
设定：性格开朗活泼的网友,自来熟,爱发搞笑表情包,喜欢分享美食和趣事。
【轻舞飞扬】：头像是一个跳舞的剪影。昵称灵动。签名：脚尖丈量世界。
设定：学舞蹈的女孩,气质优雅,朋友圈偶尔会发练功房照片（网图）,喜欢旅游。
【光影捕手】：头像是一台单反相机。昵称专业。签名：用镜头定格永恒。
设定：摄影爱好者,朋友圈分享自己拍的风景和人文照片（也是网图）,审美独特。
【谜】：头像是一片纯黑。昵称神秘。签名：……
设定：话很少,神秘感十足,偶尔发一些引人深思的句子或图片,制造若即若离的距离感。
九个精心打造的鱼饵,带着林糯糯咬牙切齿的恨意和孤注一掷的决心,被陆续抛向了江叙寒那片深蓝色的海。
林糯糯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九个号,总会有那么一两个被他拒绝吧毕竟他看起来那么高冷……
然而,现实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的计划上,却又诡异地……正中下怀
【J
已同意您的好友申请。】
【J
已同意您的好友申请。】
【J
已同意您的好友申请。】
……
九条几乎一模一样的好友通过提示,间隔时间极短,接二连三地在不同的QQ窗口里弹了出来！
林糯糯整个人都懵了,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上那九条刺眼的信息。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彻底验证的、冰冷的鄙夷感瞬间席卷了她。
花心大萝卜！伪君子！装模作样！
什么高冷男神什么不近女色全是骗人的！他根本就是个来者不拒、毫无底线、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渣男！
看着那九个安静躺在各自好友列表里的蓝色头像,林糯糯最初的震惊和荒谬感迅速被一种近乎冷酷的果然如此和强烈的使命感取代。好啊,江叙寒,你的真面目被我抓住了！既然你这么渣,这么容易上钩,那我更不能让你再去祸害别的女孩子了！
高中三年呵,正好！
一个账号一个账号地攻略,一个一个地让他深陷情网。她要让他对这九个虚拟的完美女友爱得死去活来！然后,在毕业那一天,在他人生最志得意满的时刻,再一个一个地、毫不留情地把他甩掉！她要让他尝尝从云端狠狠摔下来的滋味！要让他知道,玩弄别人感情的下场！
喜欢谁都不会喜欢林糯糯林糯糯盯着屏幕上那个刺眼的J,嘴角勾起一个带着冰碴子的冷笑,江叙寒,你的‘喜欢’,可真够廉价的。等着吧,我会让你这三年,过得无比‘精彩’！
高中三年的时光,像被按下了快进键的旧电影胶片,在堆叠如山的试卷、此起彼伏的上课铃、夏日的蝉鸣和冬日的呵气中飞快地流转。白天的林糯糯,依旧是那个在二班默默无闻、成绩中游、安静得像一株含羞草的女生。她和江叙寒的交集,仅限于偶尔在狭窄的走廊擦肩而过时那瞬间的、带着刻意疏离的空气流动,或者是在老师点名时,两个名字一前一后响起的那微不足道的联系。他们是两条平行线,在同一个空间里,却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延伸。
然而,当夜幕降临,城市华灯初上,林糯糯关上自己房间的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她便瞬间切换了身份。书桌上的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映亮她专注的侧脸和面前并排亮着的电脑屏幕、手机屏幕。她不再是林糯糯,而是九个截然不同的灵魂,同时与那个名叫J的深蓝色头像周旋。
她的指尖在键盘上飞舞,思维在不同的频道间高速切换。上一秒,她还是【繁星点点】,用带着点忧郁和哲思的口吻,和J讨论着一部晦涩的文艺片里关于存在主义的隐喻,字里行间流露出独立学姐的成熟魅力：生命的意义或许不在于寻找答案,而在于感受追问本身带来的颤栗,你觉得呢
下一秒,对话框切换到【指尖旋律】,她立刻化身清冷钢琴少女,发送一段自己偷偷录下的、苦练许久的周杰伦《安静》的钢琴片段（当然是卡在江叙寒可能在的时间点发送）,配上一句淡淡的：今天练琴时想到《晴天》的旋律,可惜谱子不在手边。
她知道,周杰伦是他的软肋。
再下一秒,她又成了【三分线外】,语气变得爽朗直接：嘿！J！昨天看你空间转的那场NBA集锦,科比那个后仰绝杀太TM帅了！下次约球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曼巴精神’！
篮球术语信手拈来,是她熬夜泡论坛的成果。
每一个账号背后,都是一个被精心设计、不断丰满的人设。她研究星座运势,给不同账号贴上标签（【繁星点点】是神秘的天蝎,【可乐加冰】是活泼的射手）；她收集网络上的美图风景照、美食照、甚至练舞的照片,定期更新在那些精心布置的朋友圈里,营造出真实的生活轨迹；她记住每一个纪念日——第一次聊天的日子,第一次分享秘密的日子,甚至凭空杜撰的生日,准时发送精心准备的祝福和小礼物（虚拟的贺卡、一首诗、一段音乐链接）。
而江叙寒的回应,在林糯糯看来,完美契合了一个游刃有余的时间管理大师和情话输出机器的形象。
他对【繁星点点】的哲思会回应以同样带着思考深度的见解,偶尔还引用一两句尼采或萨特,显得博学又迷人：存在的虚无感,恰恰是自由意志的证明。点点,你总能看到本质。
林糯糯一边复制粘贴着从哲学入门书里看来的句子,一边在心里冷笑：装得真像！
