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自动到账3000元,代价是每天有2小时会变成狗（时间自选）,你愿意吗
我愿意。
当我在那份仿佛从中世纪流传下来的羊皮纸上,用一支触感诡异的羽毛笔签下张无患三个字时,我的人生,或者说我作为人的纯粹性,就此终结。
我叫张无患,一个在MCN巨头闪耀纪元底层挣扎的内容策划。父母赐我此名,盼我无病无患。
可现实是,我病得不轻——穷病,还有被无休止的加班和PUA压榨出的重度精神内耗。
所以,当这份诡异的契约出现在我租住的,仅有8平米的隔断房时,我只犹豫了三秒。
每天两小时的狗生体验卡,换取每月3000元的底薪。听起来血亏
不,对于一个连房租都岌岌可危的人来说,这是救命的稻草。
我精明地选择了深夜22:00到24:00这个时段。人睡觉,狗也睡觉,完美错峰,简直是无痛赚钱。
所以,不瞒您说,我不做人啦。
1
狗生初体验
然而,我终究是低估了代价二字的重量。
签约后的第一个夜晚,21:58,我准时躺在床上,甚至有些期待。
秒针滴答一声跳过22:00的刻度。
没有温和的过度,没有奇幻的光影。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猛地攫住了我的意识,像要把我的灵魂从天灵盖硬生生扯出,再狠狠掼向地面！
轰——！
世界在我眼前崩塌、重组。
视野瞬间坠落,天花板变得遥不可及。我的身体被强行折叠、扭曲,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噼啪声。四肢着地的触感陌生到让我恐慌,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肌肉纤维在拉伸,皮肤上迅速生长出粗糙的毛发。最恐怖的是我的嘴,它不受控制地向前凸出,舌头啪嗒一声滑出口腔,湿漉漉地挂在外面,涎水不受控地滴落。
我,变成了狗。
下一秒,感官地狱降临。
嗅觉被放大了千百倍,疯狂扎入我的鼻腔,冲刷、撕裂着我那颗脆弱的狗脑子。我忍不住干呕,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喘息。
我跌跌撞撞地冲到穿衣镜前,镜子里是一只眼神充满惊恐和迷茫的土松犬。毛色杂乱,体型瘦小,是我自己都嫌弃的那种串串。
这就是我。
巨大的失控感和对未知的恐惧攫住了我。我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狗眼一闭,蜷缩在地垫上,强迫自己入眠。唯一的祈祷是：千万别掉毛,否则明天没法跟房东解释。
叮叮叮——！
就在我意识模糊之际,手机铃声如同一把烧红的电钻,狠狠钻进我的耳蜗！剧烈的刺激让我猛地弹起,全身的毛都炸开了！
MD,变成狗后,耳朵好使了很多。
来电显示：孙总监——我的直属领导,闪耀纪元MCN的内容暴君,一个能用唾沫星子淹死一整个策划组的男人。
社畜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必须接！
前爪笨拙地拍向屏幕,尖利的指甲在钢化膜上留下一道刺眼的划痕,手机被拍飞了出去。我急忙爬过去,用鼻子拱起手机。挂断重拨不,那样显得我心虚。
狗脑子在剧痛中艰难运转：舌头！对,用舌头！
我伸出那条黏腻湿滑、完全不属于我的舌头,颤抖着,试探着,戳向屏幕上那个绿色的接听键。太滑了！啪嗒一声,舌头一歪,精准地按在了红色的挂断键上！
完了。
死寂中,我仿佛已经听到了孙总监在电话那头暴怒的咆哮。
果然,铃声再次撕裂了寂静,这一次带着不容拒绝的疯狂。
豁出去了！我将整个狗头凑到手机前,对准位置,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一舔！
我感觉舔狗这个词这一刻在我身上具象化了。
唰——
接通了！
孙总监的声音通过扬声器炸开：张无患！你他妈挺尸呢电话都不接了！‘雪姐爱生活’的人设彻底崩了！假慈善被对家拍了个底朝天！立刻！马上！给我滚起来写舆情应对脚本和道歉声明！23点之前,必须发到我微信上！
雪姐,公司头牌,全网千万粉丝的暖心生活家。最新一期视频里,她偶遇一位辛苦的清洁工阿姨,感动得热泪盈眶,硬塞给对方500块善款。画面感人肺腑,评论区一片赞扬。可转头,就被人拍到,她的助理兼老公——宇哥,在下一个拐角处,把那500块钱又从清洁工阿姨手里要了回来。
狗脑子还在艰难处理这庞大的信息量,但刻入DNA的社畜惯性已经让我张开了嘴,对着话筒就想应声：好的,孙总……
然而,从我喉咙里挤出来的,却是一声短促、响亮、还带着点破音的：
汪！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一秒,两秒,三秒……
