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了古早虐文里的炮灰王妃。
原著里,小王爷萧绝病娇残暴,新婚夜就用铁链把我锁在婚床上。
他捏着匕首抵住我喉咙:姐姐的眼睛真漂亮,挖出来一定很美。
我柔柔握住他颤抖的手腕:阿绝的手好凉,姐姐帮你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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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触感,蛇一样缠绕在脚踝,沉重得仿佛要拖拽着我的骨头一起沉进无边黑暗里。铁链,死沉死沉的铁链,另一端死死焊在床柱上,雕花的木头冰冷坚硬,硌着我的腰背。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甜到发腻的熏香,几乎令人窒息,更压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铁锈似的血腥味,丝丝缕缕钻进鼻腔,提醒着我这华美牢笼的真相。
我不是林晚。或者说,不只是那个即将在古早虐文里凄惨领盒饭的炮灰王妃林晚。就在刚才,一股庞大而冰冷的记忆洪流,蛮横地冲垮了我原本属于现代社畜林晚的认知堤坝,属于林晚的一切——绝望的挣扎、刻骨的恐惧、被铁链锁住的第一夜、还有那即将到来的,被那个叫萧绝的小疯子折磨致死的结局——清晰得如同烙印,烫得我灵魂都在战栗。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脚踝上冰冷的禁锢,带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钝痛和更深的恐慌。完了,全完了!原著里那个林晚,就是因为在新婚夜反抗了萧绝的锁链情趣,被他视为挑衅,一步步折磨至死,最后尸体像破布一样丢进了王府后院的枯井里。
怎么办逃这精钢打造的链子,别说挣开,动一动都哗啦啦响得刺耳,简直是在给那个小阎王敲锣打鼓报信。求饶记忆里那个少年王爷猩红着眼、嘴角挂着扭曲笑意的模样瞬间浮现——求饶只会让他更兴奋地欣赏猎物的垂死挣扎。
死局。绝对的死局!
吱呀——
沉重的雕花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像生锈的锯子拉扯着我的神经。我猛地一颤,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股寒气裹挟着门外更浓郁的夜色,汹涌地灌入这间被熏香和血腥腌渍的婚房。
他来了。
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种猫科动物捕猎前的慵懒和精准。靴底踏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绷紧的心弦上。月光像冰水一样泼洒进来,勾勒出一个瘦削高挑的少年身影,慢悠悠地踱到那张巨大得如同刑具的婚床前。
阴影笼罩下来,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空气仿佛凝固了,甜腻的熏香和铁锈味搅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我死死咬着下唇内侧的软肉,强迫自己不要发抖得太厉害,口腔里弥漫开一丝腥甜。
月光吝啬地照亮了他半边身子。暗红色的蟒袍,金线绣制的狰狞蟒纹在幽暗中隐隐流动,透着一种不属于少年的、森冷的贵气。另一半脸孔隐在浓重的阴影里,只露出一线紧绷的下颌,线条锋利得像淬了寒冰的刀刃。
他微微俯身,阴影彻底将我吞没。
一只手,骨节分明,苍白得几乎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带着深秋夜露般的寒意,猛地攫住了我的下巴。力道之大,毫不留情,捏得我下颌骨咯咯作响,强迫我抬起头,迎向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呵……一声轻得如同叹息的笑,却淬满了冰碴子,砸在死寂的空气里,醒了我的…好王妃
声音是介于少年变声期尾声的清冽与一丝刻意压低的沙哑,矛盾地交织着,带着一种玩弄猎物的、粘稠的恶意。每一个字都像细小的冰针,扎进我的耳膜。
他的脸终于完全暴露在惨淡的月光下。那是一张极年轻、也极漂亮的脸,眉眼精致得如同工笔细描,鼻梁高挺,唇线薄而清晰。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毁掉了所有属于少年的干净澄澈。瞳孔是极深的墨色,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潭,此刻正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我脸上,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病态的专注,混杂着毫不掩饰的毁灭欲,几乎要将我的魂魄都吸进去搅碎。
姐姐的眼睛……他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抬了起来,指间寒光一闪。一把小巧却异常锋利的匕首,刃口在月光下流淌着森冷的银芒,像毒蛇的獠牙。冰凉的刀尖,带着死亡的触感,精准地、缓缓地贴上我颈侧最脆弱、搏动着的血管,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真漂亮啊……他叹息着,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陶醉,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的艺术品,像最上等的琉璃……挖出来,放在玉盘里,一定…美极了。
刀尖微微下压,一丝尖锐的刺痛瞬间炸开,温热的液体顺着颈侧的皮肤蜿蜒而下,带来一片黏腻的冰凉。血腥味猛地盖过了熏香,浓得令人作呕。
剧痛和死亡的恐惧像两只冰冷的手,瞬间扼住了我的喉咙。原著里那个林晚临死前凄厉的惨叫仿佛就在耳边回荡。不能死!绝对不能像书里那样死!电光火石间,残存的理智死死压下了本能的反抗和尖叫——反抗是死,尖叫也是死!那个炮灰林晚就是前车之鉴!
