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有刺客!!!
拓跋烈那炸雷般的怒吼裹挟着狂暴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声浪,狠狠撞在毡帐厚实的毛毡上!紧随其后的,是沉重如闷鼓的铁蹄踏地声、刀剑出鞘的刺耳摩擦声、以及无数狄兵被惊动后发出的杂乱呼喝!整个营地瞬间沸腾,杀机如同沸腾的油锅,以白色毡帐为中心疯狂炸开!
萧衍那含怒而出、足以轰碎山石的重拳,在距离林墨鼻尖毫厘之距的地方,硬生生顿住!狂暴的拳风激得林墨额前几缕碎发猛地向后飞扬,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林墨甚至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带着铁锈和血腥气的劲风。
但林墨纹丝未动。他的目光甚至没有一丝波动,依旧冰冷地锁着萧衍因暴怒而赤红的双眼,唇角那抹恶劣的弧度甚至加深了些许。
啧,麻烦。林墨的声音轻得几乎只有气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就在这电光火石、帐门即将被狂暴力量撕碎的千钧一发之际!
林墨动了!不是格挡,不是闪避,而是——进攻!
他那只一直垂在身侧、过分白皙的手,如同穿花蝴蝶般快得只剩下残影,精准无比地抓住了萧衍砸向他面门的、那只因惊怒而顿住的手腕!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萧衍只觉得手腕一麻,一股奇异的、带着阴柔内劲的力道瞬间侵入,竟让他蓄满力量的拳头一时无法寸进,也无法收回!
就在萧衍惊愕于对方这诡异擒拿的瞬间,林墨借着他手腕的力道,腰身猛地一拧,整个人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顺势就撞进了萧衍的怀里!速度之快,动作之诡异,完全超出了萧衍的预料!
砰!
两人身体重重撞在一起。萧衍穿着冰冷的玄铁重甲,林墨只着轻软的羽鹤氅。撞击的闷响中,萧衍只觉得一股混合着清冽药草香气的温热气息瞬间将他包裹。他下意识地想发力震开这具贴上来的身体,但林墨的左手如同灵蛇般闪电探出,却不是攻击,而是猛地勾住了他的后颈!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那只看似纤细的手上传来,带着不容抗拒的牵引!
你……!萧衍的惊怒只来得及化作一个音节。
林墨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凌厉,那冰封的桃花眼里此刻燃烧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火焰!他勾着萧衍后颈的手猛地发力下压,同时自己借着撞击的势头,脚尖在地面一点,身体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带着萧衍这尊沉重的玄甲杀神,朝着毡帐内唯一可供躲避的矮榻方向,狠狠地、决绝地——倒了下去!
轰隆!!!
几乎是两人倒地的同一瞬间,白色毡帐那厚实的门帘,连同支撑它的几根硬木杆,被一股狂暴无匹的巨力从外面彻底撕碎、轰塌!
木屑纷飞,毛毡破裂!
如同凶神降世的拓跋烈,赤裸着绘满图腾的上身,手提那柄门板般的巨斧,如同燃烧的陨石般撞了进来!他那双铜铃般的凶戾眼睛瞬间扫过一片狼藉的帐内!
火光通明。
映入拓跋烈眼帘的,是极其诡异、极其冲击的一幕:
他那向来清冷出尘、智珠在握的国师云渺,此刻正被一个身穿玄甲、浑身浴血(沾着之前守卫的血)的陌生男人死死地压在身下!
云渺那身素白的羽鹤氅在撕扯中凌乱不堪,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段精致的锁骨。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带着一种……惊魂未定又或者是被强迫的屈辱长长的眼睫剧烈颤抖着,平日里冰封漠然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身上男人暴怒扭曲的脸庞,似乎蕴满了水光,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而那个该死的刺客!那个玄甲军的杂碎!他的一只手被云渺紧紧抓住手腕,死死地按在矮榻边缘,离云渺的脸还有一点距离,另一只手……似乎正撑在云渺的耳侧他那张沾着血污的脸上满是狰狞的杀意,双目赤红,恶狠狠地瞪着身下的人,一副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模样!
