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程慕清嘴唇发白,你确定一旦离婚你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我点点头,这栋房子有你爱人和孩子居住过的痕迹,我不要了,按照市价卖给你。
沈怀仁的眼神在我们两个人身上打转,嘴角不自觉歪起。
程慕清给公司法务部打了个电话,一小时后两份离婚协议摆在我们面前。
协议里有关利益的部分交割分明,我不禁怀疑程慕清早就做好了离婚的打算。
只是需要稳住我,让我心甘情愿的坐牢就没有提出。
我们在民政局前分别,程慕清和我擦身而过的时候扔下一句:
别耍我,一个月后不来,后果自负。
沈怀仁激动地一个劲和我握手。
你们早该离婚了,程慕清总不能一直等你,你也别怨我们,你们的婚姻几年前就名存实亡了,我是合情合理的现任,感情里先来后到就是如此。
一个月后记得再来一趟啊。
他甚至要和我交换联系方式。
头像是程慕清在中间,两个小孩被程慕清搂着。
程慕清这种低调的要命的人,竟然允许他用自己照片当头像。
当初我想在朋友圈官宣恋情时发一张合照,程慕清轻轻的扇了我一巴掌,说我做梦。
看到沈怀仁朋友圈刷不到底的全家福,各种秀恩爱的照片,我瞬间释怀了。
程慕清字典里低调的律法,只对我生效。
评论区共友的祝福,让我怀疑,是否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两人当年有多剑拔弩张,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而日期显示我入狱的日子,那天沈怀仁和程慕清共同度过了烛光晚餐。
文案是和学姐重归于好的第一天。
我一下子喘不过气来,找酒店的路上,脑海里无限循环那句文案。
是了,先来后到,重归于好。
保险经理联系我,之前的合同暂停了,他听说我出狱了,问我是否需要恢复履行。
我没心思考虑这些,推脱掉了。
曾经的同学张硕言倒是邀请我去非洲支教。
只是我急于见程慕清,一直没给答复。
他继续留言,一个月后他会回r城,如果我想了解更多的话,可以见面聊聊。
透过酒店的窗户,我看到了这座城市的夜景,还有辛苦打拼创办下的公司。
当年我在法庭上招供后,程慕清牵着我的手直冒冷汗。
思安没有你,只剩下我一个了,我在股东里没有话语权,斗不过公司那帮老油条怎么办
我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放不下程慕清,但现在这种情况下,我牺牲自己才能保全她。
股份我会自愿转让给你,等过了这阵风头你再拿出来,我再交代心腹站在你这边。只要扛过这五年,我们就会团聚了。
现在我站在公司楼下,看到一楼巨大的油画时忍不住驻足。
我也是青涩过,和一个人在一起忍不住昭告全世界。和程慕清结婚时,遵循她的意愿,没有宴请父母好友。
只有我,她,牧师,和一名画家,参与了在一间小教堂举办的婚礼。
聘请的画家按照我的意愿,画了巨大的结婚照。
程慕清嫌弃是暴发户作风,终年用块布盖着,放倒在地上。
画上我的脸,已经被涂改成了沈怀仁的脸,放在一楼大厅的正中间。
哪怕是我存在过的痕迹,也要被抹去。
前辈,祝福我们吧,至少她和我在一起很开心不是吗,沈怀仁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这几年,她孤身一人,过得很辛苦,我是在帮她走出你带来的阴影。
似乎有隐隐指责我的意味,好像责任全在于我,而他们是相互治愈、冲破恩怨的电视剧主角。
你怎么来公司了
程慕清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她也许顾虑我在公司引起风言风语吧。
没想到她走过来,盯着我的脸看了又看。
你没听我的话,去看医生吗怎么脸色还是这么差梁思安,你什么时候能注意注意自己的身体,怎么每次都要我担心。
你现在不许离开,私人医生马上就过来。
我心里反而升起了她还在意我的错觉。
沈怀仁眼神晦暗,只是静静的捂着手腕,注视着程慕清。
程慕清下意识回头,看着他的手惊呼:
你的手怎么溃烂了
沈怀仁连忙抽回手,背到身后。
真没事,我和老梁刚才抽烟,可能他刚出狱心情不好,不小心没拿住烟头......