巨大的求生欲像岩浆一样冲破恐惧的冰层,瞬间烧灼着我的理智。心机…小白莲…对,原著里萧绝似乎对干净、柔弱的东西,有一种扭曲的、近乎破坏的占有欲
拼了!
就在那刀尖准备更深入地刺入皮肉,享受猎物最后的恐惧颤栗时,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抬起没有被锁住的右手。动作却并非推开或格挡,而是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带着轻微颤抖的温柔,轻轻覆在了他紧握着匕首、同样冰冷刺骨的手腕上。
他的手腕猛地一僵!那是一种猎物突然做出完全超出预期的动作时,捕猎者本能的错愕和警惕。那双翻涌着毁灭欲的墨瞳里,第一次清晰地闪过一丝茫然和停顿,仿佛精密运转的杀戮机器,突然卡进了一粒不合时宜的沙砾。
就是现在!
我忍着颈侧的剧痛和喉咙的腥甜,调动起全身所有的演技,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像春日里拂过新柳的风,柔得能滴出水来,带着恰到好处的、仿佛发自肺腑的心疼:
阿绝……我轻轻唤出这个只有最亲近之人才敢用的乳名,声音因为疼痛而微微发颤,更添了几分惹人怜惜的脆弱,你的手……好凉啊……
我微微收拢手指,用掌心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暖意,笨拙地、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他冰得像块寒铁的手腕,仿佛捧着的不是随时能取我性命的凶器,而是一件需要呵护的珍宝。
姐姐……帮你暖暖,好不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婚房里只剩下铁链冰冷的触感、颈侧鲜血滴落的微响,以及两人间那根绷紧到极致的、无形的弦。熏香依旧甜腻,血腥味依旧刺鼻,但空气里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却诡异地停滞了一瞬。
萧绝脸上的神情,像一张骤然被撕破的面具。那层精心维持的、带着残忍兴味的玩世不恭瞬间碎裂剥落,露出了底下猝不及防的空白。捏着我下巴的手指无意识地松了半分力道,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瞳里,翻涌的暴戾和毁灭欲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我的影子——一个脸色苍白、颈侧染血、眼神却异常柔软(至少看起来如此)的女人。
他薄薄的嘴唇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或许是讥讽,或许是更残酷的命令。但所有的话语都被堵了回去。
因为我倾身向前,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更带着一种仿佛能融化坚冰的温柔,吻上了他那两片同样冰冷、毫无血色的唇。
触感是凉的,像初冬清晨凝结在枯叶上的薄霜。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少年的清冽气息,却又被铁锈般的血腥味和甜腻熏香死死缠绕。我的吻笨拙而短暂,一触即离,如同蜻蜓点水,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传递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属于活人的暖意。
我退开些许,微微喘息着,颈侧的伤口因为动作又被牵扯到,疼得我眼前发黑。但我依旧强迫自己抬起眼,迎视着他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翻涌着剧烈风暴的眼睛。我的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算计(至少努力藏起),只有一片近乎悲悯的温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被他的冰冷所刺伤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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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我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种安抚幼兽般的奇异韵律,在这死寂的婚房里清晰地回荡,阿绝,别怕……姐姐在这里。
空气死寂得可怕。只有我颈侧伤口处,血珠滴落在身下锦被上,发出极其轻微的嗒…嗒…声,在这片凝固的时空里,清晰得如同丧钟。
萧绝整个人僵在那里,像一尊被施了定身咒的玉雕。月光勾勒着他精致的侧脸线条,原本那股掌控一切的、带着毁灭意味的慵懒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捏着我下巴的手指彻底松开了,无力地垂落,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我皮肤的温度(或者只是错觉)。那只握着匕首的手腕,依旧被我虚虚地覆着,冰冷的刀刃贴着我颈侧的皮肤,却没有再施加一丝一毫的力道。
他微微低着头,额前几缕墨色的碎发垂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留下一个紧绷而沉默的轮廓。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一种无声的、巨大的震动正从他僵硬的躯体里散发出来,像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暗流。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铁链冰冷的触感提醒着我的处境,颈侧的刺痛和失血的晕眩感一阵阵袭来。就在我几乎要撑不住,怀疑自己这步险棋是否走错,下一秒那冰冷的匕首就会彻底割开我的喉咙时——
