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细赏贞娥刺虎
《刺虎》是昆曲《铁冠图》中一折有名的旦角戏,讲述的是王朝末期的宫女费贞娥,在逆贼举兵犯宫、皇帝绝望自缢的情况下,假扮亡国公主意图行刺贼首,却被贼首赐给麾下猛将一只虎,新婚之夜,费贞娥将一只虎灌醉,而后将其刺死的故事。
这折戏里的费贞娥以其忠义、刚烈的气节,饱受文人雅士的尊崇,故此千百年来传唱不衰。
盛老板今儿个演这折戏,一上场就露出清丽无匹的容颜,眼神既悲怆又坚强,凭谁见了都难免生怜。
他身段婀娜,唱腔动人,一举一动都有无边风采。
那切着齿点绛唇,揾着泪施脂粉的表演极具感染力,似将所有观众都带入国破家亡的情绪当中,跟着她一并痛苦愤恨又无可奈何。
待得费贞娥佯娇假媚装痴蠢,巧语花言谗佞人,盛老板一颦一笑演活了何为娇媚,男男女女都不由入迷。
到了最后,她成功刺死一只虎,仰头笑着说：费贞娥啊费贞娥,可惜你,大材哎呀小用了~
这份辛酸悲楚里,夹杂着几许解脱的快意,漫出那三尺戏台,直击众人心怀。
碧桃早就抽抽搭搭啜泣起来,悲伤得不能自已,等看见费贞娥拔剑自刎,她更是珠泪如滚。
周盈低声一叹,对温歧说：社稷蒙尘,君王自尽,多少王公大臣不说拼死抵抗,就连为国殉难都做不到,反而费贞娥一个宫女,要与那漆肤豫让争声誉、断臂要离逞智能,可见巾帼不输须眉。
豫让和要离都是古时有名的忠义之士,他俩为了报效主公,前者用漆涂身,吞炭哑喉,改头换面伏击敌人；后者不惜断臂取信于敌,成功打入敌军内部,最终悍然行刺。
这点我十分认可,如果给予天下女子机会,她们也能建功立业,为国朝尽忠。
温歧朝着退场的盛老板盯了一眼,转而凑到周盈耳边。
阿盈,我想做的事情很多,希望你能一直陪着我。
陪着你做什么难不成你还能让女子入朝为官,不至于困守深宅大院
有何不可
周盈侧首与温歧对视,见他眼底尽是诚恳真挚。
那你绝对不会失望,天下女子一定会给你意想不到的惊喜。
咚咚——
外头传来敲门声,碧桃吸了吸鼻涕,擦了擦眼睛,扬声问：谁呀
小的是四全斋的伙计,敢问里头可有一位温公子么咱们盛老板请您前去飞云轩小聚。
温公子盛老板
碧桃面色讶然,看向温歧。
公子,您与盛老板是旧相识
周盈愣了愣,猛地用手一戳温歧。
说话呀！你和盛老板认识
温歧小幅度点了点头,周盈顿时瞪大眼睛,疑惑地问：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原是想告诉你们的,可那天碧桃接话接得太快,我被她一打岔,就给忘了。
碧桃无辜地眨眨眼,门外那人又催道：还请温公子快些,盛老板那儿晾好了您爱喝的茶。
爱喝的茶还晾好了他刚刚下台哪儿来时间弄这个岂不是早就……
周盈眼皮直跳,有猫腻,这里头绝对绝对有猫腻！
哎呀！公子你快去吧！别叫盛老板他等急了！
碧桃胳膊肘往外拐得没边没际,急急忙忙把门打开,生怕温歧让盛老板久等。
阿盈,友人相邀,你不如同去
温公子,盛老板只请了您一个人！
那伙计毫无眼力见,惹得周盈皮笑肉不笑,呵呵道：你还是自己去吧,我可不想扰了你俩的雅兴！
温歧把折扇合起来往手心一敲,让四全斋的小伙计前头带路。
走了就这样赴约去了
周盈有些傻眼,冷哼道：我就说事出反常必有妖,难怪温歧打扮得如此风骚！
啥小姐你说啥
小桃子,你现在越来越有出息了啊！要不然以后你跟着盛老板吧,反正你也没把我放在眼里！
碧桃摊了摊手,不解地问道：公子不过是去见见男性友人罢了,小姐干嘛这么大反应
若当真只是普通‘男性友人’,他怎么不提前如实对我说难怪他对四全斋这样熟悉,原来本就是常客！
周盈抓起茶壶便往嘴里灌,万万没想到温歧口风居然这么紧,更重要的是,他以前从不瞒她什么,这次究竟为何
见到自家小姐胡思乱想,跳脚抓狂,碧桃吐了吐舌头,极小声说：略略略,看吧看吧,公子对你千好万好,你不知道把他当块儿宝,而今仅仅只是稍稍瞒了瞒你,你就搁这儿上火着急。
你嘀嘀咕咕的,在念叨些什么
没！没什么！
碧桃捏了捏自己嘴巴,表示自己啥也没说。
周盈无心与她计较,坐那儿越想越觉得有问题,温歧实在是太反常了！
他跟盛老板到底什么关系
小桃子,你说他认识盛老板就认识呗,为什么不告诉我
小姐,你是介意盛老板和公子单独相见呢,还是介意公子头一次有事瞒着你
当然是都介意！
那你凭什么介意
凭我是他……
凭啥
碧桃努努嘴,凭你是他妹妹
何止啊！我还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啊！
名义上的而已！那些个正经夫妻不也有人貌合神离
你究竟是哪边的干嘛总怄我
我站公理和正义！
啧啧！我看你是颜值即公理,偶像即正义！
哪儿有！刚才公子明明叫你同去,你自己不去的嘛！
是我不愿意跟着去吗明明是你的那个盛老板不让我去！
那我们偷着去
啊
见周盈并未直接回绝,碧桃继续怂恿,笑着说：我们可以自己去飞云轩,又不一定非得同他俩相见。
嗯……你知道路
当然！
碧桃拍了拍胸脯,拉起周盈往外跑。
却不知主仆俩会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