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他们都得死 > 第一章

1
血咒归来
>我死在21岁生日那晚,被男友和闺蜜虐杀在别墅地下室。
>手机里最后的信息是父亲回复的:别闹了,你阿姨不喜欢家里有外人。
>三年后,别墅新主人在地下室发现我的尸体,竟完好如初。
>当晚,别墅墙壁渗出鲜血,浮现我的遗言:他们都要死。
>第一个死的是闺蜜,浴缸里溺毙在自己吐出的血沫中。
>接着男友在警局自首时突然抽搐,死前惨叫:她在我脑子里说话!
>最后是父亲,他在签认罪书时,发现我的尸体坐在他对面微笑。
>警局监控显示,他签字时,对面只有空气。
2
墙壁渗血
墙壁在流血。
确切地说,是那粘稠、发暗、带着铁锈腥气的液体,正从这间豪华别墅主卧那米白色、价格不菲的墙布后面,一点一点、顽固地渗出来。起初只是几块不规则的深色湿痕,像某种拙劣的水渍。但很快,它们开始蔓延、连接,如同拥有生命的丑陋藤蔓,在墙面上蜿蜒爬行。那液体过于粘稠,流动得异常缓慢,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坚决,无声地向下淌落,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晕开一朵朵不断扩大的、深褐色的花。
李薇站在卧室门口,手里还端着一杯睡前红酒。高脚杯在她指间微微颤抖,冰凉的杯壁贴着她同样冰凉的手指。她看着那面正在渗出诡异液体的墙壁,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撞击着肋骨,带来沉闷的疼痛。
这房子……这该死的、她费尽心机才弄到手的凶宅,终究是不肯放过她。
三年前那件事,像一条深藏在地下的冰冷毒蛇,终于在这个寂静得令人窒息的夜晚,昂起了它致命的头颅。那个21岁生日,那个本该充满香槟、欢笑和祝福的夜晚,最后只剩下地下室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还有江临和林薇扭曲的脸——他们兴奋的喘息和残忍的嬉笑,混杂着她自己绝望到极致的呜咽和骨头碎裂的轻响。每一次回忆,都像有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脑髓。
她的手机,在那个最后的时刻,屏幕微弱地亮着,上面只有父亲苏明远那行冰冷到骨髓里的回复:晚晚,别闹了。你阿姨不喜欢家里有外人过夜。懂事点,自己想办法吧。这条信息,是她跌入地狱前看到的最后一丝来自人间的光亮。懂事她一直很懂事,懂事到连自己的命都懂事地交了出去。
如今,她回来了。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式。
墙上的血污不再满足于缓慢的流淌。它们开始汇聚、扭曲、凝结。在那片不断扩大的、令人作呕的深褐色污渍中央,几个巨大的、歪歪扭扭的血字,正以一种缓慢却无比清晰的速度显现出来,每一个笔画都饱蘸着怨毒与刺骨的寒意:
**他



死。**
李薇手中的高脚杯终于脱手,砸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殷红的酒液泼溅开来,与她脚下的暗色血污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凉的门框上。那五个血字像烧红的烙铁,深深烫进她的视网膜,烫进她的灵魂深处。她认得出那种笔迹的偏执和绝望——那是苏晚!是那个被她亲手推入地狱的苏晚!
不…不是我…不是我的主意!李薇对着那面流血的墙,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是江临!是江临逼我的!苏晚,你听我说!她语无伦次,试图辩解,试图把所有的罪孽都推给那个此刻不知在何处的男人。
墙壁上的血字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粘稠的液体似乎流淌得更快了些,无声地嘲笑着她的徒劳。
别墅里死寂一片,只有她粗重、恐惧的喘息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窗外,城市的霓虹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沉甸甸地压下来,仿佛要将她和这栋流血的房子一起吞噬。
李薇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向巨大的衣帽间。她需要水!冰冷的水!或许能洗掉这深入骨髓的恐惧,洗掉墙上那可怕的诅咒。她一把推开沉重的玻璃门,衣帽间里柔和的灯光洒下来,却丝毫驱散不了她心头的寒意。
中央岛台上,一个巨大的圆形浴缸静静地安置在那里,像一只沉默的巨兽。这是她搬进来后特意安装的,一种病态的、对过去奢靡的延续,也是她试图用物质填补内心巨大空洞的证明。此刻,镀金的水龙头正哗哗地流着热水,白色的水汽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升腾。她刚才离开时明明关掉了的!
