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喂,王主任吗我是林思语,我要最好的医生团队,最好的设备。
钱不是问题,马上给我女儿做手术！
外公站在一旁,声音像一口枯井,没有波澜。
林思语,你觉得现在做这些,还有用吗
妈妈的动作僵住,没敢回头。
很快,一位头发花白的医生带着两名助手匆匆赶来。
他径直走到病床前,快速翻看着最新的报告,眉头越皱越紧。
妈妈冲过去,抓住他的白大褂。
医生,求求你,救救她,多少钱都可以！
老医生终于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里都是悲哀同情。
林女士,病人早就错过了最佳手术时间。
如果只是简单的错过时间,只是影响术后恢复。
可你,偏偏在她心脏病发作的时候,让人从她身上活生生剜走一块肝。
老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沉重地补充：
强行摘取部分肝脏,直接导致了她多器官衰竭。她的身体已经被掏空了,各项指标都低得吓人。现在别说心脏移植这种大手术,就是稍微大一点的创口,都可能要了她的命。
妈妈彻底没了声,人软了下去。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抬头看医生：
那......那她还能醒过来吗
医生沉默了片刻,给出了最残忍的答案。
看天意。
这三个字,让她浑身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走了。
可她还是不甘心,追问：如果......如果天意让她醒了呢
就算侥幸醒来,身体的亏空也补不回来了。
最多能活一年。
妈妈听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崩溃大哭。
她爬到我的病床前,一遍遍抚摸我冰冷的手。
沁宝,对不起,是妈妈瞎了眼,是妈妈混蛋。
妈妈不求你原谅,妈妈只求你睁开眼睛,再看妈妈一眼。
她抓着我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泪水滚烫。
妈妈对不起你爸爸,让他死不瞑目,是我害了他......
妈妈也对不起你,让你从小就受了那么多委屈,还差点害死你......
她一句句地忏悔,一声声地道歉。
她在我的病床前守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
她说,这是为了偿还爸爸曾经受过的罪。
我醒来时,她正趴在床边,憔悴得不成样子。
看见我睁开眼,她激动得浑身发抖,伸手就想抱我。
沁宝,你醒了,快让妈妈抱抱！
我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躲开了她的手。
她僵住了。
我看着她,平静地开口。
你不是我妈妈,你是岑太太。
妈妈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无措地看着我。
沁宝......对不起......你再给妈妈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不想看见你。
爸爸在梦里跟我说,他也不想看见你。
外公怕我情绪激动,影响病情,让妈妈先出去。
她一步三回头,眼泪流了满脸,依依不舍地被外公推出了病房。
可她没有走,就守在门口,失魂落魄。
我被外公接回了家。
我对他说：外公,我想给爸爸买一块墓地。
外公红着眼,答应给我爸爸买最好的。
爸爸下葬那天,妈妈来了。
她穿着一身黑衣,捧着一个崭新的骨灰盒。
我从她手里接过,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不劳烦岑太太了。
沁宝......
她抱着胳膊,身体在风中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爸爸下葬后,听说她每天都去墓地。
风雨无阻地跪在爸爸的坟前,哭着忏悔。
我让外公把我这些年攒下的十几万红包,都给了照顾我的阿姨。
外公抱着我,眼眶湿润。
我这么懂事的孙女,林思语她怎么下得去手虐待你的
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女儿。
我跟外公说,我想学钢琴。
外公立刻给我请了最好的老师。
妈妈总是远远地站着,听着我不成调的琴声,捂着嘴痛哭。
九个月后。
我弹琴的时候,看见了爸爸。
他穿着我最熟悉的白衬衫,牵着一个漂亮的小男孩,站在阳光下对我笑。
我像以前一样,朝他飞奔过去。
爸爸一把将我抱起来,高高举起。
他说：沁宝,爸爸带你去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
我高兴地点头。
路上,我们遇见了岑太太。
她看到我们,疯了一样想冲过来。
爸爸却拉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一直向前走,没有丝毫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