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和苏晓在废弃超市翻最后几排货架,指甲盖大的灰尘直往鼻孔里钻。货架尽头突然传来湿黏的拖拽声,还有像是骨头被嚼碎的咔吧响。
苏晓手里的半袋压缩饼干掉在地上,声音不大,却像砸在我心口。
晚晚……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死死抓住我胳膊,……是‘爬行者’。
超市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两点浑浊的暗黄光芒幽幽亮起,死死钉住我们。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浓烈的腐烂甜腥味,熏得人想吐。
跑!
这个念头刚炸开,身体已经先动了。我拽着苏晓就往出口冲,身后那令人牙酸的拖拽声猛地提速,变成沉重的、砸在地面的闷响,越来越近。
玻璃早已碎裂的大门近在咫尺,外面灰蒙蒙的天光透进来,像唯一的生路。
啊——!
苏晓的尖叫撕裂空气。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上我的后背,剧痛让我眼前发黑,整个人像破麻袋一样被撞飞出去,狠狠砸在布满灰尘和碎玻璃的收银台上。肋骨可能断了,喉咙里全是铁锈味。
我挣扎着抬头,心脏瞬间冻住。
苏晓被一只覆盖着青黑色鳞片、关节扭曲反折的巨大爪子死死按在地上。那东西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膨胀、蠕动,像一滩会移动的腐烂肉山,长着好几张布满细密獠牙的口器,粘稠的涎液正滴落在苏晓惨白的脸上。
晚晚!救我!苏晓的哭喊带着濒死的绝望。
爬行者其中一张口器猛地张开,朝苏晓的头颅噬咬下去!
不——!
我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撕心裂肺的吼叫。一股无法形容的灼热猛地从我心脏炸开,瞬间席卷四肢百骸,像是要把我从内部点燃、烧成灰烬。剧痛和一种诡异的充盈感同时爆发。
嗡——
视野骤然被一片柔和却不容忽视的白光占据。
那白光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我身上,确切地说,是从我下意识伸出的指尖迸发出来!纯粹、洁净,带着一种令人心神安宁的奇异力量。它无声地扩散,像一圈温柔的涟漪,瞬间扫过苏晓和那只正要行凶的爬行者。
奇迹发生了。
爬行者那张噬咬下去的口器,在触碰到白光的刹那,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黄油,发出嗤啦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轻响。覆盖着它身体的青黑色鳞片迅速褪色、干瘪,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水分和污秽,大片大片地剥落。它庞大扭曲的身躯剧烈地抽搐起来,发出一种不再是兽吼、更像是无数怨魂被强行净化消弭的尖细悲鸣。
那庞大的、令人作呕的身躯,在白光中迅速萎缩、瓦解,最终化为一小堆灰白色的、像是被高温彻底焚烧过的余烬。
超市里令人窒息的腐烂甜腥味,也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空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干净。
白光收敛,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只是幻觉。
剧痛和极致的虚弱感海啸般袭来,我眼前阵阵发黑,身体软得像面条,直接瘫倒在冰冷的瓷砖地上,大口喘气,汗水瞬间浸透了后背。
晚晚!晚晚你怎么样苏晓连滚爬爬地扑过来,脸上还带着泪痕和劫后余生的惊悸,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的狂喜,你……你刚才是你那光你觉醒了你杀了爬行者!
她语无伦次,手忙脚乱地想扶我,又怕碰疼我。
我……喉咙干得冒烟,我艰难地发出一个音节,感觉全身骨头都被拆开重组了一遍,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心脏还在狂跳,刚才那股从体内爆发、焚尽污秽的力量带来的震撼感,远比身体的虚弱更让我心惊。
净化
那个词毫无征兆地撞进我混乱的脑海。是了,那种感觉,就是纯粹的、将污秽彻底抹除的净化。
回到我们那个用废弃地铁隧道改造的临时聚居点——铁壳子,消息就像长了翅膀。我和苏晓互相搀扶着,还没走到我们那用破布帘子隔开的小角落,各种目光就已经粘了上来。好奇的,探究的,羡慕的,还有……几道格外阴冷的。
听说了吗林晚!她觉醒了!就在东边那个超市,一个人干翻了一只爬行者!
真的假的爬行者那玩意儿子弹都打不穿!
千真万确!苏晓亲眼看着的!说林晚手一指,一道白光过去,那怪物就烧成灰了!
我的天,那是什么能力元素系光
谁知道呢,反正是真大佬!咱们‘铁壳子’总算有个能镇场子的了!
窃窃私语像背景音一样嗡嗡响。苏晓扶着我坐下,小心翼翼地问: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我摇摇头,其实浑身骨头还在隐隐作痛,但更强烈的是一种空乏感,像是身体被刚才那股力量彻底掏空了。就是累,像跑了十场马拉松。
你这能力太神了!苏晓眼睛亮得惊人,压低了声音,绝对是特殊系!净化是不是能把那些污染、辐射什么的都弄干净
我心里一动。超市里发生的一切太突然,根本没时间细想。净化……如果真像苏晓说的那样,那这能力在如今这个被变异和污染蹂躏得千疮百孔的世界里,价值简直无法估量。
不清楚,我实话实说,声音还有点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就想着不能让那东西伤了你……力量自己就跑出来了。
本能反应才最真!苏晓一脸笃定,你这绝对是老天爷赏饭吃!以后咱们的日子……她话没说完,眼神瞟向布帘子外面,脸上的兴奋淡了些,染上一点警惕。
布帘子被一只骨节分明、带着几道陈旧疤痕的手猛地掀开。
陈锋站在外面。
他是铁壳子里势力最大的那伙人的头儿。身材高大,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扫过我和苏晓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股无形的压力。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一脸凶悍的手下,像两尊门神。
林晚,陈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毒蛇的信子,听说你觉醒了动静不小啊。
整个隧道似乎都安静了一瞬。刚才还嗡嗡的议论声瞬间消失,只剩下远处管道滴水的声音,滴答,滴答,敲在人心上。
苏晓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半个身子挡在我前面。我按住她微微发抖的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紧张和那该死的虚弱感,抬头迎上陈锋的目光。
运气好。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差点把命搭进去。
哦陈锋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却没到达眼底,什么能力让大伙儿开开眼他往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布帘子透进来的所有光线,阴影笼罩下来。
压迫感像实质的石头压在我胸口。我知道他在试探,甚至可能是威胁。在这个秩序崩坏的地方,一个突然出现的强大能力者,要么被拉拢,要么被……清除。
刚觉醒,还不稳定。我垂下眼,看着自己还有些发颤的手,用了一次,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快没了。
这是实话。我甚至能感觉到身体里那股力量像枯竭的泉眼,空空荡荡。
陈锋盯着我看了几秒,那眼神锐利得像要把我剖开。隧道里落针可闻,只有我们几人压抑的呼吸声。
行,他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好好养着。这世道,有个本事不容易。他意味深长地又扫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东西让我后背发凉。养好了,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说完,他不再废话,转身带着手下走了。沉重的脚步声在隧道里回荡,渐行渐远。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苏晓才猛地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地上。吓死我了……晚晚,他肯定盯上你了!
我靠在冰冷的隧道壁上,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我知道。
陈锋最后那句话,不是关心,是警告,也是宣告所有权。在他眼里,我这个刚觉醒的净化者,已经成了他必须掌控的资源。
接下来几天,我成了铁壳子里最金贵的瓷器。陈锋的人每天雷打不动地送来一份相对干净的食物和一小瓶过滤水,分量不多,但在这个食物短缺的地方,已经是绝对的奢侈品。送东西的人放下就走,从不说话,但那沉默本身就带着压力。
我知道,这是陈锋的圈养。他在等我恢复,等我这个工具变得趁手好用。
身体的恢复比想象中慢。那种被掏空的感觉如影随形。我尝试着集中精神,去感受那天在超市里爆发出的力量。它像一团沉睡的星云,沉寂在我身体深处,微弱地回应着我的呼唤,却吝啬于提供任何实质的力量。每一次尝试都让我精疲力竭,像在沙漠里跋涉,明明知道水源就在前方,却永远触不到。
苏晓成了我最忠实的护法兼实验员。她不知道从哪里翻腾出一些被污染的东西——一个边缘发黑、沾着可疑污渍的罐头盒,几片被辐射尘覆盖得看不清字迹的塑料片。
试试!晚晚,试试这个!她把罐头盒塞到我手里,眼神充满期待,集中精神!就像那天想着救我一样!
