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无间剑两仪劫 > 第一章

柳叶剑尖吻上青竹剑穗,
演武场的风都静了。
呜——呜——!
鹰愁涧顶的号角响起来了!
1
青崖派的日子,像后山那条溪流,清浅、平稳,日复一日流过青石,发出细碎而安宁的声响。
演武场平整的黄土地上,足痕踏出深浅不一的印子,又被扫帚耐心地抹平。
手腕沉下去,疏影。劲力在腕,不在指。
陆沉的声音不高,带着晨起特有的微哑,却清晰穿透了演武场上此起彼伏的呼喝与兵刃破风声。
他站在叶疏影身侧,目光专注地落在她手中那柄窄长的柳叶剑上。
叶疏影鼻尖沁出细小的汗珠,唇瓣微微抿着,显出几分倔强的认真。她依言微调手腕的角度,再次刺出。
剑尖破空,嗤地一声轻响,比方才稳了不少,但轨迹依旧略显飘忽。她忍不住泄气地哎呀一声,小巧的肩头垮了下来。
陆沉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他自然地伸出手,虚虚覆上叶疏影握剑的手背,没有真正的触碰,只是引导着那股无形的力。
看这里,
他声音放得更缓,像在教一个初握剑的孩子,
力由地起,过腰,贯臂,凝于一点。
他引着她的手,缓慢地划出一个流畅的弧线,手腕沉稳如磐石,剑尖却骤然爆发出一点尖锐的寒芒,发出极轻微的嗡鸣。
云手十八式,要的是云卷云舒的绵长,也得有穿石裂帛的决绝。再来。
叶疏影深吸一口气,依着陆沉引导的劲路感觉,再次递剑。这一次,剑光流转,去势圆融中蕴着锐利,竟有了几分行云流水的意味。
她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带着点小得意,飞快地瞥了陆沉一眼。
陆沉眼底也浮起一丝温和的赞许,轻轻颔首。
咳!一声中气十足的轻咳自身后传来。
掌门叶临渊不知何时已立在廊下,身形挺拔如崖边青松,背负双手,目光扫过演武场。弟子们动作瞬间又绷紧了几分,呼喝声更加响亮。
叶临渊的目光在陆沉和叶疏影身上略作停顿,随即移开,投向远处山门方向。
沉儿,今日北山集,刘家商号那趟镖,你带几个人走一趟。
他声音沉稳,带着惯常的发号施令,
疏影也跟着去,见见世面。收完镖,顺道去山下河湾村,把这一季的租子也盘回来。
是,师父。
陆沉应声,神色恭谨。叶疏影则悄悄吐了下舌尖,将柳叶剑利落地还入鞘中。
2
通往北山集的官道,蜿蜒于青翠山峦之间。
车轮碾过不甚平整的路面,发出单调而规律的咯吱声。几辆蒙着油布的大车缓缓前行,车辕上插着青崖字样的镖旗,在微风中轻轻招展。
陆沉骑着匹青骢马,行在车队最前,腰间的佩剑随着马背的起伏微微晃动。阳光透过道旁枝叶的缝隙,在他沉稳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叶疏影骑着匹温顺的枣红马,紧跟在陆沉侧后方。她换了身利落的靛青劲装,乌发束成高马尾,几缕碎发拂过光洁的额头,更添几分灵动。
她眼珠转了转,轻轻一夹马腹,枣红马小跑几步,与陆沉的青骢马并辔而行。
师兄,
你看那山崖边,那丛野山莓是不是快熟了红彤彤的,真馋人。
陆沉顺着她目光方向望去,前方一处陡峭的山崖旁,确有一蓬茂盛的野山莓,红艳艳的果子在绿叶间若隐若现。
崖边危险,莫要分心。这路虽熟,也保不齐……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咻——!
一声凄厉锐响撕裂了山道的宁静,一道乌光毫无征兆地从侧上方浓密的树冠中电射而出,直取陆沉咽喉!那速度奇快,带着一股阴狠刁钻的劲风。
陆沉瞳孔骤然收缩。来不及拔剑!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思绪,他猛地侧身,右臂闪电般挥出,宽大的袖袍灌注真力,如铁板般迎着乌光狠狠一卷!
嗤啦!
袖袍被洞穿撕裂的声音刺耳响起。
那乌光竟是一支通体漆黑、无尾无翎的短矢,力道极大,穿透袖袍后去势稍缓,被陆沉险之又险地夹在并拢的食中二指之间!冰冷的金属触感和短矢尾部残留的诡异腥气瞬间传来。
敌袭!护镖车!陆沉的厉喝如同平地炸雷,瞬间驱散了车队短暂的惊愕。
几乎在他吼声响起的同时,道旁山坡的灌木丛中,数条灰影如鬼魅般暴起!他们动作迅捷狠辣,全然不似寻常剪径毛贼,手中兵刃反射着森冷寒光,目标明确地扑向押镖的几名青崖弟子和中间的镖车!
师妹退后!
陆沉手腕一抖,腰间长剑锵啷一声龙吟出鞘,剑光如匹练般横扫,精准地格开一柄劈向叶疏影身侧青崖弟子的鬼头刀。
刀剑相撞,火星四溅,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
叶疏影的反应也丝毫不慢。柳叶剑在她手中化作一道灵蛇般的青光,唰唰两剑,迅疾无比地刺向一个试图从侧翼偷袭镖车的灰衣人。
那灰衣人显然没料到这看似娇俏的少女剑法如此刁钻狠辣,慌忙回刀格挡,被剑上蕴含的柔韧劲力震得手腕发麻,踉跄后退。
战斗在狭窄的山道上骤然爆发。
青崖弟子训练有素,虽惊不乱,迅速结成阵势,刀剑并举,奋力抵挡着灰衣人的围攻。这些袭击者身手相当不弱,招式诡谲,专攻下盘要害,透着一股子不择手段的阴狠。
一时间,兵刃撞击声、呼喝声、受伤闷哼声混杂在一起,打破了山林的静谧。
陆沉身如游龙,剑光霍霍,牢牢护住镖车左翼,更是将叶疏影的身形大半笼罩在自己的剑势之下。
他出剑看似不快,却精准得可怕,每一剑都点在对手攻势的薄弱处,或格挡,或反刺,逼得近身的灰衣人连连后退,难越雷池。眼角余光始终留意着叶疏影的方位,见她剑法虽略显青涩,但章法未乱,应对尚算从容,心下稍定。
混乱中,一名灰衣人见强攻陆沉不成,眼中凶光一闪,竟从怀中掏出一物,猛地掷向一辆镖车!
那是一个黑乎乎、拳头大小的圆球,带着嘶嘶的引燃声。
霹雳子!
一名年长的青崖弟子骇然惊呼。
陆沉眼神一厉,想也不想,猛地一脚踹在身旁一块半埋在土里的山石上。那石块足有磨盘大小,竟被他一脚踢得离地飞起,带着沉闷的呼啸,精准无比地撞向那飞来的霹雳子!
轰隆!
剧烈的爆炸在半空中炸响!火光与浓烟瞬间腾起,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碎石泥土向四周猛烈扩散。
几个离得近的灰衣人和青崖弟子都被冲击波掀得站立不稳,纷纷后退。
爆炸的烟尘尚未散尽,那些灰衣人却如同得了号令,竟毫不恋战,呼哨一声,纷纷虚晃一招,身形如同鬼魅般急速后撤,几个起落便隐入了道旁茂密的山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遍地狼藉、惊魂未定的青崖弟子,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和血腥味。
山风穿过林隙,吹散了刺鼻的硝烟。
陆沉收剑入鞘,走到那辆被霹雳子波及的镖车前。
油布被灼穿了一个大洞,露出里面几口钉得严严实实的樟木箱子。箱体被飞溅的碎石和冲击波震裂了几道缝隙,但所幸没有炸开。
他蹲下身,手指拂过木箱裂缝边缘焦黑的痕迹,又捻了捻指尖沾上的、爆炸残留的些许暗红色粉末,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师兄,
叶疏影快步走过来,脸上还带着激战后的红晕,气息微促,
这些人……好生古怪!