呵……
一声极轻、极低的笑从他喉咙深处逸出。不同于之前的冰冷恶意,这笑声空洞得可怕,像寒风吹过枯骨的缝隙,带着一种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茫然
覆盖在我手背上的那只冰冷的手,猛地翻转,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反扣住了我的手腕!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被冒犯后的凶狠本能。我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完了……
然而,预料中的剧痛并未降临。他只是死死扣着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月光重新照亮了他的脸。
那双墨色的眼瞳里,翻腾的暴戾和毁灭欲并未消失,如同海底深处永不平息的漩涡。但此刻,在那片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上,却覆盖了一层奇异的东西。像初春冰封的河面,被投入一颗石子后,碎裂开来的冰纹下,透出底下深不见底的、幽暗的河水。那是一种极其复杂、极其混乱的情绪——有被侵犯领地的暴怒,有对未知举动的警惕,有被温暖触碰后的茫然无措,甚至……还有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被那声别怕所刺中的脆弱
他死死地盯着我,那目光像淬了毒的针,又像试图穿透迷雾的探照灯,要把我灵魂深处每一丝算计都挖出来审视。过了许久,久到我以为自己会在这种无声的凌迟中窒息而死,他才极其缓慢地、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暖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甚至带着点神经质的弧度,目光落在我颈侧那道被他自己划开的、正缓缓渗血的伤口上,眼神幽暗难辨,姐姐的血……倒是更热一些。
话音未落,他猛地甩开了我的手,力道之大让我整个人向后一仰,重重撞在冰冷的床柱上,铁链哗啦作响。颈侧的伤口被牵扯,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眼前阵阵发黑。
他看也没看我痛苦的表情,径直转身。暗红色的蟒袍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他大步走向门口,背影挺直,带着一种近乎狼狈的决绝,仿佛急于逃离什么令他极度不适的东西。
沉重的雕花木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更深沉的夜色,也隔绝了他最后一丝气息。
婚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铁链冰冷,血腥味刺鼻。我瘫软在华丽却冰冷的婚床上,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寝衣,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颈侧清晰的刺痛交织在一起。
活下来了……暂时。
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那个小疯子的眼神告诉我,他并未被驯服,他只是……被短暂地弄糊涂了。像一头被未知事物惊扰的凶兽,暂时退回了巢穴,舔舐着困惑,等待着下一次更猛烈的反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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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与紧绷中滑过。萧绝没有再来婚房,那把象征死亡的冰冷铁链也依旧锁在我的脚踝上,像一个永恒的耻辱印记,提醒着我所处的囚笼。王府的下人们像一群训练有素的幽灵,每日按时送来粗糙的饭食和清水,眼神空洞,动作机械,对我的存在视若无睹,仿佛我只是这华丽牢笼里一件会呼吸的摆设。偶尔,我能从他们低垂的眼帘下,捕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混合着恐惧与怜悯的复杂目光。
颈侧的伤口结了痂,成了一道暗红色的丑陋疤痕,像一条盘踞在肌肤上的蜈蚣。我对着模糊的铜镜,指尖轻轻拂过那凹凸不平的痂痕,心头一片冰冷。原著里,那个真正的林晚,就是被这道伤口引发的感染和高烧,在无人问津中痛苦地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我不能重蹈覆辙。
活下去。这个念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心底最深处。我必须活下去,活得比原著更长,活得让那个小疯子习惯我的存在,甚至……依赖。
机会来得比预想中更快,也更凶险。
那是一个深秋的寒夜,窗外狂风呼啸,卷着枯叶砸在窗棂上,发出噼啪的碎响,如同恶鬼的拍门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刺骨的湿冷,穿透了厚重的锦被,直往骨头缝里钻。王府死寂一片,连巡夜侍卫的脚步声都消失了,只剩下风声凄厉。
突然!