我哭笑不得,但还是握住那个冰冷油腻的罐头盒,闭上眼,努力回忆那种濒死关头爆发的意念。掌心似乎有极其微弱的热流涌动了一下,像火星一闪,随即熄灭。罐头盒毫无变化,依旧散发着令人不快的锈蚀和污染气息。
呃……苏晓有点失望,随即又打起精神,没事没事!刚觉醒嘛,蓝条短很正常!恢复恢复就好了!她乐观得近乎盲目。
有时,她会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压低声音:晚晚,你说……你这能力,能净化‘人’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无数次。人我看着她,你指什么
就是……那些被轻微辐射或者污染弄伤的人啊!或者……吃了不干净东西闹肚子那种苏晓比划着,以前老张头,不就是被变异的野猫抓了,伤口一直烂,最后……她没说完,但意思我们都懂。在这个缺医少药的世界,一点小伤感染都可能致命。
不知道。我实话实说,心里却沉甸甸的。如果能,这意味着什么救命的曙光还是……更大的麻烦
机会很快就来了。
聚居点里一个负责清理外围垃圾的小伙子阿力,在一次外出时不小心被一种带刺的变异藤蔓划破了手臂。伤口不大,但流出来的血颜色发暗,伤口周围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肿胀,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
辐射感染!有经验的人只看了一眼就下了结论,语气沉重。这在聚居点几乎是判了死刑。
阿力才十七八岁,疼得脸色惨白,缩在角落里,眼神里全是恐惧和绝望。他的同伴围着他,束手无策,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晚晚……苏晓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声音带着哭腔和强烈的祈求,救救他……求你了,试试看!你能行的!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我身上。有期待,有怀疑,更多的是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希冀。连负责看守我们这片区域的、陈锋的一个手下也闻讯赶了过来,抱着胳膊站在人群外,冷眼旁观。
压力像山一样压过来。我走到阿力面前,蹲下。他手臂上的伤口触目惊心,那股灰败的死亡气息正沿着血管缓慢而坚定地蔓延。
会很疼。我看着他恐惧的眼睛,低声说。我不知道会不会疼,但超市里爬行者被净化时发出的悲鸣让我心有余悸。
阿力咬着牙,用力点点头,汗珠大颗大颗地从额头滚落。
我深吸一口气,摒弃所有杂念,将手掌虚悬在他伤口上方。闭上眼,不再去想后果,不去想陈锋的威胁,不去想失败会如何。我的意识沉入身体深处,像在无边黑暗的海洋里摸索,寻找那一点微弱却存在的星火。
救他!
像那天救苏晓一样!
这个念头纯粹而强烈。
嗡……
掌心传来熟悉的、细微的灼热感,不再是微弱的火星,而是像一根被点燃的细线。一点微弱却纯净的白光,如同最细小的萤火,从我掌心浮现,轻柔地覆盖在阿力灰败的伤口上。
滋……
一股淡淡的、类似蛋白质烧焦的气味弥漫开。阿力猛地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额头青筋暴起。
按住他!我低喝,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旁边的人立刻死死按住阿力的肩膀和手臂。
我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掌心那一点微弱的光上,感觉体内的力量正被急速抽走,比上次还要快!那点白光顽强地附着在伤口上,像最精密的激光,精准地灼烧、剥离着那些被辐射污染的坏死组织和侵入的毒素。
肉眼可见的,伤口周围灰败肿胀的皮肤颜色开始变浅,那种不祥的暗色如同潮水般褪去,露出底下鲜红的血肉本色。虽然伤口依然存在,但那股令人心悸的、不断蔓延的腐烂气息,被彻底扼制住了!
白光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就彻底熄灭。我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的强烈眩晕袭来,差点直接栽倒。苏晓眼疾手快地扶住我。
晚晚!
林晚姐!
周围的惊呼响起。但我顾不上自己,死死盯着阿力的手臂。
伤口不再流出发暗的血,红肿也明显消退了大半,虽然还狰狞,却焕发出一种……属于健康血肉的生机。阿力急促的喘息平复下来,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臂,又看看我,嘴唇哆嗦着,巨大的惊喜和感激几乎要将他淹没。
不……不疼了!那股钻心的凉气……没了!真的没了!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神了!真的神了!
伤口……伤口变干净了!辐射感染止住了!
净化!真的是净化!林晚能净化污染!
惊叹声、欢呼声、劫后余生的哭泣声交织在一起。看着阿力眼中重燃的生机,感受着周围人看我的眼神从好奇、敬畏变成了近乎虔诚的感激和依赖,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成就感和巨大压力的情绪攫住了我。
我能救人。我真的能净化污染,把生命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这份力量的价值,此刻才如此清晰地、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上。它不再是超市里昙花一现的求生本能,而是真真切切能改变命运的力量。
我下意识地抬眼,穿过激动的人群缝隙,正好对上隧道远处阴影里,陈锋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睛。他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抱着手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眼神,像盯住了猎物的鹰隼,充满了赤裸裸的、志在必得的占有欲。
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巨大的喜悦被更深的寒意覆盖。
阿力手臂上的辐射感染被我净化掉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重磅炸弹,在铁壳子乃至周边几个小型聚居点都掀起了滔天巨浪。
铁壳子地铁站入口处,原本只有稀稀拉拉几个拾荒者出入的破败通道,开始变得热闹非凡。每天天刚蒙蒙亮,入口附近就聚集起黑压压的人群。有拄着木棍、瘦骨嶙峋的老人,有抱着不停咳嗽、小脸烧得通红的孩子,有捂着渗血伤口、脸色灰败的壮年……他们大多衣衫褴褛,眼神浑浊,但望向隧道深处的目光,却燃烧着同一种东西——绝望中迸发出的、近乎疯狂的希望。
求求你们!让我进去见见林小姐吧!我孩子……我孩子快不行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抱着个气息奄奄的婴儿,试图冲破陈锋手下用废铁板和木棍临时搭建的简陋路障。
滚开!都他妈滚远点!看守的壮汉一脸凶戾,不耐烦地用棍子敲打着铁板,发出哐哐的巨响,林小姐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再往前挤,别怪老子不客气!
林小姐!救救我男人吧!他被变异鼠咬了,伤口烂得……烂得都能看见骨头了!另一个方向传来凄厉的哭喊。
行行好!给口水喝也行啊……
哀求声、哭喊声、推搡声、看守的怒骂声混杂在一起,像一曲末世悲歌,日复一日地在入口处上演。空气里弥漫着汗臭、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
我和苏晓被陈锋保护在隧道最深处一个相对干燥、被他手下严密把守的废弃设备间里。外面震天的喧哗隐隐约约传来,像沉闷的鼓点敲在心上。
晚晚……苏晓扒着门缝往外看,脸色发白,外面……外面好多人……都在喊你的名字。
我靠坐在冰冷的金属设备箱上,手里捏着半块陈锋派人送来的、据说是从某个废弃仓库找到的压缩饼干。味同嚼蜡。外面的每一声哭喊,都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陈锋这是把你当金矿圈起来了!苏晓关上门,压低声音,带着愤怒,他故意拦着不让人进来!就是想独占你的能力!
我知道。我咽下干涩的饼干碎屑,声音有点哑。陈锋的意图毫不掩饰。他派了更多人手保护(实为监视)我们,送来的食物和水规格明显提高,甚至还有一小罐据说能补充体力的能量饮料。他需要我尽快恢复,成为他稳固权力、甚至向外扩张的王牌。
代价是,我的能力,只能为他和他认可的人服务。
可那些人……苏晓指着门外,眼圈红了,他们真的快死了!
我闭上眼,阿力手臂上那褪去灰败、重现生机的画面和隧道外那些绝望的面孔不断在眼前交替。我能救他们。我的力量,本应属于所有在绝望中挣扎的生命。
现在不行。我睁开眼,看着自己依旧有些发颤的手。这几天我一直在尝试恢复和练习。对阿力的治疗几乎耗光了我当时所有的力量,恢复过程极其缓慢。我尝试净化一些小物件,比如被污染的水滴、沾着辐射尘的布片,效果显著,但每一次使用,都伴随着强烈的疲惫和虚弱感。
力量太弱,消耗太大。我就像一个捧着金碗的乞丐,碗里的金子能救命,但我力气太小,每次只能挖出一点点。
更让我心惊的是陈锋的控制。设备间的门从外面锁着,只有送东西时才会打开,门口二十四小时守着两个面无表情的壮汉。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贸然反抗,不仅救不了外面的人,我和苏晓也会立刻陷入险境。
那怎么办就看着他们……苏晓说不下去了。
我沉默着。掌心微微发热,那沉睡的星云似乎感应到我内心的焦灼,微弱地旋转了一下。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骤然闪现。
苏晓,我压低声音,凑近她耳边,你帮我个忙……
机会在两天后的凌晨降临。
陈锋手下一个小头目,绰号疤脸的,在清理外围一处新的废墟点时,被坍塌的混凝土块砸伤了腿,伤口很深,嵌入了不少污染物,人也发起了高烧。陈锋亲自带人把他抬了回来,安置在设备间隔壁的一个小隔间里。
林晚!陈锋一脚踹开设备间的门,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疤脸快不行了!你马上过去!
他语气是命令式的,不容置疑。门外看守的两人也紧张地探头看过来。
来了!
我强压下心头的紧张,点了点头,撑着还有些虚弱的身体站起来。好。我看向苏晓,苏晓,扶我一下。
苏晓立刻上前搀住我,手心全是汗。
我们跟着陈锋走到隔壁。隔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伤口腐烂的恶臭。疤脸躺在简易担架上,脸色蜡黄,嘴唇干裂起皮,一条腿血肉模糊,肿得不成样子,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陈锋的几个核心手下都围在旁边,气氛凝重。
快点!陈锋催促,眼神凌厉。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担架旁蹲下,将手掌虚悬在疤脸那条肿胀溃烂的伤腿上方。这一次,我没有像治疗阿力那样闭上眼睛。我集中全部精神,努力调动着体内那恢复了一些的力量。
嗡……
微弱的白光再次从我掌心浮现,比上次治疗阿力时似乎凝实了一点点,如同薄纱,覆盖在伤口最严重的区域。那股熟悉的灼热感传来,伴随着滋滋的轻响。
腐肉和污秽在纯净的白光下被迅速分解、剥离。伤口深处被污染的血液颜色开始变浅。疤脸在昏迷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抽搐了一下。
按住他!陈锋低喝。
他的手下立刻死死按住疤脸。
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陈锋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都牢牢锁定在我手掌下那神奇的白光和不断变化的伤口上。
就在这一刻!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苏晓。她借着搀扶我起身的姿势,身体微微前倾,巧妙地挡住了旁边一个看守投向门口的视线。她放在身侧的手,极其隐蔽地、飞快地朝门口方向做了个手势。
门口那个原本一脸紧张的看守,眼神闪烁了一下,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他是阿力的表哥,一个沉默寡言的汉子。昨天夜里,苏晓就是通过他,把消息传递了出去——当陈锋的注意力被疤脸的伤势牢牢吸引时,就是外面那些人唯一的机会!
