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她消失的凌晨三点 > 第一章

1
樟脑丸那股陈旧又霸道的气味,像无数只小爪子,死死抠着我的喉咙眼儿。我蜷缩在衣橱深处,几件苏晚的羊绒大衣蹭着我的脸,柔软得像某种冰冷的安慰。黑暗中,只有我自己粗重的心跳声在耳膜上咚咚敲打,沉重得几乎盖过了客厅传来的声音——钥匙插入锁孔,金属摩擦发出细微又刺耳的呻吟。
门开了。
高跟鞋敲击瓷砖地面的声音,清脆、急促,由远及近,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我绷紧的神经末梢上。那节奏我太熟悉了,是苏晚结束一天工作的疲惫归家。但紧接着,声音戛然而止,停在了卧室门口。
衣橱门缝漏进一丝微弱的光线,勾勒出她模糊的侧影。她没有开大灯。房间里很安静,静得能听见她外套窸窸窣窣脱下的声音。然后,是长久的沉默。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的心悬在嗓子眼,几乎要撞碎胸骨跳出来。
我爱你。
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生硬的柔软,突兀地刺破了寂静。那不是我熟悉的苏晚。我的苏晚,说话像山涧溪流,自然,清亮,带着点不管不顾的清脆劲儿。可此刻这句我爱你,却像是刚从冻库里拿出来的生铁块,又冷又硬,每一个字都透着笨拙的陌生感。她在练习。对着空气,对着黑暗,一遍又一遍。
我…爱…你。
停顿,调整呼吸,再试一次,试图软化那僵硬的语调。
一股冰冷的铁锈味在我嘴里弥漫开。今天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的日子。我本该在两千公里外的滨海市参加一个该死的行业峰会,此刻却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躲在自家衣橱里。衣袋里两张飞往热带海岛的电子机票,标注着惊喜纪念之旅的订单页面还停留在我手机屏幕上,尚未发送出去。多么讽刺的惊喜。
衣橱外,那机械的练习声还在继续,像一把迟钝的锉刀,反复刮擦着我的耳膜和神经。每一句我爱你,都像是在我心脏上凿开一个新的口子。我用力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血腥味瞬间盖过了樟脑丸的气息,尖锐的疼痛让我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不能动,不能呼吸,甚至不能眨眼。苏晚,你在对谁练习那个名字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是那个经常深夜给她发消息、让她对着手机屏幕不自觉微笑的张总那个衣冠楚楚、眼神总黏在她身上的男人
黑暗中,我的指尖深深陷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血痕。结婚纪念日。精心策划的惊喜。衣橱里的窥视。还有这句反复排练的、冰冷的我爱你。所有的碎片都指向同一个令人作呕的答案,像一块巨大的、湿冷的裹尸布,沉沉地蒙住了我所有的感官。
2
凌晨两点四十七分。
我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凝固在客厅沙发投下的厚重阴影里。窗外城市的光污染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涂抹出一片模糊的、惨淡的灰白。空气仿佛凝固成了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
主卧的门把手,终于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咔哒声。
门被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缝,没有开灯。苏晚的身影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迅速滑了出来。她穿着最不起眼的深色运动服,头发紧紧束在脑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或者说,那表情是一片空白,隔绝了所有情绪。她没有丝毫迟疑,径直走向玄关,换上一双软底运动鞋,动作快得不可思议,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然后,她轻轻拉开大门,闪身出去,又轻轻合拢。锁舌归位的咔嗒声,在死寂的凌晨里微弱却惊心。
我像被那咔嗒声狠狠抽了一鞭子,猛地从阴影中弹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我冲到窗边,手指冰凉地拨开百叶窗的一条缝隙。
楼下,小区路灯昏黄的光晕里,苏晚的身影已经快步走到路边。一辆黑色的网约车悄无声息地滑到她面前停下。她拉开车门,迅速钻了进去。车子很快启动,尾灯在清冷的街道上划出两道猩红的光轨,迅速融入凌晨稀疏的车流,朝着城西方向驶去。
城西那个方向没有她任何朋友,没有她常去的任何地方,只有……大片待开发的荒地、废弃的厂房,以及更远处,通往邻市的高速入口。
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邻市单程车票那个张总的老家我猛地转身,冲向苏晚平时放包的那个柜子。手指因为急切而有些发抖,胡乱翻找着。钱包…找到了!我几乎是粗暴地拉开拉链,手指探进去摸索。
没有。没有预想中可能存在的酒店房卡。但我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叠硬硬的纸片。抽出来一看,是几张叠放整齐的火车票。借着窗外微弱的光,我眯起眼辨认着票面信息——