砰——哗啦——!
一声巨响猛地撕裂了夜的死寂,仿佛就在我隔壁!是瓷器被狠狠砸碎在地面的声音,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桌椅被暴力掀翻的刺耳刮擦声,伴随着一声压抑到极致、却又饱含了无尽痛苦的、野兽般的低吼!
那吼声……是萧绝!
心脏猛地一缩,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寒毒!原著里提过,萧绝体内潜伏着一种阴寒奇毒,每逢深秋寒冬,特别是月晦之夜,便会猛烈发作,如同万蚁噬骨,冰锥刺髓,痛苦足以将一个硬汉逼疯。每次发作,他都会彻底失控,变成一头只知破坏和杀戮的凶兽。王府的下人会在毒发前就远远避开他居住的院落,直到天亮后他力竭昏迷。
记忆碎片纷至沓来:原主林晚,正是在一次寒毒发作时,试图趁乱逃跑,结果被暴怒失控的萧绝抓回,生生打断了双腿……最终在绝望中感染溃烂而死。
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上来。跑脚上的铁链是最大的嘲讽。躲这间婚房与他居住的主卧仅一墙之隔!隔壁传来的破坏声和痛苦的低吼越来越狂暴,像濒死野兽最后的挣扎,撞击着墙壁,也撞击着我的耳膜。
怎么办等死吗
不!不能等死!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恐惧的迷雾——靠近他!在他最脆弱、最痛苦、最不像人的时候!
这个念头本身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靠近一头失控的凶兽下场只会比逃跑更惨烈。但……这是唯一的机会!一个在他那被痛苦摧毁的理智废墟上,强行植入林晚这个名字的机会!赌他对新婚夜那个暖的触感,还有一丝混乱的印象!
拼了!
隔壁又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像是身体重重砸在墙上。紧接着,是更令人牙酸的、仿佛骨头都在呻吟的压抑痛哼。
不能再犹豫!我猛地从冰冷的床上坐起,不顾脚踝被铁链磨得生疼,奋力拖拽着那沉重的负担,踉踉跄跄地扑到紧邻主卧的那面墙边。墙壁冰冷坚硬,隔壁的动静透过砖石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震颤。
开门!我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墙壁,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寒冷而嘶哑颤抖,却又带着一种刻意的、强行挤出来的焦急和担忧,阿绝!开门!是姐姐!你怎么了阿绝!
拍打声和我的呼喊,在隔壁震耳欲聋的破坏声中显得那么微弱,像投入惊涛骇浪中的一颗石子。但奇迹般地,那狂暴的破坏声似乎停顿了一瞬!
有希望!
阿绝!开门!让姐姐看看你!我继续拍打,声音拔高,带着哭腔,将小白莲的柔弱无助和关切演绎到极致,别怕!姐姐在这里!姐姐帮你!
死寂。隔壁只剩下粗重得像破风箱般的喘息,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敲打着墙壁,也敲打着我的心脏。
就在我以为这微弱的呼喊已被彻底淹没时——
轰隆!
一声巨响,不是砸东西,而是沉重门栓被暴力撞开的声音!紧接着,是踉跄的、跌跌撞撞的脚步声,迅速朝着隔开两间屋子的那扇内门逼近!
我的心跳骤然停止!
哐当!
内门被一股蛮横到极致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腐朽的木屑和灰尘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一个身影跌了进来。
月光被乌云遮蔽,只有角落一盏残破的烛台,摇曳着昏暗的光。光影明灭间,我看到了萧绝。
他不再是那个穿着华贵蟒袍、眼神阴鸷玩弄人心的少年王爷。他像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又像是被地狱之火灼烧过。身上的单薄寝衣被撕扯得破破烂烂,沾满了尘土和不知名的污渍。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上面布满了自己抓挠出的血痕,纵横交错,狰狞可怖。他蜷缩着,身体以一种非人的角度剧烈地痉挛着,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牙齿格格打颤的声音,像要把满口牙都咬碎。
最骇人的是他的眼睛。那双曾经墨色深沉的瞳孔,此刻竟然蒙上了一层诡异的灰白色,像蒙了尘的死鱼眼珠,里面没有任何理智的光,只剩下纯粹的、被无边痛苦折磨出的疯狂和兽性。汗水浸透了他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惨白的皮肤上。他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双臂,指甲深深抠进皮肉里,鲜血顺着小臂蜿蜒流下。
他抬起头,那双灰白色的、毫无焦距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两盏来自幽冥的鬼火,直勾勾地钉在了我的脸上。
一股混合着血腥、汗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阴寒气息扑面而来,冰冷刺骨,几乎让我瞬间窒息。那是一种纯粹的、被痛苦扭曲的、毁灭性的气息。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低吼,像一头锁定猎物的受伤野兽,摇摇晃晃地,朝我逼近了一步。
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连血液都仿佛停止了流动。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在尖叫:跑!快跑!他会撕碎你!
