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圣手沈砚穿成太医院底层学徒,本想摸鱼养老。
谁知五皇子中毒濒死,太医们集体甩锅到他头上。
他反手掏出猪膀胱和硝石制成简易透析仪:都闪开,我要开始换血了!
七日后五皇子活蹦乱跳,大皇子目瞪口呆:此子竟能起死回生
镇国将军遇刺心脉受损,太医院判了死刑。
沈砚当众开胸缝合,血溅金殿:这叫心脏修补术,懂
皇帝突发心疾命悬一线,沈砚掏出磁石和发条:陛下,装个起搏器吧。
当别的太医还在研究毒药配方,沈砚的手术刀已成了夺嫡关键。
沈一刀救命!成了皇子们最真诚的呐喊。
他凭一把手术刀,在腥风血雨中卷出了一条医者仁心的通天路。
第一章
咸鱼学徒与催命毒局
庆元二十三年,深秋。
大胤王朝太医院西侧,最偏僻潮湿的配药房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和草药苦涩的混合气息。窗外几株枯败的老槐树,枝条在凛冽秋风里瑟瑟发抖,更添几分萧索。沈砚缩在屋角一张嘎吱作响的矮凳上,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边缘还蹭着可疑药渍的学徒青衫,裹不住深秋的寒意。他眼皮半耷拉着,望着眼前一小堆需要分拣的黄连、苦参,手指机械地动着,脑子里想的却是上辈子无影灯下争分夺秒的抢救、精密仪器的嗡鸣,还有那份掌控生死、与死神赛跑的疲惫与荣光。
穿到这具同名同姓、同样二十出头的太医院底层学徒身上,已经三个月了。从震惊、不甘,到现在的认命与摆烂,沈砚只用了短短几十天。什么外科圣手,什么无影灯下的荣耀,在这等级森严、巫医不分、崇尚汤剂针灸的古代太医院里,都是狗屁。他只想当一条风平浪静的咸鱼,熬够资历,混个最低等的医士,然后申请外放,找个山清水秀的小县城开个医馆,了此残生。
沈砚!一声尖利不耐的呵斥,像淬了冰的针,猛地扎破配药房沉闷的空气。
沈砚一个激灵,几乎是从矮凳上弹起来,抬眼便对上管事太监赵德全那张满是褶皱、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老脸。赵德全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药库杂役,眼神不善。
赵公公。沈砚垂下眼,迅速换上一种近乎麻木的恭顺。
哼!磨磨蹭蹭,成何体统!赵德全三角眼锐利地扫过沈砚分拣好的药材,又嫌恶地瞥了眼他洗得发白的衣角,宫里出了天大的事!五皇子殿下用过早膳后突发急症,腹痛如绞,口吐黑血,人……人眼瞅着就要不行了!太医院正、副院判、几位御医大人都在承乾宫会诊,说是……急毒攻心!
沈砚心头猛地一跳。五皇子那个母妃早逝、在几位年长皇子中显得格外沉默低调的少年急毒攻心这分明是卷入了最要命的旋涡!
赵德全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恐慌和指向性:查!太医院彻查!五殿下今晨所用一切汤药、糕点、食材,经手之人,一个不许放过!你——他那枯瘦如鸡爪的手指,几乎戳到沈砚的鼻尖上,前日,是你负责清点入库的那批新到的滇南三七
沈砚脑中嗡的一声。那批三七!入库单是他签的字,实物……当时库房光线昏暗,东西又多又杂,他确实只是匆匆核对过数量和品名大致无误……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来人!赵德全根本不给他任何辩驳的机会,厉声喝道,把这玩忽职守、懈怠渎职的混账东西给我捆了!押到承乾宫外听候发落!五殿下若有个好歹,你沈砚,就是头一个掉脑袋的替罪羊!
