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镇魂学府 > 第一章

1.雨下得很大。
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噼里啪啦地响,像是要把玻璃震碎。
我拉开窗帘,一道闪电刚好划破夜空,把远处的施工工地照得惨白。
那是学校的新体育馆选址,正在连夜动工。
挖掘机巨大的铁爪一次次伸进泥地,带出大块大块的黑土,甩在一边。泥水顺着新挖开的土坑边缘,哗哗地往里灌。
我关上窗,转身想回床上继续睡。
就在这时,一股味儿顺着窗户缝飘了进来。
不是单纯的泥土腥气,里面混着一股东西烂了很久的朽味,还有一点,像是生肉放坏了的腥臭。
我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爷爷去世前,抓着我的手说过,我们燕家的人,鼻子比狗还灵,能闻到普通人闻不到的东西。尤其是破土动煞的味道,一旦闻到,扭头就走,千万别回头。
我没忍住,又走回了窗边。
又一道闪电。
这一次,我看清了。挖掘机高高扬起的铁爪上,挂着的不是泥块。
那是一截骨头。
很小,很细,泛着一种被泥土浸泡了太久的惨白色。从形状看,是人的腿骨,而且,是个孩子的。
我的手一下就凉了。
工地上的探照灯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几道光柱同时聚焦在那个土坑里。挖掘机停了下来,几个戴着安全帽的人围了过去,打着手电筒往坑里照。
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能看见他们僵硬的姿态。
雨更大了。
风把那股味道更猛地灌进我的房间。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死死捂住了嘴。
错不了。
就是这个味儿。
爷爷说,这叫开坛,也叫起煞。埋着一个人的地方叫坟,埋着一群人的地方叫冢。可要是埋着上百个、上千个没人祭拜的孤魂野鬼,那地方就叫坛。
这种地方最是凶险,动土之前,必须请高人做法事,安抚亡魂,这叫安坛。
如果不做,直接挖开,就叫起煞。
煞气一出,活人遭殃。
我拿起手机,想报警,或者至少通知一下学校的领导。可号码还没拨出去,我就看到了楼下的一幕。
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停在了宿舍楼下,车门打开,钱宏利校长撑着一把大黑伞走了下来。他没有去工地,而是站在雨里,朝着工地的方向看。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瘦得像根竹竿,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黑色唐装,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紧紧贴在头皮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死人。
钱校长递了根烟过去,还亲自给他点上。那个穿唐装的男人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和雨水混在一起,看不真切。
他指了指工地的方向,又指了指我们这栋教师宿舍楼,然后对钱校长说了些什么。
钱校长脸上的肥肉堆起一个笑容,连连点头。
我的心沉了下去。
他们知道。
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下面埋着东西。
爷爷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能力不用,可保平安。我只是个历史老师,一个月几千块工资,我能做什么
我拉上窗帘,用被子蒙住了头。
外面的雨声,挖掘机重新启动的轰鸣声,还有那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像虫子一样往我耳朵里、鼻子里钻。
我告诉自己,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这年头,哪来那么多神神鬼鬼的。
可是,我睡不着。
大概凌晨三点多,我听见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是砰砰砰的砸门声。
老李!老李!开门!
是住在对门的体育老师王猛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听见李老师的门开了,王猛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进来:老李,你快去看看!我儿子,我儿子他……他不对劲!
我心里咯噔一下。
王猛的儿子小虎,今年刚上初一,就在我们学校。因为家离得远,平时就跟王猛住在宿舍。
我披上衣服,悄悄打开一条门缝。
只见王猛家的门大开着,李老师已经冲了进去。我也跟了过去,站在门口往里看。
王猛的宿舍里,灯光惨白。
他的儿子小虎,就直挺挺地站在客厅中央。
他穿着一身红色的运动服,低着头,看不清脸。两只手垂在身体两侧,一动不动。
小虎李老师试探着叫了一声。
孩子没反应。
王猛哭着说:刚才还好好的,我起夜,就看见他站在这儿。怎么叫都没反应,身上冰凉冰凉的。
李老师胆子大,走上前,想去拍小虎的肩膀。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的瞬间,小虎猛地抬起了头。
他的脸,是一种青灰色,嘴唇发紫。最吓人的是他的眼睛,眼白上翻,几乎看不到黑色的瞳孔。
他咧开嘴,笑了一下,嘴角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然后,他用一种根本不像孩子,而像个老头子的沙哑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们……挖了我的床。
2.李老师吓得往后一退,撞在门框上。
王猛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儿子的腿,嚎啕大哭:小虎!小虎你醒醒啊!别吓爸爸!
