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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齐宸洲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
他这才想起,三天前江晚琳给他打电话,哭着说老江病情恶化,急需钱做手术。
当时他在片场,沈亦宁正缠着他陪他去试镜。
他随口应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根本没放在心上。
「怎么会,」
「她......她没跟我说啊」
「江哥的朋友圈发过讣告了,您没看到吗」
他当然没看,这些天他眼里只有沈亦宁。
连江晚琳的信息都懒得回复,更别说看她的朋友圈了。
他突然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慌乱。
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从他生命里消失。
他下意识地想给我打电话,问问情况。
可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拨号键的瞬间,身旁的沈亦宁却拉住了他的衣袖。
「宸洲哥,人家想吃旁边的巧克力蛋糕嘛~」
齐宸洲转头看去,一家烘焙店橱窗里,一个精致的生日蛋糕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生日......
这个词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乱的思绪。
他后知后觉地,终于想起来了。
今天,好像是江晚琳的生日。
以前他们还挤在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时。
他用打零工攒下的钱,偷偷给她买了一个最小的蛋糕。
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老婆生日快乐」。
江晚琳看到时,那个一向情绪稳定的女人,眼眶红得像兔子。
她抱着他,声音沙哑地说,那是她二十年来,第一次过生日。
从那天起,他便发誓。
只要他们在一起,每一年,他都会陪她过生日,一次都不会落下。
心口猛地泛起一阵酸涩。
他是怎么了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
在给沈亦宁买下那个她指定的蛋糕时。
齐宸洲鬼使神差地,又单独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让店员立刻打包好,用同城急送送到家里的地址。
没关系的,他想,一会儿陪亦宁吃完,他就立刻赶回去陪她。
江晚琳那么爱他,一定是因为今天他提了离婚,所以他才会一时气昏了头忘记的。
只要他回去,只要他愿意陪她,她肯定就不会生气了。
他提着蛋糕,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转身走向在路边等待的沈亦宁。
沈亦宁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用叉子挖了两口。
下一秒,她随手一扬,把整个蛋糕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他皱紧了眉头,「怎么这么浪费」
沈亦宁却浑不在意,反而又凑上来,拉着他的手臂撒娇:
「哎呀,人家在减肥嘛,尝两口解解馋就行了。」
「那也不至于整个扔掉啊!」
齐宸洲的声音冷了下来。
「一个蛋糕而已,扔就扔了嘛。」
沈亦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理所当然地说。
「宸洲哥你这么有钱,还在乎这个大不了再买一个就是了。」
齐宸洲第一次从心底里,真切地感受到了沈亦宁身上那股令人不适的骄横和肤浅。
他的大脑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我。
我就不会这样。
我最是节俭,哪怕是他吃剩下的一点点饭菜,我都会默默地吃完,从不浪费一粒米。
我总说,我们是从苦日子里熬出来的,不能忘本。
那个永远温和、沉稳,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女人。
和眼前这个只会撒娇、骄纵任性的女孩,身影在这一刻突兀地重叠,又猛然撕裂开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和悔意。
他强压下心头的不悦,柔声说:
「好啦,我的小祖宗,咱们去吃饭吧。」
两人来到一家高档餐厅,沈亦宁毫不客气地点了一桌子昂贵的菜肴,全然不顾齐宸洲的脸色。
齐宸洲瞥了一眼,好几道都是他不爱吃的。
吃饭的时候,沈亦宁还不时抱怨着剧组的伙食不好,导演对她不够重视等等。
齐宸洲耐着性子安慰着,心里却越来越烦躁。
他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和他记忆中那个阳光开朗的少女,判若两人。
他开始想念江晚琳的体贴和温柔。
她总是默默地为他做好一切,从不奢求任何回报。
她会记得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会在寒冷的冬夜为他送上一杯热牛奶,会在他工作疲惫的时候,轻轻地为他按摩肩膀。
而这些,沈亦宁永远都不会做。
吃完饭,沈亦宁又提议去酒吧玩。
齐宸洲实在没有心情,找了个借口拒绝了。
沈亦宁顿时不高兴了,嘟着嘴说:「宸洲哥,你现在越来越不喜欢陪我了。」
齐宸洲无奈地说:「我明天还有工作,太晚回去会影响休息的。」
沈亦宁不依不饶地说:「工作重要还是我重要」
齐宸洲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怒火说:「都重要。」
「哼,我就知道,你心里根本没有我。」
沈亦宁说完,气冲冲地离开了餐厅。
齐宸洲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追求的,究竟是什么
是沈亦宁的年轻和活力还是她对自己的依赖和崇拜
亦或是,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那颗虚荣的心
他不知道。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我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却始终没有人接听。
6.