时间仿佛被拉长。
我掌心的白光持续净化着伤口深处的污染。陈锋紧盯着我的手,眉头紧锁,似乎在评估我能力的极限和消耗。他的几个手下也都屏息凝神。
突然!
放我们进去!求求你们了!
林小姐!救救我女儿!
跟他们拼了!
隧道入口的方向,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比往日猛烈十倍、百倍的嘶喊和冲撞声!那声音如同汹涌的浪潮,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瞬间席卷了整个隧道!
怎么回事!陈锋猛地转头,脸色剧变!
锋哥!不好了!外面……外面的人冲卡了!人太多,挡不住了!一个手下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上带着惊恐。
废物!陈锋勃然大怒,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凶狠,抄家伙!给我把人都打出去!谁敢冲进来,给我往死里打!
他顾不上疤脸了,厉声下令,带着几个核心手下就要往外冲。
就是现在!
苏晓!我低喝一声。
早已准备好的苏晓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陈锋他们冲出去的背影方向狠狠砸去!
砰!
布包在半空中炸开,一大蓬灰白色的粉末——混杂了生石灰和磨碎的干燥辐射尘——瞬间弥漫开来,像一团呛人的烟雾!
咳咳咳!什么东西!
妈的!眼睛!我的眼睛!
冲在最前面的陈锋和几个手下猝不及防,被兜头罩脸的粉末呛得剧烈咳嗽,眼睛刺痛流泪,瞬间失去了方向感,狼狈地停下脚步,捂着脸咒骂。
混乱!完美的混乱!
我立刻收回净化疤伤口的力量(他的核心污染已被清除,暂时死不了),拉起苏晓,趁着这短暂的、由入口处绝望人群的冲击和这团粉末制造的混乱空隙,转身就朝隧道深处、一个早已观察好的废弃通风管道口跑去!
拦住她们!陈锋愤怒的咆哮从烟雾和咳嗽声中传来,带着被愚弄的狂怒。
但烟雾阻挡了视线,入口处的巨大混乱牵扯了大部分人手。守在设备间门口的两个看守,阿力的表哥已经悄无声息地让开了路,另一个则被入口方向的暴动惊得有些发懵。
我们像两条滑溜的鱼,在混乱的人群边缘和堆满杂物的隧道阴影里穿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身后是陈锋暴跳如雷的怒吼和手下们混乱的叫骂。
通风管道口就在前面!一个被锈蚀铁栅栏封住、但早已被我们偷偷锯断了几根关键横杆的口子!
快!苏晓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兴奋。
我们手脚并用,用尽吃奶的力气,钻进了那个狭窄、布满灰尘和蛛网的管道口。
身后,陈锋气急败坏的吼声被厚重的管壁隔绝,变得模糊不清:
给我找!挖地三尺也要把林晚给我抓回来!
通风管道里弥漫着陈年的铁锈味和浓重的灰尘,几乎令人窒息。管道狭窄低矮,我和苏晓只能弓着腰,手脚并用地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冰冷的金属硌着膝盖和手掌,每一次移动都带起呛人的灰尘。
身后隧道里陈锋愤怒的咆哮和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终被管道本身的回音彻底吞没。死寂笼罩下来,只剩下我们粗重压抑的喘息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跳动。
甩……甩掉了吗苏晓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气都喘不匀。
暂时……我喉咙干得冒烟,肺部火辣辣地疼。刚才那一下爆发式的奔跑和钻管道,几乎耗尽了这两天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力气。掌心那点微弱的力量感应,此刻更是沉寂得如同死水。快走,这里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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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道并非直线,七拐八绕,岔路极多。我们只能凭着感觉,尽量朝着远离铁壳子的方向移动。黑暗像粘稠的墨汁,包裹着一切。未知的恐惧和身后随时可能追来的威胁,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们的神经。
不知爬了多久,苏晓突然低呼一声,带着哭腔:晚晚……没路了!
前方,管道被坍塌的混凝土块和扭曲的钢筋彻底堵死,只留下狭窄的缝隙,根本不可能通过。绝望瞬间攫住了我们。退回去后面是陈锋的追兵。留在这里无异于等死。
别慌……我强迫自己冷静,摸索着四周冰冷的管壁。指尖触碰到一处异常的、微微松动的锈蚀铁皮。用力一推!
哗啦!
一块锈蚀严重的铁皮被我硬生生推开了,露出后面一个狭窄的、向下倾斜的缝隙!一股更阴冷、带着霉味和湿气的风从缝隙里吹出来。
是维修通道!苏晓惊喜地低叫。
我们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这条通道更加陡峭狭窄,几乎是垂直向下滑行了十几米,才重重地摔在一个相对宽敞、但异常潮湿的空间里。冰冷的地面积着浅浅的污水。
这……这是哪里苏晓打开随身携带的、光线微弱的手电筒(从陈锋送来的物资里省下的),光束扫过四周。斑驳脱落的墙皮,锈迹斑斑的巨大管道和阀门,墙上模糊不清的设备重地、小心触电等警示标语……这里似乎是城市地下更深处的某个废弃供水泵站。
阴冷,死寂,只有水珠滴落的嘀嗒声。
暂时安全了。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强烈的疲惫和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我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滑坐在地,大口喘气,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晚晚,你脸色好难看!苏晓担忧地凑过来,用手电光晃了晃我的脸。
没事……累的。我摆摆手,闭上眼睛,努力集中精神去感应身体深处。那团沉寂的星云似乎因为刚才的生死逃亡和持续的紧张感,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一丝丝细微的暖流,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缓慢地、艰难地从四肢百骸汇聚向核心。
恢复速度……似乎比在铁壳子时快了一点点是因为脱离了陈锋高压的环境,还是因为刚才的极限压榨刺激了它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我们得找个更安全的地方。我喘匀了气,撑着墙壁站起来,腿还在发软。这里太湿太冷,待久了会生病。
苏晓用手电仔细探查着这个巨大的泵站空间。光束最终定格在远处角落里一个用防水帆布和废弃木板搭建的、极其简陋的棚屋上。
有人苏晓立刻紧张起来,握紧了手里防身的铁棍。
我们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靠近。棚屋没有门,只有一块破布帘子垂着。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苏晓用铁棍小心地挑开布帘。
微弱的光线下,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张用砖头和木板搭成的床铺,上面铺着脏污的毯子。角落里堆着一些空罐头盒和塑料瓶。空气里弥漫着陈腐的气味。
好像……废弃了苏晓松了口气。
我们走了进去。空间很小,但至少能遮风挡雨(虽然挡不住这里的潮气),比直接坐在污水里强。疲惫和寒冷让我们顾不上太多,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
总算……暂时逃出来了。苏晓把最后一点压缩饼干掰开,分给我一半,自己也小口啃着,接下来怎么办
活下去。我看着手里那点可怜的饼干,目光却异常坚定,然后,弄清楚这能力到底能做什么,做到什么程度。我摊开手掌,集中意念。一点比萤火虫还要微弱的光芒,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在掌心亮起,虽然微弱,却顽强地驱散了指尖的一小片黑暗。
这里没人管着我们了。我握紧拳头,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力量,我们自己来。
废弃泵站成了我们临时的避难所。这里阴冷潮湿,但胜在位置隐蔽,入口被坍塌的管道和铁皮巧妙遮掩,陈锋的人一时半会儿很难找到这里。
摆脱了陈锋的高压控制,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也获得了真正练习能力的时间和空间。
练习的对象遍地都是。
泵站里积存的污水,浑浊发绿,散发着刺鼻的怪味。我将手掌悬在水面上方,集中精神,努力引导着体内那如同涓涓细流般的力量。微弱的白光艰难地浮现,像一层薄雾覆盖水面。几秒钟后,白光消散,我累得额头冒汗。再看那汪污水,虽然依旧浑浊,但刺鼻的怪味明显淡了许多。
有用!晚晚!味道没那么冲了!苏晓凑近闻了闻,惊喜地叫道。
我点点头,拿起一个捡来的、沾满油腻和污垢的罐头盒。白光再次亮起,附着在盒壁上。滋滋的轻响中,那些顽固的污垢像是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露出底下相对干净的金属本色。
哇!这以后捡到的东西都能弄干净了!苏晓眼睛发亮,像是看到了新大陆。
练习是枯燥而痛苦的。每一次使用能力,无论多么微小,都会带来强烈的疲惫感,像跑完一场长跑。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次耗尽后的恢复,那涓涓细流似乎都会壮大一丝丝,流淌得也顺畅了一点点。对力量的掌控,也从最初的失控爆发,变得逐渐听话。
最大的惊喜发生在几天后。
我们在泵站深处一个干燥的角落发现了一小片顽强生长的、灰绿色的苔藓。在辐射和污染无处不在的世界里,绿色植物几乎绝迹。
晚晚!快看!苏晓激动地指着那片苔藓,活的!是活的!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蹲下身。那片苔藓看起来病恹恹的,颜色暗淡,边缘有些发黑,显然也受到了污染的影响。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我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触碰苔藓的边缘,将一丝微弱到极致、几乎难以察觉的净化之力,如同最温柔的春雨般,缓缓渡了过去。
奇迹发生了。
那片被触碰到的、原本灰败的苔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死气沉沉的灰黑色,焕发出一种充满生机的、鲜嫩的绿色!而且,这抹绿色,正缓慢而坚定地,向周围的苔藓蔓延开去!