陆沉站起身,目光扫过灰衣人消失的方向,那片山林此刻寂静得诡异。
嗯,
目标明确,一击即退,不图财货,确实古怪。
山道旁,那丛野山莓依旧红得诱人,只是此刻,那鲜艳的色彩落在众人眼中,莫名地透出几分狰狞。
3
河湾村的午后,空气被暑气蒸得有些粘稠。
蝉鸣一阵紧似一阵,聒噪地伏在村头几棵老槐树的枝叶里。几间土坯茅屋散落在河湾缓坡上,几缕炊烟懒洋洋地升腾着。
村口那株歪脖子老榆树下,树荫浓密。一张半旧不新的方桌摆开,上面摊着厚厚的账簿和几串沉甸甸的铜钱。
叶疏影坐在桌后,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算盘珠子,发出单调的噼啪声。阳光透过叶隙,在她白皙的手背上跳跃。
陆沉则站在桌旁,身形挺拔如松,目光扫视着眼前排队的十来个佃户。
几个随行的青崖弟子分散在四周,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保持着警觉。
王老实,西坡那三亩七分水田,上季收成不错吧该交的租子,一粒谷子也不能少。
叶疏影抬眼看着一个皮肤黝黑、佝偻着背的老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老成些。
是…是,叶小姐。
王老实搓着手,脸上堆着愁苦的笑,小心翼翼地解开一个打着补丁的粗布口袋,露出里面黄澄澄的谷粒,
您看,都在这儿了,都是上好的谷子。
叶疏影正要示意旁边的弟子去量谷,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插了进来:
哎哟喂,王老实,你这谷子看着不少吧
青崖派家大业大,还差你这三瓜两枣
说话的是个敞着怀的汉子,歪戴着顶破草帽,露出胸口一片刺青,斜着眼睛,嘴里叼着根草茎。他身后还跟着两三个同样眼神不正的闲汉,抱着胳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叶疏影眉头一竖,刚要呵斥,陆沉却已不动声色地向前跨了一步,恰恰挡在了叶疏影与那刺青汉子之间。
收租纳粮,天经地义。
陆沉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周围的嘈杂,
青崖派的规矩,凭租契说话,不凭嘴皮子。
他目光落在刺青汉子脸上,看得那汉子心头莫名一凛,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嘴里的草茎也忘了嚼。
你…你谁啊刺青汉子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地嚷嚷,眼神却有些闪烁地避开了陆沉的注视。
往年陆沉并不参与收租的事宜,许多村民不认识他也说得过去。
陆沉没再理他,
量谷。
旁边的青崖弟子立刻上前,利落地取过量斗。
王老实松了口气,连忙将口袋里的谷子倒进去。谷粒哗啦啦流入斗中,饱满金黄。
刺青汉子身后的一个闲汉似乎想壮胆,往前凑了凑,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
哼,仗着有刀就横……
话音未落,只见陆沉左手随意地往桌上一按。
咔嚓!
一声脆响。
方桌一角,那块厚实的硬木边缘,竟被他五指无声无息地捏下一小块来!
木屑簌簌落下。陆沉手指捻动,那硬木碎块在他指间化为细粉,簌簌飘落地面。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除了那声脆响和飘落的木屑,几乎没引起太多人注意。
但刺青汉子和那几个闲汉,却看得清清楚楚,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仿佛被捏碎的是自己的骨头。嚣张的气焰如同被针戳破的皮球,瞬间瘪了下去,再不敢多言半句,灰溜溜地缩回了人群后面。
队伍恢复了安静,收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叶疏影悄悄瞄了一眼陆沉那只骨节分明、刚刚捏碎硬木的手,又看了看桌上那个小小的缺口,嘴角忍不住微微向上弯起。
下一位,李老栓。
陆沉的目光却并未松懈,眼角的余光掠过村口几间低矮的茅屋,那里似乎有人影一闪而逝,动作快得有些不同寻常。
4
青崖派上下,依旧晨钟暮鼓,演武场上呼喝如常。
陆沉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告知了师父,两人商量一番却毫无头绪;
敌人在暗,只能加派巡逻人手。
这日傍晚,夕阳熔金。
叶疏影刚和陆沉正练一套云手十八式,打得叶疏影额发微湿,气息喘喘。
练了一会,叶疏影气力不支,走到练武场旁拿起搁在石锁上的水囊,拔开塞子正要喝。
咻——!
一道乌光,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极限,带着刺骨的杀意,直射叶疏影后心!
那角度刁钻至极!
疏影!
陆沉目眦欲裂!
他离叶疏影尚有数步之遥,拔剑已然不及!
没有丝毫犹豫,他左脚猛地踏地,坚硬的地面竟被踏出一个浅坑,身体借力如离弦之箭般射出,右手并指如剑,灌注全身真力,不顾一切地向着那道乌光凌空点去!
指尖破空,发出尖锐的厉啸!
嗤!
指风凌厉,险险擦过乌光末端,使其轨迹产生了极其细微的偏斜。就是这毫厘之差!
噗!
那支漆黑的无尾短矢,狠狠钉入了叶疏影刚刚拿起的水囊!
强劲的力道瞬间将牛皮水囊贯穿!
冰冷的箭簇带着水囊里溅出的水珠,几乎是贴着叶疏影的腰侧衣衫擦过,夺的一声,深深没入她身后练功用的坚硬木桩之中,箭尾犹在剧烈震颤!
叶疏影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劲风擦过腰际,激得她皮肤瞬间起了一层粟粒,水囊破裂的冰凉液体溅了她半身。
她僵在原地,脸色刹那间褪尽血色,手中只剩下半截破裂的牛皮囊。
陆沉已如一阵风般卷至她身前,高大的身躯将她严严实实护在身后,长剑早已出鞘,森冷的剑锋直指短矢射来的方向;胸膛微微起伏,眼神死死锁住那片在暮色晚风中摇曳作响的竹影,搜寻着任何一丝异动。
竹林深处,只有竹叶摩擦的沙沙声,幽暗深邃;刚才那致命一击的源头,已然杳无踪迹。
师兄……
叶疏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从陆沉背后传来。
陆沉没有回头,握剑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别怕。
话音未落,左手成掌,袖袍灌注真力,带出几柄长剑飞向竹林,良久,没有一丝动静。
师兄。
师妹。
原来是几名青崖弟子赶到。
叶疏影刚和陆沉顿时放松下来,缓缓舒了一口气。
呜——呜——!
骤然间,凄厉尖锐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死寂!
那声音并非来自山下,而是从青崖派后山最险峻、也最不可能被突破的鹰愁涧方向冲天而起!
鹰愁涧!
叶疏影失声惊呼,脸上血色尽褪。那里壁立千仞,猿猴难攀,是青崖派倚为天堑的绝地!
号角声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死寂的青崖派!
敌袭!后山鹰愁涧!
魔教!是魔教的破城号!
快!抄家伙!守住隘口!
5
惊呼声、怒吼声、兵刃仓啷出鞘声、杂乱的脚步声……瞬间从四面八方炸开!
原本有序的巡守弟子如同被惊散的蚁群,短暂的混乱后,在各级头目的厉声呵斥下,凭着平日严苛的训练,开始向号角响起的后山方向疯狂涌去。
陆沉脸色剧变,一把抓住叶疏影的手臂,力道之大让她微微吃痛。
走!
他只低喝出一个字,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后山鹰愁涧的方向疾掠而去!
叶疏影被他带着,也全力施展轻功跟上,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通往鹰愁涧的山路陡峭崎岖,此刻却挤满了拼命向上奔涌的青崖弟子。人人脸色煞白,眼中燃烧着惊怒和拼死一搏的火焰。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越往上走,味道越浓。
当他们冲到临近鹰愁涧最后一道隘口,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呼吸猛地一窒!