出发地:本市。目的地:邻市。时间:都是凌晨三点多发车的班次。而更让我血液几乎冻结的是:所有的车票,都是单程票。没有一张返程。
单程票。凌晨三点。邻市。练习说我爱你……
所有的线索,都拧成了一股指向背叛的冰冷铁索。那张张总在酒会上搂着苏晚腰肢、笑得志得意满的照片,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一股腥甜的液体猛地涌上喉咙,我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当场呕出来。
3
引擎的轰鸣声在凌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粗暴。我死死攥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出租车猩红的尾灯在前方几十米处,如同两滴不肯凝固的血,在沉沉的夜色中不断跳动,指引着我驶向一个未知的、充满恶意和背叛的终点。每一次红灯的短暂停留,都像是对我濒临崩溃神经的凌迟。苏晚那张在昏黄路灯下毫无表情、如同戴了面具般的脸,不断在我眼前闪现,与那个张总油腻的笑容重叠、交织,最终化为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脑海。
车子驶离了灯火通明的城区主干道,拐上了一条越来越荒僻的公路。路灯消失了,只剩下车灯切割开浓墨般的黑暗。路两旁是黑黢黢的、连绵不断的荒地,偶尔能看到几栋废弃厂房或仓库的轮廓,在夜色中沉默地蹲伏着,像巨大的、择人而噬的怪兽骸骨。空气里弥漫着荒草和尘土的气息,冰冷而呛人。
出租车最终在一个完全被黑暗吞没的路口减速,靠边停下。苏晚推门下车,身影迅速融入路旁浓密的荒草丛中,消失不见。
我猛踩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顾不上熄火,我几乎是滚下了车,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那片荒草丛生的区域。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和纠缠的枯草,不断绊着我踉跄前行。冰冷的夜风灌进我的领口,却吹不散心头那股灼热的、混杂着愤怒和绝望的火焰。
穿过一片疯长的杂草和堆积如山的建筑垃圾,前方,一栋庞大而扭曲的阴影轮廓渐渐在黑暗中显现出来。
那是一座废弃的医院。
它如同一个被时光遗忘的巨人骸骨,沉默地矗立在荒原之上。大部分窗户只剩下黑洞洞的窟窿,像无数只失明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黑暗。墙体上布满了斑驳的污渍和巨大的裂痕,一些地方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狰狞的砖石结构。几根锈蚀得几乎断裂的避雷针,歪歪扭扭地刺向铅灰色的夜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灰尘、霉菌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的味道,沉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苏晚那抹深色的身影,就在这栋巨大而破败的建筑前一闪而过,迅速消失在主楼一个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黑洞洞的门廊里。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来这里做什么那个张总……难道在这种鬼地方等她一股混杂着愤怒、恶心和荒谬感的寒意瞬间窜遍全身。我咬紧牙关,口腔里再次尝到那股熟悉的血腥铁锈味,强迫自己迈开灌了铅般的双腿,朝着那个黑暗的门洞追了过去。
一踏入那扇破败的大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刺骨的阴冷瞬间将我吞没。脚下的地面布满了碎砖、尘土和不知名的杂物,每一步都踩出令人心惊的窸窣声,在死寂空旷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撞击着四周冰冷的墙壁。手电筒的光柱像一把虚弱颤抖的匕首,徒劳地劈开前方粘稠的黑暗,只能照亮一小片漂浮着无数尘埃的区域。光柱扫过之处,是倾倒的挂号台,翻倒的、布满灰尘的候诊长椅,墙上剥落得只剩下一角、字迹模糊的静字标识……一片末日般的狼藉。
空气里那股腐败的、混杂着灰尘和消毒水残留的怪味更加浓重,直冲鼻腔,令人作呕。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我自己粗重压抑的呼吸声,还有血液冲击耳膜的嗡嗡声。
苏晚呢她去哪里了恐惧像冰冷的藤蔓,顺着脊椎向上攀爬。那个张总……他们在这里我强迫自己挪动脚步,压抑着剧烈的心跳,朝着似乎是大楼深处的方向摸索。手电光柱扫过一条幽深黑暗的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或半开的病房门,门上的观察窗大多碎裂,如同骷髅空洞的眼窝。
突然,一阵极其细微的声音,穿透了厚重的死寂,从走廊深处某个方向飘了过来。
不是预想中男女的调笑或低语。那声音……很轻,断断续续,像是一个人极度压抑着的、近乎气声的啜泣,又夹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刻意放得无比轻柔的低语。
我的心脏猛地一抽。脚步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那声音……是苏晚!