活了!它活过来了!颜色变绿了!苏晓捂着嘴,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净化!不止是祛除污秽,它甚至能唤醒生命本身的活力!
这个发现让我心潮澎湃。看着指尖下那抹象征着生命与希望的鲜绿,一个模糊的、却无比强烈的念头在我心中成型。
苏晓,我转头看她,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激动,你说……如果我能净化出一小块地……哪怕只有几平方米……我们是不是……就能种点东西
苏晓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呼吸都停滞了。种……种东西能吃的
试试!这个念头一旦生根,就疯狂地滋长起来。
泵站外,沿着一条废弃的、干涸的检修通道,我们找到了一小块相对平坦、被厚厚的辐射尘覆盖的土地。灰白色的尘埃像一层死亡之纱,覆盖着一切。
我跪在冰冷的土地上,将双手深深插入那令人绝望的尘埃里。闭上眼,摒弃所有杂念,将全部的心神和意念沉入掌心,沉入大地。
这一次,不再是涓涓细流。我调动起这些天恢复和积累的所有力量!那团沉睡的星云在体内骤然加速旋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嗡——!
强烈的白光瞬间从我掌心爆发,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烈阳!纯净、磅礴的力量汹涌而出,以我的双手为中心,霸道地向着四周辐射开去!
白光所过之处,覆盖在地表的厚重辐射尘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沙丘,瞬间消融、湮灭!灰白色的死亡之纱被彻底撕碎!泥土深层的污染被连根拔起、净化!
嗤嗤嗤……
刺耳的、如同无数污秽被瞬间焚毁的声音密集响起。白光笼罩的范围不断扩大,一平米、两平米……五平米!
当白光最终耗尽、缓缓消散时,我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眼前阵阵发黑,直接瘫软在苏晓怀里。汗水瞬间浸透了衣服,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晚晚!你怎么样苏晓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我喘着粗气,艰难地抬起眼皮,看向那片被白光洗礼过的土地。
灰白色的辐射尘消失了。
一片大约五六平方米的土地,清晰地裸露出来。泥土是深褐色的,带着久违的、属于大地的湿润气息。干净,纯粹,散发着一种……勃勃的生机!与周围依旧死气沉沉、覆盖着辐射尘的区域,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鲜明对比!
成了……真的……成了……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冲垮了极致的疲惫,我靠在苏晓怀里,看着那片小小的净土,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
希望!我们亲手创造出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希望!
那片被净化出来的小小土地,成了我们新的圣地。
苏晓像守护眼珠子一样守护着它。我们小心翼翼地将从苔藓上收集到的、为数不多的种子——几颗干瘪的、不知名植物的小颗粒,还有几块被我净化过、重新焕发生机的苔藓块——埋进了这片珍贵的净土里。
每天,我们都会轮流守在旁边,用净化过的、储存起来的雨水小心浇灌。每一次看到泥土里冒出哪怕一丁点微弱的绿意,都足以让我们欢呼雀跃好一阵子。
能力在持续使用中缓慢而坚定地增长着。我不仅能更持久地净化水源、食物和土壤,对力量的掌控也越发精细。一次偶然的尝试,我甚至成功地将一丝净化之力凝聚在指尖,形成一道极其微弱却稳定的光丝,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清除了苏晓手臂上一道被铁锈划伤后开始红肿的伤口里的污染源。
晚晚!你简直是人形净化仪!苏晓看着自己迅速好转的伤口,兴奋地手舞足蹈。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铁壳子的混乱虽然暂时平息,但关于净化者林晚的传说,如同野火燎原,在周边各个挣扎求生的幸存者聚居点疯狂传播。版本也越来越离奇,从能治疗辐射伤,到能净化土地,最后甚至有人说她能驱散变异兽、带来甘霖……
这份被神话的能力,像黑夜中最明亮的灯塔,吸引着所有渴望生存的目光,也引来了……觊觎。
最先找上门的是距离铁壳子不算太远的旧货市场聚居点的代表。那是一个满脸风霜、眼神却透着精明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同样面黄肌瘦的护卫。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一路摸到了泵站附近。
林小姐,中年男人隔着一段安全距离,姿态放得很低,带着恳求,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我们那儿有几个孩子,喝了被污染的水,快不行了……求您……救救他们吧!我们愿意用所有能拿出的东西交换!
他身后一个护卫打开一个破旧的背包,里面是几块发黑的肉干、一小袋浑浊的粗盐、还有两盒看起来还算完好的抗生素药片——在末世,这绝对算得上重礼。
看着对方眼中那和阿力表哥、隧道外绝望人群如出一辙的祈求,再看看苏晓眼中无声的询问,我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带一个最重的孩子过来。我只能尽力试试。
我没有提交换。这份力量,不该被标价。
中年男人千恩万谢,留下一个护卫等候,自己飞快地跑回去带人。
当那个被抱来的、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浑身滚烫、嘴唇发紫陷入昏迷的小女孩放在我面前时,苏晓忍不住别过了头。孩子母亲跪在一旁,泣不成声。
我深吸一口气,将手掌轻轻覆在孩子滚烫的额头上。这一次,调动力量不再像最初那样艰难。温和的白光如同暖流,缓缓注入孩子体内。我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清除着她血液和内脏中肆虐的污染毒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汗水顺着我的鬓角滑落。孩子的体温开始缓慢下降,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发紫的嘴唇也一点点恢复了血色。
当孩子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缓缓睁开眼睛时,她母亲扑上来抱住她,嚎啕大哭,那哭声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
神迹!真的是神迹!中年男人和他带来的护卫激动得浑身发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感激。
消息像插上了翅膀。
旧货市场之后,锅炉房、地下车库、桥洞帮……越来越多不同聚居点的代表,带着各自急需救治的重伤员或垂危的病人,跋涉而来。他们大多衣衫褴褛,带着仅存的一点可怜巴巴的贡品——半瓶还算干净的水,几块硬邦邦的杂粮饼,甚至只是几颗保存完好的螺丝钉(在缺乏工具的时代,这也有价值)。
泵站外那片小小的净土旁,渐渐形成了一个自发的、简陋的医疗点。人们自觉地排起长队,带着敬畏和希冀等待着。
我和苏晓的生活变得异常忙碌。我每天耗尽力量去救治那些被污染和辐射折磨的人,疲惫不堪。苏晓则负责维持秩序,分发我们净化储存的少量净水,照顾那些治疗后虚弱的人。她甚至开始用我净化过的废布条和塑料布,搭建起简陋的遮风挡雨的棚子。
看着那些被抬进来时奄奄一息,经过我救治后能自己走出去的人;看着排队的人群中,因看到希望而亮起的眼睛;看着那片小小的净土里,顽强生长、绿意越来越浓的幼苗和苔藓……
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和使命感在我心中升腾。疲惫,但值得。
然而,这份逐渐扩大的影响力和聚集起来的人群,如同一块越来越大的磁石,最终还是引来了最不愿面对的铁屑。
那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勉强透过泵站顶部的缝隙,在地面投下几道昏黄的光柱。我刚耗尽力量救治完一个被变异毒虫咬伤、伤口溃烂发黑的猎人,正靠在苏晓递来的水壶边休息。
泵站入口处那片相对宽敞的空地上,人群突然一阵骚动,自动分开一条通路。
陈锋带着七八个手下,如同闯入羊群的狼,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他脸色阴沉,目光扫过这片自发形成的小营地,扫过那些排队等待的病人和家属,最后像两把冰冷的刀子,狠狠钉在我身上。
他身后的人,手里都拎着自制的砍刀和磨尖的钢筋,眼神凶狠。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泵站。
喧闹声戛然而止。排队的幸存者们脸上露出惊恐,下意识地向后退缩。苏晓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挡在我身前,手里紧紧攥着那根防身的铁棍,指节发白。
林晚,陈锋的声音不高,却像冰渣子摩擦,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日子过得挺滋润啊躲在这里当起救世主了
他踱着步,目光扫过那片小小的、绿意盎然的净土,又看了看旁边堆积的、由各个聚居点送来的、虽然寒酸却种类繁多的贡品,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讥讽的弧度。
看来你这‘净化’的金饭碗,到哪儿都饿不死。他停在我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和一种被背叛的愤怒,怎么忘了是谁给你吃给你喝,让你活下来的
陈锋,我推开苏晓的手,强撑着疲惫的身体站直,毫不避让地迎上他压迫感十足的目光,在‘铁壳子’,我救过你的人。
那是你该做的!陈锋猛地提高音量,带着戾气,我把你当自己人,给你最好的!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带着我的‘东西’,跑到这老鼠洞里另起炉灶他指着周围那些惊恐的人群,又指向那片小小的绿意,语气充满了轻蔑,就为了这群废物和这几根破草
他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每个人的心上。排队的幸存者们低下头,敢怒不敢言。
我的能力,不是任何人的东西。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感觉掌心那点微弱的力量正在缓慢恢复,带来一丝支撑,它属于所有需要它的人。
需要陈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眼神陡然变得无比阴鸷,好,好得很!林晚,看来你是铁了心要跟我对着干了。
他猛地一挥手。
他身后的手下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目标直指那片小小的、承载着所有人希望的净土!
