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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喉头一甜,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
再次睁眼时,他只看到身边围了一群人。
江离呢
承远,你别这样。
江离呢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人告诉他,江离死了。
这多么可笑啊。
江离怎么可能会死
她六岁那年被扔进垃圾堆两天没死。
她十三岁那年被拐进洗脚楼也没死。
她三年前在那场大火里都没死！
现在怎么可能死了
江离去哪了,我跟她道歉,我是个畜生,我该死,我不求她原谅,只求她再见我一面就好,你们带我去见她吧。
他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沉默着不吭声。
于是从床上爬起来,跪在李云芬轮椅前。
你不是说她现在过得很好吗走,你带我去见她。
他推着轮椅就往外走,周围人拦住了他。
叶承远,江离她死了,她真的死了！
放屁！她小时候过得那么苦都尽力活下来了,现在更不可能死！你们再乱说话,就别怪我翻脸！
小叶,你别这样。
叶承远拉住老刑警的手,叔,你是警察,人死了你们肯定会第一时间知道的吧,前几天你还让我好好珍惜江离呢,你告诉这些人,江离她到底死了没有！
他转头看着李云芬,带我去见她。
李云芬低下头,好,我带你去见她。
坐上车的时候,叶承远意外的平静。
你说4号要带我去坟场,去那干嘛不然今天见完江离就直接过去吧。
李云芬转过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好。
车停的时候,叶承远没有下车。
不是先去见江离吗来坟场干嘛我不都说了,见完江离再来这吗
他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师傅,掉头。
李云芬眼眶通红,江离也在这,下车吧。
她感觉到叶承远身子晃了下,但随后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站直了身子。
黑夜里,一群人打着手电,往坟场深处走去。
李云芬感觉到推着她的叶承远速度越来越慢,呼吸也越来越重。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
今天几号
五号。
怎么可能
你昏迷了很多天。
她以为叶承远现在就会崩溃,可他什么都没说,重新推着她的轮椅往前走去。
直到路的尽头,李云芬指向了一块墓地。
灯光聚集在墓碑上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呜咽起来。
李云芬抬头看着叶承远。
眼前的男人一动不动。
他没有哭,没有崩溃,甚至连一丝表情都没有。
只是静静地站着。
他的视线落在墓碑上,又仿佛穿透了石碑,落入后面的无尽黑暗中。
你要一个人在这待会吗
叶承远移开目光。
不用,回去吧。
回医院的路上,李云芬没想到叶承远会开口问她。
她死的时候痛苦吗
嗯,摔下了山,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被发现的时候人还活着吗
嗯,但在被送去医院的路上人、人就没了。
你知道她在哪里被救的吗
知道,我去过。
带我过去看看吧。
第23章
斜着生长的青冈树和黑夜融为了一体。
枝干上隐隐约约的褐色血迹,被手电筒一照,反着亮光。
叶承远抬头望去。
这山顶就是精神病院了,应该是从公路边掉下来的吧。
没有人回他的话。
他低头轻轻碰了下树的枝干,然后抱起李云芬往山林外走去。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不知为何,李云芬看到叶承远这样,心里无比害怕和不安。
人已经死了,你不要做傻事。
可叶承远仿佛没有听到,只是继续问她,为什么派出所都不知道她死了
我没有把医院的死亡证明交过去,江离她死前交待过。
他嘴角轻轻动了下,她怕我知道是吗
回程的路上,叶承远闭着眼睛,似乎睡了过去。
可李云芬知道,他没有睡。
他垂下的双手攥紧成拳,他的身子一直在微微发着颤。
现在的叶承远应该比任何人都清醒。
之后的日子里,所有人担心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
叶承远每天照常去医院。
每天照常和同事吃饭。
每天照常和身边人讨论着过去,期待着未来。
只有晚上,他会下了班就匆匆离去。
大家都知道,他是去坟场看江离了。
日子往前走了快半年。
叶承远突然去工厂找了李云芬。
养猪厂那些欺负过江离的工人都被辞退了,精神病院也被封了。
李云芬有些诧异,你这半年都在忙这些事
叶承远没有回话,只是看了眼她拄着拐杖的手
之后若是有机会得到更好的工作,就离开这吧。
你丈夫只被判了四年,我认为像他这种人是没有什么改过之心的,你最好去个新的城市,换个新的名字,重新开始,虽然麻烦,但能避就避开吧。
还有,江离的墓你不用担心,有我在。
李云芬有些莫名,不懂他为何突然说这些。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好,若是有好的工作机会,我就离开这,但就算我离开,还是会每年都回来看我妹子的。
叶承远眉头稍稍动了下,好。
李云芬转身刚往厂里走了几步,叶承远突然出了声,李姐,谢谢你。
她回头还没说话,只看见叶承远匆匆离开的背影。
二月末尾,叶承远向医院请了个长假。
同事们终于松了口气,因为他们都知道,叶承远强撑了太久。
离开那天,他请所有人去饭店吃了个饭。
酒桌上,他第一次喝的伶仃大醉。
同事将他送回家才发现,整个屋子的所有家具几乎都没了。
只剩一张小床,还有那张放着他哥灵位的桌子。
几个人心酸的不行,可除了叹气,他们没什么能帮他做的。
亲人逝去所留下的伤痛,只能靠他自己扛过去。
叶承远是在隔天傍晚醒来的,他看了眼日历,然后洗了个很长时间的澡,最后换上了和江离结婚时穿过的西装。
给叶承运上好香后,他跪在了灵位前。
哥,你会原谅我今天做的决定吧
晚上坟场的风有些大,他靠在江离的墓碑前,照旧开了一瓶酒。
夜间巡山的工作人员照旧拿着杯子来他这倒了杯酒。
明天就三月一号了,天气终于要开始变暖了,兄弟,你之后晚上不用遭罪了。
叶承远笑了下,将杯里的酒一口饮下,是的,以后再也不用受罪了。
工作人员离开后,叶承远轻轻摸着墓碑上的字。
我不是要下去烦你,我只是觉得自己,不该活着。
破晓的光爬上江离的墓碑时,叶承远安静的躺在一旁。
阳光掠过他的睫毛,洒在他苍白的脸上。
他似乎正在做一个长久而安稳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