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宁穗一番“人生能有几年”的言论让季晏辞有了些许触动。
她清醒果断,狠得下心断舍离;她情感丰富,虽然嘴上不说,但会悄悄在心里埋葬遗憾。
时过境迁。
季晏辞在宁穗的影响下,开始觉醒对情感的感知力。
宁穗愣愣地看着季晏辞:“他怎么会在南城?”
季晏辞道:“他去年从京市调任来南城任职。”
宁槐之前是京市科技局的副局长,直辖市正厅级单位的副局长,副厅级的行政级别,早些年他就有晋升正厅的潜力,如今却调任来地级市任职。
说好听点是调任。
说白了就是贬谪。
宁穗恍然地“哦”了一声。
又问:“为什么?”
季晏辞道:“他提交的举报材料,上头要他避嫌,也是对他的保护。”
其实很早之前,季晏辞就和宁穗说过,宁槐会离开京市。
只是,当时说的话,半真半假,甚至于,谁黑谁白,都变得扑朔迷离。
季晏辞一直对宁穗有所隐瞒。
虽然他嘴上说坦诚。
但他所谓的坦诚是基于他认为的坦诚。
直到乔映霜入局之后,给宁穗透露过不少事。
例如说,她姐姐宁槿的格局与隐忍。
再例如,季晏辞背后的谋划与顾虑。
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总是要做点什么事的。
有人把脚印种成路标,引后来者穿过迷雾;有人把欲望砍成栈道,让贪婪在悬崖上开出裂痕。
宁穗磕磕绊绊走过人生二十年,她小时候吃过百家饭,接受过太多人的好意,养成了心软且洒脱的性格。
她的心不够狠。
有些事,她做不到。
当她意识到她这一生无法为过去的自己讨回什么时,她选择让未来光辉闪耀的自己来填补曾经留下的遗憾。
这是季晏辞对宁穗的期待。
他告诉她,世道永远不可能变得完美无缺。
云端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那些向着山顶攀登的好人,起初手里还攥着人间捎去的鲜花,可当纸醉金迷糊满袖口,便遗忘了山下还有人仰着干裂的嘴唇。
这个世道,憎恶、怨恨、无能、不甘、痛苦。
当跌落谷底,微不足道的普通人用顶针把破洞缝成星星,让每个抬头的瞬间,都能看到漫天星光挣脱乌云的遮蔽,照亮一整片大地。
宁穗和季晏辞站在不高不低的位置,指引着前路,守护着后路。
她早已接受了她的人生。
突然从季晏辞口中听说宁槐的境遇,宁穗怔愣良久。
“穗穗。”季晏辞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哦,嗯,我知道。”宁穗回过神,“那他......他现在在哪儿?我们去找他吗?”
“如果你不介意,我明天邀请他来家里吃饭。”
“好。”想了想,宁穗又问,“这是你们计划好的吗?”
“吃饭不是。”
“我是说他调来南城的事。”
“我的手还伸不到官员调任上。”
“那他为什么会来南城?”
“你可以明天问问他。”
“哦。”宁穗心里思绪万千,“你今天怎么突然提起他?”
季晏辞坦言道:“是你说,人生能有几年,有些人,即便是一年见一面,至多也只剩七八十面。”
“真正厌恶的人,那自然是此生不见。”
“但若是曾经有过感恩和善意的人,即便后来因观念不和分道扬镳,那也不代表就要老死不相往来,只要心里还存了一份关心,偶尔简单见一面又何妨?”
宁穗看向季晏辞:“你这番话,像是小老头会说的话。”
季晏辞:“......”
她还真能倒打一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