一丝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呜咽声,仿佛从浴缸深处传来,又像是直接在她脑子里响起。那声音带着水汽的湿冷,带着濒死的绝望。
李薇的血液瞬间冻结了。她僵在原地,全身的汗毛倒竖。她想逃,双脚却像被钉在了柔软的地毯上,动弹不得。
水汽氤氲中,浴缸里清澈的热水,开始诡异地翻滚、冒泡。不是沸腾的热气,而是从水底深处涌上来的、浑浊的、带着铁锈颜色的泡沫。咕嘟…咕嘟…声音在死寂的衣帽间里被无限放大。
泡沫越来越多,越来越浓,颜色也迅速加深,变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的暗红色。浓烈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香薰蜡烛的味道,粗暴地钻进李薇的鼻腔,直冲大脑。
呃…呃…那微弱的呜咽声再次响起,更近了,更清晰了。这一次,李薇听出来了,那声音里充满了极度的痛苦和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翻滚着血沫的浴缸水面。清澈的水已经完全变成了浑浊的血汤。突然,水面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一缕湿漉漉、纠缠在一起的长发,猛地从翻滚的血沫中浮了上来!紧接着,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五指痛苦地张开、痉挛着,也猛地探出了水面,胡乱地抓挠着空气,仿佛要抓住一根根本不存在的救命稻草!
那手的形状,那指甲上残留的、早已剥落的淡粉色甲油……李薇太熟悉了!
苏晚——!李薇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巨大的恐惧终于冲垮了她最后一丝理智。她再也顾不上其他,像疯了一样转身,手脚并用地向外爬去,昂贵的丝质睡袍被地毯勾破也浑然不觉。
衣帽间的灯光在她身后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只有浴缸那边,翻滚的血沫散发出一种幽暗、不祥的红光。咕嘟咕嘟的声音更响了,伴随着一种沉闷的、仿佛什么东西在水底剧烈挣扎搅动的声音,还有那持续不断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窒息呜咽。
李薇终于爬到了卧室门口,手指颤抖着摸向门把手。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那冰冷的金属时——
**哗啦!!!**
一声巨大的、令人心胆俱裂的水声猛地从衣帽间传来!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从血水里狠狠拽起,又重重砸落!
紧接着,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李薇僵硬地、极其缓慢地回过头。衣帽间黑洞洞的门口,像一个择人而噬的巨口。借着卧室里微弱的光线,她看到一股浓稠得如同泥浆般的暗红色液体,正从衣帽间的地面缓缓流淌出来,漫过门槛,无声地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蔓延。
那液体散发着浓烈到令人晕眩的血腥气。
李薇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意义不明的气音,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然后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浸满血污的地毯上。她的眼睛瞪得极大,死死盯着那黑暗的衣帽间深处,瞳孔里最后倒映出的,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缓缓流动的暗红。
3
鬼影索命
城市另一端,江临的高级公寓顶层。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勾勒出繁华的轮廓。室内却弥漫着一种与窗外截然不同的死寂和紧张。昂贵的真皮沙发上,江临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焦躁野兽,不停地踱步。昂贵的定制皮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他手中捏着手机,屏幕上是几个小时前铺天盖地的本地新闻推送:
知名女企业家李薇于昨夜在豪宅浴缸内离奇死亡!死因疑为溺毙,现场发现大量不明来源血迹及诡异血沫!警方已介入调查!