刚下飞机。
迎面就看到几个师兄师姐站在接机口,冲我招手。
「师兄!师姐!」
大师兄陈星河一把接过我的行李箱。
「师妹,你可算回来了!」
「大家伙儿都惦记着你!」
师姐林雨晴则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晚琳,好久不见。」
我有些红了眼。
林雨晴笑着,伸手理了理我有些凌乱的头发。
「看看,这风尘仆仆的样子,先去食堂,边吃边聊!」
二师兄李铭远和最小的师弟王浩然也凑了上来。
七嘴八舌地聊起了最近的工作进展,气氛热烈得像是在开小型庆功宴。
「走吧走吧,肚子饿扁了!」
「食堂新来了个川湘菜师傅,那辣子鸡丁做得,啧啧......」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往机场外走去。
这里的空气干燥而清新,带着一股子青草和泥土混合的味道,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师姐走在我旁边,语气里带着歉意:
「晚琳,你爸的事。我也是今天听主任说,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扯出一个尽量轻松的笑容:
「没事,师姐。早就过去了,别担心我。」
她定定地看了我几秒,似乎想从我脸上分辨出真假。
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没再多问,只是又重重拍了拍我的胳膊:
「行,有事别一个人扛着。以后我们都在呢。」
走在前面的几个师兄弟似乎也听到了我们的对话,纷纷回过头来插话。
「就是!江师妹,以后哥几个陪你!」
「他娘的,谁敢欺负你,跟我们说!」
他们每个人都在表达着关心,却都默契没有提起齐宸洲。
我心中感激,连连点头,跟着他们涌进了灯火通明的食堂。
......
另一头,齐宸洲急匆匆地回到家。
当他看到挂在门把手上的那个蛋糕盒子时,脚步顿住了。
他皱了皱眉,心里嘀咕着:
难道这次江晚琳真的这么生气吗连蛋糕都不要了
他心里掠过一丝烦躁,推门而入。
「晚琳我回来了!」
「晚琳」
空旷的客厅里只有他的回音,一遍又一遍。
屋子里静得可怕,没有了往日他一回家,就能闻到的饭菜香。
也没有那个会立刻迎上来,接过他手中包包的男人。
他烦躁地将包扔在沙发上,环顾四周。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猛然意识到,客厅里那些成双成对的东西,似乎都不见了。
他最喜欢的那对情侣马克杯,我亲手做的、摆在电视柜上的木雕小人。
甚至连玄关处那两双并排摆放的情侣拖鞋,也只剩下了他自己的那一双。
整个家,仿佛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半,空旷得让人心慌。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看都没看,就急切地接通。
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和急迫:
「晚琳你......」
「齐宸洲!」
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我温和的声音,而是经纪人王姐夹杂着怒火的咆哮。
「江伊宁怀了你的孩子了你还跟那个沈亦宁领了结婚证!你疯了是不是!」
齐宸洲脑子「嗡」的一声。
这些事,他确实没来得及跟王姐说。
他下意识地握紧手机,声音发干:「王姐......你怎么知道的」
王姐在电话那头怒极反笑。
「我怎么知道的你现在立刻、马上,自己去看看今天的新闻头条!」
「齐宸洲,我带了你这么多年,你这次是真给我捅了一个天大的篓子!」
电话被猛地挂断。
齐宸洲颤抖着手,点开了新闻客户端。
铺天盖地的头条,全是他和沈亦宁在餐厅争吵的照片。
但更致命的,是紧随其后的几条爆料,用词肯定,信誓旦旦。
【知情人爆料:新晋小花沈亦宁早已秘密怀孕,腹中胎儿疑似影帝齐宸洲!】
【独家!齐宸洲沈亦宁民政局领证照片流出,大叔恋修成正果】
他看着那张被爆料的领证照片,浑身冰冷。
他不怕这些新闻,他怕的是,江晚琳会看到。
他立刻拨打我的电话,心脏狂跳,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却发现空号了。
齐宸洲不死心地又拨了一遍,结果一模一样。
他再也找不到我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席卷了他全身。
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因为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
再次拨通了王姐的电话,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尖锐而失控。
「王姐!快!马上给我安排!我要开发布会!我要澄清!现在!立刻!」
7.
