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裁员那天,暴雨倾盆。
抱着纸箱站在街边,女儿幼儿园催缴学费的电话像刀子扎进耳朵。
爸爸,老师说再不交钱,就不能演小公主了。
走投无路时,我接下了那单凶宅试睡的活儿。
佣金十万,只要在传闻吊死过三任房主的老宅里平安度过七天。
第一夜,铜铃无风自响,监控屏幕雪花纷飞。
第二夜,阁楼传来女人幽咽的哼唱,我摸黑上去,只找到半截褪色的红绸。
第七夜,布满灰尘的梳妆镜里,一张惨白的脸紧贴在我身后微笑。
我猛地转身,却只听见老梁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直到我撬开那块松动的墙砖——里面藏着的不是厉鬼的遗骸。
而是一张发黄的民国婚书,和半块价值连城的羊脂玉佩。
1
雨夜绝境
纸箱沉甸甸的,冰冷的雨水顺着我的头发往下滴,糊了满脸。
我像个傻子,站在倾盆大雨里。
几小时前,我还在里面修价值连城的古画。
现在,三十五岁,抱着纸箱……我修得了千年文物,修不好自己。
雨水糊住了眼睛,看不清前面的路。
我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我一手扶着纸箱,一手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点向了绿色按键。
幼儿园李老师的声音穿透雨幕:沈先生,沈瑶的学费……
电话那头,女儿瑶瑶的小嗓子插进来:爸爸!老师说再不交钱……她声音低下去,带着哭腔,我就不能演小公主了。
那细细的哭腔,比雨水冷一万倍,直直扎进我的心窝子。
爸爸知道了。我的喉咙发紧,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很快,爸爸很快交。
挂断电话,我抬头看着天空,雨水顺着脸颊,流进我的嘴中。
那滋味……又咸又涩……
我回到家,打开房门,瑶瑶像个小炮弹冲过来抱住我的腿。
爸爸!她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老师说,小公主的裙子可漂亮啦!
她的小手紧紧攥着我的湿裤腿。
我蹲下,胡乱揉揉她细软的头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餐桌上,瑶瑶懂事地自己爬上小凳子,笨拙地搅着碗里的冷粥。
昏黄的灯光下,倒映出了她那幼小的身影。
这一幕,直看得我心口发空。
钱……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汉字,对此刻的我来说,却显得如此的沉重。
我坐在座椅上,将招聘APP刷了一遍又一遍。
经验丰富文物修复师这几个字,此刻显得无比讽刺。
除了修那些瓶瓶罐罐,我还会什么
我苦涩一笑,手指止不住的往下滑……
一个诡异的标题突然跳出来:【急招!凶宅试睡员!日结!待遇优!】
凶宅试睡
我皱着眉点开。
发布人叫老张,头像一片漆黑。
他发布的内容简单粗暴:【城南老宅,急需胆大者试睡七天,确认无异常,佣金十万!】
十万!如果这是真的……
瑶瑶的学费,下个月的房租……全有了着落。
我心脏砰砰狂跳,几乎没有犹豫,手指一点,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
一个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的声音传来:喂
我……我看到你发的信息。我的声音有点不稳,试探的问道,凶宅试睡,十万
对。电话那边很干脆的回应道,城南槐树巷17号,老宅子,吊死过三个屋主。
他顿了顿,像是在观察我的反应,怕了
吊死过三个
一股寒气顺着脊椎往上爬。
2
凶宅试睡
爸爸,你怎么不吃瑶瑶扑闪着大眼睛,脸颊带着饭粒,疑惑的看着我。
鬼还能比穷可怕吗
我苦笑一声,摸了摸瑶瑶的脑袋,对着电话低声道:不怕,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老张的声音毫无波澜,带点换洗衣服就行,钥匙在门口脚垫下。
规矩就一条:七天,别出来!七天一到,钱打你卡上。
话落,那边的电话突然挂断。
盲音在耳边嘟嘟作响,我捏着手机,手心全是冷汗。
十万块,就七天!瑶瑶演小公主的裙子……
我心中不停的喃喃。
夜晚,我走到女儿的小床前。
此刻,她睡得正香,小嘴微微张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瑶瑶,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爸爸给你挣裙子钱去。
槐树巷17号。
巷子又深又窄,巨大的槐树深埋其中,空气里有股陈年的、潮湿的木头腐朽味。
一座孤零零的老宅蹲在巷子尽头,青砖灰瓦,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暗红的砖。
院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大锁。
门楣上,隐约能看出雕花的痕迹,早已模糊不清。
我弯腰,掀开门口那块肮脏的破脚垫……一把黄铜老钥匙躺在下面。
我拿起钥匙,插进锁孔,转动,发出艰涩刺耳的咔哒声。
门轴呻吟着,向内打开。
一股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
像是灰尘和某种气味的混杂,所产生出来的复杂味道。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迈步进去,光线昏暗,勉强能看清堂屋的轮廓。
正中一张八仙桌,蒙着厚厚的灰,两边是黑色的太师椅,椅背很高。
还有这里的天花板……属实有点高的离谱!
