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那处有隐隐之炁的地方,沈天予双脚轻轻落地。
此处是一处悬崖峭壁,山势十分陡峭,连条上山的路都没有,除了飞鸟和飞机,几乎无人能上来。
沈天予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处不同寻常,必有高人。
他朝一处山洞走去。
大白天的里面却黑幽幽的,气温也比外面低,他进去没走多久,忽然惊起一群蝙蝠,呼啦啦地朝他飞过来。
若换了别人,肯定就攻击了,但是沈天予会驭鸟。
他只是口中发出轻嘘的声音,那些蝙蝠便全部绕开他,朝外飞去。
再往里走,山洞狭长,曲径通幽,怪石嶙峋,还有天然形成的钟乳石,各种栖息的动物,蛇鼠蛙虫隐约可见,越往里走越潮湿,也越黑,伸手不见五指。
沈天予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
这种地方,若换了旁人,早就掉头离开了,怎么看都不是能住人的地方。
可是沈天予直觉师公的师兄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人。
穿过漫长狭窄潮湿漆黑的山洞,洞口终于可见天光。
出了洞口,前面豁然开朗,有房有院有树,大树参天,房院简易古朴,院墙由粗糙的山石垒成。
虽然房不大院也不大,但至少比方才的山洞适宜居住。
他抬步上前,伸手敲门,问道:“有人吗?”
连问三声,无人回应。
他轻轻推了推门,门没反锁。
他推门走进去,院中种着几样小菜,还有一口水井,井旁长着片片青苔,原生态的房门半掩。
沈天予走至门前,道:“师伯公,我是宗衡门下独孤城的徒弟沈天予,特来拜访您。”
里面死一般的沉寂。
可是沈天予能探知里面有活人的呼吸。
他又说:“师伯公,我知道您在里面,如果您不应,我就进去了。我此行来找您,有一事相求,若您能帮我,您的恩德我一定会加倍回报。”
两三分钟后,屋内传来苍老的笑声,“臭小子,这脾气跟宗衡那个老家伙一点都不像,也不像你师父独孤城。”
沈天予确认了,里面是师公的大师兄无疑。
他恭敬道:“师伯公,我进去了?”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炁。”
老者不再说话。
沈天予推门而入。
简易的正屋中间一灰衣老者盘腿而坐。
老者头发雪白扎成个高高的道髻,下颔一把雪白长须,白眉长至目下。算着年纪应该很老了,可是他的眼睛却精光闪烁,体内像蓄着一股精气,发根甚至隐隐见灰色,脸上也不见太多皱纹,嘴唇虽薄却红润。
沈天予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喊道:“师伯公,徒孙沈天予拜见。”
老者道号伯玄子。
伯玄子笑呵呵地望着他,缓缓拈着胡须道:“早就听说独孤收养了个关门弟子,根骨清奇,果然如此。你身上有一缕灵气,十分难得,想跟着师伯公在这山上修行吗?”
沈天予回:“我尘缘未了,日后若有缘,可与您一起修行。”
伯玄子上下打量他一番,突然哈哈大笑,“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长袖一甩,“坐吧。”
沈天予倾身在他身畔的粗布蒲团上坐下。
伯玄子闭眸徐徐道:“那女娃的生辰八字报一下。”
沈天予如实报出。
伯玄子拇指轻掐其他指节,口中念念有词,随即缓缓睁开眼睛说:“姑娘祖上积德,福大命大,少时有些许不顺,中年运旺,晚年安康,寿至百岁有余,命中有二子一女可送终。”
他视线落到沈天予脸上,眯眸,“可惜,她夫家不是你。”
沈天予微微垂首,“我正为此事而来,还请师伯公不吝赐教。”
“为什么不找宗衡那个老家伙解决?”
沈天予抿唇不语。
伯玄子咧嘴一笑,“那老家伙给你安排了别人?”
“对。”
“谁?”
“蚩玄老前辈的孙女蚩灵。”
伯玄子手指轻掐片刻,道:“你想逆天而为?”
“我心属元家女,望师伯公指点,我想亲自为她改命。”
伯玄子眼神矍铄望着他年轻俊美的面庞,沉吟许久才开口,“那女娃好好的命,若强行改,会折她半生寿,毁你一半修为,何苦呢?”
沈天予知道会折元瑾之的寿,没想到要折半生。
也知要伤改命之人的根基,没想到会毁一半修为。
他启唇,“当初我师父和我师公给我父亲改命,折寿二十年,为什么到她要折半生?”
“你父亲要么命薄,要么命凶?”
“对,他是天煞孤星命。”
伯玄子抚摸下颔,“自然是了。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家中亲人克妻克子克女,帮此等命格改命,虽逆天,但好歹算是善事一桩。那女娃好好的命,非要改,不只逆天还属作恶。天下之大,女子之多,何苦而为之?”
沈天予沉默了。
伯玄子望着他垂眸沉思的样子,开口说:“我可以教你改命之术,改不改,由你。”
沈天予一时没应。
伯玄子起身道:“留下住三日,容你好好考虑。”
他起身抬步出去,去取山泉回来煮茶吃。
一百多岁的人了,身手仍敏捷,不驼背不弯腰,耳聪目明,步伐轻盈。
沈天予盘腿坐于蒲团之上,双眸微阖,脑中两个念头在打架。
一个是元瑾之时而俏皮时而灵动,时而大胆时而好色,时而好笑时而傻乎乎,时而情深款款,时而幽怨失落的脸。
一个是强行给她改命,要折半生寿。
从前他对元峥说,他若娶苏惊语活不到四十,是故意考验他。
可是这个折半生寿却是真的,不是考验。
元瑾之如今二十二岁,还有二十八年可活。
那如花似玉的女子,还剩二十八年可活,多可惜?
一炷香的功夫,伯玄子取了山泉水回来,煮茶泡茶,斟好一杯,递给沈天予,道:“师门凋落,弟子稀少,如今沦到师伯公给徒孙儿倒茶了。”
虽是抱怨,语气却带着些许宠爱。
沈天予平时和师父在一起,也不怎么拘礼节。
他知师伯公不过是故意打趣,并无责备之意。
他伸手接过茶杯,缓缓问:“师伯公,若折她半生寿,到时可以给她续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