我专注在手头的项目上,试图让那些复杂的技术数据填满我的大脑。
不给任何杂念留下空隙。
几个组员瘫坐在椅子上,鼾声此起彼伏。
所长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后。
「晚琳,你也去休息吧。」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都连轴半个月了。」
我僵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手背上因过度劳累而冒出的青筋。
原来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吗
这些日子,我像个溺水的人,死死抓着工作这根稻草,不敢让自己停下来。
我怕一闲下来就会想起齐宸洲和父亲,想起那些被我刻意压到心底的糟心事。
「没事,我不累。」
「你这叫不累」
所长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责备。
「你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了脸色比纸还白,走路都打漂。」
「再这么下去,项目还没完成,你就先垮了。」
我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身体确实已经到了极限。
「听我的,去休息。」
所长不容置疑地挥了挥手。
「你们几个都去好好睡一觉。明天上午九点,准时回研究室。」
......
半个月后,这场闹剧最终以另一种方式达到了高潮。
齐宸洲心心念念的新闻发布会终究没能召开。
或许是为了坐实名分,沈亦宁竟然自己开了直播。
「关于网上的传言,我和宸洲哥的感情是真的。」
他举起一本刺眼的红本,对着镜头晃了晃。
「喏,我们已经领证了,是合法夫妻。」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炸了。
其中不乏我和齐宸洲共同的朋友,还有一些一路看着我们走过来的老粉丝。
「我草领证了那江晚琳呢十年啊!喂了狗了」
「沈亦宁这B不是小三上位是什么真不要脸!」
「恶心!齐宸洲眼瞎了吗放着那么好的江晚琳不要,找这么个玩意儿」
沈亦宁显然也看到了这些弹幕,她脸上的得意僵了一瞬,随即化为一种更加嚣张的轻蔑。
「什么小三不小三的」
「领了证的才是正宫,懂吗不懂法的可以去查查法典。」
她这句话,彻底点燃了舆论的火药桶。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个帖子在全网病毒式地传播开来——
《十年痴情喂了狗!深扒影帝齐宸洲与替身小花的上位史,原配竟成最大小丑!》
帖子里没有太多煽情的辞藻,只是用最平实的语言,配上了一张张老照片。
记录了我大学毕业后如何打三份工,供他跑剧组。
如何在他被导演骂得狗血淋头时,抱着他安慰一整夜。
如何为了救他成为了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
帖子的后半段,笔锋陡然一转,变得凌厉而悲愤。
一张张医院的缴费单、病危通知书和齐宸洲陪着沈亦宁出席各种活动的照片平列放在一起。
最后,是一张黑白的遗照,和我爸下葬那天,我跪在墓碑前形销骨立的背影。
帖子的结尾只有一句话:
「十年相依,换来你出轨他人。齐宸洲,你午夜梦回,心安吗」
整个网络,彻底炸了。
舆论从对他们领证的震惊,瞬间转为滔天的愤怒。
齐宸洲的微博评论区在几分钟内被彻底攻陷,咒骂声淹没了一切。
而刚刚还在直播间洋洋得意的沈亦宁,自然也成了众矢之的。
沈亦宁从未受过这种委屈,气急败坏地在帖子下破口大骂:
「假的!全他妈是假的!这是污蔑!是有人在背后搞我们!」
「我和宸洲是真心相爱的!你们这群什么都不知道的喷子,凭什么骂我们!」
那个爆料人却像是算准了时间,反手又甩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几张高清无码的私密照,照片里,沈亦宁依偎在不同人的怀里。
其中一个头发花白,年纪看起来有60多岁。
他们姿态亲昵,场面不堪入目。
爆料人配的文字更是诛心至极:
「能有你假动了全脸,想必后花园也动了吧。」
下面,还附上了一张沈亦宁整容前的照片。
那是一张极其普通,甚至有些土气的脸,和我没有半点相像。
一瞬间,全网轰动。
沈亦宁整容
沈亦宁金主
齐宸洲小三
几个词条以一种屠榜的姿态,血洗了所有平台的热搜榜单。
而另一边,齐宸洲正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他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沈亦宁和江晚琳那么像。
原来,她就是照着我的样子整的!一个拙劣的、廉价的赝品!