李薇死了。
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江临的心脏。不是意外,不是巧合!是苏晚!是那个在地下室里被他亲手碾碎、像垃圾一样丢弃的女人回来了!那个被遗忘在地下三年的污点,以一种最恐怖、最超乎想象的方式,宣告了她的回归。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刺痛。那晚地下室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涌现:苏晚蜷缩在冰冷水泥地上的颤抖身影,她断断续续的微弱求饶,骨头被硬物击打时发出的沉闷脆响,还有林薇……林薇那近乎癫狂的兴奋眼神和她手中滴着血的装饰烛台……最后,是苏晚那双彻底失去光彩、空洞地望向天花板的眼睛。
废物!都是废物!江临猛地将手机狠狠砸在墙上,昂贵的手机瞬间四分五裂。屏幕碎裂的脆响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他需要力量!需要一种能对抗那来自地狱的、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诅咒的力量!他跌跌撞撞地冲进书房,粗暴地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黑色金属录音笔。冰冷的金属外壳触手生寒。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他给自己留的护身符。当年处理完地下室的血迹,他鬼使神差地没有毁掉这支意外录下精彩片段的录音笔。里面清晰地录下了林薇那歇斯底里的叫骂和她挥动烛台时兴奋的喘息,甚至还有他自己那几句冷酷的、决定苏晚命运的指令——处理干净点,别留麻烦。
他原本打算用它来关键时刻钳制林薇,或者作为某种病态的纪念。现在,它成了他唯一能想到的、或许可以证明自己被迫的工具。只要警方相信他是被林薇那个疯女人胁迫的,只要他能把主要的罪责推给一个死人……
对,死人!林薇已经死了!死人是最好的替罪羊!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的一点磷火,微弱却带着一丝扭曲的希望。他紧紧攥着那支冰冷的录音笔,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一丝病态的、混合着恐惧和求生欲的亢奋爬上他的脸。他需要去警局!立刻!马上!在苏晚的下一个目标轮到他之前,把一切都推到林薇身上!他还有机会!他还有这该死的录音!
江临胡乱抓起一件外套,像躲避瘟疫一样冲出公寓,钻进他那辆奢华的跑车。引擎发出暴躁的轰鸣,跑车如离弦之箭般窜入深夜的车流。窗外的霓虹灯光飞速掠过,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变幻不定的光影,却驱散不了眼底那深不见底的恐惧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疯狂地踩着油门,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身后那座无形的、步步紧逼的坟墓。他没有注意到,车内后视镜里,在他飞驰而过的车后座上,那片本该空无一人的阴影里,似乎有某种难以察觉的、更深的黑暗轻轻晃动了一下,轮廓模糊,带着一种无声的注视。
***
市局刑警支队,询问室。
惨白的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电流声,将不大的房间照得如同手术室般冰冷无情。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陈年烟味混合的沉闷气息。江临坐在冰冷的金属椅子上,身体却像坐在烧红的烙铁上,不停地小幅度扭动。他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指甲无意识地深深掐进自己的手背,留下几道清晰的红痕,甚至有些地方渗出了细小的血珠。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汇聚成大颗的汗珠,顺着他紧绷的太阳穴滑落。
对面的老刑警姓赵,眼神锐利得像鹰,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慢条斯理地翻看着手里薄薄的卷宗——那是关于李薇离奇死亡的初步报告。房间里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江临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江先生,赵警官终于抬起头,声音平直,没有任何起伏,你坚持说,李薇的死,和你三年前的女友苏晚的失踪有关并且,你认为是苏晚的‘鬼魂’回来复仇
不是认为!是事实!江临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一种神经质的尖锐,眼神慌乱地扫视着四周,仿佛那无处不在的怨灵随时会从墙壁里钻出来,李薇死了!死得那么惨!下一个就是我!一定是她!苏晚!她回来了!她回来找我们报仇了!他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起来。
赵警官微微蹙眉,显然对这种怪力乱神的说法不以为然:江先生,冷静点。我们需要的是事实和证据,而不是臆测。你说李薇的死和苏晚有关,有什么依据另外,关于苏晚失踪,你之前可从未对警方提起过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我有证据!我有!江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从口袋里掏出那支黑色的金属录音笔,动作因为急切而显得笨拙。他颤抖着手指,用力按下播放键。
一阵滋滋的电流噪音立刻从录音笔的小喇叭里传了出来,在安静的询问室里显得格外刺耳。紧接着,一个尖锐、亢奋到扭曲的女声猛地炸响,盖过了电流声:
——贱人!让你勾引江临!让你装清高!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像不像一条烂泥里的臭虫!哈哈哈!
