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重生回1975年,成了十里八乡闻名的懒汉赘婿。
看着家徒四壁的土坯房,勤劳却满手冻疮的妻子林晚秋,以及瘦小得像豆芽菜、眼神却倔强早熟的女儿秦小雨,他心底冷笑:卷这辈子他绝不让她们再吃那份苦!
他精准踩线投机倒把,倒腾碎油渣起家,第一桶金给妻女买回村里第一台收音机和麦乳精。
当老师批评小雨不够上进,他直接捐钱盖图书馆,唯一条件:别给我闺女布置作业!
曾经嘲笑林晚秋嫁了懒汉的村民,如今挤破头想进秦铮的作坊。
他低调赚钱,高调宠妻女,把懒汉活成了全村仰望的躺赢赢家。
第一章:1975,家徒四壁的惊雷
一九七五年,初冬。
刺骨的寒风像裹着沙砾的鞭子,狠狠抽打着红星生产大队第三小队那片低矮破败的土坯房。秦铮是被冻醒的,意识回笼的瞬间,一股浓重到令人作呕的霉味、劣质烟草味混杂着土腥气直冲鼻腔。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糊着旧报纸、布满蛛网裂纹的房梁,屋顶的茅草稀稀拉拉,几缕灰白的天光从缝隙里漏下来,照在坑洼不平的黄泥地面上。
这不是他在香港太平山顶可以俯瞰维港全景的顶层公寓。
剧烈的头痛伴随着无数破碎混乱的画面在脑海中炸开——叱咤风云的商界巨鳄,一场精心策划的致命空难…紧接着,是另一个截然不同、令人窒息的人生:秦铮,红星生产大队有名的懒汉、软饭男、倒插门赘婿!好吃懒做,游手好闲,靠着妻子林晚秋那点微薄的工分和岳家偶尔的接济混日子,是村里人人背后戳脊梁骨的笑话。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下那铺硬得硌人的土炕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喉咙干得冒烟,他下意识想喊人倒水,目光却在触及屋内景象时,瞬间冻结。
家徒四壁。
这个词从未如此具象而残忍地展现在他面前。除了身下这张破炕,屋里唯一的家具是墙角一个瘸了腿、用石头垫着的破木柜,柜门歪斜,里面塞着几件打满补丁的旧衣服。靠墙放着一张摇摇欲坠的小方桌,桌面坑坑洼洼,上面放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里面是半碗颜色浑浊的凉水。墙壁被经年的灶烟熏得乌黑发亮,角落里堆着一些杂乱的干草和农具。唯一的装饰,是墙上那张颜色已经褪得发白的农业学大寨宣传画。
这就是他重生的地方七十年代中期,一个闭塞、贫穷、被工分和成分牢牢钉死在土地上的北方农村秦铮,前世掌控着千亿商业帝国的巨鳄,此刻只觉得一股荒谬绝伦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吱呀——
破旧的木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冷风趁机灌入,秦铮打了个哆嗦。一个瘦小的身影闪了进来,动作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小心和麻利。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洗得发白的碎花旧棉袄,袖口磨破了,露出里面灰突突的棉花。小脸冻得发青,下巴尖尖的,显得一双眼睛格外大,但那眼神里没有孩童的天真烂漫,只有一种过早承受生活重压的麻木和一种深藏的、近乎执拗的倔强。
这就是他的女儿,秦小雨。原著里那个被生活逼得喘不过气、拼命内卷、最终却被命运无情碾碎的悲情卷王女配。秦铮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秦小雨似乎没料到父亲已经醒了,看到他睁着眼,小小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那双大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和疏离。她低着头,快步走到小方桌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豁口碗,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整个过程,她没有看秦铮一眼,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像一只受惊的小猫。
秦铮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前世他叱咤风云,却孑然一身,从未体会过血脉相连的牵绊。此刻看着女儿那瘦弱、戒备的背影,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楚和尖锐的刺痛感,混杂着滔天的怒火,在他胸腔里猛烈地冲撞。
卷就为了在这种烂泥潭里挣扎出头,把自己卷成书里那个满身疲惫、最终一无所有的悲剧去他妈的卷!