这姿势……这气氛……这云渺国师那从未在人前显露过的脆弱神态……
拓跋烈的大脑,如同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瞬间一片空白!他身后跟着冲进来的、杀气腾腾的狄族亲兵们,也如同被集体施了定身咒,一个个举着刀,张着嘴,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傻愣愣地看着矮榻上这冲击性十足的画面。
整个破碎的毡帐,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凝固。只有外面士兵的呼喝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隐约传来。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被萧衍压在身下的林墨,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和众多目光惊得更加慌乱。他挣扎着想推开身上的萧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放…放开!
这一声放开,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炸醒了被石化的一群人!
吼——!!!狗贼!!拿命来!!!拓跋烈的眼珠子瞬间充血,如同被激怒到极致的疯熊!巨大的屈辱感,自己敬若神明的国师竟被如此亵渎,以及被愚弄的暴怒彻底吞噬了他的理智!他手中的巨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卷起狂暴的罡风,不管不顾地朝着矮榻上那个压在云渺身上的玄甲男人——萧衍的后心,狠狠劈了下去!势要将这亵渎者连同矮榻一起劈成两半!
这一斧,含怒而发,凝聚了拓跋烈十成的蛮力!别说血肉之躯,就是一块巨石也要被劈开!
斧刃未至,那恐怖的劲风已经压得萧衍后背的玄铁重甲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萧衍瞳孔骤缩!他根本来不及解释,也根本无法解释这操蛋的局面!求生的本能和五年来在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战斗反应瞬间爆发!他猛地扭腰,就想从林墨身上弹开,硬抗这致命一击!
然而,就在他发力的瞬间,身下的林墨却做出了一个让他魂飞魄散的动作!
林墨那只勾着他后颈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猛地收紧!一股阴柔却极其强韧的内力如同锁链般缠住萧衍的脖颈和肩背!同时,林墨的腰腿如同灵蛇般不可思议地绞缠上来,死死锁住了萧衍试图发力的腰胯!
这哪里是挣扎这分明是……死缠烂打!不让他躲开!
你——!萧衍惊怒交加,只来得及吼出一个字。拓跋烈的巨斧已经带着毁灭的气息轰然劈落!死亡的阴影将他彻底吞噬!
完了!萧衍心中一片冰凉。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没死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没死在林墨这妖人的算计里,竟然要死在拓跋烈这蛮熊的斧下,而且还是以这种……极其憋屈、极其荒谬的姿势!
就在这千钧一发、斧刃即将触及萧衍玄甲背心的刹那!
住手!
一声清越的冷喝,如同冰锥刺破凝固的空气,清晰地响起!
声音的来源,正是被压制在矮榻上的林墨!
拓跋烈那狂暴劈落的巨斧,在这两个字响起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死死攥住,硬生生停在了半空!斧刃距离萧衍的后背,不足三寸!凌厉的劲风甚至将萧衍后背的披风撕裂开一道口子!
时间再次定格。
拓跋烈保持着劈砍的姿势,手臂肌肉虬结贲张,脸上充满了狂暴的杀意和被强行遏制的憋屈,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瞪着出声的林墨,充满了不解和愤怒:国师!这贼子……
拓跋将军,林墨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无奈他依旧躺在矮榻上,被萧衍压着,但眼神已经恢复了那种洞悉一切的漠然,仿佛刚才的惊惶从未存在过。他微微侧头,避开萧衍那因极度震惊和愤怒而几乎喷火的目光,这目光在拓跋烈看来,无疑更坐实了刺客的凶残。语气平淡地对着拓跋烈道:
收声。
两个字,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拓跋烈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满腔的杀意和怒火瞬间被冻结,只剩下憋屈和茫然。他死死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跳,手中的巨斧却终究没敢再落下半分。
林墨的目光扫过门口那群呆若木鸡、举着刀不知该进该退的亲兵,声音冷冽:退下。守在外面,十丈之内,不得有任何人靠近。违令者,斩。
亲兵们如梦初醒,看着国师那冰冷的眼神和依旧被挟持的处境,又看看自家王爷那憋屈得要爆炸的脸色,哪敢有丝毫迟疑立刻如同潮水般退了出去,还小心翼翼地将破碎的帐帘尽量掩好。
帐内,只剩下三人诡异的对峙。
拓跋烈像一尊愤怒的雕像,巨斧悬停在萧衍背后,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盯着萧衍的后脑勺,仿佛要用目光将其洞穿。
