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夫妇跪在焦土庭院中,看着掌心跃动的离火法则发愣。
>“本座予你们二百载寿元。”奶音裹着天威,“修至金丹,再加三百。”
>凤帝姬指尖弹出两粒金红火星,没入二人眉心。
>丞相夫人惊觉白发转青丝,体内暗疾尽消。
>窗外,钦天监监正的车驾被相府梧桐林的金焰挡在三条街外——
>“回禀陛下,凤相府邸已成法则禁域,凡俗……近不得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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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
对凡俗而言,不过是深冬转入初春,雪融冰消,柳梢抽绿。
对相府深处那座被无形力场笼罩的绣楼小院而言,却是九十个日夜的熔炉炼狱。
此刻,笼罩绣楼的那种令人心悸的扭曲力场早已消散无踪。曾经精致华美的三层绣楼,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焦黑的梁木如同巨兽的残骨,狰狞地刺向铅灰色的天空。墙壁倾颓,露出内部被高温熔融后重新凝结、闪烁着琉璃般光泽的诡异结构。地面上,那个由无数珍稀玉石拼嵌而成的巨大阵图,连同其下坚硬的花梨木地板,早已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一个深达丈许、边缘光滑如镜、底部流淌着暗红色岩浆般余烬的巨大焦坑!
焦坑的中心,唯有一物尚存。
那是一方约莫三尺见方、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却又暗蕴金红流光的奇异“石台”。它并非天然形成,而是由无数块被恐怖高温反复熔炼、最终强行糅合在一起的暖玉碎片与那半块焚天烬残留的精华所铸!石台表面,天然形成无数道玄奥繁复、仿佛凤凰翎羽般的金色纹路,正随着内部能量的流转而明灭不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磅礴热力与生机。
石台之上,一个身影静静盘坐。
依旧是那小小的身体,裹着一件同样流转着金红暗芒的素白暖玉丝袍。三个月的熔炉淬炼,似乎并未在她稚嫩的容颜上留下太多痕迹,依旧是十岁女童的模样。但那双缓缓睁开的眼睛……
瞳孔深处,沉淀的万古星河仿佛被投入了焚天之火!璀璨的金芒如同实质的液态火焰,在眼底深处奔流、咆哮、凝聚!每一次目光的流转,都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金红色法则符文在生灭、重组!一股浩瀚、威严、仿佛凌驾于九天之上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远古神祇苏醒,虽被极力收敛,却依旧让方圆百丈的空气为之凝滞、扭曲!
凤帝姬缓缓抬起一只小手。
五指纤细,肌肤莹润如玉,带着孩童特有的软嫩。但当她五指微微收拢的瞬间——
嗤啦——!!!
五道细如发丝、却凝练到极致的金红色光线,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猛地从她指尖迸射而出!光线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厉啸,瞬间缠绕上焦坑边缘一块残留的、半人高的坚硬黑曜石断柱!
无声无息。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飞溅的碎石。
那坚硬无比、足以抵挡刀劈斧凿的黑曜石柱,在被金红光线缠绕的瞬间,如同烈日下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不是碎裂!不是气化!
是彻底的、从物质最本源层面的……湮灭!
短短一息,那半人高的石柱便彻底消失,原地只留下一小撮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闪烁着金红色星芒的尘埃,被微风一吹,便消散无形。
凤帝姬看着自己那只小小的手,眼中奔流的金芒微微平息,重新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邃。一丝极其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满意之色,在眸底深处一闪而逝。
这具身体……终于不再是那千疮百孔、随时可能崩溃的破船了。
焚天烬淬体,暖玉聚灵阵为基,辅以丞相夫人那蕴含血脉精粹的心头血为引……硬生生将这具凡胎,锻造成了一具勉强能承载她此刻残魂、且蕴含了一丝微弱凤凰火源的“初胚”。
虽远不及她曾经的神躯亿万分之一,但在这凡俗界……暂时,够用了。
她缓缓起身,小小的身体在那方奇异石台上站得笔直。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片被自己力量彻底摧毁、如同炼狱焦土般的庭院废墟,最终,落在了庭院入口处——
两道身影,如同最虔诚的石像,在焦土与残雪混杂的冰冷地面上,已经跪了整整三日三夜。
正是丞相凤玄龄与夫人李氏。
三个月非人的煎熬与等待,早已让这对权倾朝野的夫妇形销骨立。丞相鬓角霜白更甚,脸颊深陷,唯有一双眼睛依旧死死盯着那片废墟,布满血丝却燃烧着不灭的希冀。丞相夫人更是憔悴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原本保养得宜的双手因长久跪在冰冷地面而布满冻疮,但她的脊背却挺得笔直,眼神中的狂热与虔诚,比三个月前更甚!