一股冰冷的戾气在秦铮眼底凝聚。这辈子,他绝不允许!他要让她们躺赢!让所有曾经嘲笑她们、看不起她们的人,都只能仰望着她们!
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林晚秋。她身上同样裹着一件破旧的棉袄,袖口挽起,露出的手腕冻得通红发紫,上面布满了骇人的冻疮裂口,有些还渗着血丝。她端着一个冒着微弱热气的粗陶碗,里面是几个颜色灰暗、一看就硬邦邦的窝窝头。她的脸色蜡黄,眼窝深陷,长期的营养不良和过度操劳在她不到三十岁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疲惫。看到秦铮醒了,她眼神里没有惊喜,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顺从和一丝隐藏得很深的忧虑。
醒了吃点吧,就剩这点玉米面了。林晚秋的声音干涩沙哑,她把碗放在炕沿,又转身去拿那个豁口碗,里面是秦小雨刚倒进来的凉水。她默默地把水碗也放在秦铮旁边,动作机械。
秦铮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她那双布满冻疮、肿胀变形的手上。就是这双手,在寒冬里刨食,在田地里挣命,养活了他这个废物和那个小小的女儿前世谈判桌上面对千亿合同都面不改色的秦铮,此刻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直冲头顶,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羞愧和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猛地坐起身,动作牵扯得破炕又是一阵呻吟。他一把抓过林晚秋那双冰冷粗糙的手。林晚秋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秦铮死死攥住。
别动!秦铮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他自己都陌生的、不容置疑的沉冷。
林晚秋身体一僵,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今天的秦铮,眼神太不一样了。那里面没有了往日混吃等死的麻木和浑噩,反而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极其危险又极其炽烈的情绪。
秦铮盯着那双手,仿佛要将这触目惊心的苦难烙印在灵魂深处。半晌,他松开手,拿起一个冰凉的窝窝头,狠狠咬了一口。粗糙的玉米面混合着霉味和难以形容的苦涩感在口腔里弥漫开,坚硬得几乎硌牙。胃里条件反射般地一阵翻江倒海。
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硬生生将那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食物咽了下去。冰冷的窝头滑过喉咙,像一把钝刀割过,却瞬间点燃了他胸腔里那团名为改变的火焰。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林晚秋憔悴的脸,扫过空荡荡、散发着绝望气息的屋子,最后定格在门外隐约可见的那个瘦小身影上。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钢铁,一字一句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这日子,到头了。
林晚秋端着豁口碗的手猛地一颤,碗里的水晃荡出来,溅湿了她本就单薄的裤脚。她看着秦铮那双深不见底、燃烧着陌生火焰的眼睛,心头没来由地一阵狂跳。恐惧不,似乎还有一丝微弱到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被绝望冰封了太久的……希冀
第二章:碎油渣里的第一桶金
秦铮的宣言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死水,在林晚秋心里激起一圈微澜后,便迅速沉底,被更深的疑虑覆盖。她太了解这个名义上的丈夫了。过去的几年里,他无数次在醉醺醺或者饿得受不了的时候发过类似的狠话,什么老子明天就去县城找活干、让你们娘俩过上好日子,结果呢太阳一晒,炕头一躺,一切照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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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大概……也不会例外吧林晚秋看着秦铮吃完那个硬窝头,又翻身躺下,面朝墙壁,心里那点刚冒头的火星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她默默收拾了碗筷,拉着怯生生躲在门外的秦小雨,顶着寒风去上工了。
屋子里只剩下秦铮一人。他没有睡,睁着眼睛,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高速运转。七十年代中期的北方农村,集体所有制,计划经济,投机倒把是重罪。想要搞钱,难如登天,却又并非无路可走。关键在于精准踩线。
他需要找到一个物品:不起眼,有需求,能快速流通,成本极低,最好还能沾点废物利用的边,政策风险相对较小。前世庞大的商业数据库和敏锐的市场嗅觉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榨油坊!