萧衍被林墨死死缠住,动弹不得,后背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悬停巨斧散发出的冰冷杀意,全身肌肉紧绷到了极致,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他侧着头,用眼角的余光死死瞪着身下的林墨,那眼神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林墨却仿佛没看见萧衍那杀人的目光。他依旧维持着被压制的姿态,只是微微动了动被萧衍(其实是萧衍的手腕被他抓住按在榻边)压住的手臂,似乎想调整一下姿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这个细微的动作,在拓跋烈看来,无疑又是这刺客在粗暴地对待国师,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
林墨抬眼,淡淡地瞥了拓跋烈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拓跋烈瞬间噤声,连低吼都咽了回去。
然后,林墨的目光终于落回了萧衍那张因极度愤怒、憋屈和近距离死亡威胁而扭曲的脸上。他的唇角,极其缓慢地、极其清晰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那笑容,三分是恶劣的戏谑,三分是得逞的狡黠,剩下的四分,是一种近乎无赖的坦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气音,对着萧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奇特的磁性,如同羽毛搔刮在紧绷的心弦上:
慌什么他甚至还极其欠揍地眨了眨眼,那长长的眼睫几乎扫到萧衍的鼻梁,有我在,他砍不死你。
……萧衍只觉得一股逆血直冲喉咙,眼前阵阵发黑,差点当场气晕过去!他妈的!是谁把他拖到斧子底下的!是谁像八爪鱼一样缠着他不让他躲的!现在还说风凉话!
林墨似乎很满意萧衍这副快要气炸肺的表情。他无视了背后那把悬着的巨斧,也忽略了旁边拓跋烈那快要喷火的目光,自顾自地继续用气音说道,语气带着一种咱们来谈谈正事的理所当然:
现在,冷静点听我说。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萧衍看向拓跋烈,这头熊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忠心耿耿,武力值也还凑合。他的命,还有外面那五万大军的命门,都在我手里攥着。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萧衍死死咬着后槽牙,强迫自己冷静。他知道林墨说的是事实,否则拓跋烈不可能因为林墨两个字就硬生生停住那必杀的一斧。但这局面……太他妈憋屈了!
所以,林墨的语速稍稍快了一点,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想要玄甲关不流血,想要这五万人安安稳稳滚蛋,甚至……想要他们变成你萧大将军日后挥兵北上的助力……他故意顿了顿,看着萧衍眼中骤然亮起又强行压下的光芒,唇角恶劣的笑意更深了,很简单。
他那只勾着萧衍后颈的手,指尖极其暧昧地、轻轻地挠了挠萧衍颈后的皮肤,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触感。
收了我的聘礼。林墨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魔鬼般的诱惑,当众点头。给我一个名分。
我立刻让拓跋烈跪下给你磕头认错,让这五万人调转枪头,指哪儿打哪儿。他的目光扫过萧因愤怒而紧抿的唇,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侵略性,这笔买卖,萧大将军,稳赚不赔。考虑一下
……萧衍的呼吸彻底停滞了。他死死盯着林墨近在咫尺的眼睛,那双桃花眼里此刻清晰地映着他自己狼狈而震惊的脸,还有林墨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算计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
名分当众点头收下这五万敌军当聘礼!
这已经不是荒谬,这是彻头彻尾的、颠覆他所有认知的疯狂!
林墨……萧衍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带着濒临崩溃的颤抖,你……真是疯了……
嗯,为你疯的。林墨坦然承认,甚至带着点小得意,那语气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他那只挠着萧衍后颈的手指,忽然顺着颈侧滑到萧衍紧绷的下颌线,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然后,极其轻佻地……用指尖勾了勾萧衍的下巴。
考虑时间到。林墨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声音依旧轻,却重若千钧:
点头,还是我让拓跋烈现在就劈了你,然后我带着聘礼‘守寡’,顺便踏平玄甲关泄愤选一个。
……萧衍的脑子彻底炸了!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权衡、所有的家国大义,在这赤裸裸的、不要脸到极致的威胁和那根勾着他下巴的、冰凉的手指面前,被碾得粉碎!