老张没骗人,这地方……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我放下背包,选了左边那把看起来稍好点的太师椅坐下。
从口袋中掏手机,信号微弱,只有一格。
我打开摄像头,对着屋子各个角落拍了一圈,又拿出一台摄像机,把它小心地架在八仙桌上,镜头对准大门和堂屋中央。
按下录制键,红灯幽幽地亮起。
第一天。我对着摄像机镜头开口,下午三点十七分,沈漆,开始试睡任务。
地点,槐树巷17号。我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些深色的房梁,目前一切正常。
做完这些,我靠在椅背上,呼吸有些散乱。
这里太静了……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听不到任何声音。
我内心有些害怕,但这是我的工作。
我强迫自己站起来,在屋子里走动。
地板是木头的,有些地方踩上去吱呀作响。
墙壁很厚,糊着旧报纸,纸张已发黄变脆,我的手指拂过,簌簌地掉下碎屑。
我仔细检查着每一处角落,墙根有些地方长了黑绿色的霉斑。
窗棂的雕花里积满了灰垢,后窗用木条钉死了,透不进一丝光。
只有前门和堂屋侧面的一个小窗能透进点微弱的天光。
这房子,像被时间遗忘的囚笼。
天光一点点暗下去,屋里的阴影越来越浓,渐渐吞噬了桌椅的轮廓。
我坐在太师椅上,不敢动,也不敢开,包里只有一个充电宝和一支小手电,得省着用。
黑暗中,风从门缝窗隙钻进来,发出呜呜的轻响。
在这寂静的黑夜特别明显!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小时,也许只有几分钟……一阵困意袭来,我靠在冰冷的椅背上,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半梦半醒之间,一个异常清晰的叮铃声,毫无预兆地钻进了耳朵里。
声音非常轻,但在这死寂中,却清晰得可怕。
3
诡异铃声
我一个激灵,猛地坐直,睡意全无。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我屏住呼吸,竖着耳朵细听。
屋子里依旧死寂,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
是错觉吗紧张导致的幻听
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不!不是错觉!那声音又来了!
叮铃……
比刚才更清晰,更近,那声音不是风声!
而像是一种……铃铛声
冷汗瞬间从额角、后背渗出,我猛地想起老张的话。
他说过,第一任上吊的女主人,死时脚踝上……系着一个铜铃铛!
叮铃……声音第三次响起。
这次,似乎就在我的左前方!很近!
我再也忍不住,颤抖着手摸向背包,一把抓住那支小手电,用力按下开关!
一道刺眼的光束猛地撕开黑暗,直直射向左前方——靠近墙角的阴影处!
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墙角,只有堆着的几个破瓦罐。
叮铃……声音第四次响起!
这次,竟然像是从……我身后传来的!
我像被烙铁烫到,猛地转身!手电光柱随着我的动作疯狂扫向身后——那张蒙尘的八仙桌,还有我刚刚坐过的太师椅。
椅子上空空如也。
桌面上,只有我架设的那个运动摄像机,红灯微弱地亮着。
等等!摄像机!
我几步冲过去,一把抓起桌上的摄像机。
小小的屏幕上,显示着正在录制的画面……我哆嗦着点开回放键。
屏幕亮起,显示着刚才录下的实时画面。
时间进度条在走,画面里是昏暗的堂屋,对着大门和我坐的位置。
我快进,快进……停!
就是刚才!我听到第一声铃响的时候!
屏幕上,画面原本是静止的。
突然,毫无征兆地,整个画面瞬间被黑白雪花点覆盖!
滋滋的电流声足足持续了足足十几秒,才猛地消失,恢复成之前的静止画面。
而我,在画面一角,还保持着靠在椅子上打盹的姿势,对这一切毫无察觉!
雪花覆盖的那一刻,正是铃声响起之时!
我死死盯着恢复平静的屏幕,血液都快要冻僵了。
不是幻觉!真的有什么东西!
这屋子里,有我看不见的东西!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头顶。
我猛地抬头,望向那根悬在头顶的、深色的主梁。
第一任女主人,就是吊死在那上面的吗她的脚踝上……系着铜铃
我大口呼气,攥紧了手里的手电筒,指关节捏得发白。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行,我不敢坐下,不敢闭眼,就那么僵立在堂屋中央,背靠着冰冷的八仙桌。
手电光成为我唯一的安全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后半夜,那诡异的铃声再也没有响起。
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丝。极度紧张后的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意识渐渐模糊。
咿……呀……
一声悠长、飘忽的哼唱,毫无预兆地钻进耳朵里。
我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
那声音……不是幻觉!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
是个女人的声音,调子很怪。
咿……呀……
声音又来了!这次更清晰了些!
方向……似乎来自头顶上方
在……阁楼!
这老宅是有阁楼的,我白天检查时,在堂屋角落看到了一个狭窄的、几乎被杂物堵死的木梯入口!
那声音……是从阁楼传来的!
4
阁楼惊魂
恐惧再次攥紧了我。但这一次,除了恐惧,一股被逼到绝路的狠劲也冒了出来。
跑
七天的佣金,瑶瑶的学费……十万块!跑了就什么都没了!
鬼
我咬了咬牙,汗湿的手在裤子上蹭了蹭。
活了三十五年,除了古墓里爬出来的虫子,我还没见过别的!
就算是鬼,我也得看看它长什么样!