当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自焦坑中心、那方神异石台上站起时,当那如同实质的目光穿透废墟落在他们身上时——
“老祖宗!”
“恭迎老祖宗出关!”
两声带着巨大惊喜、无尽敬畏和一丝哽咽的呼喊,同时响起!丞相夫妇再也抑制不住,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刺骨的焦土之上!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凤帝姬的身影微微一闪。
下一瞬,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二人面前三尺之地。没有带起一丝风声,仿佛她本就站在那里。
她垂眸,看着脚下这对形容枯槁、却因她的出现而焕发出惊人光彩的凡人夫妇。目光在丞相夫人那灰败的脸色和布满冻疮的手上微微停顿了一瞬。
“起来。”稚嫩的奶音响起,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是!谢老祖宗!”丞相夫妇不敢有丝毫违逆,强撑着麻木冰冷的膝盖,相互搀扶着,艰难地站了起来,垂首恭立,姿态卑微而激动。
凤帝姬的目光落在丞相夫人脸上,那双幽深的眸子里,金芒微不可察地流转了一下。
“你的心头血,助本座重铸根基。”
话音落,她那只小小的右手,极其随意地朝着丞相夫人凌空一点。
咻!
一点只有米粒大小、却璀璨到极致、仿佛蕴含着宇宙初开第一缕光明的金红色火星,从她指尖无声射出!
那火星速度看似不快,却仿佛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没入了丞相夫人眉心!
“呃!”丞相夫人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暖流击中!
一股磅礴到无法想象、却又温润如春阳的浩瀚生机,瞬间从她眉心炸开,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澎湃地冲刷向四肢百骸!她灰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饱满!干裂的嘴唇恢复水润光泽!鬓角悄然冒出的几缕白发瞬间转青!手上冻裂的伤口在金红光芒流转下迅速愈合、结痂、脱落,露出比之前更加细腻光滑的肌肤!体内沉疴多年的暗疾、因强取心头血而亏损的本源,在这股浩瀚生机的冲刷下,如同烈日下的薄雪,瞬间消融殆尽!
一股前所未有的轻盈、强健、充满活力的感觉,充斥了她的全身!仿佛瞬间年轻了二十岁!
“老……老祖宗!”丞相夫人感受着体内翻天覆地的变化,巨大的惊喜和感激让她浑身颤抖,泪水瞬间盈满眼眶,再次就要跪下。
“站着。”凤帝姬的声音依旧平淡,阻止了她的动作。
她的目光转向丞相凤玄龄,以及他夫人那重新焕发生机的身体。
“你二人,献玉护法,忠心可鉴。”
她伸出小小的双手,这一次,是左右双手的食指,同时凌空点出!
咻!咻!
两点比刚才更加凝练、更加神异的金红色火星,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瞬间没入丞相和夫人的眉心!
轰——!!!
一股远比刚才更加狂暴、更加霸道的热流,如同焚天之火,猛地冲入丞相夫妇的识海!剧痛!如同灵魂被投入熔炉!筋骨被寸寸碾碎!血脉被强行重塑!无数玄奥晦涩、却带着焚尽诸天意志的金色符文洪流,如同烙印般,狠狠刻入他们灵魂最深处!那是……离火法则最基础的入门烙印!是点燃道基、踏入超凡的门票!