(砰!一声沉闷的击打声,伴随着一声压抑的、痛苦的闷哼。)
求我啊!苏晚!像条狗一样爬过来舔我的鞋!求我放过你!快求啊!
(又是一阵混乱的、拖拽的声音和微弱的哭泣。)
女声(林薇)歇斯底里地尖叫:江临!你看她!她还在瞪我!她还在瞪我!挖了她的眼睛!快!挖出来!
一个低沉、冷酷的男声(江临)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行了,别玩了。烦不烦直接处理掉,省得麻烦。动作快点,我待会儿还有局。
不…不要…求你们…一个极度虚弱、断断续续的女声(苏晚)响起,充满了绝望的哀求,江临…放过我…看在我们…
(砰!一声更沉重的钝响,伴随着骨头碎裂的清晰咔嚓声。苏晚的声音戛然而止。)
录音笔里只剩下林薇粗重的喘息和一种诡异的、满足的低笑,电流的滋滋声如同背景的嘲笑。
录音到此结束。
询问室里陷入一片死寂。赵警官的脸色彻底变了,不再是之前的平静,而是充满了震惊和凝重。他猛地站起身,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江临:这录音哪里来的!里面说话的男人是谁那个女声是林薇被打的是苏晚!
是…是我录的!当年…当年在地下室…江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嘴唇哆嗦着,是林薇!是她疯了!是她动的手!我只是…我只是在旁边…我阻止不了她!真的!警官!我是被逼的!都是林薇那个疯女人干的!苏晚是被她活活打死的!
他的声音充满了委屈和恐惧,试图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无力阻止悲剧的旁观者。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从江临口中爆发出来!那声音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直达灵魂深处的剧痛和恐惧!他整个人像被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力量狠狠击中,身体猛地从椅子上弹起,随即又重重地摔倒在地!四肢以完全违反人体结构的角度疯狂地、剧烈地抽搐着,如同通了高压电!
呃…呃…他的喉咙里发出恐怖的、被扼住般的咯咯声,眼球因为极度的痛苦和恐惧而暴突出眼眶,布满了狰狞的血丝!他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指甲疯狂地抓挠着头皮和脸颊,瞬间留下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他似乎想把自己的脑袋抠开!
江临!你怎么了!赵警官和另一个年轻警员立刻冲上前试图按住他。
她!她在里面!她在我脑子里!江临的声音已经扭曲变形,带着非人的嘶嚎,血沫随着他的惨叫不断从口鼻中涌出,她在说话!苏晚!她在说话!好烫!烧起来了!我的脑子在烧!啊——!!!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我不是故意的!啊——!!!