给我把这块地毁了!连根草都不许留!
住手!苏晓尖叫着,想冲上去阻拦,却被一个壮汉粗暴地一把推开,踉跄着摔倒在地。
你们干什么!
那是林小姐好不容易弄出来的!
排队的幸存者中,几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忍不住冲了出来,试图阻止。但陈锋带来的都是身经百战的凶徒,下手狠辣。冲突瞬间爆发!推搡、叫骂、拳头砸在身体上的闷响、女人的尖叫……小小的泵站瞬间乱成一锅粥!
晚晚!快想办法!苏晓从地上爬起来,焦急地朝我喊。
我心脏狂跳,看着那些凶徒挥舞着棍棒和砍刀冲向那片脆弱的幼苗和苔藓,看着阿力的表哥和一个旧货市场来的青年被陈锋的手下一脚踹翻在地,看着混乱中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被吓得瑟瑟发抖……
愤怒!前所未有的愤怒像岩浆一样在我胸口爆发!这愤怒点燃了身体深处那团沉寂的星云!
嗡!
一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大的力量,带着我的愤怒和守护的意志,不受控制地、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我身上爆发出来!
不再是柔和的涟漪,而是一圈刺眼夺目的白色光环,以我为中心,如同爆炸的冲击波,猛地向四周扩散开去!
白光扫过之处,正在施暴的陈锋手下动作猛地一僵!他们脸上狰狞的表情瞬间凝固,被一种极致的痛苦和惊恐取代!
啊——!
凄厉的惨叫声同时响起!他们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皮肤表面瞬间浮现出不正常的灰败色,像是被强行抽走了某种生机,又像是被自身的污秽反噬!手中的武器叮叮当当掉在地上,几个人痛苦地蜷缩起来,如同被扔上岸的鱼。
就连陈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蕴含强大净化之力的冲击波扫中,闷哼一声,连退好几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的神色。他捂住胸口,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我,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我。
混乱的场面瞬间被这爆发性的力量清场!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一幕惊呆了,连哭喊都忘了。
白光来得快,去得也快。光环消散,我身体一晃,差点栽倒,巨大的消耗让我眼前发黑,喉咙涌上腥甜。但我死死咬着牙,撑住了。
我抬起手,指尖因为力量透支而剧烈颤抖,却稳稳地指向陈锋和他那几个在地上痛苦翻滚的手下,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滚出去!
再敢踏进这里一步……我不保证你们还能站着离开!
泵站里死一般寂静。
只有陈锋那几个手下痛苦的呻吟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所有人都被刚才那瞬间爆发的、如同神罚般的白光震慑住了。排队的幸存者们看向我的目光,敬畏中更多了深深的恐惧。
陈锋捂着胸口,脸色铁青,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钉在我身上。他显然没料到我的力量在离开他之后,非但没有削弱,反而增长到了如此骇人的地步。那白光带来的净化之力,对他和他手下这种习惯了掠夺和暴戾、内心早已被污秽浸透的人,伤害尤为直接和痛苦。
他死死盯着我,似乎在衡量硬拼的代价。我强撑着站在那里,指尖微弱的白光时隐时现,如同最后的警告。身体的空虚感像无底洞,但我必须撑住。
几秒钟的死寂,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呵……陈锋突然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笑声,打破了凝固的空气。他缓缓放下捂着胸口的手,眼神阴鸷地扫过地上呻吟的手下,又扫过那些惊恐的幸存者,最后落回我脸上。
林晚,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毒蛇般的阴冷,你有种。
他不再看我,转身,对着地上还能动弹的手下低吼:没死的,就给我爬起来!滚!
他不再理会任何人,率先大步流星地朝泵站入口走去,背影僵硬,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狂怒。他那几个手下挣扎着爬起来,互相搀扶着,带着痛苦和畏惧,踉踉跄跄地跟了出去。
直到他们狼狈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入口的阴影里,泵站内紧绷到极致的气氛才骤然松懈。压抑的哭泣声、劫后余生的庆幸声、伤者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晚晚!苏晓第一个冲到我身边,扶住摇摇欲坠的我,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你怎么样吓死我了!
没事……就是……累……我靠在她身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林小姐!您没事吧阿力的表哥和其他几个刚才试图反抗的年轻人也围了过来,脸上带着感激和担忧。
没事……我勉强摇摇头,目光急切地投向那片小小的净土。幸好!混乱中,那些幼苗和苔藓虽然被踩踏得有些凌乱,但并未被彻底毁掉。那片象征着希望的绿色,依然顽强地存在着。
看到这片绿色,看到周围幸存者们眼中重新燃起的、混合着敬畏和依赖的光芒,一股暖流冲淡了身体的疲惫。
大家……我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以后……这里……就是‘净地’。
净地苏晓重复着,眼睛亮了起来。
对,我看着所有人,这里是干净的地方,是能活下去的地方。只要我还在,只要大家齐心,我们就能守住这片净地!种出粮食,净化水源,治好伤病!
净地!净地!人群中不知谁先喊了一声。
林小姐!我们听您的!
对!守住净地!
劫后余生的激动和对未来的希望交织在一起,低沉的呼喊声渐渐汇聚成一股力量,在废弃的泵站里回荡。每个人的脸上都焕发出一种久违的光彩。
陈锋的威胁暂时解除了,但我知道,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这场冲突只是开始。他需要我的能力,更恐惧我的能力脱离他的掌控。
净地的旗帜已经竖起,吸引着更多在绝望中挣扎的人,也必将引来更多贪婪和觊觎的目光。
而我,必须更快地变得强大。为了守护这片来之不易的希望,为了守护这些将信任托付给我的人。
净地的名声,如同在死寂的荒野上点燃的烽火,越传越远。
陈锋那次铩羽而归后,虽然暂时没有明面上的大动作,但无形的压力始终笼罩在净地上空。他手下的人时常在泵站外围活动,像幽灵一样窥探。一些试图加入净地的零散幸存者,偶尔会神秘失踪。我们派出去寻找种子和物资的小队,也遭遇过不明身份者的伏击和抢夺。
阴影从未散去。
但净地的生命力却顽强得惊人。我的能力在持续使用和高强度的压力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长着。净化水源的效率越来越高,每天能稳定供应几十人份的饮用水。那片小小的农场也在精心照料下不断扩大,虽然依旧只有十几平米,但绿油油的、耐污染的苔藓和几种块茎类作物(用找到的、被我净化过的变异植物块茎培育)长势喜人,成了所有人眼中最珍贵的宝藏。
更让我惊喜的是,在一次救治一个被严重辐射灼伤的病人时,我发现自己对净化之力的控制达到了新的高度。我能将力量凝聚成极其细微的光丝,如同最精密的外科手术刀,精准地剥离病人体内最深处的污染源而不伤及健康的组织。这大大提升了救治的成功率,也显著降低了我的消耗。
净地像一个巨大的磁石,吸引着四面八方闻讯而来的幸存者。泵站内部空间有限,我们开始有计划地向相连的废弃隧道拓展,清理出更多空间。苏晓展现出了惊人的组织才能,将不断涌入的人手编组,分工合作:有的负责净化水源的日常收集和分配;有的负责照料农场和寻找新的可种植区域;有的负责防御警戒;还有的组成了专门的探索队,负责外出寻找有用的物资和……更多需要帮助的幸存者。
秩序在废墟中艰难地重建。虽然物资依旧匮乏,生活依旧艰苦,但希望的火种在这里顽强地燃烧着。人们脸上的麻木和绝望,逐渐被一种名为盼头的光芒所取代。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陈锋的报复,以一种更阴险、更致命的方式降临了。
那是一个闷热的午后。探索队的一支小队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在距离净地大约五公里外,一个废弃的社区医院地下室里,发现了大量未开封的医疗物资!抗生素、止痛药、消毒剂、甚至还有几台密封完好的小型医疗器械!
消息传来,净地一片欢腾!这些物资,尤其是抗生素,在缺乏药品的末世,意味着能救无数条命!
太好了!晚晚!有了这些药,我们就能救更多人!苏晓兴奋得脸颊通红。
我却隐隐感到一丝不安。社区医院那种地方在变异爆发初期往往是重灾区,怪物盘踞,污染严重,怎么会还有保存完好的物资而且距离铁壳子势力范围并不算太远,陈锋会不知道
消息来源可靠吗我问带队回来的队长,一个叫大山的壮实汉子。他以前是建筑工人,为人耿直。
绝对可靠!大山拍着胸脯,是我以前在‘桥洞帮’的一个过命兄弟,他跟着别人进去过,亲眼看到的!就在地下室仓库,门锁着,但窗户能撬开!他说里面堆得满满的!
他为什么自己不去拿我追问。
嗨,他们‘桥洞帮’现在乱得很,几个头目争权夺利打得不可开交,谁有心思管这个。他怕夜长梦多,才偷偷告诉我,让我们‘净地’得个便宜。大山解释道,一脸捡到宝的兴奋。
听起来似乎合理。但心底那点不安却挥之不去。物资的诱惑太大了。
晚晚,机不可失啊!苏晓急切地看着我,那么多药,能救多少人命!而且,我们有了药,也能吸引更多有本事的医生加入我们!
