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下雪的缘故,一路行来,宫道上冷冷清清,鲜少有人行走,连个扫雪的小太监都没看到。
晚余觉得稀奇,挑着轿帘问胡尽忠:“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胡尽忠双手抄在袖中,吸着鼻子说:“天太冷了,昨儿忙宫宴大家都累坏了,这会子定然是趁着下雪躲懒呢!”
晚余心说,躲懒也不能全都躲吧,各处的总管太监可不会由着底下人这样消极怠工。
轿子继续往前,晚余突然想到什么,又问胡尽忠:“虽说皇上不让大伙给我送行,静安太妃那里,我总不好不辞而别吧,你说我要不要给她老人家磕个头?”
“啊?静安太妃呀?”胡尽忠又吸了吸鼻子,“静安太妃好像昨儿宫宴着凉了,身子不太爽利,娘娘去了,难免又惹她老人家伤心落泪,还是不去了吧!”
晚余闻言只得作罢。
继续往前走,仍旧一个人都没有碰到。
偌大的紫禁城,仿佛就剩下她们这几个人。
晚余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到了神武门,胡尽忠递了牌子给守门的侍卫查验。
紫苏扶着晚余下了轿,等侍卫放行后,就出去坐马车。
门口风大,一阵风吹来,掀起了守门侍卫的袍角,晚余眼尖地发现,那人的侍卫服下面,居然穿着孝衣。
晚余不觉皱起了眉头。
侍卫怎么会戴孝来当值呢?
如果是家中有亲人刚刚去世,就该告了长假在家丁忧,如果亲人去世已久,就不必再穿孝衣。
宫里忌讳最多,断不会允许他穿着孝衣当值。
这是怎么回事?
她挽着紫苏的手,小声和紫苏说了自己的疑惑。
紫苏像是受了极大惊吓似的,立时变了脸色:“娘娘别管他,咱们马上就走了,何必多管闲事。”
晚余说:“我不过觉得奇怪,随口一说罢了,你怎的如此紧张?”
紫苏讪讪道:“奴婢没有紧张,就是觉得不吉利,娘娘别管就是了。”
晚余点点头,还要说什么,宫门外来了一辆拉满东西的牛车,车夫大声喊侍卫给他放行。
“喊什么喊,宫门重地,不得喧哗。”另一个侍卫扶着腰刀走过去,问他拉的什么。
那车夫探头向里张望,视线落在晚余身上,大着嗓门道:“侍卫大哥,小的没有喧哗,小的就是天生嗓门大,小的拉的是孝布和香烛纸钱,小公主的丧仪耽误不得,您赶紧让我把东西送进去吧!”
他嗓门实在大,尽管寒风呼啸,晚余还是听清了他说的每一个字。
像仿佛一道道闷雷擦着头皮滚过,晚余骇然色变,一瞬间有种魂飞魄散的惊悚之感。
“他在说什么?”晚余死死抓住紫苏的手,腿脚软到几乎要站立不住。
紫苏和胡尽忠全都变了脸色,胡尽忠冲那侍卫大喊:“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那狗东西的狗嘴堵上,惊着了娘娘,你们都得死!”
侍卫也懵了,听到胡尽忠喊,才回过神去捂那车夫的嘴。
车夫拼命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胡尽忠过来搀扶晚余:“娘娘,咱们快走吧!”
晚余一把挥开他的手,脸上血色尽褪:“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呀,娘娘别乱想......”
“啪!”晚余一巴掌打断了他的欲盖弥彰,“我不想听废话,我要听实话,胡尽忠,现在连你也要背弃我了吗?”
胡尽忠挨了一巴掌,脸上没感觉,心里却是刀劈斧砍般的疼。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晚余的腿嚎啕大哭起来。
他一个字没说,晚余却已然从他的哭声中到了噩耗,白着脸看向紫苏,颤声道:“你呢,你也要骗我吗?”
紫苏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眼泪如大雨滂沱,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晚余已经等不及她开口,转身向着乾清宫的方向发足狂奔。
“娘娘!”
“娘娘!”
紫苏和胡尽忠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喊叫着去追她。
晚余却像疯了一样,瘦弱的身子像一支离弦的箭,穿过层层雪幕,在怒号的北风中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