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稚不用问便知今夜皇上会宿在肃贵妃处。
从双福那得到的消息,肃贵妃的兄弟又立了战功,打得边疆部落节节败退。
皇上自然没有冷落肃贵妃的道理。
肃贵妃仗着家族盛世,在宫中横行霸道多年。
皇上并不是不知,只是从小的经历让他不喜那些所谓的世家之女的规矩,偏爱这种直率放肆的。
沅稚收拾收拾准备入睡时,琥珀入了殿内。
“小主,方才太后身边的芝姑姑说,明日要请六宫嫔妃去慈宁宫一聚。”
“好。”沅稚点了点头,整个人缩在了被子里,虽然后背的伤口已经结痂,无大碍了,可这冰天雪地的气候却让她觉得寒气入骨。
琥珀将一个热腾腾的汤婆子塞进沅稚的被窝里:“小主,暖暖身子,这屋里的炭火挺旺的,怎的身子这么冷。”
沅稚手脚冰凉,她双手搂着汤婆子:“你快去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去太后宫中呢,晚了可不好。”
琥珀将床榻侧的帘幔放下,遮得严严实实的才离开。
天微亮,琥珀入殿加碳的声音吵醒了沅稚。
“小主,时辰尚早呢,下了一夜的雪,路滑,我们要不等等再起?”琥珀想让沅稚晚些去。
“第一次见太后去晚了可不好,去将我那件青色的披风拿来。”
沅稚揉了揉有些痛的太阳穴,不知是太冷没有睡好的缘故,还是担心太后为难她而不安,总之通体不适。
“不如穿那件大氅吧,皇上送的,比较暖和,外面可冷呢。”
琥珀觉得那件披风太薄了。
“算了,不要那么张扬了,今日去了太后定是要训诫的,不要太惹眼。”
沅稚的担心不无道理。
太后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原为先皇的皇后,恩宠不多,可先皇看重嫡庶,不曾对皇后有过冷落。
就算宸妃专宠,先皇也顾及到了皇后的感受。
皇后育有二子,皆早亡夭折,悲痛太甚,伤了身子,遂再无子嗣。
后皇上登上了皇位,尊她为太后,毕竟她也没对皇上做什么坏事。
皇上也需要个名正言顺的太后来镇后宫。
沅稚看着铜镜中这张脸,为难怕是在所难免了。
既然决定留在宫中,那这些都是必须要经历过的。
想定这些,沅稚换了身素净的衣服,钗环耳饰也是极为素净。
沅稚出乾坤宫时,正碰上丽妃的步撵。
抬步撵的宫人脚下一滑,丽妃在步撵上花枝乱颤,双手撑着步撵厉声呵斥:“一个个都不想活了么!做事这样不当心!难道也是瞧上了乾坤宫里的狐狸精,被迷得失了心窍不成!”
这话明里暗里地在骂沅稚。
丽妃说罢,一双杏眼瞪着沅稚:“本宫教训奴才,没吓着妹妹吧!”
要说这丽妃,宫中无人敢惹,她与肃贵妃不同。
肃贵妃虽人厉害些,可也好哄,好话多说几句,便过去了。
这丽妃可不是这样的性子,跟个炮仗一样,模样又生得俏丽,身量纤纤,是这景国数一数二的美人。
“是嫔妾的错,扰了丽妃娘娘的步撵。”沅稚识相地认了错。
这时候可不能与她硬碰硬。
“哼!还算懂事!”丽妃讥笑一声,凑近了沅稚身边闻了闻,拿起手帕捂住了鼻子,“穿什么都是一股子烟熏火燎的味儿,臭死了!也不知皇上怎么下得去口的,妹妹,你这样去慈宁宫怕是不妥,姐姐给你出个招吧。”
丽妃抬了抬手指着一旁跟着的宫人道:“你!去捧些雪替沅贵人去去身上的味道,这雪最是纯净,能洗净一切污秽。”
丽妃眉头微挑,俏皮地笑了起来。
琥珀见状,忙跪地求饶:“丽妃娘娘,我家小主身体不好,这雪太凉了,怕是受不住,不如奴婢带小主回去清洗一下。”
“水怎么洗得净她的脏心思呢!”丽妃调门高了几度,声音刺耳得很。
她最是厌烦宫内丫鬟不本分,爬上龙床的。
丽妃早就想来教训沅稚了,可又不喜主动上门,显得没度量,她还想做个贤妃。
“还不快去!”丽妃华丽的护甲指着一旁的宫人。
“丽妃娘娘,一会儿嫔妾是要去给太后请安的,若是病得起不来,问起缘由,怕是对您不利。”
沅稚不能眼睁睁看着丽妃欺辱自己。
“这满地的积雪,许是你不小心摔了一跤,跌进了雪里,谁瞧见别的了!”