周围的核心成员也都看着我,眼神热切。
压力如山。作为净地事实上的精神领袖和守护者,我必须做出抉择。拒绝会寒了探索队的心,也会让急需药品的人们失望。接受这太像是一个诱饵了。
准备一下,我最终下定决心,目光扫过众人,我亲自带一队人去。大山,你再挑五个好手。苏晓,你留守,看好家。
晚晚,太危险了!我去就行!苏晓立刻反对。
正因为危险,我才必须去。我看着她,语气不容置疑,如果真是陷阱,也只有我能带大家冲出来。
苏晓咬紧了嘴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废弃的社区医院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墓碑,矗立在荒草丛生的街区。破碎的窗户像空洞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闯入者。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残留的刺鼻气味和一种更深沉的、属于死亡和腐朽的气息。
我们七个人,包括大山和我,小心翼翼地穿过倒塌的围墙和布满碎玻璃的前厅。医院内部一片狼藉,翻倒的座椅、散落的病历、干涸发黑的血迹……诉说着灾难降临时的混乱。
按照大山那个兄弟的描述,通往地下仓库的楼梯间在门诊大楼的后方。越靠近那里,我心里的不安就越强烈。太安静了。除了我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听不到任何变异怪物的动静。这本身就不正常。
楼梯间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大山示意一个队员上前推开。
吱呀——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死寂的走廊里回荡。
门后是向下的、陡峭的混凝土楼梯,淹没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一股阴冷潮湿、夹杂着浓重霉味和……某种奇异甜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手电。我低声说。
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台阶。楼梯尽头,隐约可见一扇厚重的、刷着绿漆的铁门。
就是那!大山压低声音,带着兴奋,仓库门!
我们排成警戒队形,小心翼翼地拾级而下。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被放大,每一步都踩在紧绷的神经上。越往下,那股奇异的甜腥味就越发浓烈,熏得人有些头晕。
终于下到楼梯尽头。厚重的铁门上挂着一把锈蚀的大锁,但旁边一扇小气窗的玻璃碎了,边缘参差不齐。
从这里进去。大山指着气窗。
一个身材瘦小的队员利索地卸下背包,在同伴的托举下,像只灵巧的猫,钻进了那个狭小的窗口。
几秒钟后,里面传来他压低的声音:安全!门没锁,可以推开!
我和大山对视一眼,心中的警惕并未放松。大山上前,用力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嘎吱——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巨大的地下空间里回荡。
手电光瞬间扫了进去。
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瞬间僵在原地,血液几乎冻结!
这不是什么堆满医疗物资的仓库!
这是一个巨大而空旷的地下室,地面和墙壁布满了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虬结凸起的脉络!这些脉络还在微微搏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腥味和强烈的辐射污染!在空间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由暗红色粘稠物质构成的池子,池子中心,生长着一株形态诡异的、如同巨大肉瘤般的暗紫色植物!它没有叶片,只有几根粗壮的、如同触手般的藤蔓在空中缓缓蠕动,藤蔓顶端盛开着几朵散发着幽暗紫光的、妖异的花朵!
而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那些搏动的血管脉络上,在肉瘤植物的周围,密密麻麻地倒挂着无数篮球大小的、半透明的、如同虫卵般的囊泡!每个囊泡里,都隐约可见一个扭曲的、尚未成型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怪物胚胎!
强烈的辐射污染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冲击着我们的感官!
辐射母巢!我身边的队员发出惊恐到变调的尖叫,是辐射母巢!它在产卵!快跑!
根本不用他喊,强烈的死亡危机感已经如同冰水浇头!这哪里是什么物资仓库,分明是变异怪物精心培育后代的温床!大山那个所谓的兄弟,绝对是陈锋的人!这是一个彻头彻尾、针对我、针对净地精锐的致命陷阱!
撤!快撤!我厉声大吼,同时毫不犹豫地调动起全身的力量!强烈的白光瞬间从我身上爆发,形成一个护罩,将我们七人勉强笼罩在内!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防御!
嗡!
几乎在我撑开护罩的同一瞬间,那株巨大的肉瘤植物仿佛被惊醒了!它发出一阵尖锐刺耳、如同无数指甲刮过玻璃的嘶鸣!整个地下室的血管脉络骤然亮起猩红的光芒!那些倒挂的囊泡疯狂蠕动起来!
嗖!嗖!嗖!
数根粗壮的、带着粘液和倒刺的暗紫色藤蔓,如同出洞的毒蟒,撕裂空气,带着恐怖的尖啸声,狠狠抽向我们的护罩!藤蔓顶端妖异的花朵骤然张开,喷吐出大团大团散发着恶臭的、腐蚀性的紫色毒雾!
轰!轰!
藤蔓狠狠砸在白色的光罩上!光罩剧烈地闪烁、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我五脏六腑都像移位了,喉头一甜!毒雾弥漫开来,与白光接触,发出嗤嗤的腐蚀声,不断消耗着护罩的力量!
顶住!大山和其他队员目眦欲裂,举起手中的武器(砍刀、钢筋、自制的弩箭),疯狂地劈砍、射击那些不断袭来的藤蔓!但他们的攻击落在坚韧的藤蔓上,只能留下浅浅的痕迹,根本无法造成有效伤害!
这样不行!护罩撑不了多久!我咬牙嘶吼,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力量在藤蔓和毒雾的双重攻击下飞速消耗!护罩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林小姐!我们掩护你!你快走!大山双目赤红,一刀劈开一根袭来的藤蔓,对着我狂吼。
一起走!我怎么可能抛下他们!但眼前的绝境让我心急如焚!母巢的力量远超想象,我的净化之力虽然能克制污染,但面对这种纯粹物理和生物毒素的狂暴攻击,防御已是极限,反击谈何容易!
就在护罩摇摇欲坠、一根最粗壮的藤蔓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再次抽下、毒雾即将突破防御的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那根即将砸碎护罩的藤蔓,在距离光罩不足半米的地方,动作猛地一僵!紧接着,藤蔓表面覆盖的那些粘稠的、散发着污染气息的暗紫色物质,如同遇到了克星,开始剧烈地翻腾、褪色!藤蔓本身也如同被抽干了力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干瘪下去!
不止是这一根!所有攻击我们的藤蔓,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剧烈地抽搐起来!藤蔓上的紫色迅速消退,变成一种病态的灰白,然后寸寸断裂、腐朽!
就连中央那个巨大的肉瘤植物本体,也发出了痛苦的、尖锐的哀鸣!它搏动的速度变得紊乱,表面的光泽迅速黯淡!
弥漫的毒雾,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迅速变得稀薄、消散!
整个狂暴的地下空间,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只有那母巢痛苦的嘶鸣还在回荡。
怎么回事
我们所有人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逆转。
我的净化护罩还在,但并没有主动攻击……是谁
我猛地抬头,看向母巢的方向。只见在那巨大的肉瘤植物上方,不知何时,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却无比纯粹圣洁光芒的白色光球!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净化一切污秽的至高力量!它静静地悬浮着,光芒如同水波般荡漾开去,所到之处,母巢的血管脉络迅速枯萎、暗红褪去;那些蠕动的囊泡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无声地消融、湮灭!
净化!这是比我强大百倍、纯粹百倍的净化之力!
是谁!
母巢在哀鸣中迅速枯萎、崩解,化为一大滩散发着恶臭的黑水。地下室里令人窒息的污染气息被一扫而空,只剩下那悬浮的白色光球,如同神祇遗落的明珠,散发着纯净温和的光芒,照亮了劫后余生的我们七张惊魂未定的脸。
光芒渐渐收敛,光球缓缓下降,最终落在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中。
手的主人从地下室更深处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女人。
她看起来三十岁上下,面容清丽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风霜感。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工装,身形有些单薄,但站得很直。她的眼睛很特别,不是纯粹的黑,而是带着一种极淡的、仿佛蕴藏着星云的银灰色,此刻正平静地看着我们。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周身萦绕的那种气息——干净,纯粹,仿佛不沾染一丝尘埃,与这个污秽绝望的世界格格不入。她手中的白色光球融入她的掌心,消失不见。
你……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厉害,心脏还在狂跳,巨大的震惊和疑问堵在胸口。刚才那瞬间净化掉恐怖母巢的力量……是她
我叫白星。她开口,声音清冽,像山涧的泉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你们可以出来了,这里暂时安全了。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双银灰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你的力量……很特别。她顿了顿,补充道,也很纯粹。
白……白星姐大山试探着叫了一声,脸上还带着死里逃生的茫然和后怕,刚才是您……救了俺们
白星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我们狼狈的样子。陈锋的人在外面布了网,等着你们和母巢两败俱伤。她语气平淡,却揭露了残酷的真相,我追踪这个母巢有段时间了,正好赶上。
陈锋!果然是那个杂碎!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多谢您救命之恩!我压下怒火,上前一步,郑重地向白星鞠躬。其他队员也反应过来,纷纷道谢,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敬畏。刚才那神迹般的力量,让他们看白星的眼神如同看神明。
举手之劳。白星摆摆手,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带着探究,你的能力,是‘净化’
是。我点头,坦诚相告,我叫林晚。我们……在附近建立了一个叫‘净地’的聚居点。
我简单介绍了净地的情况,包括我们净化水源、土壤和救治伤者的努力。
听到净地和净化土壤时,白星眼中银灰色的光芒似乎微微亮了一下。
净化土地……让生命重新生长她低声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林晚,她抬起头,眼神变得认真,带我去你们的‘净地’看看。
白星的到来,在净地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当她站在那片小小的、绿意盎然的农场前,看着那些在净化土壤中顽强生长的苔藓和块茎作物时,那双银灰色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震撼和一种……近乎虔诚的光芒。
她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触碰着一片鲜嫩的苔藓叶片。指尖萦绕起极其微弱的、纯净的白光。叶片在她指尖下,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绿意更加盎然,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了一点点。
生命……真的回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感慨和疲惫,我找了很久……很久……
她站起身,看向我,眼神复杂。我的能力,也是‘净化’。她摊开手掌,一点比我的光芒更加凝实、更加纯粹、蕴含着更强大力量的光球浮现,但我更擅长……抹除。抹除污染,抹除变异,抹除威胁。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萧索,像刚才那个母巢。但让生命重新扎根、生长……我做不到。或者说,我从未成功过。
她的话像一道闪电劈进我的脑海。同样是净化,方向却不同她是毁灭性的终极净化,而我……是偏向于复苏和滋养
为什么苏晓忍不住问。
白星收回光球,目光投向农场外依旧死气沉沉的大地。净化之力,源于心。她缓缓道,我的心……在漫长的战斗和失去中,或许只剩下守护和抹杀的本能。而你的心,她看向我,眼神深邃,林晚,我从你的力量里,感受到了强烈的‘生’的渴望。你想让生命延续,想让希望扎根。所以,你的净化,能唤醒土壤的生机。
源于心我的能力,源于我想让生命活下去的渴望这个认知让我心头剧震。
白星姐,我看着她眼中深藏的疲惫和风霜,一个念头无比强烈,你……留下来吧。留在‘净地’。
苏晓和其他核心成员也立刻殷切地看向她。有这样一位强大的净化者在,净地的安全将得到前所未有的保障!