一股豁出去的蛮勇冲上头顶。
我深吸一口气,抓起手电筒,挪开挡在梯口破木箱。
一架布满蜘蛛网的木梯出现在我的眼前。
咿……呀……女人的哼唱,幽幽地从那片黑暗里飘下来……
带着某种冰冷的诱惑。
我踩上第一级木梯。
吱嘎——刺耳的呻吟在死寂中格外惊心。
我稳住身形,一步步向上,梯子摇摇晃晃,灰尘不断落在头上、脖子里。
哼唱声断断续续,指引着我向上。
终于,我的手摸到了阁楼的地板边缘,用力一撑,爬了上去。
爬上去后,我第一时间将手电筒扫向四周。
阁楼低矮,屋顶倾斜,光柱扫过之处,全是厚厚的灰尘和杂乱的蛛网。
周围堆满了破烂的旧家具、缺腿的凳子、散了架的藤箱、蒙着灰布的不知名物件……像个巨大的垃圾场。
哼唱声……消失了。
我屏住呼吸,手电光一寸寸扫过堆积如山的杂物。
是躲起来了吗
我握着电筒的手心全是汗,光束扫过一个歪倒的木箱后面……
一抹刺眼的红色,突兀地撞进视线!
我心头一跳,小心翼翼地挪过去。
蹲下身,手电光聚焦……是一段红绸子,它一半被压在破烂的藤箱下,另一半露在外面。
我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绸面。
很滑!很凉!
我轻轻一拽,把它从藤箱下抽了出来。
大概一尺来长。
一端是撕裂的断口,毛糙不堪,另一端,似乎被火烧过,焦黑蜷曲。
我捏着这半截红绸,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
这颜色……这材质……像极了……旧式嫁衣的料子!
第二任女主人,那个新婚之夜穿着红嫁衣上吊的新娘!
咻——
一阵阴冷的风,毫无预兆地从我脑后吹过!
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霉味!
我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猛地回头!手电光束疯狂扫向身后!
什么都没有。
但那阵风……绝不是幻觉!
这阁楼,门窗紧闭,哪来的风
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涌遍我的全身。
我捏着那半截冰凉的红绸,不敢再停留,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下那危险的木梯。
回到堂屋,重新架好摄像机,我蜷缩在八仙桌下。
我甚至连手电也没敢关!
这一夜,我睁着眼睛,睡了一宿……
5
滴水房梁
第三天和第四天,我都是在高度戒备的煎熬中度过的。
白天还好些,有微弱的天光透进来。
这几天,我一直试图在房中找出人为的痕迹。
哪怕一丝也好!
然而没有……周围只有无处不在的灰尘和死寂。
自从第三天后,那诡异的铃声和女人的哼唱,再没出现过,仿佛前两夜的惊魂,只是我过度紧张产生的幻梦。
但这平静,比之前的惊魂更让人窒息,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会落下。
我的神经无时无刻不在紧绷,为了放松,我开始对着摄像机说话。
对着那个小小的、闪着红光的镜头:
讲述我的恐惧,我的怀疑,我女儿瑶瑶亮晶晶的眼睛……
我觉得只有说话,才能证明我还清醒!还没被这死寂逼疯!
第五天了……我看着镜头,声音干涩沙哑,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老张……他是不是在耍我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或者……这根本就是个陷阱等我死在这里……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瑶瑶的脸在我眼前晃动。
十万块……那笔钱,真的能拿到吗
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使我整个人都疲惫不堪!
不知何时,我竟靠着墙……昏睡了过去。
冷!刺骨的冷!
我猛地惊醒,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这冷……不像是从外面来的,更像是从身体内部,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
怎么回事
我下意识地裹紧单薄的外套,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虽然老宅阴冷,但初夏的夜晚,绝不可能冷到这种地步!
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四肢却僵硬得不听使唤,就在这时!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架在八仙桌上的摄像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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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黑了
不,不是黑屏!是彻底熄灭了!
之前一直亮着的微弱红光,消失了!
没电了不可能!我明明检查过,电量充足!
一股更深的寒意攫住了我。
我快速跑上前去,一把抓起摄像机,而后用力按下开机键。
毫无反应……屏幕一片死寂……
我猛地想起包里的充电宝,颤抖着掏出来,插上数据线。
充电宝指示灯是亮的!
但摄像机……依旧毫无反应!
不是没电!是……坏了被冻坏了
这个念头荒谬又可怕。
我环顾四周,堂屋里的温度似乎比刚才更低了……
就在这极致的寒冷和死寂中,一种新的声音,毫无征兆地钻进了耳朵。
滴答……
滴答……
滴答……
缓慢,清晰,像是……水珠滴落在某种硬物上。
声音的来源……是堂屋后面!
我猛地扭头,看向通往后面房间的那扇破旧的木门。
滴答声,就是从门缝后面传来的!
是厨房吗
还是那间据说吊死过第三任男主人的厢房
周围的寒气像活物一样缠绕着我的四肢百骸。
我的心里产生出一股被逼到绝境的愤怒。
十万块!瑶瑶的学费!七天!
我咬着牙,一步一步地挪向那扇虚掩的木门。
每一步踩在冰冷的地板上,都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滴答……滴答……声音越来越清晰。
手电光柱颤抖着,先一步探入那门后的黑暗。
光柱扫过。
门后是一个很小的天井,青石板铺地,早已被厚厚的青苔覆盖。
天井一角,有一口废弃的石井,井口用一块破木板盖着。
而滴答声的来源……
光柱向上移动。
天井对面,就是那间传说中的厢房!
房门紧闭,声音是从门楣上方传来的。
我将光芒向上扫去。
门楣上方……浑浊的水珠。
正从梁木上慢慢渗出、凝聚,然后……滴答……滴落下来。
砸在下方布满青苔的石板上,留下一个深色的湿印。
第三任男主人,就是吊死在这根梁上的!
据说他死的时候,正值盛夏,尸体却冰冷僵硬,被发现时,身下的地面……是湿的!