他猛地闭上眼。五年前血火中的诀别,五年刻骨的孤寂,玄甲关将士疲惫的脸,城外黑压压的敌军……还有眼前这张带着恶劣笑容、却让他恨到骨子里又……无法真正痛下杀手的脸!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绝望、愤怒、屈辱和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逼到悬崖边的疯狂,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
我……萧衍的喉咙里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像是濒死野兽的呜咽。
就在他即将被这巨大的压力碾碎、即将屈从于这荒诞命运的前一秒——
国师!拓跋烈那憋屈到极致、带着哭腔的怒吼猛地炸响,彻底打破了帐内诡异的气氛,您……您没事吧!这贼子是不是在威胁您!您别怕!末将这就把他剁成肉泥喂狼!他显然误解了林墨和萧衍之间低声交流的内容,只看到自家国师被挟持,还被那刺客轻薄,国师却迟迟不下令杀人,定是受了胁迫!
拓跋烈再也按捺不住,那悬停的巨斧猛地抬起,狂暴的杀意再次锁定萧衍!这一次,他不再犹豫,誓要将这亵渎国师的杂碎彻底轰杀!
死亡的阴影再次如冰水浇头!
萧衍猛地睁开眼!眼中最后一丝挣扎彻底被狂暴的怒意取代!妈的!横竖都是死!死在这蛮熊斧下,也比被林墨这妖人当众娶了强!
就在他准备拼死一搏、哪怕同归于尽的瞬间——
身下的林墨,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极其凌厉的寒光!那寒光中,带着一丝被彻底激怒的暴戾!他不再看萧衍,而是猛地侧过头,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暴怒的拓跋烈!
拓跋烈!林墨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瞬间冻结了拓跋烈狂暴的动作,本座让你动手了吗!
拓跋烈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抬起的巨斧再次顿在半空,脸上充满了惊愕和委屈:国师,他……
闭嘴!林墨厉声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再多说一个字,滚回你的部落放羊去!
拓跋烈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所有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一张熊脸憋得紫红,握着巨斧的手青筋暴跳,却终究不敢再动分毫,只剩下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
林墨震慑住拓跋烈,目光瞬间转回萧衍脸上。那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一丝……被逼到极限的疯狂!他显然也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萧衍!林墨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重锤砸在萧衍心上,这是你逼我的!
萧衍心中警铃大作!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下一秒!
在萧衍因惊愕而微微放大的瞳孔注视下,在他身后拓跋烈那因极度震惊而瞪得几乎脱眶的眼珠子聚焦下——
林墨那只勾着萧衍后颈的手,猛地用力下压!
同时,他仰起头,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上,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一种近乎献祭般的疯狂,朝着萧衍因惊怒而紧抿的、沾染着血污的唇,狠狠地、不容抗拒地——
吻了上去!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冰冷的唇瓣带着一丝清冽的药草香气,重重地贴上了萧衍干燥的、带着铁锈味的唇。
触感清晰,冰凉,柔软。
如同冰与火的碰撞。
萧衍的大脑,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烙铁,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惊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凉柔软的触感彻底炸得灰飞烟灭!他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全部涌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了冰坨!四肢百骸僵硬得如同石雕,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
他甚至忘记了呼吸。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唇上那一点冰凉柔软的触感,和林墨近在咫尺的、那双紧闭着的、睫毛剧烈颤抖的眼睛。
拓跋烈手中的巨斧,哐当一声,脱手砸在了地上。他张着足以塞进一个拳头的嘴,眼珠子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脸上的表情混杂着极致的震惊、茫然、难以置信、以及一种世界观被彻底粉碎的呆滞。他看看被国师强吻的刺客,又看看国师那紧闭双眼、似乎带着牺牲般神情的侧脸……脑子彻底宕机了。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牛油灯芯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两个男人紧贴的唇间,那微不可闻的、急促的呼吸交错声。
这个吻,短暂得如同幻觉,却又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当林墨的唇离开时,萧衍依旧僵硬得像一块石头,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离体而去。
林墨的呼吸也有些急促,白皙的脸上染上了一层极淡的红晕。他迅速移开目光,不再看萧衍那副灵魂出窍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惊世骇俗的举动与他无关。他抬手,极其自然地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嘴唇,动作优雅依旧,只是指尖似乎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腾的心绪,再次看向如同石化的拓跋烈时,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冰冷和漠然,只是那冰冷之下,似乎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看清楚了林墨的声音恢复了清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打破了死寂。
拓跋烈茫然地、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猛地摇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声音,显然还没从刚才那毁天灭地的视觉冲击中回过神来。
林墨无视了他那副蠢样,羽扇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手中,他慢条斯理地摇着,仿佛刚才那个强吻别人的人不是他。
此人,他用羽扇的扇尖,极其随意地点了点依旧处于灵魂离体状态的萧衍,语气平淡得像是在介绍一件物品,并非刺客。
拓跋烈:
不是刺客!那刚才……国师您……
是本座的……林墨顿了顿,似乎在斟酌一个合适的词,目光扫过萧衍那张依旧空白、却轮廓分明的侧脸,羽扇轻摇,最终吐出了一个让拓跋烈差点当场心梗的词:
故交。
故交!拓跋烈的眼珠子再次瞪圆。谁家故交是半夜摸进军营,杀了守卫,然后被按在榻上……还被……被强吻的!这故交的方式是不是太野了点!