但脚上的铁链冰冷而沉重地提醒着我——无处可逃!
就在那双灰白瞳孔中的疯狂即将彻底吞噬我的瞬间,我猛地闭上眼,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痛和血腥味瞬间冲散了部分恐惧。
再睁眼时,我强迫自己迎上那双非人的眼睛。所有的心机,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孤注一掷的本能。我没有后退,反而拖着沉重的铁链,主动向前挪了一小步,张开双臂。
阿绝……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努力将所有的恐惧压下去,只留下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别怕…过来…到姐姐这里来…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蹲下身,让自己看起来毫无威胁。目光紧紧锁住他那双因剧痛而不断收缩的灰白眼瞳,声音放得极轻极缓,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性的韵律,如同哄着最不安的婴孩:
阿绝乖…姐姐在…没事了…没事了…
我伸出颤抖的手,不是去碰触他布满血痕的手臂,而是试探性地、极其轻柔地落在他的头顶。触手是一片冰寒刺骨的湿冷,发丝黏腻。他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威胁的低吼,身体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嘘…嘘…我强忍着指尖传来的冰冷和恐惧,没有退缩,反而用掌心极其轻柔地、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湿冷的头发,动作笨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乖…阿绝不怕…姐姐在…
我的另一只手,极其缓慢地绕到他的背后,避开了那些狰狞的抓痕,小心翼翼地、带着试探地,轻轻拍打起来。力道很轻,节奏很慢,一下,又一下,像母亲哄着夜啼的孩子入睡。
同时,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哼起了一首调子。那是属于我原本世界里的一首极其简单、甚至有些幼稚的摇篮曲,旋律舒缓,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暖力量,在寂静的、弥漫着血腥和痛苦的房间里,轻轻回荡: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
我的声音干涩沙哑,哼出的调子也断断续续,不成曲调,甚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但就在这不成调的、破碎的哼唱声中,奇迹发生了。
萧绝那绷紧到极致的、不断痉挛的身体,竟然极其细微地、极其缓慢地,放松了一丝。他喉咙里威胁的低吼,渐渐变成了模糊的、痛苦的呜咽,像受伤的小兽在巢穴里发出的悲鸣。那双灰白的、毫无焦距的瞳孔,依旧空洞地望着前方,但里面翻涌的疯狂和毁灭欲,似乎被这不成调的哼唱和笨拙的拍打,搅动得迟滞了一瞬。
他不再抗拒头顶那轻柔的抚摸,甚至……他那颗被痛苦和寒意冻僵的头颅,竟然极其细微地、无意识地,朝着我拍打他后背的手掌方向,极其缓慢地、蹭了一下。
像一只冻僵的、寻求最后一点热源的小猫。
这个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我所有的恐惧和伪装。一股混杂着酸楚、怜悯和一丝荒谬希望的暖流,猝不及防地冲上鼻尖。我强忍着哽咽,更加轻柔地拍打着,哼唱着那不成调的摇篮曲,将那个蜷缩在冰冷地狱边缘的、被痛苦撕扯的少年,一点一点地、小心翼翼地,往自己怀里拢。
他的身体依旧冰冷僵硬得像块寒铁,每一次细微的抽搐都让我心惊肉跳。但至少,那纯粹的兽性狂潮,似乎被这微弱的人性呼唤,暂时阻隔在了堤岸之外。
他像一块被冻透了千年的寒冰,沉重、僵硬,每一次细微的抽搐都带着骨头摩擦般的格格轻响。我笨拙地调整姿势,试图用自己单薄的怀抱去容纳这具被痛苦扭曲的身体。隔着破烂的寝衣,他皮肤上传来的寒意几乎能冻伤我的指尖。我努力忽略那刺骨的冰冷,更紧地环抱住他,用尽全身力气去传递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暖意,手掌依旧在他瘦削的背脊上,一下,又一下,缓慢而固执地轻拍着。
……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
不成调的摇篮曲还在断断续续地哼着,声音干涩,早已不成调子,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安抚性的呢喃。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风声中短暂的一瞬,也许是一个漫长的世纪。他身体剧烈痉挛的频率终于开始减缓,虽然每一次发作依旧猛烈得让人心颤。那令人牙酸的格格打颤声也弱了下去,只剩下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像破旧的风箱在苟延残喘。他死死抱着自己双臂的力道,似乎也松懈了那么一丝丝。
他无意识地、更深地往我怀里缩了缩,仿佛我这里是这冰冷地狱里唯一的避风港。那颗被冷汗浸透的头颅,沉重地抵在我的颈窝,湿冷的发丝紧贴着我的皮肤,带来一阵阵寒意。他灰白色的瞳孔里,疯狂和兽性的浓雾似乎被痛苦折磨得褪去了些许,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空洞,茫然地望着前方冰冷的空气。
就在我以为这可怕的折磨终于要迎来尽头时——
颈窝处猛地传来一阵尖锐到极致的剧痛!