滴答……
又一滴浑浊的水珠,从漆黑的梁木上渗出,缓缓拉长,坠落。
砸在石板上,也砸在我的神经上。
我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堂屋的门框上,手电光柱剧烈地晃动,几乎握不住。
不是幻觉!不是风声!
这房子……它真的在哭!
它在渗出冰冷的水!像那个淹死在井里、吊死在梁上的男人一样!
看到这一幕,我再也无法思考,只有一个念头疯狂叫嚣——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什么十万块!什么小公主的裙子!都没有命重要!
我猛地转身,踉跄着扑向堂屋的大门!
手电筒掉在地上,光柱在地上胡乱滚动,映出我仓惶的影子。
我抓住冰冷的门闩,用力去拉!
纹丝不动!
我发疯似的用肩膀去撞!
砰!砰!
灰尘簌簌落下,但门……依旧紧闭!
开门!放我出去!!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在空荡死寂的堂屋里回荡。
而回应我的,只有厢房方向那持续不断的、冰冷的滴答声。
滴答……滴答……
6
墙洞秘密
我受够了!!!
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剧烈地颤抖着!
时间在极致的寒冷和恐惧中缓慢爬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是几分钟,窗外终于透进一丝极其微弱、灰蒙蒙的光。
天,快亮了。
那磨人的滴答声,不知何时,竟然停止了。
就像它毫无征兆地开始一样。
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一夜的煎熬,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手脚麻木得不像是自己的。
我扶着冰冷的门板,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站起来。
摇摇晃晃地走到八仙桌旁,拿起那个依旧死寂的摄像机。
冰冷的机身,毫无反应……
果然,昨晚的极寒不是梦。
第六天,只剩最后一天了。
十万块像一个巨大的诱惑,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瑶瑶亮晶晶的眼睛和那冰冷的滴答声,在我脑海里反复交替……
我像一头困兽,在堂屋里焦躁地踱步。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这房子里一定有鬼!
但鬼到底是什么
是那铃声是那哼唱是那滴水的房梁
还是……别的什么
老张!对!老张!
他一定知道什么!这房子有问题,他不可能不知道!
我颤抖着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信号依旧是微弱的一格,我找到老张的号码,按下了拨号键。
嘟……嘟……嘟……
忙音。响了七八声,无人接听。
再打,依旧如此。
冷汗顺着额角滑下。
他不接电话!为什么是心虚
还是……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只要我熬过七天,或者……死在这里
我咬着牙,心中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十万块!这钱,真的能拿到吗
会不会我一出去,他就翻脸不认账
甚至……人间蒸发
必须留下证据!
证明我在这里经历了什么!
证明这房子的诡异!证明我完成了任务!
我的目光落在那个坏掉的摄像机上。
不行,它废了。
我焦躁地环顾四周。
最终,视线定格在堂屋正面那堵斑驳的墙上。
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暗红的砖块。
一个念头疯狂地冒出来。
7
婚书玉佩
我冲回背包旁,翻找起来。
作为曾经的文物修复师,工具包里总有些吃饭的家伙!
我找出一个硬质的速写本和一支炭笔。
深吸一口气,走到那面墙前。
我要画下来!把这一切都画下来!
第一夜的铃声和雪花屏。
第二夜阁楼的红绸和冷风。
第五夜的极寒和滴水房梁……
我要把我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都画在这墙上!
用最原始的方式留下铁证!
就算我死在这里,或者出去后老张赖账,这墙上的画,就是我的控诉!
炭笔粗糙的笔尖划过斑驳的墙壁,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全神贯注,仿佛回到了修复古画时的心无旁骛。
粗糙的墙壁不好着力,我画得很慢。
画下第一夜出现的雪花屏摄像机!
画下阁楼那半截诡异的红绸!
画下天井里那根滴着浑浊水珠的漆黑房梁……
我沉浸在这近乎疯狂的记录中,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直到手腕酸胀,才停下笔。
墙上的证据触目惊心,带着一种原始的、令人心悸的力量。
我退后两步,审视着墙上的画。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那些被我涂抹过炭笔线条的地方。
就在靠近墙角、一片墙皮脱落得特别厉害的区域……
我的视线猛地顿住了。
那里……好像有点不对劲
几块红砖的缝隙……似乎比别的地方要宽一些
而且,其中一块砖的边缘,颜色……好像有点过于整齐了
不像自然脱落,倒像是……被撬动过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一个极其荒谬、却又无比强烈的念头冲进脑海——墙里……有东西
我小心翼翼的靠近,蹲在墙角,手指颤抖着,仔细触摸那块可疑的砖。
边缘的灰浆……是松的!不是原本砌墙的硬灰浆!像是后来被人用什么东西重新糊上去的,而且糊得很粗糙!
指尖传来一阵麻痒。
我低头,发现指甲缝里沾了一点暗红色的粉末。
不是墙灰……更像是……砖粉
这块砖,被撬动过!
我心中感到一阵诡异……顾不上许多,我立刻从工具包里翻找出最小号、最尖锐的刻刀。
刀尖小心翼翼插进那块砖边缘的缝隙。
用力一撬!
噗一声轻响。
缝隙里的灰浆碎屑簌簌落下。
那块砖……松动了!
我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用刻刀一点点扩大缝隙,手指抠住砖的边缘,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外一抽!
一块沉重的红砖,被我硬生生从墙里抽了出来!