两个杂役如狼似虎地扑上来,粗糙的麻绳瞬间勒紧了沈砚的手腕,剧痛传来。他没有挣扎,任由他们推搡着踉跄前行。冰冷的恐惧之下,一股压抑许久的暴烈火气在胸腔里左冲右突。替罪羊想拿他的命去填这夺嫡路上的血坑
穿过一道道戒备森严的宫门,肃杀的气氛几乎凝成实质。承乾宫外宽阔的汉白玉广场上,黑压压跪倒了一片人。有御膳房的管事、宫女、太监,也有太医院几个级别较低、同样被推出来顶锅的医士和药童。人人面如土色,抖如筛糠,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尿骚味。刺骨的秋风刮过空旷的广场,卷起几片枯叶,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沈砚被粗暴地按倒在冰冷的石板上,膝盖磕得生疼。他微微抬眼,视线越过前面抖动的肩膀和花翎,看到承乾宫那紧闭的、象征着无上皇权的朱漆大门。门内,是生死一线的皇子;门外,是等待被碾碎的蝼蚁。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宫门内压抑的哭喊、太医们焦躁的议论声断断续续飘出来,听不真切,却像钝刀子割肉。
脉象……散乱如豆……邪毒已入膏肓……
灌了三次催吐汤……全……全吐出来了……
参汤吊着……怕是……怕是熬不过……今晚……
绝望的气息如同瘟疫般在广场上蔓延。一个跪在前面的小太监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翻,软软地瘫倒在地,屎尿横流。立刻有侍卫面无表情地将他像拖死狗一样拖了下去。
沈砚的心沉到了谷底。急性中毒,深昏迷,脉象散乱……这是严重肝肾功能衰竭、毒素入血弥散的典型症状!在古代,没有血液净化手段,这几乎就是阎王的催命符!那些太医们用的催吐、灌肠、灌参汤……在真正的剧毒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甚至可能加速毒素吸收!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带来一丝清醒。他迅速在脑中过滤着这具身体贫瘠的记忆里所有关于这个时代药物的信息。毒物不明,但能造成如此凶险症状的,无非是砒霜、乌头、钩吻、断肠草之类。这些东西中毒,核心就是清除血液毒素!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血液透析!利用半透膜原理,将血液引出体外,清除毒素,再输回体内!
半透膜……半透膜……沈砚的目光疯狂扫视四周。丝绸空隙太大!宣纸太脆!猪……猪膀胱!对!新鲜的猪膀胱!处理得当,勉强可以作为最原始的半透膜!还有……透析液!需要接近血液渗透压的电解质溶液!盐水……硝石(硝酸钾)!硝石溶解能提供钾离子和渗透压!还有……导管!鹅毛翎管太细!鹿……鹿的小肠或许可以!
念头一旦成形,便如燎原之火。强烈的求生欲和对生命的本能敬畏,瞬间压倒了所有恐惧和咸鱼的念头。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监刑的侍卫统领,嘶哑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大人!小人沈砚,有法可救五殿下!只需一物——新鲜猪膀胱!再备大量硝石、洁净细盐、烈酒、鹅毛翎管、鹿肠衣、棉线!快!
他的声音突兀而嘶哑,在死寂的广场上如同平地惊雷。
所有人都惊愕地望向他,仿佛在看一个失心疯的疯子。侍卫统领眉头紧锁,眼中杀机毕露:大胆狂徒!死到临头还敢妖言惑众!拖下去……
且慢!一个威严而略显疲惫的声音从承乾宫门内传来。
沉重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缝隙。一个身着深紫蟒袍、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的老者走了出来。他须发皆白,胸前补子上绣着象征太医院最高权威的仙鹤。正是太医院院判,周鸿儒。他身后跟着几位同样面色凝重、官袍品级极高的御医。
周鸿儒的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沈砚身上。那眼神带着审视、疑惑,还有一丝被逼到绝境的孤注一掷:你方才说什么有法可救殿下何法
沈砚深吸一口气,顶着周鸿儒和所有御医刀子般的目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速极快却清晰无比:回禀院判大人!五殿下乃急毒攻心,邪毒已入血脉,催吐灌肠已无大用!需行‘换血祛毒’之术!取新鲜猪膀胱,以秘法处理为薄囊,制成‘净血之器’。再以硝石、细盐、净水配‘化毒灵液’。以鹅毛翎管或鹿肠衣为通路,将殿下污血引入‘净血之器’中,与‘化毒灵液’相隔薄囊,邪毒自会透囊而出,沉于灵液之中!反复数次,可清除殿下血脉中大半毒素!此乃一线生机,请大人速决!