那孩子,或者说,占据了那孩子身体的东西,只是低头看了看脚边的王猛,嘴角那个诡异的笑容丝毫未变。
然后,他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快!送校医院!李老师总算反应过来,和我一起手忙脚乱地把孩子抬了起来。
小虎的身体烫得吓人,像一块烧红的炭。
可我和李老师碰到他皮肤的时候,却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那是一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阴冷。
折腾到天亮,校医给出的诊断是急性脑膜炎,高烧引起的惊厥和胡言乱语。
这个说法安抚了王猛,却安抚不了我。
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课也上得魂不守舍。脑子里全是小虎那张青灰色的脸,和他脖子上若隐若现的东西。
那是一圈淡淡的,小孩子尺寸的黑色指印。
像是被一双冰冷的小手,死死掐过一样。
下午放学,我看见王猛失魂落魄地从校医院走出来。我走上前,递给他一支烟。
他眼圈通红,声音沙哑:燕老师……医生说烧一直退不下来,孩子一直在说胡话。
都说什么了我问。
就说……王猛吸了口烟,手抖得厉害,说床边一直趴着个小孩,冲他脖子吹冷气……
我的心猛地一沉。
王老师,我方便去宿舍看看孩子吗就当是家访了。
王猛的宿舍里,小虎躺在床上,满脸通红,呼吸急促,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房间里有股挥之不去的阴冷感,和工地上那股腥臭味同出一源。
我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书桌上。
那里放着一块黑乎乎的石头,边缘很锋利,上面似乎还沾着没干透的泥。
这石头是哪来的
哦,小虎昨天在工地边上捡的,说好看,非要带回来。王猛随口答道。
就是它。
我能感觉到,那股阴气,就是从这块石头上散发出来的。
这根本不是什么石头,这是一块墓碑的碎片。
我走到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小虎,对王死死拉住我,眼泪又下来了:燕老师,你可千万别信那些……
我没理他,俯下身,装作给小虎掖被子。
然后,我用最快的速度,以中指和食指并拢,飞快地蘸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人的唾液,聚的是一口精阳气。
趁着王猛不注意,我用沾了阳气的手指,在小虎的额头上,虚空画下了一道爷爷教过的驱邪符。
符咒无形,入体无踪。
就在符成的那一瞬间,我看见小虎的眉心,一缕极淡的黑气猛地窜出,又迅速消散在了空气里。
他急促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
我直起身,拍了拍王猛的肩膀:放心吧,孩子会没事的。
离开王猛的宿舍,我心里没有半分轻松。
我知道,这只是暂时护住了小虎的心神。
那东西,还在。
当晚,我几乎一夜没合眼。
到了午夜,整栋宿舍楼都安静得可怕。
突然。
吱呀——
一阵让人牙酸的声音响了起来。
像是用指甲,在用力地刮着生锈的铁床架子。
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仿佛就在每个人的耳边。
紧接着,一个孩子的声音,阴森森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起来。
那声音像是在唱歌,一字一顿,充满了怨毒。
我的……石头……还给我……
我的……石头……还给我……
3.午夜十二点一过。
教室里原本开着一条缝的窗户,砰的一声自己关上了。
一股刺骨的阴风凭空出现,卷起地上的粉笔灰,打着旋。
温度,骤然下降。
我面前的那块墓碑碎片上,开始渗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黑气在半空中凝聚,渐渐拉扯出一个瘦小的、半透明的人形。
是个男孩的模样,身上穿着破烂的民国时期短褂,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它出现了。
它悬浮在半空,整个教室里都回荡着它那怨毒的歌声。
我的……石头……还给我……
那声音不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我的脑子里响起,像一根钢针,狠狠地扎着我的神经。
它似乎发现了我,猛地朝我扑了过来!
阴风扑面,带着一股坟土的恶臭。
我没有躲。
就在它即将触碰到我的瞬间,我用尽全力,咬破了右手的指尖。
剧痛传来,鲜血涌出。
我以血为引,闪电般伸出右手,点向那鬼童的眉心!