“呃啊——!”丞相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豆大的汗珠瞬间浸透衣衫!但他死死咬着牙,眼中却爆发出狂喜到极致的光芒!他清晰无比地感受到,自己那早已定型、甚至开始衰败的凡俗根骨,正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伟力强行撕裂、焚毁、然后在烈焰中重生!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能引动天地间某种炽热伟力的奇异感觉,在他体内疯狂滋生!
丞相夫人同样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她紧咬牙关,一声不吭,眼中只有最纯粹的狂热与虔诚!
这重塑根骨、点燃道基的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
当剧痛如潮水般退去,丞相夫妇如同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浑身湿透,气喘吁吁。但他们的眼神,却亮得惊人!那是脱胎换骨后的神采!皮肤下隐隐有温润的光泽流转,举手投足间仿佛蕴含着比之前强大数倍的力量!尤其是他们的掌心,此刻竟能清晰地感知到空气中游离的、极其稀薄的灼热能量粒子!心念微动,一缕微弱却凝练无比的金红色火苗,竟真的在二人掌心凭空跳跃而出!
离火法则!引气入体!他们……踏入了修行之门!
凤帝姬看着掌心跳跃着微弱金焰、激动得浑身发抖的二人,稚嫩的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本座予你们二百载寿元。”奶音平静,却裹挟着言出法随的天道威严,每一个字都如同烙印,深深镌刻在二人新生的道基之上,“根基已塑,道途已启。”
她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二人新生的躯体,看到了更远的未来。
“修至金丹……”
最后三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带着无上的诱惑与许诺,狠狠砸在丞相夫妇剧烈跳动的心脏之上:
“……再加三百。”
金丹!五百载寿元!
这对曾经只能在凡俗权力中沉浮、终将化为一抔黄土的夫妇而言,是何等惊天动地的造化!何等无法想象的恩赐!
“谢老祖宗再造之恩!凤玄龄(李氏)愿永世追随老祖宗!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巨大的狂喜和虔诚彻底淹没了二人,他们再也抑制不住,不顾凤帝姬之前的命令,噗通一声再次重重跪倒在焦土之上,额头深深埋下,声音因激动而嘶哑颤抖!
凤帝姬没有再看跪拜的二人。
她微微抬起小脸,那双沉淀着金红烈焰的眸子,平静地望向相府之外。
视线仿佛穿透了重重楼阁庭院,落在了相府那片原本只是用作观赏、此刻却正发生着惊人异变的梧桐林上——
只见那数百株高大的梧桐古树,每一株的树冠顶端,都燃烧着一朵碗口大小、纯粹由金红色火焰构成的凤凰虚影!无数道细密的、蕴含着离火法则本源气息的金红色光线,如同巨大的鸟巢,从每一株梧桐树的火焰虚影中延伸而出,彼此交织、勾连,最终在整个相府上空,构建出一个覆盖方圆十里的、巨大而玄奥的金红色火焰穹顶!
法则禁域!离火天穹!
……
与此同时。
距离相府正门三条街外。
一辆装饰着代表钦天监的北斗七星徽记、由四匹神骏白马拉着的华丽车驾,被硬生生逼停在长街中央。
车帘被一只保养得宜、却微微颤抖的手猛地掀开!
钦天监监正周衍那张总是古井无波、仿佛能洞悉天机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他死死盯着相府方向那片笼罩天穹、散发着令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恐怖气息的金红色火焰天幕,瞳孔缩成了针尖!
一个灰衣随从连滚带爬地扑到车辕下,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尖声禀报:
“大……大人!前面……前面过不去了!那火……那火有古怪!凡靠近相府三条街内,坐骑惊厥,车辕欲焚!仿佛……仿佛有天地法则阻路!”
周衍没有理会随从的尖叫。
他死死盯着那片金红色的天幕,感受着那其中蕴含的、足以焚尽他所有道行、让他魂飞魄散的恐怖意志,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哆嗦着,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带着无尽寒意和绝望的嘶哑低语,仿佛是对着虚空,又仿佛是对着那深宫之中等待回复的帝王:
“回……回禀陛下……”
“凤相府邸……”
“已成法则禁域……”
他闭上眼,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彻底将他吞没。
“……凡俗……”
“……近不得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