狭窄得仅容两三人并行的石缝隘口,此刻已化作了血肉磨盘!
青崖弟子身着熟悉的青衣,正与一群身着漆黑劲装、脸上涂抹着诡异油彩的魔教徒殊死搏杀!刀光剑影交错,血肉横飞!惨叫声、兵刃碰撞声、骨骼碎裂声、垂死的哀嚎声……混杂成一片地狱的乐章。
青崖弟子人数虽众,凭借隘口地利顽强抵抗,但那些魔教徒个个悍不畏死,招式阴狠毒辣,更可怕的是,他们之中混杂着数名身手奇高的头目,每一次出手都带起一片血雨腥风,硬生生在青崖弟子拼死组成的防线中撕开缺口!
隘口前的石地上,已经倒伏了数十具尸体,青色的、黑色的,混杂在一起,鲜血汩汩流淌,在嶙峋的山石上蜿蜒出暗红的小溪,浓重的血腥味中人欲呕。
顶住!结‘磐石阵’!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嘶吼,是负责后山防务的三师叔。他须发戟张,长剑染血,正与一名手持锯齿弯刀的魔教头目缠斗在一起,剑光霍霍,却已显力竭之态。
陆沉眼中瞬间布满血丝,一股狂暴的戾气直冲顶门!反手锵地拔出长剑,剑锋在昏暗的天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寒芒!
师妹,跟紧我!
声音无半分平日的沉稳温和,他身形一晃,如同扑入羊群的猛虎,剑光暴涨,化作一道撕裂混乱战场的银色匹练,直插隘口最吃紧的豁口!
一名正狞笑着挥刀砍向倒地青崖弟子的魔教徒,只觉眼前银光一闪,喉咙处便是一凉,哼都未哼一声便栽倒在地。
陆沉脚步不停,剑随身走,每一剑刺出,都精准无比地洞穿一名魔教徒的咽喉或心窝,快、准、狠!没有多余的花巧,只有最简洁高效的杀戮!所过之处,黑色的身影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纷纷倒下,硬生生在密集的敌群中杀开一条血路!
叶疏影紧跟在陆沉身后,柳叶剑青光闪动,灵动迅疾,专攻陆沉剑势照顾不到的侧翼和下盘。她脸色苍白,贝齿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但握剑的手却异常稳定。
每一次出剑,都带着决绝。
只因她看到平日一起练功的师兄倒在血泊中抽搐,看到三师叔被那锯齿弯刀劈得连连后退,肩头血光迸现……巨大的悲愤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冲击着她,却又被一股更强大的、不能倒下的意念死死顶住。
她不能成为师兄的拖累!
拦住那两个!是叶临渊的崽子!
混乱中,一个尖利的声音高喊道。
顿时,数名魔教头目和精锐放弃眼前的对手,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凶狠地扑向陆沉和叶疏影!
压力陡增!
陆沉剑势如狂风暴雨,将叶疏影牢牢护在剑光笼罩的核心。剑锋与数把奇形兵刃激烈碰撞,每一次格挡都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震得陆沉手臂发麻。
前进的速度却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一道阴毒的链子枪如同毒蛇般从刁钻的角度噬向叶疏影小腿!
小心!
陆沉厉喝,回剑格挡已是不及!他左臂猛地一横,竟用自己的手臂去挡!
噗嗤!
链子枪锐利的枪尖狠狠扎入陆沉左臂外侧!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师兄!
别管!
陆沉面不改色,右腕一抖,长剑划出一个诡异的半弧,借着对方链子枪刺入手臂的刹那停顿,剑尖如毒龙出洞,精准无比地刺入那使链子枪的魔教徒眼眶!
那人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仰面栽倒。
陆沉猛地将左臂从链子枪尖上拔出,带出一溜血珠;也不看伤口,身形再次前冲,剑光更盛,竟透出一股惨烈的搏命之意!
叶疏影眼中含泪,柳叶剑化作一片青蒙蒙的光幕,拼尽全力护住陆沉身侧。
隘口在望!前方就是鹰愁涧那条狭窄的石梁!
然而,就在此刻——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伴随着山摇地动般的剧烈震动,猛地从青崖派前山正殿的方向传来!那巨响如同天崩地裂,震得整个山头都在颤抖!、紧接着,冲天的火光撕裂了浓重的黑云,将半边天空映得一片血红!无数瓦砾碎石被爆炸的巨力掀上高空,如同下了一场燃烧的陨石雨!
6
正殿!是正殿方向!
有人发出嘶喊。
陆沉和叶疏影同时回头,望向那映红天际的火光,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捏住,瞬间沉到了无底深渊!
前山……被攻破了这怎么可能!声东击西!鹰愁涧的突袭,竟只是佯攻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寒意,瞬间席卷了全身。
沉儿!疏影!
一个嘶哑、焦急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穿透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厮杀声,突兀地在他们身后不远响起。
两人猛地回头。
只见掌门叶临渊正从通往主峰的一条隐秘小径上踉跄奔来!
他一身素净的青袍,此刻已沾满了尘土和暗褐色的血污,几处破损,显得狼狈不堪。往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散乱地披在额前,脸上更是毫无血色,嘴角挂着一缕刺目的鲜红,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
爹!
叶疏影看到父亲的模样,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师父!
陆沉心中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师父怎会伤成这样前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临渊几步抢到两人近前,身形摇晃了一下,被陆沉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手冰冷而颤抖,却带着千钧之力,死死抓住陆沉的手腕!另一只手则闪电般探入自己染血的衣襟内侧,掏出一物,不由分说地狠狠塞进陆沉手中!
入手微沉,带着叶临渊衣襟内的体温和浓重的血腥气。那是一个用深青色、不知名兽皮包裹着的狭长方型之物,触手坚韧冰凉,边角已被磨得光滑。
走!
叶临渊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嘶哑得几乎不成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沫,
带着疏影…立刻下山!去…去后山寒潭秘径…不要回头!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陆沉脸上,那眼神里有托付江山的沉重,有诀别的痛楚,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燃烧生命发出的最后命令!
这是‘两仪剑经’!
叶临渊急促地喘息着,嘴角的血迹不断涌出,染红了花白的胡须,
青崖…镇派之基!唯有…心意相通…性命相托…之人…方可…同修!切记…切记!
他猛地一把将陆沉和叶疏影往那条隐秘小径的方向狠狠一推!力道之大,几乎让两人站立不稳。
走啊——!!!
叶临渊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咆哮,须发戟张,猛地转身,面对着如潮水般从隘口方向涌来的、狞笑着扑近的魔教追兵!他染血的青袍无风自动,一股惨烈决绝、欲与敌偕亡的狂暴气势轰然爆发!
爹——!
师父——!!!
陆沉和叶疏影的悲呼声被淹没在震天的喊杀和爆炸声中。
陆沉只觉得手中那本浸染着师父鲜血的兽皮包裹,沉重得像一座山,又滚烫得像一块烙铁。他最后看了一眼师父那决然扑向敌群的、浴血的背影,如同扑火的飞蛾,悲壮而惨烈。
但他没有时间悲伤。
他猛地一咬牙,牙龈几乎咬出血来,眼中所有的情绪瞬间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所取代。反手一把抓住叶疏影冰冷颤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走!