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番闻所未闻、惊世骇俗的言论震得魂飞魄散。
换血祛毒猪膀胱荒谬!荒谬绝伦!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御医气得胡子直翘,指着沈砚的手指都在哆嗦,周院判!此等狂悖之言,定是妖邪之术!此子居心叵测,想加速殿下……
闭嘴!周鸿儒猛地一声低喝,打断了山羊胡御医的话。他死死盯着沈砚的眼睛,那双老迈的眼中,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他行医一生,阅尽奇方,却也从未听过如此匪夷所思之法。但……五皇子脉象已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太医院所有手段用尽,回天乏术。陛下震怒,若五皇子薨逝,他们这些当值的太医,包括外面这些嫌疑犯,恐怕都难逃一死!
这看似荒诞的换血祛毒,是绝望中唯一的稻草!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必须抓住!周鸿儒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
所需之物,立即备齐!送进殿内!周鸿儒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沈砚!你随老夫入内!若此法无效……他后面的话没说,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无效,便是凌迟处死,祸及九族!
沉重的宫门在沈砚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或惊惧、或嘲讽、或怜悯的目光。一股浓郁的药味混合着血腥和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殿内光线昏暗,烛火摇曳,映照着宫女太监们惨白的脸。龙榻之上,年仅十四岁的五皇子李璟,面色青黑,嘴唇乌紫,气若游丝,小小的身体在锦被下几乎看不出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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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太医围在床边,脸上写满了束手无策的灰败。看到周鸿儒带着一个穿着低贱学徒青衫、手上还带着捆绑红痕的年轻人进来,眼中都露出惊疑和不屑。
周院判,这是一个太医忍不住开口。
此子言有奇法,或可一试。周鸿儒言简意赅,目光扫过众人,诸位,事急从权!一切罪责,老夫担待!速按他所言备物!
沈砚没有理会那些质疑和敌视的目光。他的心神,在踏入寝殿的瞬间,已全部聚焦于那个垂危的生命。他快步走到榻前,不顾礼仪,直接探手去摸李璟的脉搏——微弱、急促、散乱,典型的毒入心脉、循环衰竭之象!又迅速翻开他的眼睑——瞳孔已有轻微散大!时间不多了!
烈酒!大量烈酒!浓度越高越好!用于消毒!沈砚厉声喝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一把扯下自己破旧的外袍,露出还算干净的中衣,又对旁边一个吓傻了的宫女吼道:找剪刀!干净的布!越多越好!
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命令式的口吻,竟一时镇住了殿内所有人。周鸿儒眼神一凝,立刻下令:照他说的做!
很快,几个巨大的铜盆盛满了刺鼻的烈酒被抬了进来。沈砚将能找到的剪刀、布匹、甚至几根备用的银针,统统投入酒中浸泡。他挽起袖子,用烈酒反复搓洗自己的双手和前臂,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猪膀胱呢硝石!盐!沈砚一边消毒,一边急问。
在……在路上了!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催。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重逾千斤。终于,几个内侍气喘吁吁地捧着几个还带着血丝和腥臊气的新鲜猪膀胱、一大包硝石、几罐上好的青盐跑了进来。
沈砚眼睛一亮,立刻抓起一个最大的猪膀胱,用烈酒反复冲洗内外,动作粗暴却精准。他拿起剪刀,在周鸿儒和一众太医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极其利落地将膀胱剪开、摊平,用一把小银刀仔细刮掉内壁的粘膜和脂肪,只留下最坚韧光滑的一层薄膜。动作之娴熟,下手之精准,完全不像一个学徒,倒像一个……庖丁解牛的大师!