白星沉默了。她环视着泵站里井然有序的净水区、简易的医疗点、排队等待领取净化食物的人们,看着他们眼中虽然依旧有苦难的痕迹、却不再麻木绝望的光芒……
最终,她的目光落回那片小小的绿色上。
好。她轻轻吐出一个字,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弧度,这里……很好。
白星的加入,如同给净地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她带来的不仅仅是强大的武力保障(有她在,陈锋的探子再也不敢靠近泵站五公里范围),更带来了关于净化能力的宝贵经验和知识。她告诉我,我的能力潜力巨大,尤其在生命复苏方面,可能拥有她所不具备的可能性。她开始指导我如何更精细地操控力量,如何将净化之力融入种子本身,甚至尝试引导植物加速生长(虽然效果微弱,但方向令人振奋)。
在两位净化者的共同努力下,净地的发展进入了快车道。
净化水源的产量翻了几番。探索队在白星的暗中保护下,找到了更多相对安全的物资点,带回了宝贵的工具、布料、金属,甚至是一些保存完好的书籍(关于农业和基础医疗的书籍成了无价之宝)。
最激动人心的是农场的扩张!在白星的协助下,我集中力量,成功地将泵站外那条干涸检修通道两侧近五十平米的辐射污染土地彻底净化!苏晓带领着农业组的人,小心翼翼地移植苔藓,播下更多收集来的、被我净化过的耐污染作物种子。
一片更大、更充满希望的绿色,在废墟之上顽强地铺展开来!
净地的名声彻底传开,不再是有个能治病的净化者,而是拥有真正净土、能种出粮食的希望之地!越来越多的幸存者跋山涉水而来,寻求庇护和新生。泵站和相连的隧道区域已经无法容纳,我们开始有计划地清理外围的建筑废墟,用找到的材料加固、搭建起更多的棚屋。
一个拥有数百人规模、秩序井然、充满希望火种的幸存者社区,在城市的废墟深处,如同沙漠中的绿洲,顽强地诞生、壮大。
陈锋的铁壳子势力,在净地如日中天的崛起下,显得愈发暗淡和萎缩。据说他内部矛盾激化,手下流失严重。偶尔有从铁壳子逃出来投奔净地的人,带出来的消息都是陈锋如何暴戾、如何不甘,却始终不敢再正面挑衅。
他似乎……蛰伏了起来。
但这并未让我放松警惕。以陈锋的偏执和疯狂,他绝不会轻易放弃。尤其是当他得知净地拥有两位净化者,尤其是白星的存在后,他那份对力量的贪婪,只会发酵得更加扭曲。
平静之下,风暴正在酝酿。
风暴的中心,指向了净地的命脉——水。
距离泵站大约三公里,有一条尚未完全干涸的地下暗河支流。这条河是净地最主要的水源。虽然河水被严重污染,但经过我和白星的净化处理,是维系整个聚居点生存的血液。
我们建立了一个取水点,由专门的取水队每天在护卫队的保护下前往取水。
变故发生在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
取水队按时出发,却迟迟未归。预定的返回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回。负责联络的信号灯(用找到的旧手电改装的)也没有亮起。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指挥中心(一个相对宽敞的隧道隔间)。
出事了!负责联络的年轻女孩脸色发白,按规矩,就算遇到小麻烦耽搁了,也会发信号!
白星姐!我立刻看向白星。
我去看看。白星没有丝毫犹豫,身影一闪,如同融入雾气般消失在入口。她的速度远超常人。
等待的时间格外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大约半小时后,白星回来了。她脸色冰冷,银灰色的眼眸里凝聚着风暴。
取水点被毁了。她的声音像冰珠砸落,取水队……全部被杀。水源……被投毒了。
指挥中心瞬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噩耗惊呆了。
投毒苏晓的声音在发抖,谁干的陈锋
不是普通毒素。白星摊开手掌,掌心悬浮着一滴暗绿色的、粘稠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腥甜和强烈的辐射污染气息,液体表面还不断蒸腾着诡异的绿色烟雾。是‘腐心藤’的浓缩毒液,混合了高浓度放射性尘埃。专门针对净化者设计的恶毒手段。她眼神冰冷,普通人沾染一点,几分钟内就会脏器腐烂而死。净化者处理它,会消耗巨大力量,并受到强烈的辐射反噬。
腐心藤!一种极其罕见、只生长在重度核污染区的变异植物,它的毒液是净化者的克星!陈锋从哪里搞到的
他在逼我们出手。我瞬间明白了陈锋的毒计。毁了水源,投下这种专门针对净化者的剧毒,就是算准了我们不可能看着净地断水而亡!要么我和白星冒险去净化被污染的水源,消耗巨大甚至被反噬;要么整个净地在干渴和绝望中崩溃!
好狠毒!大山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箱上,发出哐当巨响,双眼赤红。
怎么办所有人都看向我和白星。恐慌和愤怒的情绪在空气中蔓延。
白星盯着掌心的毒液,眼神锐利如刀。这种毒,需要靠近水源核心投放。他一定在那里布置了陷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她看向我,林晚,你的能力偏向复苏,对这种剧毒的抗性可能不如我。这次,我去。
不行!我立刻反对,他处心积虑,陷阱绝对不止毒药!我跟你一起去!
白星是净地的定海神针,她不能有失。
我也去!苏晓、大山和其他几个核心战斗成员纷纷站了出来。
都冷静!白星低喝一声,强大的气场瞬间压下了躁动。他的目标是我和林晚。人去多了,只会成为累赘,徒增伤亡。她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和林晚去处理水源。苏晓,大山,你们留守‘净地’,加强戒备,安抚人心。如果我预料不错,陈锋很可能趁我们离开,派人来偷袭‘净地’!
苏晓和大山脸色剧变,但看着白星坚定的眼神,最终只能咬牙点头:明白!你们千万小心!
我和白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和决然。
决战,来了。
地下暗河取水点。
往日水流潺潺(虽然浑浊)的地方,此刻一片死寂。河水变成了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墨绿色,水面上漂浮着一层诡异的油膜,不断蒸腾着淡绿色的毒雾。岸边散落着取水队成员的遗体,死状极其凄惨,皮肤溃烂发黑。浓烈的腥甜毒气和死亡的气息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我和白星站在岸边,看着这片被彻底玷污的死亡水域,心中的愤怒和悲痛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就在附近。白星的声音压得极低,银灰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嶙峋的岩石和幽深的溶洞阴影。小心。
我点点头,强压下翻腾的情绪,集中精神。净化这被剧毒污染的水源,将是一场艰难的硬仗。
我们同时伸出手,对准了那墨绿色的毒河。
嗡!嗡!
两股强大的净化之力同时爆发!
白星掌心喷涌出纯粹而磅礴的白色光柱,如同高压水枪,狠狠冲击在水面上!光柱所到之处,墨绿色的毒水剧烈翻腾,发出嗤嗤的恐怖声响,大团大团的绿色毒雾被瞬间蒸发、净化!但毒水仿佛无穷无尽,前仆后继地涌来,疯狂地消耗着她的力量。
我则选择了另一种方式。我的力量如同无数根极其细微的光丝,如同有生命的根须,探入毒水深处,试图从根源上分解、净化那些腐心藤的毒素和放射性尘埃。这种方式消耗相对小,但速度慢,而且毒素剧烈的反噬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顺着光丝狠狠扎进我的精神!剧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额头冷汗涔涔。
林晚!专注!白星的提醒如同警钟。
就在这时!