……什么玩意儿孙总监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随即转为暴怒,张无患！你他妈在学狗叫！你疯了！喂！喂！！
嘟…嘟…嘟…
他挂了电话。
我,一条土松犬,对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狗,是没法说话的。
我真是个狗脑子。
算了,天塌下来,狗也得睡觉。我放弃挣扎,像一滩烂泥般蜷缩在地垫上。
唯一的慰藉是,第二天早上醒来变回人形,我第一时间冲到床边仔细检查——嘿,还真不掉毛！
房东应该不扣钱。
2
直播暴雷
一觉醒来,阳光刺眼。
宿醉般的头痛提醒我,昨晚的一切不是噩梦。那声清脆的汪,在我脑子里循环播放了无数遍。
完了。我签契约时,光想着钻睡觉的空子,却忘了,社畜是没有下班自由的。
怀着上坟般的心情踏进公司那扇光鲜亮丽的玻璃门,混合着廉价咖啡因和无尽焦虑的空气扑面而来。我做好了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但出乎意料,办公室里一片诡异的平静。孙总监甚至没看我一眼。
卷王小李端着咖啡凑过来,压低声音,满脸都是大瓜吃撑了的兴奋：
患哥,你昨晚跑得快！你是不知道,后面炸成什么样了！那五百块,据说是雪姐自己掏的拍摄经费！她心疼钱,拍完就让宇哥去要回来了！结果被对家埋伏的狗仔拍了个正着！现在网上都骂疯了！
我翻了个白眼,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她一个视频广告报价几十万,就为了抠这几百块
格局小了不是小李撇了撇嘴,一脸你不懂的表情,广告费是公司的,这五百块,可是‘她自己’的钱！能抠一点是一点！
一整天,孙总监都没有找我麻烦。但他那冰锥似的眼神,总是不经意地扫过我,每一次都让我的脊背窜起一股寒意。我知道,这不是放过我,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把我往死里整的机会。
终于,熬到了晚上九点半。我像个贼一样,抓起背包就想溜。
一只手,重重地按在了我的肩膀上。一个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是孙总监。他堵在过道里,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小张啊,昨晚的电话……没打扰你‘休息’吧那个休息二字,他咬得格外重。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孙总,我昨晚是家里有点急事……我点头哈腰,赔着笑脸,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
急事他脸上的笑容更宽容了,声音却淬着冰,急到连电话都‘接不好’了没事儿,我理解！年轻人嘛,总有点……‘走不开’的时候。他的话锋猛地一转,身体前倾,用一种毒蛇般的亲昵姿态,凑到我耳边,不过啊,小李他们可就惨咯,为了雪姐的事,在公司肝到了后半夜！一句抱怨都没有！这,才是一个团队需要的‘狼性’！你,明白吗
他那只手力道极大,拍得我肩膀生疼。
走,开会！雪姐的事情,需要收尾！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压抑得像坟墓。
孙总监用力敲着白板,唾沫横飞：切割！必须切割成功！宇哥已经发了道歉声明,把所有锅都背了！但这还不够！公众都是一群记忆只有七秒的蠢货,我们必须喂给他们新的‘糖’！小李,小张,你们两个,今晚必须拿出一个全新的直播脚本,明天让雪姐开播,主题就是‘真情流露,含泪回应’！想不出来那就通宵想！
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上：21:50。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肾上腺素在体内引爆！我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极其刺耳的噪音,划破了会议室的死寂。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我。
孙总！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颤抖,今晚……今晚我真的不行！我家里有非常重要的安排！明天！我保证,明天我通宵肝！我把脚本写出花来！