棉线!鹿肠衣!沈砚头也不抬地吩咐。
鹿肠衣很快送来。沈砚挑选了最细最韧的一段,同样用烈酒反复冲洗。他将处理好的猪膀胱薄膜小心地包裹在一根临时找来的、打磨光滑的紫竹管一端,用棉线死死扎紧,确保密封。又在竹管另一端接上处理过的鹿肠衣作为引流管。一个简陋到极点、甚至有些丑陋的原始透析器,在他手中迅速成型。
紧接着,他指挥太监将硝石、盐块在铜臼中捣碎成细粉,投入另一个巨大的铜盆中,加入大量煮沸后又冷却的净水,用力搅拌溶解。一股带着咸涩和硝石特有味道的气息弥漫开来。
取殿下之血!沈砚将临时制作的透析器一端浸入硝石盐水中,另一端那截鹿肠衣,则递到了周鸿儒面前,目光如炬,院判大人!请以银针刺殿下肘窝处‘曲泽穴’放血!接于此管!
什么放血那个山羊胡御医再次跳了起来,殿下本就垂危,气血两亏,再放血岂不是……
放!周鸿儒猛地一挥手,眼神决绝。他亲自拿起一根细长的银针,在烈酒中浸过,深吸一口气,稳稳地刺入李璟苍白瘦弱的手臂肘窝处。暗红粘稠、带着诡异腥甜气味的血液,缓缓涌出。
沈砚眼疾手快,立刻将鹿肠衣的开口接了上去!暗红的毒血,顺着鹿肠衣,极其缓慢地流入那包裹着猪膀胱薄膜的紫竹管中,隔着那层薄薄的膜,与外面的硝石盐水相对。
殿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简陋的装置,看着那暗红的血液在竹管中缓缓流动。烛火跳跃,将每个人脸上惊疑不定、恐惧交织的表情照得阴晴不定。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血液流淌时极其微弱的滴答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而煎熬。
第二章
开膛破肚震金銮
承乾宫寝殿内,空气凝滞如铅,唯有沈砚手中那个简陋的透析器内,暗红的毒血极其缓慢地流淌着,隔着薄薄的猪膀胱膜,与外面浑浊的硝石盐水进行着无声的物质交换。
一盏茶……两盏茶……
沈砚全神贯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不敢有丝毫擦拭。他死死盯着李璟的面色和那引流出的血液颜色。周鸿儒和一众太医围在龙榻旁,大气不敢出,目光在沈砚、透析器和五皇子之间来回逡巡,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惊骇、质疑、一丝绝望中滋生的渺茫希望,还有对那闻所未闻手段的深深恐惧。
血……血的颜色……一个年轻太医突然低呼出声,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最初引流出的暗红粘稠、散发着腥甜异味的血液,此刻竟似乎……褪去了一丝沉滞的乌黑虽然依旧暗红,却不再那般粘稠得如同淤积的墨汁!
周鸿儒一步抢到榻前,枯瘦的手指再次搭上李璟的腕脉。这一次,他屏息凝神,细细感受了足有半盏茶功夫,布满皱纹的眼角猛地一跳!那原本散乱如豆、几近消失的脉搏,虽然依旧微弱至极,却……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游丝般的凝聚感!不再是完全的涣散!
脉……脉象……稍聚!周鸿儒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激动和震撼,猛地看向沈砚,此法……竟真有效!
沈砚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他迅速检查了透析器的情况,果断道:此器已浊!换新的囊膜!硝石盐水也需更换!