哈哈哈哈!等你们好久了!陈锋那熟悉而疯狂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从我们头顶上方一块巨大的钟乳石后响起!
他如同鬼魅般现身,手里端着一把改装过的、枪管粗大的霰弹枪,枪口赫然对准了正在全力净化水源、毫无防备的白星!他身后,七八个面目狰狞的手下也纷纷从掩体后冒出头,手里拿着燃烧瓶、炸药包和锋利的武器,脸上带着嗜血的狞笑!
白星!你这贱人!坏我好事!今天就是你的死期!陈锋狂笑着,猛地扣动扳机!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地下溶洞中炸响!无数钢珠和碎片形成致命的金属风暴,瞬间笼罩了白星所在的位置!
白星姐!我目眦欲裂,想要扑过去,但净化毒素的反噬让我动作慢了半拍!
千钧一发之际!
白星身上骤然爆发出比太阳还要耀眼的炽烈白光!一个凝实到近乎实质的白色光盾瞬间在她身前成型!
轰!
钢珠和碎片狠狠撞在光盾上,爆发出刺目的火星和能量涟漪!光盾剧烈波动,但顽强地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然而,陈锋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露出一抹更加残忍的笑容!
动手!
随着他的厉喝,他身后的手下猛地将手中的燃烧瓶和炸药包,狠狠砸向我和白星……以及我们身后那片被剧毒污染的水源!
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直接杀死我们!而是制造更大的混乱,引爆这片剧毒水域!让恐怖的毒雾彻底淹没我们!
轰!轰!轰!
燃烧瓶率先炸开,熊熊烈焰瞬间升腾!紧接着,炸药包在毒水中爆炸!恐怖的冲击波裹挟着燃烧的毒水、剧毒的绿色蒸汽和致命的放射性尘埃,如同毁灭的巨浪,向我和白星汹涌扑来!整个地下空间都在剧烈摇晃,碎石如雨点般落下!
绝境!
林晚!白星在爆炸的轰鸣和肆虐的火焰毒雾中厉声嘶喊,全力净化水源!其他的交给我!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量!
下一刻,白星身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仿佛要燃烧生命般的璀璨光芒!她不再防御,而是张开双臂,整个人如同化作了一颗燃烧的白色太阳!磅礴浩瀚的净化之力如同海啸般向四面八方奔涌而去!
净化!终极的净化!抹除一切!
嗤——!
刺耳到极致的净化之音响彻溶洞!扑向我们的火焰毒浪、弥漫的绿色毒雾、致命的放射性尘埃……在白星那燃烧生命般的净化之光下,如同冰雪消融,被霸道地、彻底地抹除、湮灭!连空间都仿佛被净化了一遍,变得异常干净!
但这力量显然超出了白星的极限!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角溢出鲜血,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
不!我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白星在用她的命为我们争取时间!
不能辜负她!
我将所有的悲痛、愤怒和对生命的渴望,全部灌注到掌心!不再顾忌反噬!体内那团星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燃烧!前所未有的纯净白光从我身上爆发,不再是光丝,而是如同奔涌的生命之泉,轰然注入那片被爆炸和剧毒肆虐的水源核心!
给我——净!
轰隆!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水底炸开!墨绿色的毒水以我力量注入点为中心,肉眼可见地褪色、澄清!污秽被彻底分解、净化!纯净的水流如同挣脱了枷锁,重新开始流淌!
几乎在我成功净化水源核心的同一瞬间!
白星那如同太阳般燃烧的光芒骤然黯淡下去!她如同断线的风筝,从半空中坠落!
白星姐!我顾不上身体的剧痛和力量的彻底枯竭,连滚爬爬地扑过去,接住了她坠落的身体。
她靠在我怀里,脸色灰败,气息微弱到了极点,银灰色的眼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却带着一丝释然和解脱的笑意,看着那片重新变得清澈、甚至比之前更加干净的水流。
水……干净了……她艰难地开口,声音细若游丝,你的路……是对的……活下去……带着‘净地’……活下去……她的目光投向溶洞顶部的缝隙,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层,看到了外面那片依旧荒芜却孕育着希望的大地。
守护……生命……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缓缓闭上了眼睛。周身那最后一点纯净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悄然散去。
不——!
我抱着她尚有余温却已失去生机的身体,发出了绝望的悲鸣。泪水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时!
哈哈哈!白星死了!林晚!我看你现在还有什么依仗!陈锋那如同夜枭般刺耳的狂笑声从爆炸的烟尘后传来!
他和仅剩的三个手下(其他人已在爆炸和白星的终极净化中灰飞烟灭)从掩体后冲了出来!陈锋状若疯魔,脸上带着大仇得报的扭曲快意和贪婪,手中的霰弹枪再次抬起,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抱着白星尸体的我!
你的能力!归我了!他狞笑着,手指扣向扳机!
极致的悲痛和愤怒,如同火山在我胸口爆发!白星用生命守护的水源,用生命守护的净地和希望……绝不能被这个恶魔玷污!
陈!锋!
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身体深处,那因为净化水源而彻底枯竭的力量核心,在白星逝去的刺激下,在无边愤怒和守护意志的催化下,如同超新星爆发般,轰然炸裂!
一股无法形容的、融合了最纯粹净化之力与最蓬勃生命能量的光芒,从我身上爆发出来!这光芒不再是单纯的白色,而是带着淡淡的、充满生机的翠绿光晕!它温暖、浩瀚,如同创世之光,瞬间充满了整个溶洞!
光芒扫过陈锋和他手下。
他们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被极致的恐惧取代!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响起!陈锋和他手下身上,那些被暴戾、贪婪、杀戮浸透灵魂的污秽,在这融合了生命与净化的至高光芒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积雪,瞬间消融!他们的皮肤、肌肉、骨骼……像是被从内部点燃,由内而外地散发出灰败的死气,然后如同风化的沙雕,在光芒中寸寸瓦解、崩塌,最终化为三小撮灰白色的尘埃,被重新流淌的清澈河水无声卷走。
光芒缓缓收敛。
溶洞里一片死寂。只有河水重新流淌的潺潺声。
我抱着白星冰冷的身体,跪在清澈的河水中,泪水无声滑落。
净化与生命的力量在我体内流淌,前所未有的强大,却也带着无法言喻的沉重。
我将白星安葬在净地那片最葱郁、最充满生机的农场中央。
没有墓碑。她的身体在融入这片她用生命守护过的土地时,化作了点点纯净的光尘,滋养着脚下的土壤。一株小小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形似星辰的幼苗,在她消失的地方破土而出,轻轻摇曳。
我知道,她并未真正离去。她的力量,她的意志,已与这片净地,与我,融为一体。
陈锋的覆灭,如同搬走了压在净地头顶的最后一块巨石。消息传开,再无势力敢觊觎这片希望之地。
白星的牺牲和最后绽放的光芒,如同最悲壮的史诗,在幸存者中口口相传,激励着每一个人。
净地,迎来了真正的发展黄金期。
融合了白星留下的净化本源和我自身复苏特性的力量,发生了质的飞跃。我不再需要耗尽力量去一寸寸净化土地。我的意志所及,柔和的白绿色光芒如同温柔的潮汐扫过大地,所过之处,厚重的辐射尘如同被春风拂去的冬雪,深层的污染被连根拔起、净化。荒芜死寂的土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深褐,焕发出勃勃生机!
一片片新的农场被开辟出来。在苏晓和农业组的努力下,更多种类的耐污染作物被培育、种植。金黄的麦浪(虽然麦穗不大)、翠绿的蔬菜、饱满的块茎……丰收的景象不再是梦。食物的香气,取代了辐射尘的苦涩,飘荡在净地上空。
净水系统被进一步完善,清澈的河水通过净化管道,流入家家户户。孩子们在干净的水渠边嬉戏的笑声,成了最动听的乐章。
医院(虽然依旧简陋)建立起来,由几位投奔而来的医生和护士负责。我的力量更多地被用于净化环境、促进作物生长和预防性的群体防护,只有遇到极其棘手的污染病症才会出手。
探索队带回来的不再仅仅是生存物资,还有书籍、乐器、颜料……文明的种子,在温饱之后,开始在这片废墟之上的净土里悄然萌芽。
一座小小的学校搭建起来,老师由识字的幸存者轮流担任。朗朗的读书声,穿过新建的木棚屋,回荡在充满生机的田野上。
我站在净地新建的瞭望塔上(用回收的钢材搭建)。夕阳的余晖给这片新生的土地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远处,是被净化后、正在开垦的广袤田野,绿意正在不断向更远的地平线蔓延。近处,是井然有序的居住区,炊烟袅袅,人影穿梭,孩子们在空地上追逐嬉闹。
苏晓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个洗干净的、红彤彤的西红柿——这是农场最新的成果。她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汁水四溢,满足地眯起眼。
真甜。她说,看着眼前的一切,眼圈微微发红,白星姐要是能看到……
她看得到。我咬了一口西红柿,酸甜的汁液在口中蔓延开,那是生命最本真的味道。我望着那片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的、散发着星辉的幼苗。她就在这儿。
瞭望塔下,传来孩子们清脆的歌声,唱着一首古老的、关于春天和希望的童谣。
歌声乘着晚风,飘向远方,飘向那片正被绿色一点点收复的、曾经满目疮痍的大地。
净化的光芒或许能驱散黑暗,但唯有生命本身,才能点亮未来。
我的路,还很长。
但我知道,方向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