今夜……林墨继续用他那平淡无波的语调说着惊世骇俗的话,是旧友重逢,一时激动,切磋了一下武艺。动静大了些,惊扰了将军。他瞥了一眼地上那几具守卫的尸体,轻描淡写地补充道,至于这几个人……技不如人,死了便死了。厚葬便是。
拓跋烈:……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切磋武艺切磋到床上去了还……还亲上了!国师您管这叫切磋!
林墨显然没打算给拓跋烈消化的时间,他羽扇一收,指向帐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将军,劳烦你亲自出去,安抚一下外面的将士。告诉他们,是一场误会,是本座的故人深夜来访,切磋过火了点,无甚大事。任何人不得妄议,违者……拔舌。
最后两个字,带着森然的寒气。
拓跋烈浑身一个激灵,看着林墨那冰冷的眼神,再多的疑问和憋屈也只能死死咽回肚子里。他猛地一抱拳,声音干涩嘶哑:末……末将遵命!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僵硬地转过身,弯腰捡起地上的巨斧,动作笨拙得像第一次拿武器,踉踉跄跄地冲出了破碎的毡帐,那背影充满了落荒而逃的狼狈。
帐内,再次只剩下两人。
死寂重新笼罩。
林墨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一丝。他转过头,看向依旧如同石雕般僵在矮榻上、眼神空洞的萧衍。
萧衍依旧保持着半压在他身上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是他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空白茫然,渐渐聚焦,凝聚成一种极其复杂、极其恐怖的风暴!震惊、屈辱、暴怒、杀意、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被强吻后的混乱悸动……在他眼中疯狂交织、旋转,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了林墨那张恢复了云淡风轻的脸上。
林墨被他这眼神看得心头莫名一跳,但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甚至还极其自然地抬手,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襟。
你……萧衍的喉咙里,终于挤出了一个嘶哑破碎的音节,那声音像是砂纸在磨砺生锈的铁块,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刚才……
林墨迎着他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羽扇唰地一声展开,遮住了自己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恢复了狡黠灵动的桃花眼。那眼底深处,一丝恶劣的笑意再次浮现。
哦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透过羽扇,带着一丝奇特的回响,将那惊世骇俗的举动轻飘飘地一笔带过:
聘礼都下了,验验货而已。
帐内的死寂,如同凝固的冰湖。牛油灯微弱的光芒跳跃着,在萧衍眼中映出两簇疯狂燃烧的火焰。
林墨那句轻飘飘的验验货而已,如同点燃炸药的最后一粒火星。
轰!
萧衍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五年积压的悲恸、五年被欺骗的狂怒、被当众强吻的奇耻大辱、以及此刻被这妖人轻描淡写戏耍的暴戾,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喷发!
验——你——祖——宗!!!
一声裹挟着滔天杀意、近乎兽吼的咆哮,撕裂了凝固的空气!萧衍全身的肌肉在玄铁重甲下瞬间贲张到极致,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爆响!他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洪荒凶兽,挣脱了林墨那看似缠绕实则在他暴怒下已显薄弱的束缚,猛地从矮榻上弹起!