陆沉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受伤的孤狼最后的低吼。他不再看身后那片吞噬了师父的修罗战场,拉着叶疏影,转身一头扎进了那条通往未知生机的、幽暗的秘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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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寒潭秘径,名副其实。
冰冷的湿气从嶙峋的石壁上渗出,凝成水珠滴落,在死寂的通道里发出单调而瘆人的嗒、嗒声。
秘径狭窄、潮湿,弥漫着苔藓和朽木的腐败气息。
两人顾不得喘息,借着陆沉怀中火折子微弱摇曳的光,在嶙峋怪石与盘虬树根间跌跌撞撞地狂奔。
叶疏影紧跟在陆沉身后,一步不敢落下;单薄的靛青劲装被寒气和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柳叶剑握在手中,剑尖却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陆沉的脚步快而稳,左臂的伤口只是草草撕下衣襟扎紧,深色的布料被暗红的血洇湿了一大片,每一次手臂的摆动都会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脸在幽冷的萤光下半明半暗,线条绷得如同刀削斧凿,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
师兄…
爹他…三师叔他们…
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化作一声破碎的呜咽。
陆沉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活着。活着才有以后。
他没有说安慰的话,此刻任何安慰都苍白无力。活下去,是师父用命换来的命令,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
秘径蜿蜒向下,寒气越来越重,不知奔了多久,前方隐约透进一丝微弱的天光,夹杂着水汽的凉风涌了进来。
出口在望!
陆沉猛地顿住脚步,一把将叶疏影拉进石壁的阴影里,火折子瞬间掐灭。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嘶嘶——
一种极其轻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从他们头顶上方浓密的钟乳石丛中响起!那声音,像是某种冷血动物在石头上快速爬行!
有人!强闯无异送死。
陆沉当机立断,拉着叶疏影无声地向秘径深处退回数十丈,直到找到一处略为开阔、有巨石遮挡的天然石室。
两人稍作休整,沉闷的呼吸声在寒冷的洞中显得异常清晰;
陆沉掏出怀中那个染血的兽皮包裹,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深青色的兽皮被小心解开,露出一本颜色古朴、边缘磨损严重的线装册子。
封面上,是四个铁画银钩、古意盎然的篆字——两仪剑经。
册子翻开,内页并非想象中的繁复剑招图谱,而是玄奥的阴阳爻象与简洁至极的运劲法门,字里行间透着一种大道至简的磅礴意境。
核心要义,赫然是阴阳相济,动静相生,心意相通,性命相托十六字真言。
生死关头,容不得半分迟疑。两人借着石缝透入的微光,背靠背坐下,心神强行沉入那玄奥的剑理之中。
陆沉主阳,剑意如烈阳当空,炽烈奔放,讲究以势压人,大开大阖。
叶疏影主阴,剑意似月华流转,绵密柔韧,擅于借力卸力,后发制人。
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意,此刻却在生死相依的巨大压力下,奇异地开始交融、共鸣。
气走‘少阴’!
劲贯‘少阳’!
无需过多言语,一个气息的流转,彼此便能感知对方剑意的变化。
陆沉剑势中的刚猛,因叶疏影阴柔气劲的缠绕而多了几分圆转如意;
叶疏影剑招里的绵密,因陆沉阳刚真气的注入而陡然变得凌厉逼人。
短短半日,如同经历了漫长的煎熬与淬炼。
汗水浸透了衣衫,精神高度集中带来的疲惫感阵阵袭来。
然而,两人眼中却燃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同生共死,心意相通!这不再仅仅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而是烙印在灵魂深处、以生命为誓的羁绊!
那本玄奥的剑经,在两人心念交融的催动下,仿佛活了过来,晦涩的字句渐渐有了清晰的脉络。
8
就在他们对两仪流转的初步奥义有所领悟,体内阴阳真气开始尝试真正交融流转的刹那;
窸窸窣窣……
密集而谨慎的脚步声,如同毒蛇游走草叶,由远及近,清晰地传入石室!火把跳动的光影,开始在狭窄的通道壁上晃动!
追兵搜进来了!而且听动静,人数不少!
陆沉心中一紧,怎会来得如此之快
来不及了!剑法远未大成,但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冲出去!
陆沉看向叶疏影。两人心中早已明白对方想法。他猛地抓起两仪剑经塞回怀中,长剑铮然出鞘!
叶疏影同时起身,柳叶剑斜指地面,眼神冰冷如霜。
两人如同心意相通的两道影子,骤然从巨石后扑出!剑光乍现!
冲在最前的两名魔教精锐,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炽烈如火的剑光与一道阴柔似水的青光交错闪过,咽喉处同时一凉,哼都没哼便栽倒在地。鲜血喷溅在湿滑的石壁上。
在这里!
围住他们!
惊呼声四起。
狭窄的通道瞬间被魔教徒堵死,刀枪剑戟寒光闪闪,恶狠狠地招呼过来。
阴阳初转!
陆沉厉喝,长剑化作一道匹练,带着一往无前的刚猛气势,直刺正前方!
同一瞬间,叶疏影身形如鬼魅般紧贴陆沉身侧,柳叶剑划出无数道细密缠绵的青色弧线,精准地格挡、牵引开两侧袭来的致命攻击!
两人的剑势一刚一柔,一快一慢,却奇异地互补交融,形成一股沛然难御的合力!
噗嗤!铛啷!
惨叫声与兵器断裂声不绝于耳。
狭窄的地形反而限制了魔教徒的人数优势,却让心意相通、配合无间的陆沉和叶疏影如鱼得水。
陆沉主攻,剑锋所指,必有人殒命;叶疏影主守,柳叶剑织成的青色光幕,将袭向陆沉和自己要害的攻击尽数化解或引偏。
两人如同一个高速旋转的杀戮陀螺,硬生生在狭窄的秘径中杀出一条血路,向着洞口方向奋力推进!
正当两人看见洞口的亮光时,一阵破风声音传来。陆沉挽了一个剑花;
叮叮叮叮!
数点细微的乌光如同毒蜂般激射而来,撞在陆沉的剑锋上,发出密集的脆响,火星四溅!
杀!
为首的黑衣人喉间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低啸,如同夜枭啼哭。
又有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同时扑上,刀光织成一张淬毒的网,当头罩向两人!攻势更加刁钻狠辣,招招致命,显然是要不留活口!
陆沉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目光扫过步步紧逼的敌人,最后落在叶疏影同样决绝的侧脸上。他缓缓抬起手中长剑,剑尖指向敌人,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
师妹,阴阳流转,生死……与共!
叶疏影用力点头,柳叶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颤鸣,与陆沉的长剑剑锋,在空中轻轻一碰。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异共鸣,骤然在两人之间爆发!
以两人为中心,一股无形的气劲如同水波般轰然扩散!
空气仿佛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地扭曲震荡!那并非狂暴的冲击,而是一种蕴含着阴阳轮转、刚柔互济的沛然巨力!
为首的黑衣人杀手首当其冲!狞笑的表情瞬间凝固,感觉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却又充满弹性的巨墙!
手中淬毒的利刃如同刺入了粘稠的胶水,去势骤减,一股柔韧却沛莫能御的力量顺着刀刃反震回来,狠狠撞在他的胸口!
噗!噗!
黑衣人如遭重锤猛击,鲜血狂喷,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溶洞的石壁上,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
剩下的杀手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力量震得气血翻腾,纷纷倒地,攻势瞬间瓦解;
但这股力量来得快,去得更快!如同昙花一现。
走!
陆沉没有丝毫犹豫,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喘息之机,一把拉起还沉浸在震撼中的叶疏影,冲向石台边缘!
暗河湍急的咆哮就在脚下。
身后一股令人窒息的庞大威压,正从鹰愁涧主峰的方向急速蔓延过来!那股气息冰冷、霸道、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恶意,远超之前遭遇的所有敌人!
魔教教主,到了!
9
好一个两仪剑法……可惜,火候太浅!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鹰愁涧通往石台的险峻山道上!
那人身形并不高大,裹在一件宽大的玄黑袍服中,脸上覆盖着一张毫无表情的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眸子。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无形的、令人绝望的压迫感便如同山岳般轰然压下!
真正的煞星降临!