红星大队有个小型的榨油坊,主要榨棉籽油和少量豆油。榨油剩下的油渣饼,通常会被社员们拿回去泡水喂猪,或者直接掺点土做肥料。但这东西,在秦铮眼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价值。油渣饼是硬的,但刚榨出来、还没来得及压成饼的碎油渣呢那东西带着浓郁的油脂香味,虽然人吃口感极差,但对于这个年代肚子里普遍缺油水的村民来说,尤其是那些半大的孩子和干重活的劳力,绝对是一种难以抗拒的荤腥零嘴!
更重要的是,碎油渣在榨油坊里几乎就是下脚料,处理起来还麻烦。只要操作得当,用极低的代价甚至免费拿到手,是完全可能的。
思路瞬间清晰。秦铮猛地从炕上坐起,眼底闪烁着猎豹锁定猎物般的精光。他需要启动资金,哪怕只有几毛钱,去换点包装用的粗草纸或者旧报纸。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墙角那个瘸腿破木柜上。他走过去,粗暴地拉开歪斜的柜门,在里面翻找起来。林晚秋的东西很少,几件破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在最底下,他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小布包。
打开,里面是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和几张更小面额的粮票。加起来可能还不到五毛钱。这是林晚秋不知道从牙缝里抠了多久才攒下的一点应急钱,藏在最深处,连秦小雨可能都不知道。
秦铮的手指捻着那几张薄薄的纸币,感受着上面的汗渍和体温,心头五味杂陈。他深吸一口气,将钱揣进自己同样破旧的衣兜里。这笔钱,他会十倍百倍地还给她。
他推开门,凛冽的寒风瞬间将他包裹。天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他裹紧身上那件四处漏风的破棉袄,凭着记忆,朝着村东头的榨油坊走去。
榨油坊里弥漫着浓郁的、热烘烘的油脂和炒熟原料的混合气味,巨大的木制榨油机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看管榨油坊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油匠,姓王,脾气倔,但人还算实在。
秦铮堆起一个尽量显得诚恳的笑容凑过去:王叔,忙着呢
老王头正费力地清理着榨膛边堆积的油渣碎屑,头也没抬,瓮声瓮气地哼了一声。他对秦铮这个懒汉没啥好印象。
王叔,我看您这堆碎渣子,秦铮指了指地上那堆散发着油香、黑乎乎粘在一起的碎块,挺占地方的,清起来也费劲吧
老王头这才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不耐烦:咋你想要喂猪拿袋子装点走呗,省得我费事。语气里满是打发叫花子的味道。
秦铮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脸上笑容不变,甚至带上点讨好:王叔您真是明白人!我寻思着这点碎渣子扔了也怪可惜的,不如我帮您清走您看…这…能不能再给我点,我多跑几趟,保证给您清得干干净净他搓着手,眼神里透着一股小人物特有的算计和贪婪。
老王头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大概是觉得秦铮这种懒鬼主动找活干实在稀奇。不过地上这堆黏糊糊的油渣确实碍事,有人愿意免费清理,何乐而不为他挥挥手,像赶苍蝇:行行行,那边有破麻袋,你赶紧装走,别在这碍事!多给你点哼,你能背多少背多少,背得动都算你的!
