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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下酒杯。
杯壁上,还残留着蛇哥最后的倒影。
我拨通了一个电话。
备车。
回我长大的地方。
几十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像一条沉默的钢铁巨蟒,悄无声息地盘踞进了这条破败的老街。
发动机的低吼声,震得沿街的窗户嗡嗡作响。
打麻将的声音停了。
夫妻吵架的声音没了。
孩童的哭闹声也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从窗户里探出头,看着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阵仗,像是末日降临。
车队精准地停在了那栋我最熟悉,也最憎恶的筒子楼下。
为首的幻影车门,被一位戴着白手套的司机拉开。
一只缀满碎钻的高跟鞋,首先探了出来,轻轻踩在满是油污的地面上。
我走下车。
身上是高定的黑色长裙,脖子上是蛇哥保险柜里最亮的那条项链。
我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一个端着饭碗的大妈,看清了我的脸,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在地上。
是张大妈。
当年王大根打我,她就嗑着瓜子在门口看热闹。
你......你是老王家的......那个招弟
她的声音在发抖。
我的目光,穿透了这栋肮脏的建筑,落在那扇透着昏黄灯光的窗户上。
那里,曾是我的地狱。
我对我身边的管家,淡淡地开口。
清场。
我不希望,等会儿有任何杂声,打扰到我们一家人团聚。
管家微微躬身。
是,小姐。
下一秒。
几十辆车的车门,整齐划一地同时打开。
上百名黑衣保镖鱼贯而出,动作迅捷,悄无声息。
他们面无表情,迅速封锁了整栋大楼的所有出口和楼道。
闲杂人等,退后!
关好门窗,不许偷看!
张大妈被一个保镖的气势吓得连滚带爬地缩回了屋里,重重关上了门。
整个世界,再次安静下来。
一条崭新的红毯,从车门边,一直铺到了那扇掉漆的铁门前。
我踩上红毯。
我走到了那扇门前。
门里传来男人粗俗的叫骂,和女人压抑的啜泣。
还有电视机里吵闹的广告声。
一切都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我抬起手,在门上敲了三下。
咚。
咚。
咚。
门里一个极不耐烦的男人声音吼了起来。
谁啊!他妈的奔丧呢!
我笑了。
轻声开口,声音不大。
爸,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