同时,我喉咙里压抑着的声音,念出了《镇物考》残卷里,爷爷逼我背得滚瓜烂熟的安魂咒。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阴魂不散,怨气不伸。借我阳火,度尔残魂。安!
最后一个安字出口,我的指尖正好点在它的额头。
没有想象中的激烈对抗。
那鬼童凄厉的尖啸,瞬间变成了一声短促的悲鸣。
它身上的黑气,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的雪,飞快地消融。
怨气被我的阳血和咒语暂时安抚了下去。
它不再攻击,那模糊的五官轮廓转向我,似乎在看着我。
我看到了。
在那片混沌之中,我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眼睛里没有怨毒,没有憎恨,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它在害怕。
它不是在怕我,而是在怕别的什么东西。某种比它恐怖千百倍的存在。
下一秒,鬼童的身影彻底溃散,化作一缕极淡的青烟,被吸回了那块墓碑碎片里。
教室里,阴风散去,温度也恢复了正常。
我瘫坐在地上,浑身被冷汗浸透。
我看着那块恢复了平平无奇模样的石头,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孩子,不是元凶。
它和我一样,也是个受害者。
那真正恐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4.我把那块冰冷的墓碑碎片重新用报纸包好,塞进背包。
今晚的事,什么都没解决。
反而像是在一潭死水里,投下了一颗石头,惊醒了水面下真正恐怖的东西。
那个鬼童消散前眼里的恐惧,像一根针,扎在我心里。
它不是元凶。
它和我一样,只是一个闯入者,一个更早的受害者。
这所学校里,藏着一个让鬼都害怕的东西。
第二天,王猛的儿子小虎果然退了烧,人也清醒了过来,只是对前两天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精神萎靡了好几天。
校园里的恐慌,在钱校长的强力弹压下,也暂时平息了。
一切好像都恢复了正常。
但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学校里的阴气,不仅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越来越浓郁。
走在校园里,我总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冰冷的视线。
它们躲在树荫下,藏在窗户后,趴在楼顶的边缘。
我看不见它们,但它们都在看着我。
我成了这片坛里,唯一一个点着灯的人,无比显眼。
我不能再等了。
我必须找到那个源头。
回到宿舍,我翻开了那本残破的《镇物考》。
书页泛黄,字迹是爷爷手抄的。其中一页,画着一个奇怪的阵法图,旁边用朱笔批了四个字。
血钉锁魂。
书里说,这是厌胜之术里最阴毒的一种。
专门用在至阴之地,强行镇压百鬼,聚拢怨气,化为己用。或为财,或为运,或为咒杀仇敌。
施术者需选定七个煞位,在午夜子时,以活人精血为引,打入特制的血魂钉。
七钉连环,如同一个巨大的牢笼,将地底所有阴魂的魂魄都钉死在原地,永世不得超生,只能日夜哀嚎,怨气冲天。
而这些怨气,就会被施术者引走。
我看着书里的阵法图,又拿出了一张学校的平面图。
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
学校的布局,和书里的阵法图,竟然有七八分相似!
那个穿唐装的瘦高男人,钱校长……他们不是在安抚,他们是在利用!
他们把这上千孤魂,当成了滋养自己的肥料!
我必须找到那七颗钉子。
第二天,我以检查校园老旧设施安全为由,开始在校园里四处走动。
第一个目标,是教学楼前那棵上百年的老槐树。
槐树属阴,极易聚魂。
我走到树下,借着抚摸树干的机会,将一丝阳气渡了过去。
一股阴冷、腥臭的气息,从树根底下猛地反冲上来。
找到了,第一个煞位。
第二个,是行政楼前的风水池。
池水常年不换,绿得像一块陈年翡翠,底下淤泥深厚。
我借口检查水泵,蹲在池边。
那股熟悉的怨气,混着水汽,丝丝缕-缕地往外冒。
第二个。
体育馆的奠基石下、图书馆的楼顶避雷针基座、废弃的女厕所最深处……
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找到了六个煞位。
每一个都藏得极为隐蔽,每一个都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和怨气。
还差最后一个。
也是最重要的一个,主煞位,阵法的核心。
我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一个地方——图书馆的地下室。
那里是整个学校地势最低的地方。
我找了个借口,从图书管理员那里拿到了钥匙。
拧开老旧的铜锁,一股混合着书本霉味和泥土腐烂味的冷风,从门缝里扑面而来。
地下室里光线昏暗,一排排顶天立地的书架,像沉默的巨人。
空气里那股怨气,比之前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浓郁。
我一步步往里走,心脏跳得像擂鼓。
我绕过书架,走到了地下室最深处的承重柱后面。
那里堆着一堆废弃的杂物。
我搬开杂物,露出了后面的墙壁。
墙角的砖,有一块颜色不太对劲,边缘的缝隙里,还能看到新补上的水泥痕迹。
我伸出手,轻轻一撬。
那块砖,松了。
我把它拿下来,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洞里,藏着一枚钉子。
一枚锈迹斑斑,长达一尺,刻满了诡异符文的巨大钢钉!