立刻有手脚麻利的太监按照之前的步骤,在沈砚的指挥下处理新的猪膀胱。沈砚则小心翼翼地将连接在李璟手臂上的鹿肠衣拔下,换到新做好的透析器上。整个过程,他动作迅捷而稳定,带着一种超越时代的专业感,让一旁看着的太医们心头剧震。
更换了两次透析器,更换了三次硝酸盐水溶液。每一次更换,引流出的血液颜色都比上一次更接近正常的暗红,那股腥甜刺鼻的异味也渐渐淡去。
当第三次透析完成,沈砚小心地拔下引流管,用烈酒浸泡过的干净棉布紧紧按住李璟手臂上的针孔止血时,一直昏迷不醒、气若游丝的五皇子李璟,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幼猫般的呻吟。
璟儿!一个压抑着巨大悲痛与焦虑的女声从殿外传来。紧接着,沉重的殿门被推开,一位身着素雅宫装、面容憔悴却难掩雍容华贵的美妇人被宫女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正是五皇子的生母,早逝的慧妃的妹妹,如今代为抚育五皇子的陈昭仪。她身后,跟着几位同样面带忧色的嫔妃和皇子。
陈昭仪一眼看到龙榻上儿子那青黑之色褪去不少、甚至隐隐透出一丝微弱生气的脸庞,又听到那声细弱的呻吟,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踉跄着扑到榻边,泪水瞬间决堤:璟儿!我的璟儿!你……你醒了太医!太医!璟儿他……
周鸿儒连忙上前,再次诊脉,这一次,他脸上的凝重彻底被震惊和激动取代:禀昭仪娘娘!殿下……殿下脉象虽弱,然沉疴已去大半!邪毒已解!性命……无虞了!他最后四个字,几乎是用尽力气喊出来的,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那不可思议手段的深深敬畏!
天佑吾儿!天佑吾儿啊!陈昭仪喜极而泣,紧紧抓住李璟冰凉的小手。
殿内死寂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压抑的哭声、惊喜的低呼、难以置信的议论交织在一起。所有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角落里那个依旧穿着破旧学徒青衫、脸色苍白却眼神沉静的年轻人身上。
是他大皇子李琮,身形魁梧,面容刚毅,一身明黄常服更显威仪。他锐利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沈砚身上,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惊异,方才那‘换血祛毒’的……奇术,是此人所为他身边的心腹低声确认着。
正是此子,名唤沈砚,太医院一配药学徒。周鸿儒连忙躬身回禀,语气复杂,若非沈砚此等……惊世骇俗之法,五殿下恐已……
李琮浓眉微挑,眼中精光闪烁。他大步走到沈砚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沈砚抬起头来。
沈砚依言抬头,不卑不亢地迎上大皇子审视的目光。他脸上还带着疲惫和汗水留下的污痕,眼神却清澈平静。
你救活了五弟,于皇家有大功。李琮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此等‘换血’之术,闻所未闻,你是如何习得他的问题看似褒奖,实则暗藏机锋,充满了对这门诡异医术来源的探究。
沈砚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依旧平静:回禀大殿下。小人祖上乃游方郎中,偶得些偏门杂记,其中记载此‘血滤’之法,言及急毒攻心、药石罔效时可作搏命一用。小人亦从未试过,今日见殿下危殆,太医院诸公束手,情急之下,只得死马当活马医,冒死一试。幸赖殿下洪福,祖宗庇佑,竟侥幸成功。实乃天意,非小人之能。他将一切推给虚无缥缈的祖传杂记和天意,言辞恳切,滴水不漏。
李琮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直窥内心。片刻,他才缓缓点头,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好一个‘天医’!好一个‘死马当活马医’!沈砚,你很好。他转身对周鸿儒道,周院判,此子救主有功,当重赏。五弟后续调养,也需他多费心。话语中,已隐隐将沈砚视为五皇子一系的人了。
沈砚心头微沉,却只能躬身应是。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这条想当咸鱼的命,已经被彻底卷入这深不见底的夺嫡旋涡之中,再难脱身。
五皇子李璟奇迹般生还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皇宫,进而震动朝野。原本被当作替罪羊、差点人头落地的配药学徒沈砚,一夜之间,成了太医院乃至整个宫廷最炙手可热的名字。沈一刀、换血圣手的名号不胫而走,带着浓烈的传奇色彩和一丝对未知力量的敬畏。
沈砚被破格提拔为太医院最低一级的医士,赏赐了不少金银布帛。然而,他并未因此得意忘形,反而愈发低调,每日除了例行去承乾宫查看李璟恢复情况,便是窝在分配给自己的那间狭小值房里,捣鼓些旁人看不懂的东西——研磨更细的硝石粉,尝试用鱼鳔替代猪膀胱制作更薄的半透膜,用炭笔在粗糙的纸上勾画着各种奇怪的器械结构图。他深知,五皇子一事只是侥幸,自己这点微末的现代医学知识,在这时代如同无根浮萍,经不起任何深究和风浪。他必须尽快本土化,至少要弄出几件像样的工具来。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五皇子中毒风波渐渐平息、沈砚努力适应新身份并试图继续低调时,一场更大的风暴,裹挟着边关的硝烟和朝堂的刀光,悍然降临。
这一日,天色阴沉,朔风怒号。午门外,沉重的马蹄声如同闷雷,由远及近,带着令人心悸的急迫和血腥气。一队盔甲染血、风尘仆仆的骑兵,护卫着一辆由八匹骏马拉着的巨大车辇,冲破风雪,直闯宫门!车辇上,一面残破的萧字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泣血的悲鸣。
八百里加急!镇国大将军萧震北遇刺重伤!命悬一线!