孙总监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那虚伪的笑容瞬间消失,阴云密布。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声音拔高到鞭子抽在空气里的尖啸：张、无、患！你他妈再说一遍！安排昨天失联是安排,今天又有安排你他妈还想不想干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咆哮：我告诉你！今天这个班,你加也得加,不加也得加！完不成任务,整个组的年终奖、晋升名额,全他妈泡汤！你一个人,毁了所有人！我不管你有什么天大的事,天塌下来,你也得给我钉在这儿！就算你家死人了！你也得先干完这个活,再回家奔丧！
他的咆哮声像无数只苍蝇在我耳边嗡嗡作响,但我已经听不清了。我的世界里,只剩下屏幕右下角那个疯狂跳动的数字。
21:57！
倒计时在我的脑内发出尖啸！
逃！必须逃！
我留下一句CTMD,然后猛地撞开身后的椅子,踉踉跄跄地冲向会议室大门！身后的惊呼和怒骂被我甩在脑后！我只有一个目标——电梯！
电梯间的数字,像被放慢了无数倍,慢悠悠地爬着：7…6…5…
叮！
门开了！我像一颗炮弹般扑了进去,转身疯狂地按着关门键！
电梯门缓缓合拢。在门缝彻底关闭前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了孙总监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
他手中的咖啡杯被他狠狠地掼在地上,褐色的液体和白色的瓷片四溅炸开,像一滩凝固的血。
电梯急速下坠,我的意识也随之沉沦。
视野没有拔高,反而再次狠狠坠向地面。身体被折叠,皮毛覆盖全身。当一楼的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时,我迈着四条笨拙的腿,惊慌失措地小跑了出去。
迎面,撞上了刚吃完宵夜回来,嘴里还叼着牙签的小李。
咦这儿哪来的一条狗怎么跑到写字楼里来了
他惊讶地嘟囔了一句,随即眼睛一亮,迅速掏出手机对着我拍照,嘿！这狗有点意思！孙总！有素材了！明天干脆别搞什么真情流露了,直接搞一场‘雪姐暖心救助流浪狗’的直播！这不比哭哭啼啼真实感人就抓这只现成的！
data-fanqie-type=pay_tag>
3
直播惊变
第二天,我顶着比上坟还要沉重的心情踏入公司。整个上午,孙总监都像一团即将爆发的火山,沉默地坐在他的位置上,办公室的气压低到让人无法呼吸。
我也索性打开BOSS直聘。
终于,他开口了。冰锥般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即将报复的快感。他将一沓厚厚的文件,啪的一声,甩在我的办公桌上。
小张,他叫我的名字,语气平静得可怕,公司新孵化的账号交给你了。预算砍半,KPI效果翻倍,下周就要看到第一期视频。好好干,这可是公司给你的‘机会’。
他把机会两个字咬得极重。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天坑项目,谁接谁死。这是明晃晃的报复,是把我流放到西伯利亚。
好的,孙总。我麻木地点头,内心一片冰凉。
行吧,远离雪姐那个炸药包,也算是一种福报。我这样安慰自己。
午休时间,我像个幽灵一样在公司里游荡。无意中,我瞥见孙总监正在露台的角落里,鬼鬼祟祟地打着电话。一个疯狂的念头,像毒藤一样在我心里滋生、蔓延：变狗,去听听他在说什么！
我迅速找到一个监控死角,确认四周无人。心中默念,意识切换。
瞬间,天旋地转。我再次变成了那只瘦弱的土松犬。
这一次,我对身体的掌控熟练了一些。我压低身体,收敛气息,像一个真正的猎手,贴着墙根,悄无声息地潜行。
近了……更近了……
我能听到他压低的声音,从电话里断断续续地传来：……对家这次搞得太狠……水军费用再加一倍……必须把热度压下去……放心,我还有后手……
就在我听得入神时,头顶突然一暗！
呼啦——！
一张巨大的尼龙网从天而降,将我兜头罩住！视野瞬间被粗糙的网格切割得支离破碎！我惊慌地挣扎,爪子疯狂地撕扯着网绳,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
孙总！搞定！素材狗抓到了！小李兴奋的声音传来。
很快,雪姐也被叫了过来。她穿着精致的套装,画着完美的妆容,却在离我三米远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夸张地捂住鼻子,满脸嫌弃：就这么一条脏狗能行吗快去找副手套来……看着就晦气。
孙总监走过来,捏着下巴,像审视一件货物一样打量着我。他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真实感是够了,但‘痛点’还不够,情绪不够饱满。
他的目光在四周扫视,最终,落在了墙角一堆装修剩下的废料上。他弯下腰,捡起了一块边缘锋利的半截红砖。
一股致命的不祥预感,让我全身的毛瞬间炸立！我拼命地扭动身体,喉咙里的呜咽变成了充满警告意味的低吼！
