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檀香袅袅。
傅殇斜倚在龙榻上,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扶手,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悦。
他已经能想象出偏殿里的光景。
工部尚书那个姓刘的老头,此刻大概正抱着柱子,哭得像个一百八十斤的孩子。
户部尚书王崇,那个视财如命的铁公鸡,怕是已经气血攻心,瘫在地上了。
至于太傅李渊和将军张武,估计正在那痛心疾首,骂他这个昏君。
骂吧,骂得越响越好。
三千万两白银,修建三十二处毫无用处的行宫。
这个计划,是他深思熟虑后的亡国第一步。
它精准地踩在了每一个能引爆民怨、掏空国库的雷点上。
只要他们照办,不出三年,晦渊王朝的根基就将土崩瓦解。
“陛下。”
赵高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傅殇懒懒地抬了抬眼皮。
“说。”
“太傅、张将军、王尚书、刘尚书四位大人,在殿外求见。”
来了。
傅殇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这是来集体哭谏,逼他收回成命了?
他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准备好用“昏君”的威严,将这群老骨头的忠心碾得粉碎。
“宣。”
片刻后,四道身影鱼贯而入。
傅殇的眉头,在看清他们表情的瞬间,猛地一跳。
不对劲。
没有哭丧脸,没有痛心疾首,更没有视死如归的悲壮。
李渊捋着胡须,面带微笑。
张武挺着胸膛,目露精光。
王崇更是满面红光,像是刚捡了五百万两。
就连他预想中哭得最惨的工部尚书刘正,此刻也是腰杆笔直,眼中闪烁着一种……狂热的火焰?
这帮人……睡了一觉,怎么跟打了鸡血一样?
傅殇心中的警铃大作。
“图纸和预算,都做好了?”
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警惕。
“回陛下!”
工部尚书刘正上前一步,双手呈上一本厚得惊人的图册。
“臣等连夜赶制,已将所有行宫的图纸,进行了初步‘优化’,请陛下御览!”
优化?
傅殇心中冷笑,朕的亡国大计,需要你们来优化?
赵高接过图册,小心翼翼地展开。
傅殇只扫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
图纸上,哪里还有他要的金碧辉煌、九曲连廊?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线条硬朗、墙体厚重的堡垒。
与其说是宫殿,不如说……是一排排加固了的乌龟壳。
“这是什么?”
傅殇的手指重重地戳在图纸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朕要的琉璃瓦,九龙壁,黄金梁呢?怎么变成了这种东西?”
太傅李渊不急不缓地上前一步,躬身。
“陛下息怒。臣等深思,陛下乃天命之君,建行宫是为了彰显国威,而非耽于享乐。金玉之物,易遭风雨侵蚀,不过是过眼云烟。”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
“唯有这般坚固厚重、足以传世万年的建筑,方能匹配陛下的不世之功!此乃‘返璞归真’之大道,更能彰显陛下不重浮华的圣君之心!”
傅殇的眼角狠狠抽动了一下。
好一个返璞归真!
他强压怒火,翻开预算,心中的火焰“噌”地一声窜得更高。
“预算!为何少了近千万两!朕给你们三千万两,不是让你们省钱的!”
“陛下!”
户部尚书王崇立刻抢步上前,声音慷慨激昂,仿佛不是在说钱,而是在吟诵圣贤文章。
“陛下有所不知!臣等斗胆,将这笔预算,投入到了更重要的地方!”
“哦?”傅殇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路!”
王崇一指殿外,气吞山河。
“连接各处行宫的道路!陛下巡狩天下,龙驾所至,万民瞻仰!岂能行走于泥泞小道?臣等决定,将款项优先用于修缮、拓宽沿途所有官道!务必让陛下的车驾,如行云流水,畅通无阻!”
“如此,方能体现皇家威严!”
傅殇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朕的钱,你们拿去修国道了?!
他刚要发作,李渊那张老脸又凑了上来,补上了最狠的一刀。
“陛下,臣等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讲!”傅殇几乎是吼出来的。
“关于征调民夫一事。”李渊一脸悲天悯人,“强征民夫,恐误农时,激起民怨,有伤陛下仁德之名。”
傅殇心中一喜。
对!就是要民怨!就是要他们造反!
“臣等提议,改‘征调’为‘招募’,以‘以工代赈’之法,将各地的流民、轻罪囚犯组织起来。”
李渊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蛊惑力。
“官府包食宿,完工发赏钱!他们本是社会之累,如今能为陛下修建行宫,是他们天大的福分。而陛下此举,更是救万千家庭于水火,仁德之名,必将传遍四海!”
“届时,天下百姓只会歌颂陛下,说您不忍见子民流离失所,特开皇恩,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傅殇死死盯着眼前这三个老家伙。
一个把他的奢华宫殿改成了军事要塞,美其名曰“返璞归真”。
一个把他的挥霍预算挪用去修路,还说是为了“皇家威严”。
一个把他劳民伤财的毒计扭成了千古德政,高呼“陛下仁德”。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我完全领会了您的深意”、“我都是为你好”、“臣等绝不辜负圣心”。
所有的话,都被他们堵死了。
他想骂人。
想掀桌子。
想指着他们的鼻子咆哮:“朕就是要浮华!就是要浪费!就是要劳民伤财!”
可这些话,他说不出口。
一个“昏君”,怎么能承认自己想做好事呢?
一个“明君”,又怎么能拒绝如此“利国利民”的建议?
他被自己的人设,将死在了龙椅上。
许久,傅殇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快被咬碎了。
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判决。
“……就,这么办。”
他猛地一甩袖子,背过身去,心中只能无力地安慰自己。
算了。
修路就修路,建堡垒就建堡垒。
反正工程浩大,花个三五年,国库照样能被掏空,百姓照样怨声载道。
他已经能想象到,官员们层层克扣工程款,最后留下一堆豆腐渣工程和冲天民怨的场景了。
对,结果是一样的。
美妙。
工程迅速启动。
傅殇每日靠着听赵高汇报各地工程消耗了多少石料、花掉了多少银子来获取一丝慰藉。
然而,半个月后,地方送上来的奏报,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赵高眉飞色舞地念着,声音越来越亮。
“陛下,喜报!昆州上奏,因修缮官道,打通了前往西域的商路,沿途山匪绝迹,本月商税……竟比上月多收了三成!”
傅殇端着茶杯的手,僵住了。
“陛下!大喜!北境急报,因修建‘赏雪楼’军寨,大批流民得到安置,有了饭食住所,纷纷感恩戴德,当地治安为之一清!张将军还说,现在招兵,应者云集,兵源素质极高!”
茶杯的边缘,出现了一丝裂纹。
“陛下!江南道奏,为修建‘水榭行宫’,工部顺带疏浚了淤塞多年的云梦泽河道,解决了沿岸数万亩良田的水患问题!当地百姓……自发为陛下立了生祠,日夜祈福!”
啪!
茶杯应声而碎。
滚烫的茶水和瓷片溅了傅殇一手,他却毫无所觉。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堆歌功颂德的奏折,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终于姗姗来迟。
【系统提示:国家级基建工程启动,交通网络、军事防御、水利设施得到全面优化。】
【系统提示:流民问题得到有效缓解,社会稳定性大幅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