巨大的力量将身下的矮榻都震得吱嘎作响!
他双目赤红如血,额角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暴起,脸上每一寸肌肉都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狰狞!那只刚才被林墨抓住、按在榻边的手,此刻化作撕裂一切的钢爪,带着呼啸的劲风,狠狠抓向林墨的脖颈!速度快如闪电,势要将这妖言惑众、亵渎于他的妖人喉骨捏碎!
空气被撕裂,发出刺耳的尖啸!
然而,就在萧衍那足以捏碎金石的五指即将触及林墨颈侧皮肤的刹那——
林墨动了!
不是格挡,不是闪避。他像是早已预判了萧衍这狂暴的一击,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顺着萧衍抓来的方向极其诡异地一旋、一卸!萧衍那含怒而出的千钧之力,竟被他这轻描淡写的一旋卸去了大半,五指擦着林墨颈侧的皮肤掠过,只带起几缕散落的发丝!
同时,林墨那只一直拈着羽扇的手,如同穿花蝴蝶般闪电探出!不是攻击萧衍,而是快得只剩残影,精准无比地点在了萧衍胸前玄铁护心镜下方、重甲连接处一个极其隐蔽的机括上!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簧弹开声响起!
萧衍只觉得胸前猛地一松!那副与他血肉相连、护卫他无数次的重甲胸铠,竟在瞬间解体!沉重的玄铁胸甲如同失去了支撑,哗啦一声向下滑落!露出了里面被汗水浸透、紧紧包裹着精壮胸膛的黑色劲装!
萧衍的动作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猛地一滞!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这甲胄的机括……是他当年亲自设计,只有最亲近的几个人知晓!林墨……他怎么会……
就在这一滞的瞬间!
林墨眼中精光爆射!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那只点开机括的手并未收回,而是化指为掌,带着一股阴柔却极其强韧的螺旋劲力,如同灵蛇吐信,快如鬼魅地印在了萧衍毫无防备、只余单薄劲装的胸膛上!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
萧衍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那力量并非刚猛无俦的冲击,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穿透性和旋转撕扯的力道,瞬间破开了他护体的真气,狠狠贯入体内!五脏六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搅动!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抑制不住,猛地从萧衍口中狂喷而出!血雾在昏黄的灯光下弥漫开刺目的猩红!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高大的身躯如同断线的风筝,踉跄着向后猛退!沉重的玄铁战靴在地毯上犁出深深的沟壑,一直撞到支撑毡帐的硬木立柱上才勉强停住!立柱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簌簌落下灰尘。
萧衍背靠着冰冷的立柱,手死死捂住剧痛翻腾的胸口,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染红了手背和衣襟。他抬起眼,赤红的双眸死死盯着几步之外、好整以暇整理着衣袖的林墨,眼中充满了惊怒、屈辱和一种被至亲至信之人彻底背叛的锥心刺骨之痛!
你……他每说一个字,都牵动着胸口的剧痛,带着血沫,……好……好得很!