他疯狂地翻滚、抽搐、嘶吼,力量大得惊人,两个强壮的警员几乎按不住他。他布满血丝的暴凸眼球,直勾勾地、死死地瞪着询问室角落那片空无一物的阴影,眼神里充满了最纯粹的、面对深渊的极致恐惧。仿佛那里正站着一个只有他能看到的、浑身滴血的复仇者。
救…救我…江临最后嘶哑地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身体猛地绷直,如同拉满的弓弦,随即剧烈地痉挛了几下,然后彻底瘫软下去。暴凸的眼睛失去了所有光彩,空洞地大睁着,凝固着最后那一刻凝固的、无边无际的恐怖。暗红色的血沫还在不断从他微张的嘴角溢出,沿着下巴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年轻警员颤抖着手指探向江临的颈动脉,几秒钟后,他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对着赵警官艰难地摇了摇头。
询问室里一片狼藉,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地上那具以诡异姿态扭曲着的尸体。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无形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赵警官脸色铁青,目光缓缓扫过询问室的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江临临死前死死盯着的那个空荡荡的角落。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惨白的墙壁。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向桌面——刚才江临慌乱中掏出来、播放完那段骇人录音的黑色金属录音笔,此刻,竟然不翼而飞!桌面上空空如也,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一股寒意,无声无息地爬上赵警官的脊背。
4
父女对峙
苏氏集团顶楼,董事长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钢铁森林在晨光中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苏明远靠在真皮高背椅上,闭着眼睛,手指用力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办公桌上摊开着几份报纸,头版无一例外是触目惊心的标题:
连环惨剧!富商江临于警局离奇暴毙,死前自曝三年前虐杀女友!
李氏女总裁李薇惨死之谜!警方疑与三年前失踪案有关!
厉鬼索命豪门血案背后的超自然疑云!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狠狠扎进苏明远的眼睛。他拿起桌上的威士忌杯,仰头狠狠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无法浇灭心头那股越来越盛的、冰冷的火焰。不是悲伤,不是懊悔,而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的、巨大的恐惧和愤怒。
江临死了。死在了警局,死前竟然还像个懦夫一样吐露了当年的龌龊!李薇那个疯女人也死了!死得不明不白!现在,所有的聚光灯,所有的矛头,都无可避免地指向了他——苏晚的父亲!那个在女儿最绝望时刻,用一条冰冷信息将她彻底推入深渊的父亲!
废物!都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苏明远猛地将酒杯砸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琥珀色的酒液溅在报纸上江临那张放大的遗照上。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秘书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苏董,赵警官他们…又来了。说…需要您再配合做一份详细的笔录,关于…关于小姐失踪前后的情况。
苏明远的眼皮剧烈地跳动了一下,脸上瞬间覆盖上一层寒霜。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腾的怒火和恐慌,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威严和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知道了。请他们去小会议室稍等,我处理完手头这点事就过去。
秘书应声退下。办公室重新恢复了死寂。苏明远靠在椅背上,目光阴沉地扫过办公桌后那个嵌入墙壁的巨大保险柜。那里面锁着的,不仅仅是重要的商业文件,还有一些他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的东西——尤其是现在。
他站起身,走到保险柜前,动作有些僵硬地输入密码。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地滑开。里面除了文件盒和几件价值不菲的珠宝,最下层,安静地躺着一个蒙尘的、粉色的Hello
Kitty硬纸盒,上面还系着褪色的丝带。
苏明远的呼吸猛地一窒。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拂过盒子表面那层薄薄的灰尘。这是苏晚十岁生日时,他唯一一次亲自挑选并送给她的礼物——一个限量版的玩偶。他记得当时小女孩脸上绽放的、难以置信的巨大惊喜,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快乐。那时的她,还会亲昵地叫他爸爸。
后来呢后来那个称呼变成了冰冷的父亲,那双眼睛里只剩下疏离和小心翼翼的讨好。再后来…就是那条彻底斩断一切的信息。
晚晚,别闹了。你阿姨不喜欢家里有外人过夜。懂事点,自己想办法吧。
懂事他曾经多么希望她懂事,不要打扰他新组建家庭的和谐。现在,这份懂事终于用最惨烈的方式回馈了他。
