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换了一张脸后,我敲响了秦府的大门。
开门的老管家眼皮一跳:公子有何事
我装作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道:听说府上招婿。
我南方逃难来的,爹娘都饿死了,只剩我一个,
想讨个活路。
管家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我一番后,又问了我的生辰八字后,
就回去禀报。
这些都是我跟陈哥事先编好的,所以管家很快就放我进去了,
一切跟我刚走的时候一样,
红绸依旧晃眼,喜字依旧刺目。我、揣着袖中陈哥给的毒药,
跟着管家踏入正厅。
秦老爷端坐主位,鬓角的白发比三日前更显浓密,
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扫过我时带着审视的寒意。
秦夫人坐在身侧,脸上堆着程式化的笑,指尖却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新郎上前。
管家唱喏声落,我依着礼数跪拜,
余光瞥见屏风后闪过一抹红影,秦映雪披着盖头,身形比记忆中更显单薄。
拜堂的流程熟稔得令人作呕。
当秦映雪被搀扶到我身侧时,她指尖微微颤抖,
隔着喜帕似乎能感受到她的目光。
我深吸一口气,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杯,走向秦老爷。
岳父大人,请用茶。
我的声音刻意压得沙哑,模仿着逃难者的怯懦。
秦老爷眯着眼,接过茶杯时手指顿了顿。
我心中一紧,却见他很快扬起笑:好,好女婿,快起来。
他举杯欲饮,喉结滚动。就在茶汤触及嘴唇的瞬间,
我袖中藏着的毒粉已借着躬身的动作,悄无声息地抖落进他杯沿,
那是陈哥给的
牵机引,入口即化,半个时辰内毒发,状似心疾。
秦老爷一饮而尽,将空杯递给我,笑容还未敛去,
突然脸色一变,手捂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茶杯从他手中跌落,碎瓷片溅起,茶水泼湿了他的衣襟。
老爷!
秦夫人大惊失色,扑过去扶住他。
正厅顿时大乱。秦老爷呼吸困难,脸色由红转青,
手指着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我
扑通
跪地,
装作惊慌失措:岳父大人!您怎么了
是你!是你下毒!
秦夫人尖叫着指向我,眼中满是怨毒。
就在此时,正厅大门
砰
地被推开,一道身影逆光而立。
陈哥穿着簇新的青衫,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狠厉与得意,
他身后跟着几个手持棍棒的家丁。
映雪!
陈哥一声呼喊,径直冲向屏风旁的秦映雪。
秦映雪猛地掀开盖头,那张温婉的脸上此刻泪水纵横,
秦映雪猛地抬头,看见他时瞳孔骤缩,下一秒竟扑进他怀里,
哭得浑身发抖:陈郎!你终于来了......
带我走,快带我走!
我脑子
嗡
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
陈哥不是第三个赘婿吗怎么成了秦映雪的
陈郎
老管家惊得拂尘落地,秦夫人忘了去看垂死的丈夫,
死死盯着相拥的两人:怎么是你!
陈哥搂住秦映雪,环视四周,
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带着一丝嘲讽:秦老爷,事到如今,
你还要装糊涂吗
他转向已经气若游丝的秦老爷,二十年前你棒打鸳鸯,
现在遭报应了吧!
秦老爷瞳孔骤缩,似乎想辩解,却被毒性扼住了喉咙,只发出
嗬嗬
的声响。
陈郎,是他逼我的!
秦映雪哭得梨花带雨,他说只要杀够九个纯阳命魂,
就能让死去的小妾生魂还阳,给秦家续后!
我不从,他就拿你的性命威胁我......
那些姑爷,都是他逼我下的手!
她的话如惊雷炸响。我僵在原地,脑中轰然作响,
陈哥告诉我的
养魂
之说,竟半真半假秦老爷的目的是续后,但动手的竟是秦映雪
胡说!
秦夫人厉声喝道,映雪,你怎能为了这个穷酸小子,污蔑你爹!
娘!
秦映雪转向她,眼中满是绝望,
陈郎是我青梅竹马的恋人!当年爹嫌他家道中落,
打断我们的情分,逼我招赘!可我心里只有陈郎啊!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爹他不甘心,他说陈郎配不上我,
宁愿花钱买赘婿,也不让我嫁给他!陈郎走投无路,才想让我......
让我帮他......
陈哥继续道:这一切都是天道报应不爽,秦老爷你还是安心去了吧。
他话音刚落,秦老爷猛地抽搐了一下,头一歪,没了气息。
厅内死寂。
秦夫人看着丈夫的尸体,又看看相拥的女儿和陈哥,眼前一黑,几乎晕厥。
陈哥松开秦映雪,从怀中掏出一方染血的帕子,
往秦夫人面前一递:夫人,这是映雪的落红帕子。
如今老爷已逝,我与映雪情投意合,又有此证,还请夫人成全。
那帕子上的血迹触目惊心。秦映雪见了帕子,脸
唰
地白了,
躲在陈哥身后不敢抬头。
秦夫人看着帕子,又看看女儿含泪的脸,嘴唇哆嗦着,
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
你们......
她知道,
在古代女子名节重于泰山,若此事传扬出去,秦家颜面尽失。
为了女儿的清白,她别无选择。
好......
好!
秦夫人惨笑一声,我答应你和映雪成亲!
陈哥嘴角勾起得意的笑,转身看向我,眼中寒光一闪:来人!
把这个下毒害死老爷的凶徒拿下!
几个家丁立刻围上来,将我死死按住。
我看着陈哥,终于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他的棋子,
他利用我的仇恨,借我的手除掉秦老爷,
再将罪名推得一干二净。
什么
第九个姑爷,什么
联手复仇,不过是他精心编织的谎言。
陈风!你骗我!
我怒吼着挣扎,却被按得更紧。
陈哥走到我面前,压低声音,语气轻蔑:王澜,
你以为我真的缺钱我要的是整个秦府!你哥和那些赘婿,
不过是我和映雪路上的绊脚石罢了。
他直起身,对家丁道:把他押入大牢,明日送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