成了!秦铮心里一定,面上依旧陪着笑:哎!谢谢王叔!您真是大好人!他手脚麻利地找到几个破旧漏风的麻袋,蹲下身,不顾那油腻粘手,飞快地将地上还带着温热、散发着诱人油香的碎油渣扒拉进麻袋。他专挑那些碎小的、不成块的,这样更容易分装。
三个半满的破麻袋,沉甸甸的,加起来得有百十来斤。秦铮咬着牙,将麻袋拖到榨油坊外面一个避风的角落。然后,他揣着林晚秋那五毛钱,快步跑向大队部旁边那个小小的代销点。
代销点里东西不多,秦铮的目光直接锁定了柜台角落堆放的一摞粗糙发黄的草纸。这纸很便宜,几分钱就能买一大叠。
同志,给我来一毛钱的草纸,要厚点的。秦铮掏出钱。
代销点的售货员是个中年妇女,看到是秦铮,撇了撇嘴,随手扯了一叠草纸丢给他,收了钱,连话都懒得说一句。
秦铮毫不在意,拿着草纸迅速返回藏油渣的地方。寒风如刀,他的手很快冻得通红僵硬,但他毫不停歇。他蹲在墙角,就着昏暗的天光,开始仔细地将那些黏糊糊、油渍麻花的碎油渣,分装成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小包。每一包都用草纸裹紧,再用细麻绳(从破麻袋上拆下来的)草草捆扎一下。动作从一开始的生疏到越来越快,前世在华尔街操盘时锻炼出的精准和效率,此刻用在包油渣上,竟也毫不违和。
上百个小油纸包,堆成了一个小山。秦铮看着自己的产品,深吸了一口冰冷的、混杂着油香的空气。下一步,就是销售。
目标客户:村里那些半大的小子、嘴馋的姑娘、干重活缺油水的劳力,以及……最关键的,手里有点零花钱又不太引人注目的群体——比如,大队干部家的孩子。
他选了一个人流量相对较大的路口,靠近村小学和通往田地的岔道。没有吆喝,没有招牌。他只是把几个油纸包摆在显眼的位置,自己则缩在背风的墙根下,拢着袖子,像个真正的懒汉一样,半眯着眼。
浓郁的、带着荤腥气的油香味,在寒冷的空气中极具穿透力。很快,第一个顾客就来了。是村长赵有田那个十二三岁、有点胖乎乎的儿子赵铁蛋。他刚放学,鼻子像小狗一样抽动着,循着香味就找了过来。
嘿,懒汉秦,你这啥东西这么香赵铁蛋眼睛盯着油纸包,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秦铮撩起眼皮,懒洋洋地说:好东西,碎油渣,榨油坊刚出的,香得很。一毛钱一包。
一毛钱赵铁蛋有点犹豫,这够他买好几颗水果糖了。但那香味实在勾人,肚子里的馋虫一个劲儿造反。他摸摸口袋,里面正好有一毛钱,是他爹早上给他买铅笔的。真香给我一包尝尝!
秦铮递过去一小包。赵铁蛋迫不及待地撕开草纸,抓起一小块黑乎乎的碎渣塞进嘴里。浓郁的油脂香味瞬间在口腔爆开,带着一点焦香和咸味(秦铮在包之前偷偷撒了点从灶台刮来的粗盐粒)。唔!香!真香!赵铁蛋眼睛都亮了,三两下就把一包吃完了,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头,又掏出一毛钱:再给我一包!
有了赵铁蛋这个活广告,加上那霸道飘散的油香,秦铮的小摊前很快围拢了几个半大孩子和路过的村民。有人质疑:这玩意儿喂猪的,能吃吗秦铮眼皮都不抬:榨油坊刚榨出来的,猪吃了长膘,人吃了长力气。一毛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香不香你闻不着
尝过鲜的赵铁蛋在一旁帮腔:香!比过年熬的猪油渣还香!这话很有诱惑力。一毛钱对于大人来说也要掂量掂量,但对于嘴馋的孩子和确实缺油水的劳力,诱惑力巨大。
给我也来一包!
我也要一包!
给我两包!
收钱,递包。秦铮的动作简洁利落。三个半麻袋的碎油渣,变成了一百多个小纸包。一毛钱一包……当最后一包被一个赶着去上工的中年汉子买走时,秦铮摸了摸自己鼓囊囊的衣兜。那里面,是厚厚一沓皱巴巴的毛票,沉甸甸的,带着人体的温度。
他数了数,十三块七毛五分!刨去买草纸的一毛钱成本,净赚十三块六毛五!在七十年代中期,一个壮劳力累死累活干一个月,工分折算下来也不过十几块钱。而他,秦铮,这个有名的懒汉,只用了一个下午,就赚到了!
寒风似乎也没那么刺骨了。秦铮将钱仔细收好,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锐利的弧度。这,仅仅是开始。他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大步流星地朝着代销点的方向走去。
第三章:收音机与麦乳精的冲击
傍晚,下工的哨子声在寒风中呜咽着响起。林晚秋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牵着同样蔫头耷脑、小脸冻得通红的秦小雨,一步一步挪向那个冰冷的、名为家的土坯房。一天的劳作和刺骨的寒风几乎耗尽了她们所有的力气,心里沉甸甸的,装满的是对接下来日子的茫然和对那个炕上男人的麻木绝望。
离家门还有十几步远,林晚秋的脚步猛地顿住了。秦小雨也下意识地抓紧了母亲冰凉的手。
一阵清晰、激昂、带着电流特有的沙沙声的歌声,正从那破败的土坯房里传出来!是《红色娘子军》的旋律!……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那铿锵有力的女声合唱,穿透了薄薄的土墙,在寂静的傍晚显得格外突兀和…不可思议。
村里谁家有收音机林晚秋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红星大队,也就大队部有一台老旧的电子管收音机,那是开大会传达最高指示用的。私人绝不可能有!