清清你也要理解老梁,他坐了两三年牢,对我们有怨气是应该的,我们得接受。
四年半被他故意说成两三年,就仿佛两三年就不是别人的生命了。
程慕清锋利的眼神在审判我。
我强颜欢笑,指了指左前方。
程慕清,看监控两分钟就能证明我的清白。
够了!怀仁不是那种会耍心机的人。
梁思安,你不就是记恨怀仁让你坐了几天牢吗他这么多年一直在自责,忏悔对不住你。可你呢,只知道分财产,闹离婚,你能不能通情达理一点,我和怀仁不欠你的。
你想要什么补偿,大可以和我们提,我们不会嫌你狮子大开口的,一切都会尽力满足你。
涉及钱的事,她向来遵守诺言,之前我们创业失败,她不离不弃,没有跑路,打包票还上欠的贷款,甚至卖掉了祖父的遗物。
程慕清身上上位者的自信的气场更强了。
我相信了她的话,沉吟片刻指了指那幅婚纱照油画。
我只要这幅画。
程慕清眉头瞬间蹙紧了,语调拉长了。
梁思安你手伸太长了,我们的合照你也要拿走。我不同意!
我感觉自己的真心又一次被践踏了,早知道还不如要点钱了,按照我之前签下的合同,离婚后我就只有沈怀仁父子三人住过的房子了。
私人医生进了公司,走向了我这边。
程慕清牵着沈怀仁的手,急切的告诉私人医生。
他不要紧的,反正死不了。先给我先生看,他可是有成为钢琴家梦想的人,手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程慕清眼睛红了,转头剜了我一眼。
我曾经还有钱赚够了,考公的想法,程慕清可没把我的履历放在心上。
程慕清沈怀仁和医生进了招待室,叫来我曾经的心腹林政文,商谈补偿方案。
梁思安,我不欠你的了。当初是你自愿替我坐牢的,但看在我们夫妻一场,我不想你白白受苦。
林政文给了我一张发票,程慕清已经亲笔签过字了。
按照每月三千的待遇,扣掉寒暑假,各种节假日。
这位我曾经的心腹,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对我感恩有加,现在只像是客气的陌生人。
梁先生,程总已经仁至义尽了。您当年已经打算去国外留学了,未来几年创造不了什么财富了,甚至还要花大笔的钱。但程总坚持要给你四年的误工费,你其实已经赚了相当大的便宜了。
错失的读研经历,只值每月三千,还要我感谢程慕清的大手笔。
林政文接了个电话,就撕掉了支票。
程总说了,你弄伤沈总的医药费,要在赔偿费里扣掉。
我笑了,合上了合同。
合同里写了给我的补偿,还有我要履行的义务,我不能议论公司、程慕清和沈怀仁的是非,否则我将要赔付天价违约金。
我离开公司时,程慕清提着保温壶守在门口,冷漠的塞到我手里,头也不回地开车离开。
拧开保温壶,是香喷喷的鸡汤。
我把保温壶放在地上,拿出基金会的介绍看了又看。
程慕清以我的名义创办的千万规模的基金会,为全国上下的学子提供资助。
林政文把这份介绍给了我。
梁先生,如果你想继续深造的话,我们程总会资助你,也算是照应我们基金会的名称了。
思安助学基金会帮助上千名学生完成学业,而我,梁思安,用五年的监禁换掉了硕士生涯。
程慕清愿意每年花上千万在以我的名义建立的基金会,吞并我的资产后,却只给我十万。
沈怀仁发过来两条语音,是程慕清的声音。
你别多想,你拒绝签赔偿金的合同,鸡汤就算在你应得的赔偿上。
其实我们只是商业伙伴的友情,不存在爱情,所以我没有背叛你,你明白没
那年所有不友好的声音攻击程慕清,只有我坚定的站在她身前。
她说过的话现在还萦绕在我的耳畔。
思安,如果你替我坐牢,那我还是要陪着你进监狱的。
谢谢你思安,如果连我们的爱情都没有,我真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我会守护好我们的家,正如你保护我一样,我一直一直在家里等你。
我直接给张硕言打了电话。
老张,我同意了,我非常乐意前往非洲支教。
......