钉子头上,还残留着早已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
它就那么斜斜地钉在墙体深处,像一根毒刺,扎进了这片土地的骨髓里。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镇物考》里的记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七星血魂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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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这就是七星血魂钉。
我死死地盯着那根钉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什么风水局,这是献祭。
用上千个孩子的魂魄,献祭给一个贪婪的魔鬼。
而这个魔鬼,我几乎可以确定,就是每天在主席台上道貌岸然地训话,满口仁义道德的钱宏利校长。
我慢慢地把砖块塞回原位,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地下室。
回到地面,看着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年轻学生,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他们脚下踩着的,不是操场和草坪,而是一座巨大的,用活人魂魄堆砌的祭坛。
钱宏利,你到底想做什么
第二天上午,教师办公室里。
我一边批改作业,一边状若无意地对旁边的历史组同事说:最近学校里怪事多,我老家那边有个说法,说是动土的时候,不能乱动,容易破了风水。
几个年轻老师立刻来了兴趣,围了过来。
燕老师,你还懂这个
我笑了笑,压低声音:不懂,只是听老一辈人讲过些邪门的东西。比如有一种最毒的法术,叫‘血魂钉’。
我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办公室另一头,正在埋头看文件的钱宏利。
听说这种钉子,专门用来镇压阴魂,把成百上千的怨气锁在一处,转化成施术者的财运。但这种邪术,伤天害理,极易反噬。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办公室里,足够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一旦镇压不住,或者出了什么岔子,那些怨气就会反过来,把施术者本人撕得粉碎,连魂魄都逃不掉。
啪嗒。
一声轻响。
是钱宏利手里的保温杯,掉在了地上。
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冒着白气。
他肥胖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抬起头,目光惊疑不定地扫过整个办公室,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怨毒。
他想站起来,但双腿似乎在发抖,扶着桌子才勉强撑住身体。
胡说八道!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迷信!
他厉声呵斥,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燕老师!你作为人民教师,再敢散播这种谣言,就给我写检查!
说完,他看都没看地上的水杯,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出了办公室。
我看着他狼狈的背影,缓缓地,将手里的红笔捏紧。
就是你。
当晚,我没有回宿舍,而是躲在了行政楼对面的树丛里。
我知道,他一定会再去找那个穿唐装的男人。
果然,将近午夜,钱宏利鬼鬼祟祟地从办公楼里溜了出来,上了一辆车,朝着学校最偏僻的后山方向开去。
我悄悄地跟了上去。
后山是一片废弃的旧林区,月光下,树影幢幢,如同鬼魅。
钱宏利的车停在一片空地,他下了车,焦躁地来回踱步。
没多久,一个瘦高的黑影,从林子深处走了出来。
正是那个穿唐装的男人。
钱校长,这么晚找我,可是那东西又闹腾了男人的声音沙哑,像砂纸在摩擦。
何止是闹腾!钱宏利的声音又急又怕,我今天眼皮一直跳,财运也开始往下掉!是不是你那钉子不管用了
唐装男人冷笑一声:七星锁魂阵,岂是那么容易破的是你自己贪心,要建体育馆,惊了地脉,煞气外泄,才引得那些小鬼不老实。
我不管!钱宏利几乎是在咆哮,我花了那么多钱请你!你必须想办法!给我加固!我还要赚更多的钱!
加固唐装男人摇了摇头,语气变得阴森,加固,可就要用新的东西来祭了。
钱宏利一愣:什么东西
唐装男人缓缓转过身,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光,他盯着钱宏利,一字一顿地说道:
活人的……阳气。
6.活人的……阳气。
这五个字,像五根冰锥,扎进我的后脑。
我的手脚一片冰凉。
钱宏利和那个妖人,已经不满足于吸取地下的怨气了。
他们要把手,伸向活人。
伸向这所学校里,上千个阳气正盛的学生!