林墨看着萧衍吐血的样子,冰封的桃花眼中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像是心疼,又像是懊恼,但瞬间便被更深的执拗和那熟悉的恶劣笑意取代。他抬手,用羽扇轻轻拂去自己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萧大将军,林墨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慢悠悠的腔调,带着一丝奇异的磁性,却字字如刀,扎在萧衍滴血的心上,五年了,你这脾气,还是这么一点就炸。不好,很不好。
他摇着羽扇,踱步上前,停在离萧衍几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背靠立柱、气息紊乱、嘴角染血的昔日挚友。那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被打碎后又重新拼凑起来的珍贵瓷器。
当年教你武功时,就说过多少次林墨的语气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责备,却又透着一种诡异的亲昵,‘怒’字头上一把刀。你这把刀,不砍敌人,专捅自己心窝。瞧瞧,把自己捅吐血了吧
……萧衍死死咬着牙,口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他看着林墨那张近在咫尺、带着恶劣笑意的脸,五年前那个火光中苍白含笑的脸庞与此刻重叠,巨大的荒谬感和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
你到底……想怎样!萧衍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
想怎样林墨微微俯身,凑近萧衍染血的脸庞,羽扇的扇尖极其轻佻地挑起萧衍的下巴,迫使他对上自己的眼睛。那双桃花眼里,此刻清晰地映着萧衍狼狈不堪的模样,也清晰地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
五年前,我‘死’的时候,你抱着我,说若有来世……林墨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却又冰冷如刀,现在,我替你省了那虚无缥缈的‘来世’。我回来了。带着聘礼,带着诚意,来兑现你当年的‘承诺’。
他羽扇的扇尖在萧染血的下巴上轻轻摩挲,留下一点冰凉的触感。
萧衍,别装傻。林墨的眼神锐利如针,刺破萧衍所有的伪装和逃避,也别跟我谈什么家国大义,君臣之别。这五年,我在地狱里爬回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废话。
他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城外那五万人马,是我的诚意,也是我的筹码。玄甲关的存亡,北境未来的格局,甚至你萧家满门的安危……都系于你一念之间。
林墨直起身,羽扇唰地一声合拢,指向萧衍的鼻尖,动作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霸道:
收下聘礼,点头。我立刻让拓跋烈跪着给你赔罪,让那五万人变成你萧家军北上的先锋。从此狄地草原,任你驰骋。你的抱负,你的责任,我林墨……不,你的‘未婚夫’云渺,替你担了!
他顿了顿,看着萧衍眼中剧烈翻腾的风暴,唇角勾起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补上最后一句:
或者,你继续梗着脖子,当你的忠臣良将。我立刻下令攻城。城破之日,我亲手将你绑回草原。到时候……他羽扇的扇尖暧昧地划过萧衍紧抿的唇线,留下冰冷的触感,聘礼照收,人,我也要定了。只不过场面,就没那么体面了。
选吧,萧大将军。林墨的声音如同最后的通牒,带着冰冷的笑意和不容抗拒的威压,是体体面面地‘嫁’,还是被我捆回去当‘压寨夫人’我耐心有限。
帐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萧衍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林墨羽扇轻轻敲击掌心的、规律的笃笃声。
萧衍背靠着冰冷的立柱,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峦,将他死死压在立柱上,动弹不得。林墨的话语,像是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他心中最隐秘的角落,也无情地撕碎了他所有可以倚仗的伪装。
五年前血火中的诀别,怀中渐渐冰冷的挚友……那刻骨的痛和悔,日夜啃噬着他的灵魂。他曾无数次在孤寂的城头,对着无垠的旷野嘶吼,恨自己无能,恨天道不公。若有来世……若有来世……这成了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的执念。
如今,来世以如此荒诞、如此强势、如此不容拒绝的姿态,站在了他面前。带着足以颠覆北境的力量,带着将他逼至绝境的筹码。
家国大义责任玄甲关数千将士的性命萧家满门的安危林墨的话语如同魔咒,清晰地告诉他,这一切,都变成了他选择的代价。点头,可活关城,可掌强兵,甚至可圆昔日并肩驰骋的梦想。摇头城破人亡,他亦难逃被强掳的命运,成为北境最大的笑话!
这根本不是选择!这是赤裸裸的、将他所有骄傲和尊严踩在脚下碾碎的胁迫!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毒藤般缠绕住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他看着林墨那张带着志在必得笑容的脸,那笑容里,有算计,有疯狂,有执着,甚至……还有一丝他不敢深究的、被岁月掩埋的痛楚
林墨……萧衍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你……非要如此逼我
逼你林墨眉梢微挑,羽扇敲击掌心的动作顿住。他上前一步,几乎贴到萧衍面前,那双冰封的桃花眼深深看进萧衍翻涌着痛苦和挣扎的眼底,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近乎歇斯底里的质问:
萧衍!到底是谁在逼谁!
他猛地抬手,指向帐外,指向玄甲关的方向,指尖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五年前!是谁在火海里抱着‘我’的尸体发疯!是谁在‘我’坟前立誓‘若有来世,定不负卿’!是谁这五年把自己活成一座冰冷的墓碑,守着个死人念念不忘!
林墨的声音如同受伤孤狼的悲鸣,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狠狠砸在萧衍的心上,将他砸得浑身剧震!