孙总监拎着砖头,一步步向我走来。
别……不要……我在心里疯狂地呐喊,但出口的只有呜呜的哀鸣。
他笑了,笑得残忍而快意。
砰！
剧痛！
无法形容的剧痛！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左前腿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嗷呜——！！！
我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生物能发出的惨叫,疼得全身剧烈抽搐,在网兜里疯狂翻滚。鲜血迅速渗透出来,染红了我的毛发。
孙总监非常满意地看着我在地上扭曲颤抖的样子,他甚至还用脚尖踢了踢笼子,对我身后的雪姐笑道：看,这下情绪多饱满多真实直播的时候,观众肯定心疼得嗷嗷叫！
雪姐先是惊了一下,随即捂着嘴,眼睛里迸发出兴奋的光芒：对对对！孙总你太有才了！这效果绝对炸裂！
旁边的小李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孙总,这……这下手是不是太……
怕什么雪姐不耐烦地打断他,轻蔑地瞥了一眼笼子里因剧痛和恐惧而蜷缩呲牙的我,冷笑道,不就是一条土狗吗它除了叫唤,还能怎么样难不成,它还会说话告状
孙总监掂了掂手里那块沾着我的血和毛发的砖头,走到笼子边,用砖头指着我,声音冰冷如铁：畜生,给我听好了！待会儿直播的时候,给老子好好‘演’！敢不配合……我就敲断你另外一条腿！听懂了没有！
恐惧像冰水,将我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剧痛和绝望让我几乎窒息,我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直播的补光灯啪的一声亮起,刺得我狗眼生疼。镜头前,雪姐的表情瞬间切换,泫然欲泣,声音哽咽：家人们……我刚到公司楼下,就听到它好惨的叫声……天啊！是谁这么狠心！你们看它的腿……
镜头立刻推近,给了我那条肿胀流血、不自然弯曲的前腿一个大大的特写。雪姐假惺惺地伸出手,作势要抚摸我,但她的指尖在离我还有一厘米的地方,就嫌弃地停住了。
直播间里,弹幕飞速滚动。
天啊！好可怜的狗狗！
雪姐太善良了！快救救它！
哪个天杀的干的！必须人肉出来！
看着这些弹幕,看着雪姐和孙总监那丑恶的嘴脸。
就在这时,我笑了。
是的,一条狗,笑了。
我的嘴角,咧开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那笑容里,充满了人性化的、冰冷的嘲讽。
因为我看到,直播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一秒一秒地跳动,最终,定格在了——
21:59:58…
21:59:59…
22:00:00！
时间到了。
审判,开始！
一股无法抗拒的、自内而外的巨大拉扯感席卷了我的全身！视野在旋转中疯狂拔高！身上的皮毛像潮水般褪去,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我的四肢在收缩,人皮重新覆盖了我的身体——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一秒之内！
在直播间数百万观众惊骇的注视下！
在雪姐那张僵硬的、布满虚伪泪痕的假笑中！
在孙总监那双因极度震惊而瞬间放大的瞳孔中！
在小李手中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屏幕碎裂的脆响里！
一个年轻男人,猛地从那个狭小的狗笼中,站了起来！
我的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着,脸上还残留着属于狗的惊惶和剧痛,苍白如纸。但我的眼神,却燃烧着地狱般的愤怒火焰！
我一把夺过雪姐因僵硬而无法动弹的手中的手机,将镜头狠狠地对准我自己那条淌着血、已经变形的手臂,以及身后那块染血的红砖！
我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像一道惊雷,通过手机,在整个网络世界炸响：
直播间的家人们！都看清楚了！
我,就是刚才那条狗！
我的腿——就是被你们眼前这位‘暖心’的雪姐,和她身后的孙总监,用这块砖头,生、生、敲、断、的！
4
是否续约
舆论,于一秒内核爆。
雪姐爱生活人设崩塌
孙总监当众行凶
直播大变活人真相
MCN压榨员工敲断腿
四个词条以史无前例的速度屠杀了热搜榜。闪耀纪元的公关团队甚至来不及反应,公司的服务器就被愤怒的网民冲垮了。
官方很快介入,最终将事件定性为当事人张某某因长期遭受职场霸凌及暴力威胁,导致精神压力过大,在直播现场产生严重幻觉,并称现场混乱导致部分在线观众产生集体性错觉。