他对【指尖旋律】分享的琴音从不吝啬赞美：旋律,你的琴声有抚慰人心的力量。《晴天》的谱子我有,明天拍给你
那温和耐心的语气,与白天教室里那个淡漠的男生判若两人。
他对【三分线外】的约球邀请会爽快答应（虽然从未线下实现过）,讨论起篮球明星和技术头头是道,充满热情：好！随时奉陪！让你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后仰跳投！
那股子少年意气,透过屏幕都能感受到。
他对每一个她,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热情、体贴和暧昧。他会记住她们随口提过的小事（比如【墨香书影】说过喜欢桂花,他就在某个秋日发消息说闻到桂花香想起她）；会在她们心情低落时送上安慰（用词还各不相同,对文艺的用诗,对活泼的用段子）；会不动声色地推动着关系,从普通网友,到知己好友,再到……恋人。
是的,恋人。
在林糯糯刻意的引导和江叙寒顺水推舟的配合下,这九个QQ号,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竟然都先后和J确立了网恋关系！
每一次确立关系,林糯糯都强忍着胃里的翻腾,扮演着惊喜、羞涩、甜蜜。而屏幕那头的J,情话更是信手拈来,对不同女友的风格把握得炉火纯青。
对【繁星点点】,他写：点点,你的灵魂像宇宙深处的星云,神秘而璀璨,吸引我不断靠近、探索。做我的星星,好吗
林糯糯一边敲下嗯…好。,一边恶狠狠地想：探索你个头！渣男！
对【可乐加冰】,他发来大笑的表情包和语音：可乐！跟你聊天太快乐了！做我女朋友吧！保证让你天天像喝了冰阔落一样开心到冒泡！
林糯糯翻着白眼回了个好呀好呀！[转圈圈]。
对【谜】,他的表白都带着神秘感：……（一个省略号）。有些存在,无需多言。你懂我的沉默。在一起
【谜】则高冷地回了一个字：可。
林糯糯看着九个QQ窗口里那些甜得发腻、风格迥异的恋爱宣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直冲头顶。证据确凿！铁证如山！江叙寒,你这个彻头彻尾、毫无节操的感情骗子！同时和九个女生网恋,还都这么深情款款白天在学校装得人模狗样,拒绝那些学姐学妹的告白时,那副正气凛然的样子,现在想想真是讽刺！
她不止一次听到女生们私下议论：
听说了吗高三那个超漂亮的学姐,给江叙寒递情书,被当面拒绝了！一点情面都没留！
还有高一那个小学妹,在篮球场边等了他好久送水,他看都没看就走了,好伤人！
他拒绝词都一样：‘谢谢,我有女朋友了。’
酷是酷,就是太伤人心了……
每当这时,林糯糯都会低着头,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抹冷笑。有女朋友了呵,是啊,有九个呢！多一个都嫌挤是吧
她操控着九个账号,更加卖力地扮演着完美女友。本着爱得越深,摔得越狠的原则,她变着花样地爱他。嘘寒问暖是基础操作,早安晚安从不间断,分享生活点滴（编造的）,表达崇拜依恋,制造小惊喜（网上找的搞笑段子、心灵鸡汤、甚至免费小游戏链接）……把网恋能玩的花样几乎玩了个遍。九个账号轮番上阵,几乎占据了江叙寒所有的网络空闲时间。
而江叙寒,似乎也乐在其中。他总能及时回复每一条消息,精准地回应着每一个女友的不同需求,情话绵绵,关怀备至,仿佛真的投入了感情。林糯糯看着他发来的那些甜蜜文字,心中复仇的快感如同野草般疯长。
等着吧,江叙寒。她盯着日历上被自己用红笔重重圈起来的毕业日。你的好日子,快到头了。这九个深爱你的女朋友,会在同一天,给你送上一份永生难忘的毕业大礼！
5
毕业大揭秘
三年编织的巨网,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刻。
六月的风带着夏日的燥热和离别的气息,吹过市一中的校园。香樟树的叶子绿得发亮,聒噪的蝉鸣一阵高过一阵。穿着统一蓝白校服的高三学生们,脸上混杂着解脱的兴奋和对未来的迷茫,在校园各处留下最后的合影。
林糯糯穿着那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校服,站在班级的队伍里。摄影师在前面喊着茄子,刺眼的闪光灯亮起,定格下这一张张青春洋溢又略显青涩的脸庞。她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身影。江叙寒站在男生队伍的最后一排,身姿挺拔,侧脸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微微偏过头,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落在她脸上。
林糯糯心头一跳,立刻移开视线,假装和旁边的柳如烟说话。三年了,这种被他瞬间捕捉视线的感觉,依旧让她心慌。但今天不同。今天,是结束一切的日子。她捏紧了口袋里发热的手机,掌心一片汗湿。
毕业聚餐的喧嚣还在耳边回荡,祝福的话语、离别的感伤、对未来的憧憬……林糯糯找了个借口早早离场。回到家,反锁房门,隔绝了外面世界的一切声音。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台灯,电脑屏幕发出幽幽的光。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电脑,登录第一个QQ号——【繁星点点】。