我躲在树丛的阴影里,看着那两道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一股从未有过的怒火和寒意,在我胸中交替燃烧。
我不能再等了。
第二天,整个学校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下。
钱宏利没有再出现,仿佛在刻意躲避着什么。
但我能感觉到,空气里那股阴冷的气息,正在变得越来越粘稠,像一双双无形的手,抚摸着每一个人的后颈。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听到邻桌几个学生在兴奋地窃窃私语。
是几个我班上的学生,为首的叫刘露,是个胆子很大的女生。
你们敢不敢晚上去废弃化学实验室,玩笔仙!
听说那里最邪门,以前出过事!
怕什么!我们就问问,学校里是不是真的有鬼!
我的心猛地一抽。
无知者无畏。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去敲的,是地狱的大门。
我本想立刻上前制止,但转念一想,强行阻止,只会激起他们的逆反心理。
我必须跟着他们。
夜里十一点,我悄悄溜出宿舍,摸到了学校西北角的旧实验楼。
这栋楼早就废弃了,墙皮剥落,窗户黑洞洞的,像一张张沉默的嘴。
一股阴气从楼里渗出,比任何地方都要浓重。
我走到二楼的化学实验室外,从门上那块破了的玻璃往里看。
刘露和另外三个学生正围着一张实验台,神情既紧张又兴奋。
刘露手里握着一支笔,悬在一张画着八卦和写着是否的白纸上。
他们在念着请笔仙的咒语。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念完,实验室里一片死寂。
什么都没有发生。
切,假的吧。一个男生小声说。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砰!
实验室厚重的铁门,自己关上了!
四个学生吓得尖叫起来!
刘露手里的笔,开始在纸上疯狂地抖动,画出一个又一个血红的死字!
不是笔仙……我们请来的不是笔仙!刘露的声音里充满了崩溃的哭腔。
实验室里的灯管开始疯狂闪烁,忽明忽暗。
墙壁上,地板下,天花板上,渗出大片大片浓稠的,如同墨汁般的黑影。
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在黑影中浮现,发出无声的尖啸。
这不是一个鬼。
这是被血魂钉压在地下的,上千个厉鬼怨气的集合体!
它们被这愚蠢的游戏,撕开了一道缺口,涌了进来!
救命!开门!开门啊!
学生们疯了一样地砸着门,可那扇门像是被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我一脚踹在门上,大门发出沉闷的响声,却根本踹不开。
这片空间,已经被鬼域笼罩了!
我急得满头大汗,目光扫过走廊,最后落在了消防箱上。
我砸开消防箱,里面没有灭火器,却有一把消防斧!
我抡起斧子,没有去砍门,而是对准了实验室旁边的墙壁!
砖石飞溅,我硬生生在墙上砍出一个洞!
都趴下!我冲里面大吼。
我从洞口钻进去,一股能把人冻僵的阴气扑面而来。
我没有时间犹豫,冲到一张实验台前,眼睛飞快地扫过上面落满灰尘的瓶瓶罐罐。
硫磺粉!酒精灯里的高浓度酒精!
有了!
我把几个酒精灯里的酒精全倒在地上,围绕着那几个吓傻的学生,泼出一个不完整的圆。
然后,我拧开硫磺粉的瓶盖,将黄色的粉末均匀地撒在酒精上。
《镇物考》记载,硫磺乃地火之精,阳气至刚,能辟百邪!
我掏出打火机,对着地上的酒精圈,按了下去。
轰!
一圈蓝绿色的火焰,猛地窜起半米多高!
这火没有温度,却散发着一股煌煌如日的光明气息。
那些扑上来的鬼影一碰到火焰,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叫,如同被泼了硫酸一样,冒着黑烟消融溃散!
鬼域,被我用这阳火阵,强行破开了一个口子!
快走!我拉起瘫在地上的刘露。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那里挂着一根红绳。
绳子上穿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压口钱!
是下葬时,放在死人嘴里,镇压尸气,防止尸变的凶物!
而那根串着它的红绳,已经磨损得极细,其中一端,眼看就要断了!