墙面上,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砖头大小的洞口!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重尘土和纸张霉烂的气味,猛地从洞口里涌了出来!
我强忍着刺鼻的味道,手电光迫不及待地射向那个黑洞!
光柱刺破黑暗。
洞不深,里面似乎塞着东西。
我颤抖着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探进去。
指尖触碰到一种粗糙、干硬的质感。
像是……厚纸板或者……皮
我捏住边缘,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往外抽。
一件东西被我从墙洞的尘埃里,缓缓拽了出来。
昏黄的手电光下,我看清了它。
不是骸骨。不是凶器。
那是一张折叠起来的、厚实的纸。
纸张的质地很奇特,像是某种经过特殊处理的皮纸,虽然陈旧,却并未完全腐朽。
上面有字!是用毛笔写的!
墨色深沉,即使历经岁月,依然清晰可辨!
我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拿不稳这张脆弱的纸。
我小心地避开虫蛀的破洞,将它完全展开。
手电光束聚焦在纸页中央。
一行竖排的繁体毛笔字,苍劲有力,映入眼帘: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
这是一张……婚书!
下面用小楷写着名字:
【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男方:陳孝儒】
【女方:林晚枝】
【證婚人:林長庚】
【中華民國三十七年
桂月
吉日】
民国三十七年!一九四八年!
这张婚书,已经在这里藏了七十多年!
婚书藏在墙洞里
这跟凶宅有什么关系跟吊死的三任房主又有什么关系
巨大的疑惑瞬间冲散了恐惧。
我捏着这张脆弱的纸,脑子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我的指尖在婚书折叠的内侧,触碰到一个硬物。
很小,但沉甸甸的。
我的心猛地一跳!小心翼翼地将婚书完全摊开。
在手电光下,婚书内层靠近折痕的地方,赫然嵌着半块玉佩!
玉佩温润,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流淌着内敛的光华。
羊脂白玉!纯净无瑕,细腻如凝脂。
只有半个巴掌大小,边缘是断裂的,切口光滑,显然是被人为掰断的。
上面用极其精湛的刀工,镂空雕刻着半幅图案——半只栩栩如生的凤凰……断裂的边缘,恰好穿过凤凰的尾羽。
另一半呢这玉佩的另一半在哪里
陈孝儒……林晚枝……林长庚……
我猛地想起老宅的地址!
槐树巷17号!
这房子,在解放前,据说属于本地一个姓林的大户人家!
林晚枝!林长庚!证婚人姓林!新娘也姓林!
一个模糊的轮廓在我脑中飞速成型。
难道……这房子后来所谓的凶宅之名,跟这张藏匿的婚书、这半块玉佩有关
跟七十多年前的林家有关
8
镜中鬼影
第七夜,最后的夜晚。
窗外没有月光,浓重的乌云遮蔽了天空。
我坐在八仙桌旁,背靠着冰冷的桌腿。
那张脆弱的民国婚书和那半块冰凉的羊脂玉佩,被我紧紧攥在手心。
手电筒放在腿边,光柱朝下,在地面投射出一个微弱的光圈。
十万块的佣金,此刻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墙洞里的发现,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是巨大的谜团。
这房子真正的鬼,恐怕不是吊死的冤魂,而是这尘封了七十多年的秘密!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艰难爬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午夜已过。
就在我紧绷的神经因高度紧张而开始出现一丝麻木时——
啪!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静电释放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我放在腿边的手机屏幕,自己亮了!
幽蓝的光瞬间刺破黑暗,映亮了我惨白的脸。
屏幕上没有来电,没有信息。
只有……
屏保图片——我和瑶瑶在公园的合影,瑶瑶笑得像个小太阳。
这亮光只持续了不到两秒,屏幕又猛地暗了下去,彻底熄灭。
见到此幕,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绝不是自动亮屏,我的手机明明设置了永不自动亮屏!
就在我惊魂未定之际,另一种更可怕的感觉,毫无征兆地袭来!
我的后颈,猛地感到一阵冰冷的、若有似无的……气息!
就像有人站在我身后,极其贴近,朝着我的脖子……
轻轻吹了一口气!
冰冷刺骨!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陈腐气息!
啊——!
一声短促的、完全不受控制的惊叫冲出喉咙!
我一把抓起了腿边的手电筒,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向身后抡去!
手电光柱在黑暗中疯狂地划出一道刺眼的弧线!
光束扫过的瞬间——
我看到了!
就在我身后,不到一尺的距离!
在那张蒙着厚厚灰尘的、古老的红木梳妆台前!
那面布满污垢和蛛网的椭圆镜子里!
镜面模糊不清,但依旧清晰地映照出……
我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
而在我的脸旁边,紧贴着我的肩膀!
镜子里……赫然映着另一张脸!
一张女人的脸!
惨白!毫无血色!但对方的嘴唇却是异样的乌黑!
头发枯槁散乱,遮住了大半脸颊,只露出那只眼睛!
那只眼睛!空洞!漆黑!没有眼白!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正直勾勾地,从镜子里……看着我!
嘴角,向上咧开一个极其诡异、僵硬的弧度!
它在笑!
9
梁断逃生
呃……
一声极其细微、仿佛喉咙被堵住的吸气声,似乎就在我耳边响起!
不是从镜子里,而是……真真切切地从我身后的空气中传来!
滚开!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来,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形!
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借着向前扑倒的势头,猛地向侧面翻滚!
同时,握着的手电筒,随着我翻滚的动作,光束再次扫向身后!