妈……秦小雨仰着小脸,大眼睛里满是惊疑和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微弱的好奇。
林晚秋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难道是……秦铮他闯祸了把大队部的收音机偷回来了这个念头让她瞬间手脚冰凉,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偷公家财产,这罪名足够把她们一家都毁了!
她几乎是扑到门边,颤抖着手猛地推开了那扇破木板门。
屋内的景象让她和秦小雨瞬间石化。
昏暗的煤油灯光下(今天竟然点了灯!),秦铮正背对着门口,蹲在那张瘸腿小方桌前,鼓捣着什么。桌上,一个崭新的、方方正正、泛着深棕色木纹光泽的匣子正发出洪亮的歌声。那匣子上面有银亮的旋钮,侧面蒙着一层细密的棕色网罩——那分明就是一台只在供销社橱窗里见过的、价值不菲的红灯牌收音机!
而在收音机旁边,还赫然放着一个更大的、印着红双喜字和麦穗图案的铁皮罐子——麦乳精!那金贵的东西,林晚秋只在村里赤脚医生家见过空罐子!
秦铮听到动静,转过头。看到门口呆若木鸡的妻女,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随意地指了指桌上的东西:回来了喏,给你们买的。
声音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林晚秋的脑子彻底不会转了。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冻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震惊、恐惧、荒谬感混杂在一起,让她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秦小雨更是吓得躲到了母亲身后,只敢露出一双充满惊恐的大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会发出巨大声音的怪盒子。
你…你…哪来的林晚秋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色惨白如纸,偷…偷的秦铮!你疯了!这…这是要枪毙的!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要尖叫出来。
秦铮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他身上还穿着那件破棉袄,但整个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了。他没有解释钱的来源,只是拿起那罐沉甸甸的麦乳精,拧开盖子。一股浓郁香甜的奶味和麦芽焦香瞬间弥漫开来,霸道地冲散了屋子里原有的霉味。
他用那个豁了口的粗瓷碗,舀了两大勺淡黄色的粉末,又提起旁边一个崭新的竹壳暖水瓶——这也是刚买的——倒了半碗滚烫的开水进去。细长的铝制勺子(也是新的)在碗里搅动了几下,一碗散发着诱人甜香、热气腾腾的麦乳精就冲好了。
没偷,没抢,正经路子。秦铮把碗塞到林晚秋冰冷僵硬的手里,又拿起另一个新买的搪瓷缸子,同样冲了一碗,蹲下身,递到还躲在母亲身后、眼睛却不由自主被那香甜气味吸引的秦小雨面前。
喝了,暖暖身子。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温热的搪瓷缸子碰到秦小雨冰凉的小手,她吓得一哆嗦,却没躲开。那浓郁的、只在梦里出现过的香甜气息一个劲儿往她鼻子里钻。她看看碗里金黄色的液体,又看看父亲那张似乎没什么表情、眼神却不再浑浊麻木的脸,最后求助似的看向母亲。
林晚秋捧着那碗滚烫的麦乳精,手抖得更厉害了。碗里的香甜热气熏着她的脸,那陌生的、奢侈的甜香让她头晕目眩。秦铮那句正经路子在她脑子里反复盘旋,却完全无法理解。除了偷和抢,他一个懒汉,怎么可能弄到这么多钱买收音机买麦乳精买暖水瓶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秦铮…你到底…林晚秋的声音带着哭腔,巨大的压力让她濒临崩溃。
就在这时,隔壁邻居张婶的大嗓门带着无比的惊诧在门外响起:哎哟我的老天爷!晚秋!你家这是…这是收音机响我没听错吧紧接着,几张写满好奇和震惊的脸就出现在了门口。
嗬!真是收音机!还是红灯牌的!