是你!萧衍!是你把我从地狱里拽回来的!是你用你的血、你的泪、你那该死的‘来世’执念,让我爬也要爬回这人间!林墨的胸膛剧烈起伏,冰封的眼底第一次彻底碎裂,露出下面汹涌澎湃的痛苦和疯狂的爱恨交织,我回来了!带着你想要的‘来世’回来了!你倒好,跟我谈什么家国大义谈什么身份立场谈什么狗屁的体统尊严!
他猛地抓住萧衍染血的衣襟,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那坚韧的布料撕裂!他的脸逼近萧衍,鼻尖几乎相抵,温热的、带着药草清香的呼吸喷在萧衍脸上,那双破碎的桃花眼里燃烧着焚毁一切的火焰:
萧衍!你他妈告诉我!这五年刻在你骨头里的念想,是假的吗!你坟前流的那些马尿,是假的吗!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神里那点藏不住的狗屁情意,也是假的吗!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九天落雷,狠狠劈在萧衍摇摇欲坠的心防上!将他所有试图构筑的堤坝彻底轰塌!
轰!
萧衍的脑子彻底空白。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权衡,所有的屈辱和愤怒,在林墨这血泪控诉般的质问面前,显得那么苍白可笑。五年刻骨的思念和痛苦,五年对着青石孤坟的喃喃自语,五年在每一个相似的背影后寻找的影子……那些被他深埋心底、不敢触碰、以为早已腐烂的隐秘情愫,被林墨如此赤裸裸地、血淋淋地撕开!
原来……他都知道……
原来……自己那点可笑的伪装,在他面前,早已无所遁形……
巨大的冲击如同滔天巨浪,瞬间淹没了萧衍。他眼中的赤红和暴戾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被彻底看穿、无处可逃的茫然和一种……迟来的、深入骨髓的恐惧。恐惧于自己内心那被强行压抑的、对眼前这个妖人……不,是对林墨……那从未熄灭、反而在重逢后疯狂滋长的情愫。
他看着林墨近在咫尺的脸,看着那双破碎桃花眼中映出的自己狼狈的影子,看着那眼底深处翻涌的、与他同源的痛苦和疯狂……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眼前瞬间模糊。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不是输给那五万大军,不是输给林墨的算计和武力。
是输给了五年前那个在火海里崩溃痛哭的自己。
输给了这五年刻在骨血里的、从未放下的执念。
呵……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无尽疲惫和认命的低笑,从萧衍染血的唇角溢出。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那只没有捂在胸口的手。
那只手,沾满了自己的血,也沾着之前守卫的血,骨节分明,布满了粗粝的茧子和细碎的伤痕。
在昏黄的灯光下,在林墨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
那只手,带着千斤般的重量,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
伸向了林墨依旧紧抓着他衣襟的手。
然后,在拓跋烈那张因极度震惊而扭曲的熊脸,他终究不放心又偷偷扒开破毡帐往里瞄了一眼,聚焦下——
在破碎毡帐外隐约传来的、被强行压下的士兵骚动声中——
萧衍那只染血的手,没有推开林墨,反而——
一把反扣住了林墨那只过分白皙、骨节分明的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林墨的腕骨捏碎!
林墨浑身剧震!冰封的桃花眼中第一次清晰地露出了错愕和难以置信!他设想过萧衍暴怒反抗,设想过他屈辱隐忍,甚至设想过他悲愤自绝……却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回应!
萧衍猛地抬起头!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褪去了所有的愤怒和迷茫,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破釜沉舟般的疯狂和一种……近乎毁灭的炽热!
他死死扣着林墨的手腕,猛地将对方拉向自己!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消失!鼻尖几乎再次相抵!
萧衍染血的唇,勾起一个近乎狰狞的、带着血腥气的弧度,他盯着林墨错愕的眼睛,一字一顿,声音嘶哑却如同金铁交鸣,清晰地砸在死寂的帐内,也砸碎了帐外偷听者的最后一丝理智:
聘礼
老子收了!
他猛地将林墨的手腕拉高,强迫性地按在自己依旧剧痛翻腾的胸膛上,那滚烫的、带着血腥味和剧烈心跳的位置。
人……萧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告般的、不顾一切的疯狂,响彻了整个营地!
老子现在就要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