凄厉的嘶喊如同惊雷,炸响了整个沉寂的皇宫。金銮殿上,正在议事的庆元帝猛地站起,龙颜剧变!满朝文武,瞬间哗然!
萧震北!大胤北疆的定海神针,执掌二十万边军的柱石!他若倒下,北狄铁骑必将如潮水般南下!整个帝国都将陷入动荡!
快!传太医!所有太医!立刻去宣武殿!庆元帝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和恐慌。
宣武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铁板。浓郁的血腥味和伤药气息混杂在一起,令人窒息。巨大的软榻上,躺着一位须发戟张、面色金纸的魁梧老者。他双目紧闭,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赫然插着一截断箭!箭杆已被紧急削断,但箭头深深没入体内,只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创口。鲜血,正从那创口周围不断渗出,染红了厚厚的绷带,也染红了身下的锦褥。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胸膛痛苦的起伏和创口涌出的更多血沫。旁边侍立的两名军医官面无人色,浑身颤抖。
太医院院判周鸿儒、副院判刘秉章以及所有在值的御医、资深医士,全都围在榻前,一个个脸色煞白,冷汗涔涔。他们轮流上前诊脉,检查伤口,手指触碰到那靠近心脉的箭创时,无不指尖冰凉。
脉象……浮散无根,如汤中沸沫……危在顷刻!
创口太深,紧贴心脉!一旦拔箭,必血涌如泉,瞬间毙命!
此乃……必死之伤!神仙难救!
只能……尽力吊住一口气,让将军……交代后事……
绝望的结论如同冰冷的判决,宣判了这位国之柱石的死刑。副院判刘秉章,一个面容清瘦、眼神却带着几分阴鸷的老者,捻着胡须,沉痛地摇头叹息,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光芒。萧震北,向来是二皇子李琏在军中最有力的支持者。
庆元帝面色铁青,双拳紧握,指节捏得发白。殿内一片死寂,只有萧震北那越来越微弱的喘息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废物!一群废物!庆元帝猛地一掌拍在旁边的紫檀木几上,杯盏震落,碎片四溅,朕养着你们太医院有何用!连朕的镇国大将军都救不了吗!
太医们扑通跪倒一片,瑟瑟发抖,无人敢应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时刻,一个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在殿门口响起:
陛下!此伤可救!末学沈砚,愿为将军一试!
刷!所有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门口。
只见沈砚穿着一身崭新的、代表着医士身份的浅绿官袍(虽是最低品级,但比学徒青衫强多了),分开人群,大步走了进来。他脸色平静,眼神锐利如刀,径直走到龙榻前,目光扫过萧震北胸前的创口和那截断箭,没有丝毫犹豫。
沈砚!周鸿儒失声惊呼,眼中既有惊疑,又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副院判刘秉章脸色一沉,厉声道:沈砚!此乃金殿!陛下面前!将军伤在心脉要害,岂容你在此大放厥词!还不退下!他好不容易等来萧震北的死局,岂容一个变数破坏
刘副院判,沈砚目光如电,直刺刘秉章,将军创口虽近心脉,但箭簇入体,位置刁钻,恰好避开了几处主要的大血管!此箭若不拔,脓毒内侵,将军必死无疑!若拔之得法,清除淤血,缝合受损血脉肌理,尚有生机!他语速极快,逻辑清晰,带着一种强大的专业自信。
拔箭缝合心脉刘秉章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沈砚,声音尖利,心脉乃人身之枢,岂是针线可缝无知狂徒!你……
陛下!沈砚不再理会刘秉章,转身对着面色惊疑不定的庆元帝,单膝跪地,声音斩钉截铁,请陛下允准!给末学一个机会!备烈酒、大量沸煮过的洁净棉布、羊肠线、银针、薄刃小刀!另需烧红烙铁备用!再取上好参片,置于将军舌下吊命!成败在此一举!若救不得将军,末学愿以命相抵!