我像被那细微的声音牵引着,循着声音的来源,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向走廊深处挪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踩碎任何一块松动的瓦砾,惊动这栋沉睡废墟里的鬼魂。手电光被我死死捂住,只漏出一丝微弱的光线,勉强照亮脚下方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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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越来越清晰了。确实是苏晚!那刻意放柔的、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颤抖的语调,断断续续地飘过来:
…妈…今天…感觉…好点了吗…化疗…是不是…又疼得厉害…
妈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疯狂地鼓噪起来,撞得耳膜生疼。苏晚的母亲她明明……她母亲不是三年前就……
…您别…别怕…我在这儿呢…
她的声音哽咽着,强行压抑着哭腔,努力维持着一种安抚的轻柔,却比嚎啕大哭更让人揪心,…药…药我都带来了…您…您要撑住…
药化疗撑住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戳在我的神经上。巨大的困惑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先前那些关于背叛的、燃烧的愤怒。我完全无法理解。苏晚的母亲早已去世,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她此刻在跟谁说话在这座废弃医院的空病房里对着空气还是……那个张总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让她精神失常了
那轻柔得令人窒息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种绝望的、小心翼翼的祈求:
…妈…您再…再坚持一下…陈默…陈默他还不知道…不知道您还活着…您一定要…等他来…等他来叫您一声…
轰隆!
苏晚最后那句低语,如同在我脑海里引爆了一颗无声的炸雷。陈默他还不知道您还活着——这九个字,每一个都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碎了我之前所有阴暗的臆测和愤怒的火焰,只留下彻骨的、一片空白的冰冷。
我妈
她还活着
苏晚在照顾她
在这个废弃医院里
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瞬间攫住了我,让我四肢百骸都僵住了,动弹不得。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我妈那个在我怀中停止呼吸、骨灰安放在陵园里的母亲怎么可能!巨大的冲击让我的大脑一片混沌,只剩下苏晚那句陈默他还不知道您还活着,陈默他还不知道您还活着,陈默他还不知道您还活着!在疯狂回响。
4
就在这时,苏晚那刻意压低的、带着无尽疲惫和哽咽的声音又飘了过来,比之前更加清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我知道…我知道他…他身体也不好…他瞒着我…我也瞒着他…可妈…您不能有事…您再等等他…求您了…
嗡——
我身体里最后一点支撑的力量被瞬间抽空,膝盖一软,整个人重重地撞在了旁边半开着的、锈蚀的铁皮病房门上。
哐当——!
铁门撞击墙壁的声音,在这死寂空旷的废墟走廊里,如同一声惊雷般炸响!尖锐、刺耳、带着金属扭曲的呻吟,疯狂地回荡开去,瞬间撕裂了走廊深处那绝望的低语。
谁!
苏晚惊恐到变调的声音猛地从走廊尽头的病房里爆出,充满了骇然和猝不及防的颤抖。
完了。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驱使。我甚至来不及思考苏晚那句他身体也不好是什么意思,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恐惧、求证和无法置信的力量推着,踉跄着冲向声音的来源——走廊尽头那扇虚掩着的、透出一丝微弱光亮的病房门。
砰!