7.谁给你的!我死死盯着那枚铜钱,声音都在发抖。
刘露吓得面无人色,牙齿打着颤:是……是我在校门口的古玩摊上买的……老板说能辟邪……
辟邪
这东西是用来镇压至阴至邪之物的!普通人戴在身上,不是辟邪,是引邪!
它就像一个信号塔,告诉这学校里所有的东西,这里有一个新鲜的、可以夺舍的肉体!
更要命的是那根红绳。
它已经被铜钱上常年累月积攒的阴气腐蚀得只剩下最后一丝,在我抓住它的瞬间,啪的一声,断了。
铜钱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就在这一刻,我感觉整个实验楼,不,是整个学校的地面,都轻轻震动了一下。
一声尖锐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嘶鸣,不是从耳朵传来,而是直接从地底深处,狠狠地钻进了我的脑子里!
轰!
我们周围那圈蓝绿色的阳火,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拍下,瞬间熄灭!
刺骨的阴寒,比刚才浓烈十倍,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快跑!
我来不及多想,拽着刘露,踹开那个被我砸出的墙洞,带着几个魂飞魄散的学生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我们身后,那扇紧闭的铁门里,传来了一声女人的,怨毒至极的叹息。
第二天,学校炸了锅。
不再是那个唱着童谣的小鬼,一个新的传说,像病毒一样在学生之间疯狂传播。
十年前,有一个高三的学姐,因为高考压力和感情问题,穿着一身红裙子,在废弃化学实验室里割腕自杀了。
她的怨气一直没散。
有人说,半夜能看到一个穿红裙的影子在走廊里飘。
有人说,听到了女人幽幽的哭声。
还有人说,自己的东西上,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个暗红色的指印。
恐慌,比上一次猛烈百倍。
因为这一次,那个鬼有了清晰的身份——红衣学姐。
她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而是一个曾经和他们一样,生活在这所学校里的人。
这让恐惧变得无比真实。
我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十年前的学姐。
这是那个被压口钱镇压着的,千座孤坟里怨气最重的厉鬼!
它被放出来了。
而且,它开始攻击学生了。
先是三班一个男生,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摔断了腿。他醒来后,疯了一样地喊,是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推的他。
接着是五班的一个女生,被锁在了厕所里整整一节课。老师找到她时,她缩在角落,指着镜子,说上面……上面全是血手印。
可镜子干净得能照出人影。
无差别的,随机的攻击,让每一个人都成了惊弓之鸟。
我必须查清楚它的来历。
我以准备乡土历史课的教案为由,申请进入了图书馆的档案室。
档案室里堆满了陈旧的资料,空气中全是纸张腐朽的味道。
我找到了十年前,以及前后几年的所有学生名册、档案和校报。
一页一页地翻。
一个一个名字地对。
一下午过去了,我把所有资料都翻了个底朝天。
没有。
根本就没有那个传说中的红衣学姐。
十年前,学校没有任何学生自杀或意外死亡的记录。
我的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厉鬼,为了能更方便地在人间行走,在学生们恐惧的滋养下,给自己编织出了一个不存在的身份!
一个让所有人都信以为真的身份!
它在给自己,画皮。
当晚,我没有回宿舍。
我知道,它一定会来找我。
是我破了它的阳火阵,是我第一个识破了它的存在。
我独自一人,走在深夜的教学楼里,走廊里声控灯随着我的脚步,一盏盏亮起,又一盏盏熄灭。
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我的心跳声。
走到三楼的拐角,我前面的那盏灯,没有亮。
前面,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我停下脚步。
一股阴风吹过,卷起地上的一片落叶。
黑暗中,一个穿着鲜红连衣裙的身影,缓缓地浮现。
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留着长发,低着头,看不清脸。
但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怨气,却像是一座冰山,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嘴唇却红得像是要滴出血。
最恐怖的,是她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两个不断旋转着的,纯黑色的漩涡,充满了无尽的恶毒与憎恨。
她看到我,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她的声音,像是无数个女人在同时说话,重重叠叠,尖锐刺耳。
下一秒,她消失在了原地!
我瞳孔猛缩,想也不想地向旁边扑倒!
刺啦!
我身后的墙壁上,出现了五道深可见骨的抓痕!
砖石碎裂,如同被最锋利的刀刃划过!
好快!
我从地上爬起来,从口袋里抓出一把朱砂,念咒甩了过去!