一丝尖锐的、冰冷的刺痛毫无预兆地钻进苏明远的耳膜深处!那感觉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仿佛有一根极细的冰针瞬间贯穿了他的听觉神经。他猛地捂住耳朵,身体晃了一下,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只有窗外城市低沉的喧嚣。
是幻听还是连日来的巨大压力
他烦躁地甩甩头,用力关上保险柜厚重的门,将那粉色的盒子重新锁进黑暗深处。他整理了一下昂贵的西装领口,努力挺直脊背,脸上重新挂起那种属于成功商人的、沉稳而略带疲惫的面具,推开门,朝着小会议室走去。每一步,都感觉脚下昂贵的地毯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泥沼。
小会议室里,赵警官和另一位记录员已经等在那里。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简单的寒暄后,询问再次开始。赵警官的问题更加直接、尖锐,围绕着苏晚失踪前与父亲的关系、那条关键短信、以及苏明远是否知晓江临和李薇的异常行为。
苏明远应对得滴水不漏,语气沉痛而自责,扮演着一个因女儿叛逆失踪而心力交瘁、如今又被卷入惊天丑闻的可怜父亲。他反复强调自己对女儿和江临的恋情了解不多,对李薇更是知之甚少。那条短信,被他解释为当时正面临重要的跨国并购案,压力巨大,加上新婚妻子确实对苏晚有些心结,他只是想暂时安抚妻子,并非真的不管女儿死活。
作为父亲,我确实有疏忽,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苏明远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和悔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价值不菲的手表,但说我知道什么…甚至参与什么…这绝对是无稽之谈!那是我的亲生女儿啊!赵警官,请你们务必查清真相,还晚晚一个公道,也…也还我一个清白!他的目光恳切地望向赵警官。
赵警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锐利,没有轻易表态。他拿出几张现场照片和法医初步报告:苏先生,这是李薇和江临死亡现场的一些情况,非常…不寻常。尤其是江临临死前的状态和他说的话。结合那段离奇消失的录音…您觉得,这仅仅能用巧合或者‘意外’来解释吗
苏明远的目光扫过照片上李薇浴缸里那触目惊心的血沫,以及江临在警局地上扭曲狰狞的遗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忍着不适,移开视线:这…这确实超出了常理。但…但鬼神之说,终究…终究是迷信。我相信科学,相信警方的能力,一定能找到合理的解释。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冰冷的、针扎般的刺痛感再次毫无征兆地袭来!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清晰、更加持久!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凌在他耳道深处炸开!
呃…苏明远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白了几分,下意识地抬手想揉耳朵。
苏先生您没事吧赵警官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异常。
没…没事。苏明远放下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可能有点累,头有点疼。他端起桌上的水杯,想喝口水掩饰一下。
突然!
一个极其微弱、却清晰得如同贴在他耳廓边呢喃的童音,毫无预兆地钻进他的脑海:
爸爸…爸爸…我的礼物呢
苏明远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端着水杯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水泼洒出来,烫红了他的手背也浑然不觉。他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而骤然放大!
那个声音!那个他以为早已遗忘在岁月尘埃里的、属于苏晚十岁时的、清脆又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声音!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可能!
幻觉!一定是最近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他拼命在心里告诉自己。
然而,那声音并未停止,反而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委屈,继续在他死寂一片的脑海深处响起,如同最恶毒的诅咒:
爸爸…你答应过我的…你说我是你的小公主…你说每年生日都会给我买礼物的…
爸爸…地下室里好冷…好黑…我的骨头好疼…
爸爸…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声音一声比一声清晰,一声比一声凄楚,一声比一声冰冷!最后那句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如同一把淬了寒冰的重锤,狠狠砸在苏明远的心脏上!
不…不…苏明远喉头滚动,发出意义不明的气音,额头上瞬间布满黄豆大的冷汗。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扫视着会议室——墙壁、天花板、角落、赵警官和记录员身后…他疯狂地寻找着那个声音的来源!
苏先生苏先生!您到底怎么了赵警官站起身,语气严厉起来,他和记录员都察觉到了苏明远极端异常的状态。
谁!谁在说话!苏明远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他眼神狂乱,指着赵警官身后的空气,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嘶吼:是你!是不是你!苏晚!你给我出来!出来!装神弄鬼!我不怕你!我不怕!