这是一个和稀泥的说法,但孙总监用砖头砸狗、雪姐在旁边纵容嫌弃的直播视频,是铁一般的证据。再加上清洁工阿姨的勇敢指证,以及无数前员工匿名爆出的剧本摆拍、数据造假、压榨员工等黑幕,闪耀纪元这座MCN帝国,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孙总监、雪姐因故意伤害、虐待动物、寻衅滋事等多项罪名被刑事拘留。宇哥也没能逃脱法网。
而我,张无患,一夜之间成了全网最复杂的人物。一个反抗职场暴力的悲情英雄,一个被逼疯的可怜人,一个……能变成狗的都市传说。
我的左臂打了石膏,躺在医院里。无数的媒体、律师、MCN机构想冲进我的病房,都被我拒之门外。我只通过社交媒体发了一份简短的声明,表示需要静养。这种神秘和低调,反而让我的故事更具传奇性。
出院那天,门铃响了。
门外站着的,是卷王小李。他看起来几天没睡,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贼光。
患哥！他一进门就反锁了房门,压低声音,激动得语无伦次,我全想明白了！你从公司跑路,我又撞见了那条狗！最后,在直播间里,人从狗笼子里站了起来！患哥！这不是幻觉！这是泼天的富贵啊！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小李连忙摆手,示意他没有恶意：别紧张！患哥,我是来谈合作的！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官方说你是幻觉,但网友不信啊！这种‘信与不信’之间的模糊地带,就是最大的流量池！我们不要去解释超自然,我们要去定义它！包装它！
怎么包装我的声音有些干涩,但心脏已经开始狂跳。
行为艺术！小李的眼睛亮得吓人,一条,不是一位有着人类高智商的狗,不是最大的噱头吗这位狗,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就叫‘阿福’,是一只仿佛住着人类灵魂的狗。
小李动用他所有的人脉和资源,开了无数小号,在网上疯狂带节奏,他巧妙地抛出全息投影技术、沉浸式角色扮演、创伤后应激障碍导致的身份认同融合等一系列真假难辨的科学解释,把水彻底搅浑。
当阿福的粉丝积累到千万级别后,我接受了一家顶级科技媒体的独家专访。在专访中,我首次回应了那场直播。我承认了孙雪二人的暴行,但对于变狗的过程,我给出了一套由小李精心炮制的说辞：那是一种在巨大创伤应激下,我与‘阿福’之间产生的深度共情,再配合我个人正在研究的、一种实验性的全息拟态交互技术,所产生的一种特殊的‘角色扮演’。在那一刻,我相信我就是阿福。对于给公众带来的惊吓,我深感抱歉。
我,张无患,是一位致力于探索真实与虚幻边界的先锋艺术家。阿福,是我的艺术符号,象征着所有在现实中被压迫、被伤害,却渴望平静的无辜灵魂。
专访中,我展示了惊人的模仿能力。通过精心的剪辑,我模仿狗的神态和动作的片段,与阿福的视频产生了神同步甚至无缝切换的错觉,完美证实了我是阿福的深度扮演者。
效果是爆炸性的。
公众的反应两极分化,而这正是流量的本质。有人信了这是炒作,有人觉得这个设定酷毙了,还有人真的被这个艺术概念所打动。张无患与阿福这两个名字,彻底绑定,成为了21世纪最诡异、也最成功的超级网红IP。
我们赚得盆满钵满。
小李在我身边兴奋地搓着手,像一只看到金子的土拨鼠：患哥！我们成功了！‘阿福’现在是国内第一宠物IP,不,是第一‘概念IP’！你的‘才艺’无可复制！这份契约……
他的意思很明显,续约,必须续约。
我拿起那份契约,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我回想起在闪耀纪元那个压抑的格子间,回想起孙总监的咆哮,回想起雪姐虚伪的嘴脸,回想起我被打断腿时那撕心裂肺的剧痛。
再看看现在：我拥有了财富、名望、话语权,甚至是一种畸形的创作自由。每天两小时的狗生,早已从最初的代价,变成了我事业的基石,是我灵感的唯一来源,也是我逃离人类社会复杂纷扰的独特休息方式。我甚至开始享受那种纯粹的感官世界,享受那种无需伪装的自由。
脱敏计划是如此成功。公众或许永远不会知道100%的真相,但他们接受了张无患深度绑定阿福这个设定,并为此狂热地买单。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能带来价值的人设和故事,就是唯一的真理。
这还需要犹豫吗
我拿起那支阴影凝聚般的羽毛笔,在续约条款上,流畅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张无患。
笔尖落下,契约上泛起微光,随即隐去。新的一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