这一次,光束直接照向了那个梳妆台的位置!
光柱刺破黑暗,瞬间照亮了那张布满灰尘的梳妆台和那面椭圆形的镜子!
镜子里……
只有我自己!
那张惨白的、带着诡异笑容的女人脸……消失了!
仿佛刚才镜中的景象,只是极度恐惧下产生的幻觉!
但我脖子后面那残留的、冰冷刺骨的触感,还有耳边那声若有似无的吸气……真真切切!
我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八仙桌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幻觉吗真的是幻觉吗
我颤抖着手,摸索着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光束再次射向那面梳妆镜。
我死死盯着镜面,试图找到一丝异样。
没有。
什么都没有,只有灰尘和蛛网。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死寂再次逼疯时——
嘎吱……嘎吱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木头被巨大力量缓慢挤压、扭曲、濒临断裂的声音,极其突兀地从头顶传来!
声音的来源……正是堂屋正中央,那根悬挂在八仙桌上方、深黑色的主梁!
我猛地抬头!手电光柱直直射向房顶!
粗大的主梁,在光柱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褐色。
此刻,那根梁,正在……微微地、肉眼可见地……颤动!
伴随着每一次颤动,就有细小的灰尘和木屑簌簌落下!
嘎吱……嘎吱吱……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
整根梁都在呻吟!在扭曲!
整座老宅似乎都在随之震动!屋顶的瓦片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这根吊死过第一任女主人的横梁!它要断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我脑中炸响!
什么十万块!什么秘密!都没有命重要!
砰!
我的身体重重撞在紧闭的大门上,门板发出沉闷的巨响!
我发疯似的去拉门闩,用肩膀去撞!
外面那把大锁死死地禁锢着这扇门!
开门!救命啊!!我绝望地嘶吼,声音嘶哑破裂!
轰——咔啦啦——!!!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伴随着无数碎裂瓦片、断木、灰尘的倾泻而下!整个堂屋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我下意识地抱头蜷缩!
漫天的灰尘如同浓雾般弥漫开来,呛得人睁不开眼,无法呼吸。
我剧烈地咳嗽着,眼泪鼻涕都被呛了出来。
刚才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死定了。
那根要命的横梁,砸下来了吗
我艰难地抬起头,用手臂遮挡着口鼻,眯起眼睛,在弥漫的灰尘中向上望去。
手电筒还握在手里,光束在尘埃中形成一道模糊的光柱,艰难地穿透灰雾。
光柱照亮了堂屋的屋顶。
那根粗大的、深褐色的主梁……它还在!
并没有完全断裂!
但就在靠近中间的位置,一大块木料……塌陷了下去!
而塌陷的正下方……正是我之前蜷缩的八仙桌位置!
八仙桌被砸下来的碎木和瓦片覆盖了大半,一片狼藉。
如果我刚才还坐在那里……
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这塌陷……都是真实的!这房子,真的要塌了!
逃!必须立刻逃出去!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我的目光疯狂扫视,寻找任何可能的出口。
天井!那扇被钉死的后窗!
我跌跌撞撞冲进天井,冰冷的晨风灌进来,吹散了一些尘埃。
那扇后窗,依旧被几根粗大的木条死死钉着。
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等等!天井角落!那口废弃的石井!
上面盖着的破木板!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
我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掀开那块腐朽的木板!
井口露了出来,黑洞洞的,深不见底。
一股浓重的、带着水腥气的霉味扑面而来。
我用手电往下照,光束只探下去几米就被黑暗吞噬。
但隐约能看到,井壁上似乎……有凸起的石块
像简陋的踏脚
管不了那么多了!这是唯一的出路!
我深吸一口气,将那张婚书和玉佩死死塞进贴身的衣袋里。
抓住井口边缘,小心翼翼地探身下去,脚摸索着寻找井壁上的凸起,一点一点向下挪动。
井壁湿滑,布满滑腻的青苔,每一步都惊心动魄。
我将手电筒咬在嘴里,光束在狭窄的井壁晃动。
向下爬了大约两层楼的高度,脚底终于踩到了湿漉漉的井底。
水很浅,只没过脚踝,冰冷刺骨。
井壁一侧,靠近水面的地方,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就是这里!
我弯下腰,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通道很短,只有几米,尽头被一丛茂密的藤蔓和枯枝堵住。
我奋力用手扒开,刺眼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
我连滚带爬地钻出洞口,贪婪地呼吸着清晨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
槐树巷17号老宅那破败的后墙,就在眼前。
我,出来了!
10
真相浮现
劫后余生的狂喜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老张!那十万块!还有这房子里的惊天秘密!
怒火瞬间取代了恐惧!我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绕向老宅的前门。
刚拐过墙角,就看到老宅大门外停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
一个穿着灰色夹克、头发花白、身材矮胖的男人,正背对着我,踮着脚,试图透过门缝往里面张望。
正是老张!
老张!我嘶哑着嗓子怒吼一声,积压了七天的愤怒、恐惧和憋屈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我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几步冲过去,一把揪住了他的后衣领!
老张被我拽得一个趔趄,猛地转过身。
他那张圆胖的脸上,原本是焦躁和不耐烦,在看到我的一瞬间,瞬间变成了极度的惊愕和难以置信!
你……你……他瞪圆了眼睛,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像是见了鬼,你……你出来了!你竟然……活着出来了!
他这副见鬼的表情,彻底点燃了我的怒火!
活着出来你很失望吗我揪着他的衣领,把他狠狠掼在冰冷的砖墙上,那十万块!现在!立刻!给我!