他的精神堤坝,在那持续不断的、来自女儿的冰冷控诉下,终于彻底崩溃了。积压了三年的恐惧、被刻意遗忘的愧疚、被名利掩盖的父性…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那来自地狱的童音彻底引爆!
是她!都是她干的!苏明远像一头彻底失控的困兽,双手狠狠抓住自己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对着空气咆哮,唾沫横飞,状若癫狂,那个疯女人林薇!还有江临那个畜生!是他们!他们在地下室…他们打她!我…我听到了!我那天晚上…我就在别墅外面!我听到晚晚在哭!她在喊‘爸爸救命’!我听到了!我真的听到了!
他涕泪横流,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剧烈摇晃:可我能怎么办!江家我们惹不起!那个项目…几十亿的项目!不能黄!不能啊!晚晚…晚晚她…她不懂事!她非要跟江临闹!是她自己…自己…他似乎想找出理由说服自己,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赵警官和记录员震惊地看着眼前彻底崩溃的商界巨鳄。苏明远的自白如同惊雷,在小小的会议室里炸响!
你听到了赵警官的声音冷得像冰,苏明远先生,你刚才说,三年前苏晚遇害那晚,你就在现场附近你听到了她的呼救
苏明远猛地顿住,仿佛被自己的话惊醒。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只剩下死灰一般的绝望和恐惧。他嘴唇哆嗦着,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瘫软在地。
是…是我…是我害了她…他蜷缩在地上,双手抱头,发出绝望的呜咽,我不是人…我不配当父亲…晚晚…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
极致的恐惧和巨大的负罪感彻底碾碎了他。
拿认罪笔录来!赵警官当机立断,对记录员低喝。他走到瘫软如泥的苏明远面前,声音沉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苏明远,把你刚才说的,关于那晚你听到的、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包括那条短信的真实意图,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写下来。签字。
记录员迅速将打印好的认罪笔录和一支签字笔放在苏明远面前的地板上。纸页洁白,黑色的印刷字冰冷而清晰,像等待吞噬灵魂的契约。
苏明远颤抖着,沾满泪水和冷汗的手,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艰难地伸向那支笔。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的笔杆时——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会议桌对面。
那里,就在赵警官刚才坐的位置旁边,那把空着的椅子上…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身影,静静地坐在那里。
裙子上沾满了大片大片干涸发黑的血迹,像一幅狰狞的地图。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白,布满了可怖的瘀伤和裂口。湿漉漉的长发黏在脸颊和脖子上,还在往下滴着浑浊的水珠。
最让他魂飞魄散的是那张脸。
那张属于苏晚的脸,此刻正对着他。
没有愤怒,没有怨恨。
只有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清晰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一个冰冷到极致、诡异到极点、充满了无尽嘲讽和解脱意味的——
**微笑。**
啊——!!!!!
一声撕心裂肺、足以刺破人耳膜的惨嚎猛地从苏明远喉咙里爆发出来!他像见了鬼一样(事实上他确实见了鬼),手脚并用地疯狂向后爬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他双眼暴凸,眼球几乎要挣脱眼眶的束缚,死死地、无比清晰地倒映着对面椅子上那个浑身滴血、诡异微笑的身影!
她!她在那儿!她在那儿笑!你们看不见吗!苏晚!她就在那儿!!他指着那把空椅子,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彻底扭曲破碎,带着非人的凄厉。
赵警官和记录员猛地回头,看向苏明远所指的方向。
会议桌对面。
只有一把空荡荡的、冰冷的金属椅子。椅子上干干净净,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赵警官的脸色凝重到了极点,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他沉默了几秒,目光锐利如刀,重新钉回缩在墙角、已经吓得精神崩溃、屎尿齐流的苏明远身上。
签字。赵警官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秤砣砸在苏明远濒临碎裂的神经上,苏明远,为你做过的事,签字!
