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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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风老了,鬓角染了霜,手指上的翡翠扳指也磨出了细纹。
听说他眼睛也花了,竟一点没认出来我。
他强装镇定地请我上座,丫鬟端来的茶水里漂着茶叶末。
林先生远道而来,
他搓着手,眼睛却瞟着我腰间的玉佩,
听说您在海盐上赚了大钱不瞒您说,陈某最近也想在盐业上试试水,只是......
陈老爷不妨直说。
我打断他,
指尖敲了敲桌面,听闻陈府当年在两淮有盐引,不知如今还在否
他瞳孔骤缩,显然没想到我知道这些。不瞒您说,
他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盐引还在,只是近年周转不开,想寻个合伙人......
好说。
我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这是五千两,
就当陈某入个干股。不过我有个条件,
我盯着他的眼睛,
一字一句道,漕运的烂摊子得先盘活,否则这盐引,怕也是废纸一张。
他盯着银票,喉结滚动了两下,终于咬牙点头：成！
只要林先生肯帮忙,日后陈府必有您一席之地。
我知道陈风缺的不是钱,是脑子。
他以为抱上了财神爷,却不知我递过去的是把钝刀,
得慢慢割。我
好心
给他推荐了个漕运管事,
那人是当年跟我一起拉纤的兄弟,最擅长在河道里
做手脚。
首批运往江南的生丝,行至半途就遇上了
水匪,
整船货被劫得精光,押运的家丁回来报信时,脸上还带着逼真的刀伤。
陈风气得摔了茶盏,
我却
痛心疾首
地拍着他的肩：陈老爷莫急,这世道不太平,
咱们得另寻出路。
我从怀里掏出张图纸,我在西域认识个商人,
说那边缺瓷器,尤其是咱们景德镇的青花瓷。
您看,这是我画的样,只要照着烧,保管能卖上高价。
图纸上画的是些奇形怪状的瓶子,瓶口歪歪扭扭,瓶身刻着西域文字。
陈风不懂瓷器,只觉得新奇,立刻下令让窑厂照做。
可他不知道,那些文字全是我瞎编的,西域人最忌讳这种符号。
首批瓷器运过去,当场被当地部落首领砸了个粉碎,还扣下了押运的人,
扬言要陈府赔十倍货款。
这下陈风彻底慌了,府里的库房已经空了,
连秦映雪的嫁妆都被他偷偷典当了。
他来找我时,眼圈通红,说话都带着颤音：林先生,您得救救我......
那些西域人说要杀了我的人！
我
为难
地皱着眉,绕着他转了一圈：救你不难,只是我听说,
秦府当年在城西有片良田,足足三百亩
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那是......
那是祖产,不能卖啊！
不卖
我冷笑一声,那您就等着西域人把您的脑袋挂在城楼上吧。
我凑近他,压低声音,陈风,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是谁
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恐：你......
你说什么
我说,
我掏出那枚鱼鳔哨子,放在唇边轻轻一吹,十年前,
秦府死了八个姑爷,其中一个叫王澜的,你还记得吗
哨声尖锐,像把冰锥刺破了陈风的胆。他踉跄着后退,
撞在屏风上,上面的字画
哗啦
一声掉在地上。你......
你是王澜！
他指着我,手指抖得不成样子,你不是死了吗！
托你的福,没死成。
我一步步逼近,这十年,
我在阴曹地府给你算着账呢。你以为占了秦府就能高枕无忧
你看看你现在,把好好的家业折腾成什么样了
陈风彻底垮了。他变卖了城西的良田,又抵押了最后几家绸缎铺,
才勉强凑够了给西域人的赔款。可这不过是饮鸩止渴,
府里的下人像走马灯似的辞工,连厨房都开不了火。
秦映雪不知从哪跑了出来,头发散乱,
抓着陈风的袖子哭喊：陈郎,你还我爹的家业！你还我爹的命！
陈风被她吵得心烦,扬手就是一巴掌：疯婆子！要不是你当年心软,
留了王澜一条命,何至于此！
这话被路过的管家听见了,他哆嗦着跪下来：老爷,
夫人,当年的事......
老奴都知道啊......
我适时地出现,手里拿着一沓账本：知道就好。
陈风,你看看这些,你这十年贪墨了多少,
又亏空了多少。哦对了,
我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你
当年买通县令的证据,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从他后人手里买来的。
陈风看着账本和信件,面如死灰。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好,好一个王澜......
你算计了我十年,就是为了看我今天的下场
不止。
我指了指门外,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