他甚至没有立刻出手,那双冰冷的眸子扫过石台上狼藉的尸体,最后落在气息不稳、退至悬崖最边缘的陆沉和叶疏影身上,如同在看两只待宰的羔羊。
交出剑经,自断经脉,可留全尸。
陆沉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快要被那恐怖的威压冻僵,握着剑柄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叶疏影紧靠着他,能感受到他身体微微的颤抖,但那份守护的意志,却如同磐石般坚定。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
打不过!绝对打不过!
对方的气息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比师父全盛时期还要恐怖!强行催动未成的两仪剑法,只会瞬间被对方碾压成齑粉!
逃身后是万丈深渊!前路被这绝世凶魔封死!
绝境!真正的十死无生!
似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黑影缓缓抬起了右手。那只手枯瘦苍白,指甲却泛着幽蓝的金属光泽,仿佛轻轻一抓,便能捏碎山石!
就在抬手的刹那——
陆沉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他猛地转头,看向叶疏影。
叶疏影也正好看向他。
无需言语,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瞬间读懂了彼此眼中那唯一的、也是最后的选择!
跳!
与其被魔教擒获受尽折磨,夺走剑经,辱及师门,不如……粉身碎骨,同葬深渊!
至少,剑经会随着他们永远沉入这万丈幽谷!
至少,他们在一起!
陆沉猛地抓住了叶疏影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拉向自己!叶疏影没有丝毫挣扎,反而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回握!
下一刻,在那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在残余魔教徒惊愕的视线中,两人毫不犹豫,纵身一跃!
衣袂翻飞,如同两只折翼的蝶,向着下方翻滚咆哮的云雾深渊,决然坠去!
哼!天真!
黑影身形如鬼魅般闪至悬崖边缘,枯瘦的右手猛地甩出一条长绳,后发而先至,将两人死死捆住!
一股无形却沛然莫御的吸力顺着长绳瞬间笼罩向急速下坠的两人!那力量阴寒刺骨,仿佛要将他们的灵魂都从躯体里扯出来!
陆沉和叶疏影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困住了身体,五脏六腑都仿佛要被挤压离原位,死亡的冰冷瞬间攫住了心脏!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
两人紧握的手心,那股原本因强行催动而躁动冲撞的阴阳真气,在濒临绝境、心意彻底交融无间的巨大刺激下,竟产生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共鸣!仿佛打破了某种无形的桎梏!
阴阳流转,动静相生!心意相通,性命相托!
一股温和却坚韧无比、生生不息的力量,骤然从他们彼此紧握的手心爆发出来!如同一个无形的太极气旋,瞬间将那恐怖的吸力化解!
陆沉转动剑锋,割断了长绳,身体挣脱了束缚,如同两颗流星,加速没入了浓得化不开的茫茫云雾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冰冷的、裹挟着巨大力量的河水瞬间将他们吞没!黑暗和刺骨的寒意席卷而来。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悬崖上气急败坏的模糊身影,以及溶洞顶那些如同獠牙般狰狞的钟乳石。
悬崖之上,只剩下呼啸的狂风,和魔教教主那具散发着恐怖寒意的、如同雕塑般的身影。
他站在崖边,青铜面具对着翻腾的云海,冰冷的目光仿佛要穿透那无尽的深渊。
搜!
良久,一个冰冷的字眼从他齿缝间迸出,
活要见人,死……也要把那本剑经,给我捞上来!
10
冰冷的、带着巨大冲击力的水流瞬间将叶疏影吞没!
翻滚的暗流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撕扯着她的身体,将她与陆沉紧握的手狠狠冲开!
她只来得及看到陆沉在浊浪中一闪而过的、惊骇欲绝的脸,下一秒,无情的激流便将她卷入更深、更暗的漩涡。
河水冰冷刺骨,撞击着岩石发出沉闷的咆哮。
叶疏影呛了几口水,肺里火辣辣地疼,体内强行催动的真气乱成一团,四肢百骸如同灌满了铅。
绝望如同这冰冷的河水,瞬间将她淹没。
师兄……陆沉……
意识在剧烈的撞击和冰冷的窒息中逐渐模糊。
她最后的念头,是那只被冲开的、属于陆沉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
刺骨的冰冷中,一丝微弱的暖意传来,带着干燥的稻草气息和淡淡的药草味。
叶疏影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是低矮的茅草屋顶和一张布满皱纹、写满担忧的脸。
姑娘姑娘你醒了
叶疏影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刺痛,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她试图起身,左腿传来一阵剧痛,让她忍不住闷哼出声。
别动!别动!
老妇人连忙按住她,
你伤得不轻,腿上有伤,又在冷水里泡了那么久,寒气入骨了!是俺家阿牛在河边把你捞上来的,可吓死人了!
叶疏影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湿衣已被换下,穿着粗糙但干净的布衣,左腿被仔细地包扎过。
她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简陋的农舍,土墙泥地,除了身下这张铺着干草的土炕,几乎别无长物。
我…我师兄呢
老妇人摇摇头,
只有你一个。阿牛把你拖上来时,河面上就漂着你一个。
你一直唤着个名字,俺让阿牛沿着河岸往下游找了好远,都没见着旁人。
只有我一个……
陆沉的身影消失在浊浪中的画面猛地撞进脑海,巨大的恐惧和悲伤如同冰冷的巨锤,狠狠砸在叶疏影的心口。
她眼前一黑,喉头腥甜,身子微微颤动着。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快躺下!
老妇人吓得手足无措。
娘,药熬好了!
这时,一个身材壮实的年轻汉子端着个粗陶碗走了进来,看到叶疏影吐血,也吓了一跳,连忙放下碗:
这位…姑娘,你感觉咋样
他就是阿牛,憨厚朴实,眼神清澈。
看着叶疏影苍白如纸的脸满是悲伤,阿牛笨拙地安慰:
姑娘,你别急,先养好伤!
我多去河边看看,也托下游的亲戚打听打听,说不定…说不定你师兄也被好心人救了呢
叶疏影闭上了眼睛,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她知道,希望渺茫。
万丈悬崖,激流险滩,陆沉当时也被内力所伤……她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
日子在绝望的底色中缓慢流淌。
阿牛母子待她极好,倾尽所有给她采药疗伤,煮些难得的稀粥。
阿牛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打柴、下河摸鱼,换些微薄的收入,只为能给她买点滋补的东西。
他看向叶疏影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倾慕和怜惜,笨拙地找些山里的趣事说给她听,试图驱散她眉宇间的阴霾。
姐,你看,山里的杜鹃花开了,红艳艳的,可好看了。
姐,今天我抓了条大鲤鱼,晚上炖汤给你补补。
姐,镇上说书先生讲了个大侠的故事,我学给你听……
叶疏影感激他们的救命之恩,但阿牛的每一次靠近,每一次热切的眼神,都让她心底的思念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
陆沉的一颦一笑,演武场上的严厉与温柔,悬崖边决绝的生死与共……每一个画面都无比清晰,撕扯着她的心。
她只把阿牛当成纯朴善良的弟弟,心中那个位置,早已被另一个人占据,生死未卜,却刻骨铭心。
她的身体在缓慢恢复,左腿的伤口开始结痂,体内混乱的真气也在静养中渐渐平复,只是那份源自《两仪剑经》的、属于另一脉的感应,始终空空荡荡,如同断线的风筝,让她心慌。
不能再等了。
一个月后,叶疏影的腿伤,行动已无大碍。
她换上了阿牛娘洗净晾干的、她那身早已破烂不堪的靛青劲装,将仅剩的一点碎银子塞在阿牛娘粗糙的手里。
大娘,阿牛兄弟,救命之恩,疏影永世不忘。
叶疏影深深一礼,声音带着决绝,
但我必须走了,去找我师兄,去找……我的家。
家这个字出口,她的心又是一阵刺痛。
阿牛娘抹着眼泪,拉着她的手不放。
阿牛则红着眼圈,沉默地将一个装着干粮和草药的包袱塞给她:
姐…路上小心。要是…要是找不到,就回来。
叶疏影心中酸涩,用力点了点头,转身踏入了莽莽山林。
11
叶疏影不敢直接回青崖山,那是魔教重兵把守之地。
她沿着河流向下游的村镇小心打探,隐姓埋名,在茶寮、客栈、码头这些三教九流汇聚之地,留意着关于青崖派、关于魔教、关于一个叫陆沉的年轻剑客的消息。
然而,消息寥寥。
青崖派覆灭的惨状被魔教刻意封锁,只流传着一些语焉不详的恐怖传闻。关于陆沉,更是如同石沉大海。
这天,她在一个靠近官道的小镇茶寮里,听到邻桌两个行商打扮的人低声交谈:
……听说没黑煞谷那边动静不小,像是在找什么人……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魔教亲自下令,悬赏万金捉拿一对年轻男女,说是带着青崖派的什么宝贝……
画像都贴出来了,那女的……看着还挺俊……
叶疏影心头剧震,猛地低下头,手指死死攥紧了茶杯。
悬赏!画像!魔教果然没放弃!她强作镇定,匆匆起身离开。
但就在她走出茶寮,拐入一条僻静小巷时,一种被毒蛇盯上的冰冷感觉瞬间攫住了她!