他看着照片里,沈亦宁讨好地依偎在那个六十多岁老男人怀里的样子。
那张脸,那张他曾痴迷地亲吻过的脸,此刻却让他感到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他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面前的一切,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
胃里空空如也,吐出来的只有酸水和胆汁。
苦涩的味道从喉咙一直蔓延到心脏。
他趴在冰冷的马桶边,浑身发抖,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选择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抛弃了十年的珍宝,却捡回来一坨沾满了屎的垃圾。
8.
五年与世隔绝,再次将手机握在手里时,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新奇感。
项目终于告一段落。
我们这些被「藏」起来的工程师,也终于重获自由。
候机大厅里人声鼎沸,我指尖笨拙地在屏幕上滑动。
一条娱乐新闻的推送,毫无征兆地撞入我的视线。
《昔日影帝,离婚后背上百亿债款,现只能做清洁工》
心我点了进去,一张高清照片占满了整个屏幕。
照片里,齐宸洲穿着一身橙色的清洁工制服,手里提着水桶,眼神空洞地望着镜头。
他的脸颊凹陷,皮肤蜡黄,曾经顾盼生辉的眼睛里只剩下死水般的疲惫。
最刺眼的是他鬓角的白发,像几根扎眼的银丝,在昏暗的背景下格外醒目。
他才三十七岁。
我盯着那张脸,记忆中那个光芒万丈的女人和眼前这个憔悴的清洁工,无论如何也无法重叠在一起。
时间,真是一把最残忍的刻刀。
「啧啧,你也看这个新闻啊」
旁边一个烫着卷发的大妈凑了过来,手机屏幕上的光映得他满脸兴奋。
「这个坏男人,真是活该!遭报应了!」
他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却丝毫没有掩饰。
「你不知道吧他跟那个小三后来狗咬狗。」
「打离婚官司打了好几年,那女的把他婚后赚的钱分走了一大半呢!」
我没出声,只是默默听着。
大妈见我没反应,说得更起劲了。
「这还不算完!他自己也作孽,得了肾衰竭,要一直透析,听说现在连治病的钱都快拿不出来了!」
「以前那些捧着他的富商,现在躲都来不及呢!」
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那......那个女的呢」
「沈亦宁啊」
「他能有什么好下场!早就被全网封杀了,一分钱都捞不着。」
「后来听说为了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人绑了。」
「现在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呢!嘿,真是报应不爽!」
我靠在椅背上,忽然觉得有些想笑。
这两人最后却以这样一种荒唐的方式,互相毁灭了。
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我回过神,师兄手里拿着两张登机牌,对我扬了扬下巴:
「走了,晚琳,该咱们值机了。」
那一瞬间,积压在我心底五年,甚至更久的沉重和阴霾,仿佛被这轻轻一拍,给拍散了。
我关掉手机屏幕,将那张苍老疲惫的脸和那段荒唐的结局一同锁进黑暗里。
算了。
这些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胸腔里那股郁结之气,终于散了。
与齐宸洲的过往,彻底翻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