天爷!麦乳精!这么大一罐子!
暖水瓶!还是竹壳的新的!
秦铮…这…这都是你买的
小小的土坯房门口瞬间被闻声而来的左邻右舍堵住了。一道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桌上的收音机、麦乳精罐子和崭新的暖水瓶上,然后又齐刷刷地转向穿着破棉袄的秦铮,充满了难以置信、探究、怀疑,还有赤裸裸的嫉妒。
林晚秋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让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下意识地想把手里的碗藏起来,却被秦铮按住了手腕。
秦铮面对着门口那一张张表情复杂的脸,神色平静得近乎冷漠。他甚至还拿起勺子,在秦小雨那碗麦乳精里搅了搅,淡淡地说:嗯,刚买的。天冷了,给晚秋和小雨添点东西,暖暖身子。他故意把暖暖身子四个字说得很清晰,目光扫过林晚秋那双布满冻疮的手。
门口瞬间炸开了锅。
买的你哪来的钱
我的娘哎,这得多少钱啊秦铮你…
该不会是…投机倒把吧这可是犯法的!
就是!就他还能有正经路子别是偷的吧
议论声嗡嗡作响,像一群讨厌的苍蝇。林晚秋的脸色由红转白,身体微微颤抖。秦小雨吓得紧紧抱住母亲的腿,小脸埋在母亲裤子上,不敢看那些大人。
秦铮却像是没听见那些议论。他端起秦小雨那碗麦乳精,塞到她手里,语气带着点命令式的温和:喝,趁热。然后,他转向门口,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充满质疑和嫉妒的脸,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像是在欣赏一出闹剧。
钱怎么来的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门口的嘈杂,我秦铮就是再不济,也不会干偷鸡摸狗、连累老婆孩子的事。至于投机倒把他轻笑一声,带着点嘲讽,我倒是想问问各位婶子大娘,你们谁家没拿鸡蛋去换过盐谁家没把自留地多出的菜偷偷卖过几分钱按这说法,咱们红星大队,怕是没几个干净人了。
这话像一把软刀子,精准地戳在了门口众人的软肋上。七十年代的农村,私下里以物易物、小范围的自发交易根本无法杜绝,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秦铮直接把这事捅破,反倒让那些刚才还义愤填膺指责他的人噎住了,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你…你强词夺理!张婶涨红了脸,鸡蛋换盐能跟你这比吗你这收音机、麦乳精…这得多少钱你肯定…
我肯定什么秦铮打断她,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像鹰隼盯住了猎物,那瞬间爆发出的气势让门口所有人心里都是一凛,我秦铮行的端做得正!钱,是我凭力气和脑子挣的!至于怎么挣的,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众人紧张的表情,才慢条斯理地说,等过两天,大家自然就知道了。
他不再理会门口目瞪口呆的众人,转过身,拿起勺子,对还僵在那里的林晚秋说:发什么愣快喝,凉了就腥了。又轻轻拍了拍秦小雨的头,小雨,甜不甜
秦小雨被父亲刚才那冰冷锐利的眼神吓到了,此刻听到问话,才怯生生地小口抿了一下搪瓷缸子里的麦乳精。温热的、香甜浓郁的液体滑过喉咙,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暖洋洋的甜意瞬间包裹了她小小的身体,一直暖到了冻僵的脚趾头。她的大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种纯粹的光彩,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呐却带着一丝雀跃:…甜!
林晚秋看着女儿脸上那瞬间绽放的、久违的属于孩童的满足笑容,再看看手里这碗散发着热气和甜香的奢侈品,又看看丈夫那虽然破旧却挺直的背影,最后望向门口那些被堵得哑口无言、表情复杂到扭曲的邻居……她混乱的脑子里,那根紧绷了多年的、名为绝望的弦,似乎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几近断裂的呻吟。
她颤抖着手,将碗凑到嘴边。滚烫香甜的液体涌入干涩的口腔,陌生的甜味刺激着味蕾,一股巨大的暖流顺着食道涌向四肢百骸,几乎要将她冰冷的身体融化。那暖意太过汹涌,烫得她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日子…真的…要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