还有!这房子到底怎么回事!
那墙里的东西!吊死的人!你他妈给我说清楚!
老张被我撞得龇牙咧嘴,脸上惊愕褪去,换上了一丝心虚和闪躲。
钱……钱好说!你先放开!放开!他挣扎着。
说!
我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把他死死按在墙上,手肘顶住他的喉咙。
那墙洞里的婚书!玉佩!还有那根会渗水的梁!阁楼的红绸子!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听到婚书、玉佩这几个字,老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里充满了真正的惊恐!比看到我活着出来时更甚!
你……你找到了!他声音都变了调,透着难以置信的恐惧,那东西……在你手里!
在我手里!我死死盯着他,从牙缝里挤出话,陈孝儒!林晚枝!林长庚!这房子以前是林家的!对不对那三任所谓的‘吊死鬼’房主,是不是跟这东西有关
说!不说清楚,我现在就报警!告你欺诈!谋财害命!让你进去蹲一辈子!
别!别报警!老张彻底慌了神,脸上肥肉都在哆嗦,眼神惊恐地四处乱瞟,压低声音急促地说,我说!我都说!你先把东西收好!别让人看见!
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颤抖:这房子……确实是林家的老宅,那婚书和玉佩……是林家的东西,也是……祸根!
林家以前是本地大户。林晚枝是林长庚的独女,陈孝儒……是个外来的穷学生。
林晚枝铁了心要嫁他,林长庚死活不同意。
老张的声音带着一种讲述古老传说的腔调。
后来……林晚枝上吊了。就在堂屋那根主梁上,穿着她的红嫁衣。老张指了指老宅的方向,眼神里带着深深的忌讳,脚踝上……还系着她娘给她的一个小铜铃铛。
铜铃铛!第一夜那诡异的铃声!
林长庚……悔恨交加,没多久……也病死了。老张喘了口气,这房子……就空了。后来解放了,分给一个外姓人住,就是第一任房主。
结果……住了不到一年,那人……也吊死在那根梁上了。老张的声音压得更低,死的时候,据说……脚踝上也有个铃铛响……然后……房梁就开始……渗水……
第三任房主!那根滴水的梁!
再后来……房子几经转手。第二任房主,是个刚结婚的。住进去没几天,新娘子……穿着红嫁衣……也吊死在阁楼了!老张的声音带着恐惧,死的时候,手里……好像还攥着半截红绸子……
阁楼的红绸!第二夜!
第三任,是个不信邪的光棍。结果……吊死在天井那厢房的梁上……死的时候,身下的地……是湿的……老张说完,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带着一种解脱又恐惧的复杂表情,从那以后……这房子……就彻底没人敢沾了……成了远近闻名的凶宅……
那婚书和玉佩呢我追问道,心提到了嗓子眼,怎么会藏在墙里
这……这我真不知道!老张慌忙摇头,眼神闪烁,只知道林家败落后,这宅子几经转手,那东西……可能……可能是林家人自己藏的或者是后来哪个房主发现了,又藏回去的反正……谁沾上谁倒霉!那三个吊死鬼,说不定……就是冲着这东西来的!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那玉佩……值老鼻子钱了吧但……这是凶物啊!沈老弟,听我一句劝,赶紧扔了!扔得远远的!晦气!太晦气了!
我死死盯着老张那张圆胖、此刻写满恐惧和算计的脸。
他的故事半遮半掩,漏洞百出。
那三个房主的死,时间跨度几十年,死法却如此相似,都围绕着婚书和玉佩的线索……
这绝不是巧合!
更像是……有人刻意制造了凶宅的假象!
为了什么
为了掩盖墙洞里的秘密为了保护这婚书和玉佩不被发现还是……为了阻止这老宅被拆毁
一个名字跳入脑海——林长庚!那个证婚人!林晚枝的父亲!
他死了,但林家……真的没人了吗
钱呢我松开揪着他衣领的手,声音冰冷,十万块。现在转给我。立刻,马上。
老张被我冰冷的眼神看得一哆嗦,不敢再废话,慌忙掏出手机。转!这就转!
他手指哆嗦着操作。
手机震动。银行入账信息弹出。
十万零三百块,佣金一分不少,连那三百块押金也退了。
钱到账了,瑶瑶的学费有了,压在心头七天的大石,终于落地。
11
玉佩价值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破败阴森的老宅。
晨光下,它依旧沉默地矗立着……但我知道,它里面的鬼,已经被我挖出来了。
我转身,不再看老张那张惊魂未定的脸
大步离开槐树巷。
脚步越走越快,最后几乎奔跑起来。
阳光洒在脸上,温暖而真实,口袋里的玉佩和婚书贴着我温热的皮肤。
我没有去公交站,而是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市文物鉴定研究所。
一位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的老专家,姓吴,正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那半块羊脂白玉佩,放在高倍放大镜下仔细观察。
旁边,那张脆弱的民国婚书被平摊在无酸纸垫上,用玻璃镇纸压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老专家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口中不时发出轻微的赞叹。
了不得啊……他终于放下放大镜,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沈先生,你这东西……了不得!
他指着那半块玉佩:羊脂白玉,极品中的极品!看这玉质,温润如脂,纯净无瑕,毫无杂色绺裂。再看这雕工!