点开那个熟悉的深蓝色头像,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晚的互道晚安,他发了一个拥抱的表情,说：点点,晚安,梦里见。
林糯糯面无表情,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删删改改,最终发送：
J,到此为止吧。你很好,但我们终究是不同世界的人。我的画布需要更广阔的天空,容不下虚幻的星光。祝你前程似锦。勿念,勿回。
发送成功。不等对方有任何反应,她鼠标右键一点,干脆利落地将那个蓝色头像拖进了黑名单。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
心口,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扯了一下,细微的酸涩感转瞬即逝。她甩甩头,立刻退出,登录第二个账号——【指尖旋律】。
旋律到此终止。你的世界没有我的琴键。好聚好散,各自安好。
删除,拉黑。
第三个,【三分线外】：
球赛结束了,MVP。可惜,我不是你的冠军奖杯。江湖再见,不必联系。
删除,拉黑。
第四个,【墨香书影】：
书合上了。故事结局早已注定。你的篇章里,没有属于我的韵脚。珍重。
删除,拉黑。
……
九个账号,九段风格迥异却同样冰冷决绝的分手宣言,像九支淬了毒的利箭,在短短半个小时内,被林糯糯精准地、毫不犹豫地射向了同一个目标。
每一个发送,都伴随着鼠标清脆的点击声,将那个深蓝色的J拖入永恒的黑暗。屏幕上,代表好友的列表,一个接一个地空了下去。
当最后一个账号【谜】的分手信息……（连理由都懒得编）发送出去并被拉黑后,林糯糯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电脑风扇低沉的嗡鸣和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结束了。
三年的谋划,三年的伪装,三年的恋爱游戏。她亲手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将那个高傲不可一世的人网罗其中,如今,又亲手将这张网撕得粉碎。
她闭上眼,等待着预想中那种排山倒海、酣畅淋漓的复仇快感席卷而来。那应该是一种大仇得报的狂喜,一种将对方踩在脚下的绝对胜利感。
然而……没有。
心口的位置,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大块,灌满了六月夜晚微凉的空气。没有预想中的痛快,反而涌上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空虚和疲惫。三年来的点点滴滴,那些在网络上扮演着不同角色、绞尽脑汁和他恋爱的夜晚,那些因为他一句情话而咬牙切齿又不得不甜蜜回复的时刻,那些暗中观察他在学校一举一动的瞬间……无数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纠缠在一起。
她报复了他吗好像是的。她成功地让他同时失去了九个深爱他的女朋友,在他毕业这天,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可是……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像打了一场耗尽全力的仗,最终站在废墟上,却只感到一片荒凉。
就在这无边无际的怅然若失几乎要将她淹没,眼睛酸涩得快要睁不开时——
滴滴滴！滴滴滴！
她放在桌面上的、那个属于林糯糯本人的、屏幕带着裂痕的旧手机,突然疯狂地响了起来！刺耳的QQ新消息提示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尖锐。
林糯糯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坐直身体,心脏毫无预兆地狂跳起来。一种强烈的不安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几乎是颤抖着手,抓过那部旧手机。屏幕亮着,锁屏界面上,清晰地显示着一条来自QQ的新消息。
发送者的头像,是一片她无比熟悉的、深不见底的纯蓝色。
昵称：J。
林糯糯的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划开了屏幕锁。QQ对话框跳了出来。
没有质问,没有愤怒,没有她预想中的任何歇斯底里。
只有短短的一行字,静静地躺在屏幕中央,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又裹着火,狠狠地撞进她的眼底,撞得她头晕目眩,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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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
终于不玩恋爱游戏了林糯糯,我喜欢你。我陪你演了三年的恋爱剧本,现在,该你做我女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