丽妃才不怕呢,轻笑几声。
沅稚慌了,太后就算知道此事,怕是不会站在她这边,也会充耳不闻还有可能会罚她,这可如何是好。
沅稚心一横,自请惩罚吧。
“今日冲撞了丽妃娘娘是嫔妾的错,嫔妾自请一路跪去慈宁宫,不知可否解了娘娘的怒气。”
“你倒是会想,装可怜给谁看呢?一路跪去慈宁宫让太后为你做主?做你的美梦吧!”
宫人此时已经动手开始将雪往沅稚身上泼了。
又是那股子寒气直逼心腑,她冷得直哆嗦。
琥珀顾不得别的,抱着跪地的沅稚,想替她挡一挡雪。
“还真是主仆情深呐,你也是养了条好狗,小心某一日被咬了。”
“嫔妾谨记丽妃娘娘的教诲!”沅稚哆嗦着,压着心里的怒气。
谁都说她背叛了皇后,可谁知道她前世经历了什么,明明是皇后先背叛的她,凭什么这一切要惩罚在她身上!
可眼下,她又做不了什么。
毕竟她的行为确实不太光彩,身份又低微,以前为了皇后娘娘也没少得罪她们。
她们自是逮到机会不会放过。
丽妃看着沅稚这狼狈样子,心里解气不少。
“时候不早了,去慈宁宫吧。”丽妃尽兴了,准备离开。
沅稚面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嘴唇都发抖了。
“丽妃娘娘!”沅稚捡起雪地里的丽妃方才掉落的香囊,踉跄着起身递到步撵前,“是您掉落的香囊吧。”
“赏你了!”丽妃才不想要掉地的脏玩意,她想要什么好东西要不到。
“嫔妾才不要这秽物。”沅稚此话一出,丽妃杏眼一睁。
“你竟敢说我的东西是秽物!看来对你的教训还是轻了!”
“娘娘别急,听嫔妾细说。此香囊中怕是有致娘娘不孕之物,嫔妾常年与食材打交道,也懂一些香料,这个香囊里…”
沅稚故意没有把话说完,整个人一仰晕倒了,好在琥珀眼疾手快接住了沅稚。
丽妃见沅稚如此,有了些收敛。
“切,不中用的东西。”丽妃白了沅稚一眼,看着手中的香囊,露出厌恶的神色,示意先去慈宁宫。
琥珀急得要请太医,沅稚伸手拦住了她。
“小主!你醒了!”琥珀差点哭出来。
“呵,我没事,我装的。”沅稚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那慈宁宫我们还去么?”琥珀问。
“去,怎能不去,去了也不要提丽妃的事,换衣服是来不及了,你再去拿件外衣我套在外面便是。”
沅稚身子本就单薄,多穿件外衣也看不出什么。
到了慈宁宫外,沅稚还未踏入慈宁宫,就听见太后的声音。
“哼!这么没规矩的嫔妃皇上是怎么受得住的!这满宫都来了!却偏偏她没到!要哀家候着她一个不成!”
沅稚连忙小碎步踏入主殿。
琥珀紧随其后,解下沅稚的披风跪地请罪:“给太后请安,嫔妾今日一早身子不适,故而来晚了,还望太后开恩。”
沅稚态度诚恳,太后没有多说什么。
“抬起头来,哀家瞧瞧,怎样一个容貌能让皇上一夜临幸!”
太后字字句句透露着不满。
沅稚抬眸,太后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又镇定了下来。
一旁的芝姑姑惊呼:“这…这与当年的宸妃一模一样!”
“住口,乱说什么呢。”太后小声提醒着芝姑姑。
“太后恕罪,奴婢失言了。”
太后也努力镇定了下情绪,可不停搓着念珠的手出卖了她。
“听说,皇后因为你被禁足宫中?”太后果然是来问责的。
“嫔妾只知皇后是说错了话惹恼了皇上,与嫔妾无关。”沅稚恭敬地回。
“哼!巧舌如簧,哀家都知道了。果然和当年的宸妃一样,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下贱坯子只会迷惑皇上,又不懂规矩。既然皇后被禁了足,只得哀家来料理了,从今日起,你日日来慈宁宫学规矩,不得有误,若还像今日这般姗姗来迟,别说哀家送你出宫!”
沅稚磕头谢恩。
对于太后,她不能说太过分的话。
她也知道,太后针对她无非是因为皇上的母妃,或许这样更能博取皇上的怜爱。
众嫔妾见沅稚受了罚,都觉得痛快。
尤其是方才的丽妃,还有一旁正谄媚着陪太后说话的肃贵妃,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当真让人瞧不起。
而这慈宁宫里都没有安排沅稚的座位。
沅稚起身后只能乖乖立在一旁。
仪贵人见了,明知故问道:“妹妹,怎么不坐下?”
又引来众嫔妃讥笑。
太后虽与宸妃没什么过节,可如今的皇后是她侄女,她是在替皇后打抱不平,也是在替崔氏找回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