呃啊——!
我痛得浑身一抽,几乎瞬间失声尖叫,又死死咬住下唇,将痛呼咽了回去,只余下一声压抑的闷哼。血腥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
他咬住了我!
像一头终于找到宣泄口的野兽,用尽了他此刻残存的所有力气,牙齿深深陷入我肩颈交接处最柔软的皮肉里。那痛楚尖锐而暴烈,瞬间冲垮了所有防线,眼前阵阵发黑,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皮肤和锁骨汩汩流下,迅速染红了衣襟。
剧痛让我本能地想要推开他,身体猛地绷紧后仰。但就在这瞬间,我看到了他的眼睛。
那双灰白色的瞳孔里,翻腾的痛苦并未消失,但之前那种纯粹的、毁灭性的兽性狂潮,却诡异地退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混乱、更加原始的情绪——一种仿佛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不顾一切的占有,一种对热源近乎贪婪的吞噬,还有一种……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这伤害而生的、扭曲的恐慌
就在这剧痛和混乱的僵持中,就在我几乎要因失血和剧痛而晕厥过去时——
抵在我颈窝处的头颅,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冰冷、濡湿、带着血腥味的触感,小心翼翼地落在了我被咬破的伤口边缘。
是舌尖。
那触感极其诡异。冰冷,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感,却又异常柔软。它笨拙地、试探性地舔舐着伤口边缘淋漓的鲜血,动作生涩得像初生的幼兽,带着一种……近乎讨好的笨拙仿佛在笨拙地模仿着什么,试图修补他刚刚造成的破坏。
冰冷的舌尖每一次划过伤口,都带来一阵混合着剧痛和奇异麻痒的战栗。他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意义不明的咕哝声,像受伤的小兽在低低呜咽。那舔舐的动作,与其说是疗伤,不如说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标记和占有。
姐姐……一个极其沙哑、破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无法言喻的疲惫,如同呓语般,贴着我流血的颈窝响起,气若游丝,却清晰地敲打在我的耳膜上,带着一种病态的偏执和宣告:
……你身上……只能有我的……味道……
话音未落,那紧紧箍着我的力道骤然一松。
一直紧绷如铁的身体,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骨头,沉重地、毫无预兆地向前瘫软,彻底压在了我的身上。那颗抵在我颈窝的头颅也无力地滑落,重重地砸在我的胸前。
他终于彻底力竭,在剧痛和那点微弱的暖意中,昏死了过去。
温热的血还在顺着我的肩颈往下淌,浸透了衣衫,黏腻冰冷。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汗味和那股阴寒的气息。
我僵硬地坐在冰冷的地上,怀里抱着彻底失去意识的少年,脚踝上的铁链沉重冰冷。肩颈处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被撕裂的皮肉。他最后的呓语,如同冰锥,刺穿了短暂的温情假象,将那深入骨髓的病态占有欲暴露无遗。
只能有他的味道……
我低下头,看着怀中那张即使在昏迷中也依旧带着痛苦痕迹的、年轻而苍白的脸。月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吝啬地洒下一缕,照亮了他紧蹙的眉心和毫无血色的唇。
驯服温情
我扯了扯嘴角,尝到了自己唇上被咬破的血腥味,又咸又涩。路还长着呢,小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