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做上门赘婿的,说得好听是姑爷,但实际上比家里的奴才还不如。
来的路上,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给我什么脸色我都能接下来。
但迎接我的不是想象中的冷眼,而是个笑意吟吟的老管家,
他亲自掀开帘子:澜公子请,小姐已经在正堂等着您拜堂了。
穿过九曲回廊,沿途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映着池子里游弋的锦鲤。
我留意到廊柱上缠着新扎的红绸,显然是为了这门亲事特意布置的。
行至正厅,一位身姿卓越,披着红盖头的姑娘正在正堂等着,
秦老爷和秦夫人也正在堂上端坐着。
新郎到!随着管家的一声唱贺,我和秦小姐拜了堂。
敬茶的时候,我本以为自己要被刁难一番,
谁知老两口好话不断。
澜儿啊,你既娶了我们家映雪,我们就把你当儿子看。
你娘说得没错,以后家里的生意都交给你,孩子也跟你姓。
这哪里是入赘啊,明明是倒贴嫁姑娘。
不过我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些都是以我的命为代价的。
入了洞房后,我掀开了秦姑娘的盖头。
面前的女子,眉梢眼角俱是温柔,娇滴滴地叫了我一声:夫君。
她说话时,指尖轻轻划过桌上的青瓷酒壶,壶身绘着的并蒂莲在烛火下竟似在摇曳。
我怔了怔,想起哥哥临走前曾说过,秦家小姐生得极美,
只是总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此刻看来,
她眸中含着的分明是春水般的暖意,哪里有半分传言中的诡异
头两日过得意外顺遂。
映雪待我体贴入微,晨起时会亲自为我选玉佩,
晚膳必备我爱吃的鲈鱼烩。
连下人们见了我,也是恭恭敬敬地唤一声
姑爷。
只是每当我问及哥哥在府中的情形,
映雪便会轻轻按住我的手:先安心过日子,其他的事莫要多想。
老管家更是滴水不漏。那日我在藏书阁撞见他,
顺口问起前几任赘婿,他手中的拂尘突然顿住,
眼尾的皱纹深了几分:姑爷说笑了,我在秦府才三年,
哪里知道这些旧事
可他袖口露出的那道陈旧刀疤,
分明与哥哥信中提过的、首富身边护卫的特征一模一样。
夜里我常在府中走动,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
有次经过西跨院,听见墙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待走近时却又寂静无声。
月光下,院角的老槐树影子被拉得老长,
枝丫间似乎挂着一片碎布,颜色像是哥哥常穿的青衫。
第三日是我们的圆房夜。
管家说这是秦家的传统,小夫妻合房,要算好吉日,
这样才能一举得男。
可坊间流传,前几个姑爷都是死在合房的那天。
说不怕是假的,可是只有这样,才能知道哥哥到底是怎么死的。
映雪卸了钗环,
长发如瀑般垂落,面上染着薄红:夫君可愿与我共饮一杯合卺酒
她递来的酒杯里,酒液泛着细碎的金光,凑近便能闻到淡淡药香。
我正要接,窗外突然刮起一阵怪风,
吹得窗纸哗哗作响,烛火也随之明灭不定。
就在这时,我瞥见映雪的影子在墙上晃了晃,
竟似有一瞬变成了男子的轮廓。
待再看时,她依旧是那副温婉模样,
仿佛方才只是错觉。
酒液入口微甜,下肚却化作一股热气,
直往头顶冲。我只觉眼皮越来越沉,恍惚间听见映雪在耳边说:别怕,很快就好了......
2.
等再醒来时,已是子时。
屋里静得可怕,烛火不知何时灭了,
只有月光从窗缝里漏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摸着床头想要点灯,却发现手上沾着黏腻的东西,凑近一闻,竟是血腥味。
哥哥......
我突然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可嘴唇根本没动。
紧接着,双腿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
一步步往房梁上挂着的白绫走去。
心底有个声音在拼命呐喊:停下!这不是你要做的!
可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甚至抬手将白绫套上了脖子。
最后一刻,我看见床幔后闪过一道人影,
衣摆上绣着的并蒂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脚尖离地的瞬间,脑海中突然闪过哥哥临终前的画面,
他也是这样吊在房梁上,眼中满是惊恐与不甘,
而床边站着的,正是笑意吟吟的映雪......
第二日,秦府传出噩耗,新姑爷自缢身亡。
老管家看着我僵直的尸体,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转身对哭成泪人的映雪轻声道:小姐,这已是第八个了。
就算是第八百个,也按老规矩处理了。
老管家轻叹了一声:作孽啊......
就把我僵硬的尸体抱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就是秦老爷和秦夫人冲进了屋中,
他们看见我的尸体,二话不说就扇了映雪一巴掌,
你这个畜生!成婚前,我就跟你说过了,
你要是在这样,我就杀了他!
映雪苦笑了两声:好啊,你们杀吧,你前脚杀了他,
我后脚就随他而去,至少在地府里没人阻止我们在一起了!
你!你!秦老爷被气得心绞痛,准备继续下手的时候,
被秦夫人拦住:老爷,别打了,没用的,
她是铁了心要跟那人在一起。咱们就这一个女儿,还是成全了她吧。
秦老爷甩开了袖子,呵斥道:休想!不就是死了一个嘛,
外面多的是,你就弄死一个,我招一个,我看是你厉害,还是我秦家钱多。
之后,我就被老管家用布裹着带上了牛车,
趁着夜色,出了城。
路一直行到了天亮才停,老管家挖坑边絮叨:澜姑爷,
冤有头债有主,这一切都是秦家作的孽,
你可别找我啊。
好在,姑爷都在这,你也不算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