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流言
翌日,晨曦。
京城市井。
你们听说了吗
出何事了又是玉华公主
对!昨日啊,玉华公主又做‘好事’了!
快快详说。
昨日,玉华公主的猫儿不慎走丢,公主府的下人们说许是跑进丞相府,于是公主移架真就闯入丞相府啊。
怎的如此胆大、目无王法!
可不是嘛,丞相大人的府邸岂是随意进出的,不得令,擅闯者可要治大罪!
后来丞相大人不敢怠慢公主,亲自帮她寻猫儿。最终没寻到,公主大怒,说要一剑劈了丞相府!
竟有此事!
荒谬!胡来啊!
咱大渊这公主,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狂妄骄纵,说要劈,当真要劈。
那丞相府当真被劈碎了
堪堪将碎。
此话怎讲
便是公主派人去府中取她的趁手佩剑之时,她府中的下人把猫儿抱来了,公主想来极为喜爱那猫儿,愠意消去,携猫回府。
丞相府这才免于一难。
不过晨曦,清净的集市便将昨日之事传开。
不论酒肆还是客栈,甚至街边吆喝的小贩摊,都在津津乐道那位玉华公主的事。
多是小声指责她的种种不是。
却亦出现不一样的声音:
诸位,想来是在意我大渊仅仅余下的这位公主的吧
自然,当今圣上十余年征战,保的大渊及我等微小之辈安居乐业,圣上受民钦佩拥戴,圣上的后嗣,我等自然在意。
说的是,说的是。
那敢问诸位,为何提及年纪尚且十九的玉华公主,尽说公主的不是呢
阁下此话何意公主年纪尚小,回京不久有些不懂规矩礼制、人情尔尔,我等并未说道。
然公主短短二年嚣张跋扈、目无王法,又不是一二回了,身为公主,如此行事,如何不让说
有理。该说!
该说!
诸位,此事不妥。
如何不妥
我等作为子民,莫非忘了大渊这仅仅余下的玉华公主殿下,是何等来历
……
同时,公主府。
微生妩梳妆完毕后,刚抱着猫儿从卧房出来,便感觉不对劲。
圣驾到!
果不其然。
一声高朗的喊声下,微生妩及府中所有人齐聚门口,朝一身华服、君王风度的渊帝容风停行跪礼。
明黄色的靴子撞入低着头的微生妩的视野,越来越近。
不时,渊帝站在她身前。
她淡漠开口:拜见父皇。
依然低着头。
神色几分凝重,甚至微微不悦。
平身。
苍劲有力的嗓音响起,夹杂些许笑意。
每次来找闺女,渊帝都是高兴的。
哪怕闺女不想见到他。
昨日派人去请请不动,她不入宫去见他。
那他屈尊降贵、破例出宫来找闺女就是了。
阿妩。
渊帝弯身扶起微生妩,笑道:阿妩近日可好
这句话,微生妩都快听吐了。
两年来,容风停每每见到她,都会柔声询问她玩得开心与否云云。
她都是这样回应:
不差。
听见没有任何变化的答话,容风停并未动怒,神色亦未有一刻变化。
如之前无二,挥退众人,与闺女进入内堂。
桌旁。
婢女奉茶、端上糕点,动作娴熟得不行。
应该怎么放、茶水多烫、几时更换等,已经习惯成自然。
每次陛下来,都是这个流程。
容风停在微生妩面前,没有皇帝的架子,只是一个父亲。
可今时的他,对于微生妩而言,不再是那个偏爱于她的父亲。
而是大渊人人称颂尊敬的圣上。
阿妩,昨日之事,朕已然清楚。
容风停几分无奈看着越发陌生的女儿,语气十分平和。
话说,堂堂公主差点劈了丞相的府邸,是对丞相的欺辱、是对大渊律法的挑衅、更是对整个大渊的不敬。
如此罪责,足以处死。
但容风停一国之主,今日降下君王威严和身份,亲自来找微生妩,还心平气和同她说话。
毫无降罪的态度。
眸中漾着柔色及笑意。
微生妩坐姿端正、精致的朱色系浓妆衬得小脸更为明艳动人,垂落在额头两侧的珠串丝毫不晃。
哪怕屋内有微风穿过,都不曾让珠串晃动。
父皇,是来数落儿臣的
容风停见她对昨日之事爽快承认,且没有一丝多余的谈论,真不知道该夸亦或者该罚。
要说女儿的直爽坦荡,不是;要说女儿犯错不知悔改,不行。
阿妩,为父从不会数落你,这么多年,你也明白。
说着,容风停下意识抬手要碰上女儿的头。
微生妩不动声色轻轻一躲,不笑不怒:
父皇,您应自称朕。
阿妩……容风停无奈收回手,心底叹了口气,你从前,不喜叫为父为父皇。
微生妩今时性情大变,他知道跟他脱不了干系。
父皇,今时不同往日。
也罢,你无事便好。
容风停每次面对这个女儿,都是心绪繁杂的,他知道她怪他:
昨日之事,为父已下过令。阿妩,为父清楚,你并非真要劈碎丞相府。
以你的武功,何须多此一举遣人去取剑,随意挑一柄便是了。
父皇总是懂儿臣。
微生妩对此,眸色一动。
为父自知对你亏欠甚多,若昨日你当真一剑劈了丞相府,为父亦不怪罪。
可是父皇,儿臣还没动手呢,市井流言便传开。真动手的话,大渊子民不知该如何说儿臣的不是了。
容风停以为她不在乎,突然听她说这些,不由笑:
为父在,无人敢说阿妩的不是。
何况,阿妩无错。
听此,微生妩平静自若的目光,落在父亲身上。
无错……
原来父亲是知道的吗
父皇,既为君王,不可徇私。您屡次破例出宫,文武百官该有心了。
仅一瞬,微生妩的情绪恢复平稳、平静、平淡。
阿妩……
容风停好不容易下去的情绪又升起。
这个女儿,真是每次都要惹他生气,赶他走。
微生妩别开眼,目光落在怀中猫儿的身上,抚摸着毛茸茸的小家伙,不语。
你和你母后生得像,喜好亦是。她尤其爱猫。
容风停又道,作为君王,心态这块,没有那么差。
特别是面对女儿。
父皇说错了,娘不曾当过皇后。
微生妩抬眸看他,冰冷阴沉,您今日来,其实不单是想见儿臣吧。
容风停明白自己这个女儿的冰雪聪明,叹了叹气,那句‘娘不曾当过皇后’锥心不止,再无奈解释:
两年了,文武百官上书催促朕新立皇后与日俱增,大渊向来注重婚嫁之事,更何况朕一国之君,更当作为表率。
她静静的。
显然不悦,更不满。
容风停看得出来:
阿妩,朕对不住你娘,对不住你。可朕是君王,两年后位无人,已然犯了皇家大忌。
本按大渊皇族律令,帝后之位不得空虚超过三个月。
容风停硬是两年挡住一切议论和劝说,迟迟不立后。
一方面,愧疚昭明皇后;
另一方面,微生妩。
丧母之痛,让他这个女儿变了个人。
那时再立新后,是对微生妩的打击。
时至今日,两年已过,容风停也该回归本来,应对未来。
大渊两年无后,本就不妥。
于是今日,他想来看看女儿的情况,顺道说此事。
不想,她猜到了。
父皇身为君王,所作所为皆为大渊,何谈对不住何人。
册后一事,儿臣不该有异议。父皇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