巷子两头,不知何时出现了四个眼神阴鸷、气息沉凝的黑衣人,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兵刃。
他们的目光如同钩子,死死锁定了叶疏影!
叶小姐,让我们找的好苦啊。
为首的黑衣人声音沙哑,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叶疏影脸色骤变!
行踪暴露了!是画像还是茶寮里那两人本就是诱饵她毫不犹豫,身形急退,柳叶剑瞬间出鞘,化作一道青光直刺离她最近的黑衣人!
动手!抓活的!
黑衣人厉喝一声,四人同时扑上!刀光霍霍,招式狠辣,配合默契,显然都是魔教精锐!
叶疏影咬紧牙关,将《两仪剑经》中属于阴柔变化的剑招施展到极致。
柳叶剑如同穿花蝴蝶,灵动迅疾,专攻关节、手腕、下盘,以巧破力!然而,她毕竟重伤初愈,内力未复,更失去了陆沉阳刚剑势的配合,这阴柔剑招威力大打折扣,守成有余,攻敌不足!
嗤啦!
一个不慎,肩头被刀锋划破,血花飞溅!剧痛让她动作一滞,另外三人的攻势已如狂风暴雨般袭来!
叶疏影左支右绌,险象环生,被逼得连连后退,眼看就要被合围擒下!
不行!师兄可能还活着,还在等我!
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爆发!
叶疏影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不顾刺向肋下的短刀,柳叶剑以同归于尽的架势,直刺为首黑衣人的咽喉!
找死!
为首黑衣人狞笑,侧身避过咽喉要害,短刀去势不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凌厉无匹、带着风雷之音的炽白剑光,精准无比地撞在那柄刺向叶疏影肋下的短刀刀脊之上!
铛——!!!
金铁交鸣的巨响震耳欲聋!
那柄精钢打造的短刀,竟被这霸道绝伦的一剑硬生生斩断!断刃旋转着飞了出去!
持刀的黑衣人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顺着断刀传来,虎口瞬间崩裂,整条手臂酸麻剧痛,惨叫着踉跄后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围攻者动作一滞!
叶疏影更是浑身剧震,那熟悉到灵魂深处的剑意!那至阳至刚的炽烈气息!
她猛地转头,望向剑光袭来的方向!
巷口,一个挺拔如青松的身影逆光而立,风尘仆仆,疲惫不堪。
然而,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寒夜星辰,里面燃烧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刻骨的思念,他手中长剑斜指地面,剑身之上,残留着方才那石破天惊一击的嗡鸣!
师兄!
叶疏影的眼泪瞬间决堤,所有的坚强在见到这个身影的刹那土崩瓦解,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巨大的委屈。
陆沉的目光牢牢锁在叶疏影染血的肩头和苍白却写满惊喜的脸上,眼中的心疼与杀意交织翻腾。
他一步踏前,声音嘶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定,如同惊雷般在小巷中炸响:
疏影!阴阳流转,生死与共!
12
话音未落,他手中长剑已化作一道撕裂阴影的炽烈长虹,带着积压已久的怒火和失而复得的狂喜,悍然杀入战团!
阴阳流转,生死与共!
无需言语,甚至无需眼神交汇!当陆沉那炽烈如火的剑光悍然刺向为首黑衣人咽喉的瞬间;
叶疏影动了!她的身形如同受到无形牵引,紧贴着陆沉的剑势旋身而出!柳叶剑不再是孤零零的阴柔青光,而是化作一道缠绵不绝、后发先至的柔韧匹练!
心意相通!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生离死别的煎熬,失而复得的狂喜,对魔教刻骨的仇恨,对彼此性命相托的绝对信任……
所有的情绪,都在重逢的刹那,彻底点燃了《两仪剑经》那性命相托、心意相通的无上真意!
嗡——!
双剑在空中并未真正相触,却发出奇异的共鸣!
陆沉那至阳至刚、霸道绝伦的剑意,与叶疏影那至阴至柔、绵密无尽的剑意,在两人心意彻底交融无间的催动下,完美地流转、相生!
一股无形却沛然莫御的磅礴气机,以两人为中心轰然爆发!
阴阳相济,天地同流!
那为首黑衣人,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他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凭空而生,仿佛整个空间都化作了粘稠的泥沼,将他死死禁锢!
陆沉那原本就凌厉无匹的炽白剑光,在这股阴阳流转的奇异力场加持下,速度陡然暴增数倍!剑锋未至,恐怖的剑压已将他护体真气撕得粉碎!
不——!
黑衣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恐惧的嘶吼。
噗!
剑光一闪而逝!为首黑衣人的头颅冲天而起,脸上犹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无头尸身兀自保持着前扑的姿势,重重栽倒在地!
剩下的三名黑衣人亡魂皆冒!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如此恐怖的合击剑法!那无形的阴阳力场如同巨大的磨盘,让他们引以为傲的速度和力量变得滞涩不堪!
而陆沉和叶疏影的剑,却在这力场中如鱼得水,快如鬼魅,狠若雷霆!
阳动!陆沉一步踏前,长剑横扫,炽烈剑气如同怒涛拍岸,刚猛无俦!
阴随!叶疏影身形如影,柳叶剑点、刺、引、带,无数道阴柔剑气精准地缠绕、迟滞敌人动作,为陆沉的阳剑创造必杀之机!
噗嗤!
咔嚓!
一名黑衣人试图格挡,手中钢刀被陆沉一剑斩断,余势未消,将其半边肩膀连带手臂齐根削下!惨叫声凄厉刺耳!
另一名黑衣人被叶疏影的阴柔剑气缠住双腿,动作一滞,陆沉的剑尖已如毒蛇吐信,瞬间洞穿其心窝!
最后一人肝胆俱裂,转身欲逃!叶疏影柳叶剑脱手飞出,化作一道青色闪电,夺的一声,精准无比地钉入其后心!
兔起鹘落!仅仅几个呼吸!四名魔教精锐,竟无一人能挡住他们一招半式!尽数毙命!
小巷中,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两柄仍在微微嗡鸣的长剑。
陆沉和叶疏影背靠背站着,剧烈地喘息着,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狂跳的心脏和体内那奔腾不息、圆融流转的两仪真气。
刚才那短暂的交锋,如同醍醐灌顶,让他们对《两仪剑经》的理解瞬间跃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心意交融,阴阳流转,仿佛天地之力都可借用一二!
然而,狂喜之后,一股深深的疲惫和隐忧同时涌上心头。
强行催动这刚刚领悟的至高境界,对他们尚未完全恢复的内力消耗巨大。
陆沉脸色更显苍白,叶疏影肩头的伤口也因剧烈运动再次渗出血迹。
疏影,你的伤!
陆沉第一时间转身,紧张地查看叶疏影的肩膀,眼中满是心疼。
我没事,师兄!