冷静期的三十天过去,程慕清和梁思安拿到了离婚证。
程慕清知道,梁思安在折腾新公司的事情。
她也清楚,沈怀仁的搅和下,梁思安的公司没有招到一个人。
程慕清本来不打算插手的,但她想起那天,梁思安拿着破烂的布鞋,看着她的儿子的眼神,程慕清心里就不舒服。
那就让梁思安知道做母亲的有多爱自己的孩子。
程慕清又联系了梁思安的母亲,在她的一番暗示下,老太太把开公司等于违法犯罪挂了钩,梁思安的家人嘛,没见识很正常。
在程慕清的指导下,老太太一进梁思安租的办公室,直接跪在了梁思安面前。
算是妈求你了,你刚从牢里出来,要是再进去,我和你爸怎么办你让我们还怎么活我们早该死了,但是儿啊,你别瞎忙了行不行。
梁安你不答应我,我就一直跪下去!
梁思安这个妈宝男,果然同意了,也难怪他办不成什么大事!
没出息的人守不住财,她程慕清为了全公司上下,不还给他股份,就是天经地义。
只是程慕清没想到,梁思安舍得离婚了,他怎么可以真的放下。
他平静的好像在看陌生人。
程慕清,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请不要再用我的名字命名基金会了,仁清就是很好的名字,你和孩子父亲名字的组合。
你不能看似在纪念一个人,实际上对他真实的存在毫不关心。
程慕清气不打一处来,她没扔掉他的东西,记得他爱吃的菜,累计花了两亿在思安助学基金会上,就是为了给梁思安行善积德,梁思安竟敢说她不关心他的存在。
沈怀仁手里拿着户口本,搂住了程慕清的腰,在她耳边吹气。
老婆,今天是个黄道吉日,我们顺便把证领了吧。
楠楠和希希在学校被骂野种,我不想孩子们再受委屈了。
程慕清不耐烦的推开他。
你给我滚!少装什么好爸爸了,梁思安出现前你在意过孩子吗
沈怀仁的表情让程慕清感到莫名其妙。
现在没有梁思安了,你还是不愿意和我好好过日子。
程慕清等沈怀仁一走,拨通了林政文的电话。
你把沈怀仁的把柄整理整理发给他。
对了,联系下梁思安,让他去管理分公司。
林政文通知她,梁思安似乎人间蒸发了。
程慕清恍惚间又推开了杂物间的门,楠楠和希希像两只老鼠,乱翻着找什么东西。
找到了!
楠楠高举一块木雕小人,然后嘭的一声摔到地上,狠狠地用脚踩着。
希希扇了一下楠楠的头,哥哥,滚开!该我惩罚恶毒皇后了。
程慕清猛地推开两个孩子,抢过被踩脏的木雕,第一次对两个孩子发了火。
说了多少遍了,不让你们进这个房间,你们不听是吧你们要是再哭,我等会就给二蛋叔叔打电话。
木雕是梁思安亲自刻的程慕清,这是最后一个了。
她理解梁思安为什么因为一双破布鞋斤斤计较了。
哪怕那个人还活着,但是你知道他不会再给你做东西了,他不是那时的那个人了。
留着多年前的东西,像是在刻舟求剑,留下那时的他。
地上堆着一摞文件,程慕清随便翻了翻,是梁思安购入的保险。
在他被宣判入狱时,暂停了合约。
所有保险的受益人,只填着同一个人的名字:程慕清。
程慕清低头用真丝衣服擦木雕,上面的鞋印子怎么擦也擦不掉,程慕清对着电话又一次发了火。
梁思安还能跑到哪里明天我要知道他的踪迹!