他拿起旁边的强光灯,光束打在玉佩上,那半只凤凰的羽毛纤毫毕现,这绝对是清末民初顶尖玉匠的手笔!宫廷造办处流出来的东西!可惜……只有半块。
他放下玉佩,又看向那张婚书:这纸,是特制的桑皮纸,加了特殊药水处理,才能保存这么多年。
这字,铁画银钩,功底深厚!陈孝儒……林晚枝……林长庚……老专家沉吟着,似乎在记忆中搜寻,城南林家!是了!解放前本地的望族!这林长庚,是林家当时的掌舵人,还是本地商会的会长,有名的乡绅!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一丝唏嘘:林家……败落得很惨,林晚枝……据说是为情自尽。
林长庚……也郁郁而终,林家……好像就绝后了,这老宅几经转手,后来就……他没说下去,只是摇摇头。
那这玉佩……我的心提了起来。
单就这半块,老专家重新戴上眼镜,语气肯定,市场价值,保守估计……八十万起步,如果找到另外半块,配成完整的一对……价值翻几倍都不止!
八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比我预想的还要高得多!
我一时有些懵。
沈先生,老专家看着我,眼神复杂,这东西……来路
我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讲述了槐树巷17号七天的经历,以及那堵藏匿秘密的墙。
当然,隐去了那些无法解释的灵异细节,只强调是意外发现。
最后,我拿出了手机,调出那晚摄像机拍下的雪花屏录像,以及我后来在墙上画的证据照片。
老专家听得眉头紧锁,脸色凝重。他仔细看了录像和照片,沉默良久。
看来……这凶宅之名,水很深啊。他叹了口气,有人不想这老宅的秘密重见天日,或者说……不想这宅子被拆掉。
他指了指婚书:林家虽然后继无人,但这老宅,毕竟是祖产,林长庚把婚书和玉佩藏得这么深……
或许……是留给他女儿的一点念想或者,是留给后人相认的信物可惜……他摇摇头,至于那三个房主的死……年代久远,恐怕很难查清了,也许是巧合,也许是……人为制造的‘凶宅’为了保住这宅子不被外人占据或拆毁都有可能。
人为制造的凶宅为了保住祖宅
这个推论,让我心头一震。
那些诡异的铃声、哼唱、滴水……难道都是人为
吴教授,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您觉得……另外半块玉佩……会在哪
老专家目光深邃地看着我,又看看那半块凤佩:既然是婚书信物,又是龙凤呈祥的寓意……另外半块,雕的应该是龙!
很可能……在当年那个新郎,陈孝儒手里。或者……被林长庚藏在了老宅的另一个地方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沈先生,这东西价值不菲,但也牵扯着一段尘封的往事和几条人命,是福是祸,难说得很!你打算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
我看着桌上那半块温润生辉的玉佩和那张承载着悲剧的婚书。
瑶瑶的脸在眼前闪过。
八十万……足以彻底改变我们的生活。
我卖。我抬起头,声音清晰而坚定,麻烦您帮忙联系正规的买家或机构,我只想干干净净地卖掉它。
老专家点点头,眼中露出一丝理解:好,我会帮你联系有信誉的收藏家或博物馆,走正规途径,签好协议,这样对你最安全。
12
新生起点
离开研究所,阳光正好。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幼儿园李老师的电话。
李老师,我是沈漆,瑶瑶的学费……我现在就转过去,全额。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另外……麻烦您帮我问问,演小公主的裙子,现在定做还来得及吗要最好的。
电话那头,李老师显然愣了一下,随即传来惊喜的声音:来得及!当然来得及!沈先生您放心!我一定给瑶瑶挑最漂亮的!
挂断电话,我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看着车水马龙。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是银行转账成功的提示。
十万块佣金,安全落袋。
槐树巷七天的噩梦,墙洞里的秘密,价值连城的玉佩……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而现在,梦醒了。
几个月后。
爸爸!快看快看!我的城堡!瑶瑶清脆的声音在宽敞明亮的新工作室里回荡。
她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像只快乐的小蝴蝶,在铺着柔软地毯的区域跑来跑去,摆弄着她新得的积木。
这里是市中心一处闹中取静的文创园区。
我的小型文物修复工作室,拾遗斋,刚刚挂牌。
不大,但窗明几净,工具齐全。
吴教授帮忙联系的买家很有实力,也很守规矩。
那半块凤佩最终以九十二万的价格,被一位低调的私人收藏家购得。
签合同,走流程,缴税,一切干干净净。
至于老张……拿到十万佣金后,他就彻底消失了。
槐树巷17号据说被列入了待保护的老建筑名录,暂时不会拆了。
那晚的惊魂和墙洞里的秘密,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沉入记忆深处。
工作室的墙壁上,挂着我修复好的几幅小尺寸古画。
工作台上,摊开着正在处理的古籍,一切井然有序,是我熟悉并热爱的领域。
13
阳光正好
目光扫过墙角。
那里挂着一幅小小的画框,框里装裱的,不是什么名画,而是瑶瑶画的一幅涂鸦:
一个穿裙子的小女孩,和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手拉手,头顶是歪歪扭扭的太阳,旁边写着稚嫩的字——爸爸和瑶瑶。
那晚在凶宅墙上画的证据,早已被我悄悄抹去。
唯有这稚嫩的涂鸦,成为那段黑暗时光唯一的、也是最好的纪念。
爸爸!我的城堡搭好啦!瑶瑶跑过来,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得像星星,用力拉着我的手,你快来看嘛!
来啦!我笑着应道,放下手中的工具,任由她把我拽到她的城堡前。
窗外,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