叶疏影摇摇头,紧紧抓住陆沉的手臂,仿佛生怕他再次消失,
你…你还好吗你是怎么…怎么找到我的
说来话长。
陆沉快速扫视四周,拉起叶疏影,
这里不能久留,血腥味会引来更多麻烦!
我们边走边说!
两人迅速离开血腥的小巷,专挑僻静小路,向着镇外山林疾行。
路上,陆沉言简意赅地讲述了坠崖后的经历。
原来,他同样被激流冲走,昏迷了数日,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冲到了一处极为隐蔽的寒潭边。
那寒潭位于一处幽深的山谷底部,四面峭壁环绕,潭水冰冷刺骨,冒着森森寒气。
最奇异的是,寒潭上方,靠近峭壁顶端的位置,生长着一株奇特的藤蔓,藤蔓上结着两颗、通体赤红、散发着灵气清香的果实!
陆沉当时重伤在身,内力几乎耗尽,又心忧叶疏影生死,根本无力攀上那近乎垂直的峭壁去采摘果实。
他在潭边草草疗伤数日,恢复了一点行动力,便立刻循着河流向下游寻找叶疏影的踪迹。
他一路打探,听闻魔教在附近重金悬赏捉拿一男一女,画像特征与叶疏影极为相似,他才不顾一切地追踪线索而来,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
那两颗果子…我感觉它们蕴含的灵气极其惊人!
若能服下,定能弥补我们内力修为的不足!
《两仪剑经》的威力才能真正发挥出来!
叶疏影听得心潮起伏,既为陆沉的经历后怕,又为那寒潭奇遇感到振奋。
那我们还等什么师兄,快带我去!
她眼中燃起复仇和希望的火焰。内力!这是他们目前最大的短板!唯有内力大增,才能真正驾驭两仪剑法的至高境界,才有希望对抗魔教教主那个深不可测的恐怖存在!
好!
我知道路!那地方隐蔽,魔教一时半会儿找不到!
两人不再耽搁,辨明方向,施展轻功,如同两道融入山林的青影,向着陆沉记忆中那处神秘的寒潭幽谷疾驰而去。
13
山路崎岖,林木幽深。
两人一路小心翼翼,避开可能的眼线。
陆沉对路径记忆清晰,带着叶疏影穿行于常人难以发现的兽径和岩缝。
一日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那片隐藏于群山褶皱中的幽谷。谷口被浓密的藤蔓和古树遮蔽,若非陆沉带路,极难发现。
一入谷中,一股沁骨的寒意扑面而来,空气都仿佛凝结了水汽。
谷底中央,便是陆沉所说的寒潭。
潭水呈深碧色,平静无波,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从水面升腾而起,让周围的岩石都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整个山谷寂静得可怕,只有偶尔水滴落入潭中的嘀嗒声。
叶疏影的目光,瞬间就被寒潭对面那近乎垂直的峭壁吸引住了。
峭壁高耸入云,光滑如镜,只在靠近顶端、约莫十丈高的地方,顽强地生长着一株虬结盘绕、通体暗青色的奇异藤蔓。藤蔓上,两颗赤红如火的果实!
就是那里!
陆沉指着峭壁顶端,眼中也难掩激动。
好浓郁的灵气!
可是…这么高,这么陡峭…
那峭壁光滑得几乎无处着手,加上弥漫的寒气,攀爬难度极大。
陆沉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
无妨!你我合力,当可一试!
他看向叶疏影,伸出了手,
还记得两仪流转吗借力,送力!
叶疏影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亮起光芒,用力点头,将自己的手放入陆沉掌心。
两人相视一笑,体内圆融流转的两仪真气再次催动。心意相通之下,无需多言。
陆沉沉腰坐马,低喝一声:
起!
他全身力量爆发,两仪真气中的阳刚之气狂涌至手臂,猛地将叶疏影向上一抛!这一抛,蕴含了巧妙的旋转劲力!
叶疏影身体轻盈如燕,借着陆沉抛送之力,脚尖在光滑的峭壁上轻轻一点,体内阴柔真气流转,如同壁虎游墙,身形竟贴着峭壁向上急速攀升了数丈!
去势将尽之时,她柳叶剑闪电般刺出,叮的一声轻响,精准地点在一块微凸的岩石缝隙上,借力再次拔高!
如此循环!陆沉在下方全神贯注,每一次叶疏影借力点踏或剑刺借力,他都精准地捕捉到她下坠的瞬间,再次以阳刚柔劲将其稳稳托送上去!
两人的配合天衣无缝,阴阳流转的劲力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循环!
十丈的绝壁,在两人心意相通的精妙配合下,竟如履平地!
几个起落间,叶疏影已如一只灵巧的青鸟,稳稳落在了那株奇异的藤蔓旁边!
近距离观看,那两颗赤红果实更加神异。
表皮晶莹剔透,仿佛有火焰在其中流动,散发出的灵气让叶疏影浑身毛孔都舒张开来,体内两仪真气不由自主地加速运转,连肩头的伤口都传来阵阵麻痒愈合的感觉!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果实时,一股温润磅礴的暖流瞬间涌入体内,让她精神大振。
她不再犹豫,迅速摘下两颗果实,贴身藏好。
师兄!拿到了!
好!下来!
叶疏影依样画葫芦,身形向下飘落。
陆沉在下方稳稳接应,每一次托送都卸去她下坠的力道。
当叶疏影轻盈地落回陆沉身边时,两人相视一笑,眼中都充满了激动和希望。
两颗蕴含着磅礴灵力的赤红果实静静躺在叶疏影手中,如同两颗跳动的心脏,散发着诱人的光晕。
师兄,开始吧。
两人相视点头,盘膝坐于寒潭边一块相对平坦的巨石之上。
他们同时将灵果送入口中。
果实入口即化,化作两股性质迥异却同样磅礴浩瀚的洪流,瞬间冲入四肢百骸!
一股是陆沉服下的那颗,药力如同地火岩浆,炽热霸道,所过之处经脉如同被烈焰灼烧,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噼啪轻响,汗水瞬间蒸腾成白气!他咬紧牙关,面容扭曲,全力运转《两仪剑经》的阳刚法门,引导这股狂暴的力量。
另一股则是叶疏影服下的,药力却如同九幽玄冰,阴寒彻骨,仿佛要将血液骨髓都冻结!她脸色瞬间变得青白,眉梢发际都凝结了细小的冰晶,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紧守灵台,全力催动剑经中的阴柔心法,疏导着这股冰寒洪流。
奇妙的是,当这两股极致属性、狂暴冲突的药力在他们体内奔腾冲撞,即将失控爆体之时,两人体内那早已圆融流转、心意相通的两仪真气,如同最精妙的调和剂,自发地运转起来!
陆沉的阳刚真气主动牵引、包裹叶疏影体内过剩的阴寒药力;
叶疏影的阴柔真气则如同温柔的溪流,抚平、疏导着陆沉体内狂暴的炽热。
阴阳流转,相生相克!在这玄妙的太极意境中,那两股足以摧毁寻常高手的恐怖药力,竟被缓缓地、彻底地炼化、吸收,化为最精纯的本源内力,滋养、拓宽、强化着他们的每一条经脉,每一寸血肉!
痛苦逐渐被一种脱胎换骨般的舒畅感取代。寒潭的冰冷仿佛成了最好的淬炼场。丝丝寒气被吸入体内,反而帮助镇压、融合着药力的最后一丝躁动。
半日时光,转瞬即逝。
当两人再次睁开双眼时,眸中精光内蕴,如同深潭古井,神华流转。周身气息圆融无暇,磅礴的内力在体内生生不息地流转,再无半分迟滞。
举手投足间,仿佛蕴含着开山裂石的力量,却又被完美地收敛于体内。
他们感觉从未如此强大,整个世界在感知中都变得无比清晰。
成了!