明日复明日,梁思安真的失踪了。
程慕清会在凌晨三点,拿出木雕看了又看,低声呢喃对不起。
一日,她看到中国驻非洲的大使馆发的一条博文。
梁思安和几个老师,被一群非洲孩子簇拥着,对着镜头微笑。
他旁边站着一名女老师,根据两人的站位和肢体动作,程慕清猜测两人的关系不简单。
程慕清顾不上这几日向法院提起的诉讼了,连夜订了前往非洲的机票。
程慕清风尘仆仆的来到我的班级前时,我是没预料到的。
她咬紧了嘴唇。
思安,你不要我们的家了吗
我幻视了曾经许诺等我出狱的程慕清,在一帮学生的注视下,我走向了她。
然后我关上了教室的门。
好,现在我们接着上课。
下课后,姜寸抱臂倚靠在黄土墙上。
你前妻大老远跑来,梁思安你就直接把人家关在门外的
她可是捐款两千万,资助建设新校区的金主。
我拿着教案沉思,程慕清从我手上拿走的可不止两千万。
不提她了,中午想吃什么,r城厨神给你做。
姜寸撩了撩刘海,她笑起来时,我总会盯着她的小虎牙。
程总请全体教师吃饭,张硕言说每个人必须去,我是过来接你的。
饭桌上,程慕清坐主席,大家给我留了位子,是程慕清旁边。
坐下时我看到面前的折耳根拌猪大肠,食欲全无,抱着手机和姜寸欢乐斗地主。
程慕清指着折耳根拌猪大肠,向大家介绍。
这是我们那里的特色菜,我特意空运带来的,大家不用客气。
我头也不抬,只顾着出牌。
程慕清叹息一声,扭头看向我。
思安,这道菜你为什么不吃
饭桌上的大家用眼神交流。
我不能假装听不到,因为我不爱吃。
从程慕清当着我的面倒掉时,我就不爱吃了。
她终于不出声了,也拿起手机不停的打字。
这顿饭每个人都吃得很难受。
一结束,张硕言带头借口有事,一个个溜了。
只剩下程慕清和我了。
思安,你说过只会爱我一个人的。我都看出来了,你和那个姜寸什么关系你背叛了我。
我不禁觉得好笑,只许你爱上别人,却不能接受我不能爱你,程慕清,你对我不公平。
未来的男女朋友,未来的夫妻,程总你想我们是什么关系总不能像你和我一样,是单纯的商业伙伴吧。
程慕清的眼睛红肿,仿佛哭过不久,她不慌不忙的拿起红酒杯。
思安,你只是在和我赌气。来非洲支教,还是和那个女孩暧昧,你拼命想要逃离我,恰恰是深爱我的表现。
为了见你一面,我花了两千万。这也是给你自己机会,试问你人生里会遇到几个程慕清姜寸这种女孩遍地都是,我主动走向你可就只有这一次了。
我也拿起酒杯,往杯中倒入红酒一饮而尽。
程慕清,你欺骗我母亲来逼我关掉公司时,我们就绝对没有可能了。你一定方方面面都要争个高低吗你不给我留活路,毁掉我的学业、家庭、事业,我无路可走了,靠你的施舍能过几年
我的心也是肉长的,允许我不爱你,给我放弃你的自由吧,你真的伤我太深了。
一个个玻璃酒瓶被扔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程慕清抬起头,理理头发,温柔的看向我。
思安,你晒黑了。
如果她能一直这样,也许我们不会走散。
就连这种温柔都是一种奢侈,一种施舍,是掌控者对弱小的可怜。
我抢过她手里的酒,回去和你的爱人孩子好好过日子去吧,也给我离开r城的自由。
程慕清以手覆面,再也回不去了吗......
在那以后,我没见过她。
我备课,上课,和姜寸做饭,吃饭,聊天。
我们真实的生活,不是被财富和算计裹挟而身不由己。
直到某日,我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思安,你能帮我照顾好楠楠和希希吗
程慕清貌似刚睡醒,说话有气无力。
我提醒她,我们过去只是商业伙伴,我没有义务照顾两个陌生人的两个不熟的孩子。
这可是程慕清亲口承认的商业伙伴,我不用上赶着做继父。
对不起啊…害你白坐了几年牢。
不重要了,以后不用再打来了,我妻子会有意见。
程慕清匆匆挂断了电话。
姜寸往我脸上扔了一个抱枕。
谁是某人妻子啊某人到底有没有求婚嘞
我从口袋里掏出黑丝绒盒子,单膝下跪。
姜寸又扔了两个抱枕。
混蛋,你太草率了,我还没有化妆呢!
我们打闹着到了午饭时间,看到国内的一条新闻。
程慕清和沈怀仁相互检举,各判了九年。
姜寸和我面面相觑。
林政文告诉我,公司上下乱成一锅粥了。
程慕清提前在股权转让书上签字,现在我回国就是公司最大的股东了。
跌跌撞撞我一手创办的公司又回到了我手上。
林政文在机场接我时,还告诉我,他们俩一进去,两个孩子又被确诊出白血病。
沈怀仁烟不离手,害了自己的亲骨肉。
沈怀仁父母接走了两个孩子照顾,不知道什么原因,老两口把孩子送进了孤儿院。
对外称是两个熊孩子闹得老两口轮流气进了医院,老两口实在伺候不了两个祖宗。
这一切已与我无关,我撤掉了公司的油画,聘请了专业人士替我管理公司,而我牵着姜寸的手环游全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