苏明远瘫在墙角,身体筛糠般抖动着,鼻涕眼泪和污物糊了一脸。那诡异的微笑仿佛烙铁般烫在他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巨大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灌满了他的五脏六腑,冻结了他所有的反抗意志。他只想结束这一切!结束这无休止的折磨!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他颤抖着、痉挛着,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几乎是爬行着挪到那份摊在地上的认罪笔录前。沾满污秽的手指哆嗦着,终于抓住了那支笔。笔尖划过纸张,留下歪歪扭扭、如同鬼画符般的三个字:
**苏

远。**
最后一个笔画拖得长长的,颤抖着,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
就在他签下名字的瞬间,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刺骨的倦意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抓着笔的手无力地松开,身体软软地向前扑倒,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彻底失去了意识,只有身体还在神经质地微微抽搐。
赵警官立刻上前,蹲下身探了探苏明远的颈动脉和鼻息,确认人还活着,只是昏迷。他神色复杂地拿起那份签了名的认罪笔录,目光再次扫过那把空无一人的椅子,又缓缓移向墙角闪烁着红色工作灯的监控摄像头。
小会议室里一片狼藉,只剩下昏迷的苏明远粗重断续的呼吸声,和那份摊在地上、墨迹未干的认罪书。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污物、恐惧和冰冷死寂的气息。
5
证物惊魂
深夜。市局证物管理科。
惨白的灯光下,一排排冰冷的金属储物柜反射着幽冷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纸张灰尘混合的味道,寂静得能听到电流通过灯管的细微嗡嗡声。
一个年轻的警员拿着登记簿,正在例行清点近期重大案件的关键证物。他走到编号为X-0721(苏晚案)的储物格前,输入密码,沉重的金属抽屉无声地滑开。
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个证物袋:一部屏幕碎裂的旧款手机(苏晚的);几张从李薇别墅地下室提取的、沾染了不明深褐色污渍的水泥块样本;几张现场照片;还有…一个粉色的、系着褪色丝带的Hello
Kitty硬纸盒——这是从苏明远办公室保险柜里搜出来的唯一一件与苏晚直接相关的私人物品。
年轻警员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这些物品,准备在登记簿上打钩。就在这时——
他的视线猛地顿住了。
瞳孔骤然收缩!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冻结!
在那个粉色的、布满灰尘的Hello
Kitty硬纸盒旁边。
原本空无一物的金属抽屉底板上。
无声无息地,多出了一样东西。
一支通体漆黑、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录音笔。
正是江临在警局离奇暴毙前播放、之后又神秘消失的那一支!
它就那么突兀地、安静地躺在那里,像一枚来自地狱的黑色棺钉。
年轻警员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登记簿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他死死地盯着那支录音笔,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张了张嘴,想喊人,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就在这时,证物科隔壁的监控室内。
巨大的监控屏幕墙上,分割着警局各个角落的实时画面。其中一个画面,正对着苏明远被临时关押的拘留室。他蜷缩在狭小硬板床的角落,身上盖着薄毯,似乎还在昏迷中。
值夜班的老王打了个哈欠,端起保温杯喝了口浓茶,目光随意地扫过屏幕墙。
突然,他的动作僵住了。眼睛猛地睁大,难以置信地瞪着苏明远拘留室的那个监控画面。
屏幕里,拘留室的光线昏暗。苏明远依旧蜷缩在床上。
但在他床前那片狭窄的空地上。
借着铁门外走廊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监控镜头清晰地捕捉到——
一个穿着染血白裙的、长发低垂的、模糊的女性身影轮廓。
正一动不动地、静静地站在那里。
低着头。
仿佛在凝视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老王的保温杯哐当一声砸在控制台上,滚烫的茶水泼了一地。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把冲到喉咙口的惊呼硬生生憋了回去,眼睛瞪得几乎裂开,死死盯着那个绝对不该存在的、只有监控镜头才能捕捉到的诡异身影!
时间,在监控屏幕冰冷的荧光和证物室里死一般的寂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