陆沉握了握拳,指节发出轻微的爆鸣,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感充盈全身。
叶疏影轻轻挥动柳叶剑,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青色剑气无声划过寒潭水面,竟将水面平滑地切开一道尺许深、数丈长的裂痕,许久才缓缓合拢!她眼中闪过惊喜:
师兄,我们的内力…已臻化境!
两人在谷中又休整两日,彻底巩固暴涨的修为,熟悉这脱胎换骨后的力量,将《两仪剑经》的奥义与这身惊世内力完美融合。
双剑合璧演练时,剑气纵横,阴阳流转的力场笼罩方圆十丈,坚硬的岩石触之即碎,寒潭水面被无形的气劲压出深深的漩涡!
心意所至,剑锋所指,无坚不摧!
14
黑煞谷,魔教总坛。
阴风怒号,黑云压顶。
巨大的山谷如同巨兽张开的口,嶙峋的怪石如同狰狞的獠牙。
谷中弥漫着硫磺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一座座依山而建的黑色石堡,如同匍匐的魔物。
往日里戒备森严、充斥着嚣张气焰的魔教总坛,此刻却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恐慌之中。因为两道身影,如同索命的修罗,正踏着血与火,从谷口一路杀来!
正是陆沉与叶疏影!
没有呼喝,没有叫阵。只有两道交织的剑光——一道炽白如烈日当空,一道青幽如月华倾泻。阴阳流转,生生不息!
所过之处,魔教引以为傲的层层防御、精锐教众、凶悍头目,如同纸糊泥塑!
剑气纵横,无坚不摧!
魔教徒的兵刃、铠甲、护体真气,在双剑合璧的阴阳剑气面前,如同朽木般碎裂!惨叫声、兵刃断裂声、建筑崩塌声不绝于耳。
陆沉剑势大开大阖,每一剑都带着风雷之威,摧枯拉朽;
叶疏影剑走轻灵,柳叶剑神出鬼没,专破气门要害,化解一切袭来的阴毒攻击。
两人心意相通,配合无间,如同一个高速旋转、绞碎一切的阴阳磨盘,硬生生在魔教重兵把守的总坛犁出一条血肉铺就的通路!
拦住他们!
是那两个小崽子!他们怎么……
教主大人!快请教主大人!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魔教徒们被杀得胆寒,阵型大乱。
何方小辈,敢来黑煞谷撒野!
一声饱含惊怒的厉啸响起,一道黑影裹挟着滔天魔气,从最高的那座黑色石堡中激射而出,正是魔教教主萧南天!
他青铜面具后的双眼燃烧着怒火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才短短不到两月,这两人身上的气息竟变得如此恐怖!
取你狗命,祭我师门!
陆沉眼中寒光爆射,根本不废话,长剑一指,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炽白剑气撕裂长空,直取萧南天!剑气未至,恐怖的剑压已将地面犁开深沟!
叶疏影同时而动,柳叶剑划出无数道缠绵阴冷的青色剑丝,瞬间封锁萧南天所有闪避空间!
萧南天狂吼一声,双掌齐出,浓郁如墨的阴寒掌力排山倒海般涌出,试图硬撼!
轰隆——!!!
三股恐怖的力量在半空轰然相撞!震耳欲聋的巨响让整个山谷都在颤抖!气浪如同海啸般向四周疯狂扩散,掀翻了数十名靠近的魔教徒!
然而,结果却让所有幸存的魔教徒如坠冰窟!
只见那阴阳流转、刚柔并济的剑气,竟如同热刀切牛油般,硬生生撕裂了萧南天那足以冻裂金石的阴寒掌力!
炽白剑气余势未消,狠狠斩在萧南天仓促凝聚的护体气罩上!
咔嚓!
护罩应声而碎!
噗——!
萧南天如遭雷击,身形剧震,狂喷一口黑血,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撞进后方坚硬的石壁之中,碎石崩飞!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又是几口鲜血喷出,青铜面具碎裂一半,露出半张写满惊骇与怨毒的脸,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仅仅一剑!魔教教主萧南天,重伤败北!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惊惶和复杂情绪的声音从侧面一处坍塌的偏殿废墟后响起:
沉儿!疏影!是…是你们吗
两人霍然转头。
只见一个满身尘土、形容狼狈的中年人踉跄着走出来,正是青崖派的三师叔——赵昆!
他眼神躲闪,充满了悔恨、恐惧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
赵师叔!
叶疏影失声,随即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是你!是你这个叛徒!引魔教破了鹰愁涧!害死了我爹和那么多同门!
柳叶剑直指赵昆,剑气激荡。
赵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
是我!是我鬼迷心窍!我…我只想借魔教之手逼走师兄,自己当上掌门…我没想到…没想到魔教如此狠毒…他们…他们血洗了青崖山啊!
他捶打着地面,痛哭流涕,
师兄…师兄他…是我亲手…亲手收敛的…就埋在…后山…他最喜欢的…那片青竹林里…
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得知父亲埋骨之所,叶疏影身躯剧震,眼泪瞬间涌出。
陆沉的眼神也冰冷如万载寒冰。人性的贪婪与愚蠢,酿成了如此惨剧。
师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陆沉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带着最终审判的意味。他缓缓抬起长剑,剑尖指向赵昆,
青崖派的血债,需要有人偿还。
赵昆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没有求饶。
他知道,自己罪无可赦。
剑光一闪,比话语更快。没有痛苦,陆沉给了他一个身为青崖弟子最后的体面。
15
后山,青竹林。
翠竹摇曳,沙沙作响,仿佛低语着无尽的哀思。
一座新坟静静地坐落其中,没有墓碑,只有一抔黄土,几块青石垒砌。
陆沉和叶疏影并肩跪在坟前。
叶疏影早已哭成了泪人,陆沉的眼眶也通红湿润。他们带来了萧南天染血的面具残片,放在了坟前。
爹…师父…我们…回来了…
叶疏影哽咽着,将额头抵在冰冷的泥土上,
害您的叛徒…魔教的凶手…都付出了代价…我们…一定会重建青崖…让您…安心…
陆沉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声音低沉而坚定:
师父,您放心。青崖派,不会亡。有我和疏影在,青崖的山门,会重新立起来!
微风拂过竹林,竹叶轻响,仿佛一声悠长的叹息,又似一声欣慰的回应。
数月后。
残破的青崖派山门旧址。
曾经的血污与焦痕已被清理,断壁残垣间,有了忙碌的身影。
幸存的弟子、闻讯归来的门人、以及附近仰慕青崖派侠名前来相助的江湖人士,正在齐心协力地重建家园。
山门主殿的基址上,新的梁柱已经立起。阳光透过尚未封顶的屋架,洒下温暖的光斑。
陆沉与叶疏影站在高处,看着眼前充满生机的景象。
陆沉换上了一身素净但崭新的深青色掌门长袍,眉宇间沉稳更甚往昔,却再无少年的青涩,只有历经磨砺后的坚毅与担当。
叶疏影依旧是一身利落的靛青劲装,乌发束起,容颜清丽,眼神明亮而坚定,眉宇间褪去了最后的稚气,多了几分掌门夫人的威仪与从容。
师兄,
你看,新的山门,快立起来了。
嗯。
青崖派,浴火重生。我们脚下的路,还很长。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叶疏影的手。
两人的手指紧紧相扣,无需言语,彼此的心意早已相通。经历了生死离别,血火淬炼,他们的情意如同这新生的青崖派,根基深植于苦难的土壤,却绽放出更加坚韧璀璨的光芒。
叶疏影脸颊微红,却没有挣脱,反而将他的手握得更紧;嘴角绽放出如雨后青莲般纯净而坚韧的笑容。
阳光正好,洒在两人身上,也洒在下方忙碌重建的山门之上。
废墟之上,希望正在生长。
而守护这份希望,并将它传承下去的,是这对心意相通、生死与共的剑侣,以及他们手中那柄象征着守护与传承的青崖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