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布满灰尘和锈迹的病房门。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门板重重地撞在里侧的墙壁上,震落一片簌簌的灰尘。
病房内的景象,如同一个荒诞而残酷的噩梦,带着绝对的真实感,瞬间撞入我的眼帘,将我死死钉在原地。
惨白的光源来自角落一盏接在便携蓄电池上的充电应急灯,光线冰冷而虚弱,勉强驱散了一小片浓稠的黑暗。灯光笼罩着一张破旧的、布满污渍的病床。病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几乎不成人形的女人。她的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皮肤是那种毫无生气的蜡黄色,紧紧包裹着嶙峋的骨骼。稀疏花白的头发黏在汗湿的额头上。她的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透明的输液管、氧气管、还有监测仪器的导线,如同怪异的藤蔓,缠绕着她枯槁的身体。床边简陋的支架上,挂着几个药袋,里面的液体正一滴一滴,缓慢而冰冷地注入她的血管。
即使被疾病摧残得面目全非,即使被氧气面罩遮住了大半张脸……
那张脸的轮廓,那双紧闭着的、眼窝深陷的眼睛周围熟悉的皱纹……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停止了流动。四肢僵硬冰冷,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粗重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死寂的病房里回荡。
妈!
那个三年前在我怀里停止呼吸、化为骨灰安葬在墓园里的母亲!
她……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活着!以一种如此惨烈的方式!
巨大的冲击如同海啸,瞬间将我吞没,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都被这荒诞到极致的事实彻底碾碎。
陈……陈默!
苏晚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惊骇和绝望,尖锐得变了调。她像一尊被惊雷劈中的雕塑,僵立在床边,手里还捏着一支注射器,脸上血色尽褪,一片死灰般的惨白。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里倒映着我扭曲而惊恐的脸,还有病床上那个瘦骨嶙峋的身影。
时间仿佛凝固了。冰冷的应急灯光下,漂浮的尘埃都静止了。只有心电监护仪那微弱而规律的嘀……嘀……声,如同丧钟,一下,又一下,敲打着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的目光,像是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牵引着,从母亲那张被病痛折磨得脱形的脸,缓缓地、僵硬地移开,最终落在了苏晚那只紧紧攥着注射器的手上。
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指缝间,露出一角被揉皱的、带着医院标志的纸张。
我的视线死死钉在那张露出边角的纸上。一种冰冷而尖锐的预感,如同毒蛇的獠牙,瞬间刺穿了我因巨大震惊而麻木的心脏。那纸张的样式、那蓝色的医院徽标……太熟悉了。熟悉的恐惧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几乎将我淹没。
苏晚顺着我的目光,触电般猛地一缩手,想把那张纸藏到身后,动作仓皇得像一个偷糖果被抓现行的孩子。
晚了。
就在那纸角被完全藏匿前的瞬间,我的视线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捕捉到了打印在纸张顶端、被苏晚手指遮挡了大半却依旧清晰可辨的两个字——姓名。
后面的两个字,赫然是——
陈默。
轰!
我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眼前猛地一黑,踉跄着向后倒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布满灰尘的门框上。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衬衫刺入皮肤,却远不及心脏骤然冻结的寒意。
陈默。
我的名字。清清楚楚,印在那张属于医院的诊断书上。
他身体也不好……
苏晚刚才在走廊外那句绝望的低语,如同魔咒般瞬间在我耳边炸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回音。
原来……原来她口中的他,是我!
原来她说的瞒着我,是这个!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如同两条交缠的毒蛇,瞬间噬咬住我的灵魂。我猛地捂住嘴,一阵剧烈的、撕裂般的咳嗽毫无预兆地从喉咙深处爆发出来,胸腔里火烧火燎地疼。我弯下腰,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整个肺都呕出来。
几滴温热的液体溅落在捂住嘴的手背上,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刺目惊心。
暗红。
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