他的话语,如同惊雷炸响在金銮殿上。缝合心脉羊肠线烧红烙铁这每一件,听起来都像是酷刑而非救人!
父皇!不可!二皇子李琏急忙出列,一脸忧国忧民,萧将军乃国之柱石,岂能容此等荒谬之法亵渎其身万一……他眼神扫过刘秉章,意思不言而喻。
荒谬一直沉默的大皇子李琮突然开口,声音洪亮,五弟中毒垂死,诸太医束手无策时,沈医士那‘换血祛毒’之术,在尔等眼中,何尝不荒谬结果如何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庆元帝,父皇!儿臣以为,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萧将军已至绝境,何不让沈医士一试若成,乃我大胤之福;若败,再治其罪不迟!
庆元帝眼神剧烈闪烁,看着榻上气息奄奄的爱将,又看看跪在面前、眼神清澈而坚定的年轻医士。五皇子起死回生的奇迹,与眼前这荒诞却透着莫名信心的提议,在他心中激烈碰撞。
准!最终,对爱将性命的一线希望和对沈砚那诡异手段的某种直觉信任,压倒了疑虑。庆元帝猛地一挥袍袖,所需之物,即刻备齐!沈砚,朕,与萧卿之命,皆系于你手!
谢陛下!沈砚霍然起身,眼中精光爆射。他迅速指挥太监搬开碍事的器物,在龙榻前清理出一片足够操作的空间。几个巨大的铜盆盛满最烈的烧刀子被抬了上来,火光熊熊,将殿内映照得亮如白昼。
沈砚一把扯掉身上碍事的官袍,只着中衣。他拿起一把薄如柳叶、寒光闪闪的小刀,毫不犹豫地投入烈酒中反复浸泡。紧接着是银针、特制的弯曲缝合针、浸泡在药液里的羊肠线……所有可能接触伤口的器械,无一例外。他再次用烈酒一遍遍搓洗自己的双手、前臂,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布!沈砚低喝。早已准备好的、在沸水中煮过又在火盆边烘干的洁净白布被递上。他拿起数块,迅速铺在萧震北的胸口周围,只留下那狰狞的箭创暴露在视野中。又拿起一块,折叠后塞进萧震北口中,防止他因剧痛咬舌。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眼睛,看着沈砚如同变戏法般做着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准备。二皇子李琏脸色阴沉如水,刘秉章眼中更是充满了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准备就绪!沈砚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最精密的尺子,死死锁定那没入胸口的断箭。他左手持一把特制的、带钩的小镊子(这是他这些天偷偷磨制的),稳稳夹住箭杆断口,右手则握住了那柄薄刃小刀!
将军!得罪了!沈砚低喝一声,手腕猛地发力!刀光一闪,精准无比地沿着箭簇边缘,切开了周围粘连的皮肉和筋膜!
唔——!即使处于深度昏迷,巨大的痛楚仍让萧震北魁梧的身躯猛地一挺,喉咙里发出沉闷如野兽般的痛哼!
鲜血,瞬间如同开闸的洪水,从那扩大的创口中狂涌而出!猩红刺目!
啊!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不少胆小的官员甚至闭上了眼睛。
沈砚却面不改色,眼神锐利如鹰。他左手镊子稳稳夹住箭杆,手腕一拧一拔!
噗嗤!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一枚带着倒刺、沾满血肉的黝黑箭头,被他硬生生拔了出来!一股血箭随之飙射而出,溅了沈砚半身!
血!大出血了!刘秉章失声尖叫,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
沈砚根本不理睬。他动作快如闪电,右手早已准备好的、用烈酒浸透并拧干的大团棉布,狠狠按在了狂涌的创口上!同时,左手飞快地探入旁边烧得通红的炭火盆!
滋啦——!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皮肉焦糊声响起!沈砚竟用烧红的烙铁,直接烫在了棉布覆盖的创口边缘!
剧烈的白烟伴随着刺鼻的焦臭味瞬间升腾!萧震北的身体再次剧烈抽搐!
嘶——!整个金銮殿,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这哪里是救人分明是上刑!连大皇子李琮都忍不住眼角抽搐。
然而,这酷烈到极致的手段,效果却立竿见影!那汹涌的出血,竟在烙铁的高温灼烧下,被强行止住了大部分!只剩下创口深处还在缓慢渗血。
沈砚丢掉烙铁,动作毫不停顿。他移开染血的棉布,创口内部的情况暴露出来——血肉模糊,但隐约可见一根被箭簇撕裂、正在缓缓渗血的细小血管,以及被破坏的心包膜和肌肉组织。没有伤及心脏本身!他赌对了!
针!线!沈砚低喝。浸泡在特制药液(含少量硝石和止血草药)中的羊肠线和弯曲的银针被迅速递上。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如同见了鬼的目光注视下,沈砚左手持一把精巧的小钩镊,探入创口,极其稳定地夹住那根破裂血管的两端,右手银针引着羊肠线,如同穿花蝴蝶,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
一针!两针!三针!
细小的血管被迅速缝合、结扎!紧接着,是破裂的心包膜边缘!再然后,是撕裂的肌肉层!他的动作精准、稳定、高效,带着一种冷酷到极致却又神圣无比的美感。羊肠线在血肉间穿梭,每一次打结都干净利落。鲜血,不可避免地溅在他脸上、手上、中衣上,让他看起来如同浴血修罗,却又散发着一种掌控生命的无上威严!
时间仿佛凝固了。偌大的金銮殿,落针可闻。只有沈砚手中银针穿过皮肉、羊肠线被拉紧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嗤嗤声,如同死神的低语,又像是生命的赞歌。
庆元帝忘记了呼吸,死死盯着那在血肉中翻飞的手。大皇子李琮眼中精光爆射,充满了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炽热。二皇子李琏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副院判刘秉章面如死灰,眼神呆滞,仿佛看到了平生最恐怖的噩梦。
最后一针落下,打结,剪断线头。
沈砚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浊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他拿起烈酒浸泡过的棉布,仔细清理创口周围的血污,然后覆盖上厚厚的新棉布,再用绷带层层加压包扎。
做完这一切,他才直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汗,对着依旧沉浸在巨大震撼中、鸦雀无声的金銮殿,用一种疲惫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宣告:
禀陛下!将军心脉旁受损血脉及肌理已缝合完毕!创口已清!此乃‘心脏修补之术’!静养月余,辅以汤药调理,当可无碍!
心脏……修补……之术庆元帝喃喃重复着这闻所未闻的名词,看着榻上萧震北那虽然依旧苍白、但呼吸却明显平稳悠长了许多的面容,再看看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年轻医士,巨大的狂喜和后怕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这位九五之尊,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噗通!副院判刘秉章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倒在地,面无人色。
而整个金銮殿,在死寂了数息之后,轰然爆发出巨大的、难以置信的喧嚣!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
开膛破肚,缝合心脉!这……这简直是扁鹊重生,华佗再世!
沈一刀!这才是真正的‘沈一刀’!
沈砚的名字,伴随着开胸术、心脏缝合这些惊世骇俗的字眼,如同最猛烈的飓风,彻底席卷了整个大胤王朝的权力中心。他那把简陋的手术刀,在这一刻,成为了比任何权谋诡计都更耀眼、更令人敬畏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