滚!
她只是轻轻一挥手,一股黑色的怨气就形成了一道风墙,将所有朱砂都挡在了外面。
她看着我,像是在看一只蝼蚁。
我咬破舌尖,一口阳血喷在手心,以最快的速度画下一道破煞符,狠狠地拍向她!
这是我能用出的,威力最强的符咒!
可她只是伸出了一只手,轻描淡写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她的手冰冷得不像活物,指甲又黑又长,死死地扣进了我的肉里。
一股阴寒刺骨的能量,顺着伤口疯狂地涌进我的身体,要将我的血液都冻结!
我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飞速流失。
我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睛,一个念头让我如坠冰窟。
我错了。
我根本就不是在和一个鬼斗法。
这所学校,就是她的领域。
那七根钉在地下的血魂钉,源源不断地为她提供着上千孤魂的怨气。
只要钉子不拔,在这片土地上,她就是不死的,就是无敌的!
我所有的手段,在她面前,都只是个笑话。
8.我挣扎着爬起来,胸口像是被一柄重锤砸中,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她冰冷的话语,在我脑中回响。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是那个穿唐装的妖人
我踉踉跄跄地逃回宿舍,反锁上门,整个人瘫倒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
手腕上,那五个黑色的指印深可见骨,丝丝缕缕的阴气正顺着伤口往我身体里钻。
我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在这片被血魂钉锁死的领域里,我所有的道行,都只是一个笑话。
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看着窗外漆黑的校园,那些在黑暗中窥伺的眼睛,似乎都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放弃吗
明天就递交辞职信,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爷爷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能力不用,可保平安。
可是,刘露,王猛的儿子小虎,还有那些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学生……我走了,他们怎么办
我猛地从地上坐起,冲到书桌前,一把抓过那本破烂的《镇物考》。
我不信!我不信没有破解之法!
我一页一页地翻着,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心跳得像要炸开。
书页被我翻得哗哗作响,爷爷那熟悉的字迹在我眼前飞速掠过。
终于,在书册的最后一页,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我看到了一行用朱笔写下的小字。
字迹潦草,像是仓促间记下的。
七星锁魂,阴毒至极,非人力可抗。唯以七件至阳之物,于同一时刻,分击七煞之位,方可破之。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行字,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有办法!
我立刻在纸上写下《镇物考》中提到的几种至阳至刚之物。
百年雷击木,取其木屑。
得道高僧火化后的舍利子。
常年饮血的屠夫砍骨刀。
阳气最盛的雄鸡鸡冠血。
还有常年受香火供奉的庙宇香灰,千年古观的铜钟之锈,以及刚正法官用过的惊堂木。
这些东西,在现代都市里,几乎都是传说。
尤其是舍利子和惊堂木,上哪去找
但我没有时间绝望了。
第二天,我用纱布缠住手腕,找到了被我救下的刘露和另外几个学生。
我还找到了学校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校工,姓张,大家都叫他张大爷。他在这学校干了三十年,为人最是正直。
我把事情的严重性,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和盘托出。
老师,我们信你!你说要我们做什么!刘露第一个站了出来,她的眼神里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勇敢。
张大爷听完,沉默了半晌,猛地一拍大腿:我早就觉得钱宏利那王八蛋不是好东西!燕老师,你放心,这事我帮你!
我们分头行动。
我负责最难的几样。舍利子找不到,我就用市里香火最盛的卧佛寺大雄宝殿前的香灰代替,那里的香火受万千信徒跪拜,阳气也足够。
刘露他们几个,利用周末,跑遍了全城的菜市场,软磨硬泡,终于从一个老屠夫手里,买来了他用了二十年,刀刃都崩了口的砍骨刀。
张大爷则通过他的老关系,从乡下亲戚家,弄来了一只养了五年、从不打鸣的纯种大公鸡,取了三滴鸡冠血。
雷击木、铜钟锈……一天之内,我们竟然凑齐了六样东西。
只差最后一样,主钉。
也是最关键的,镇压主煞位的钉子。
我原以为它在图书馆地下室,可现在想来,钱宏利那种人,怎么会把最重要的东西,放在一个谁都能进去的地方。
他办公室的位置,正在学校平面图的正中央。
那个位置,才是阵法的核心!
主钉,就在他的办公室下面!
而破阵之物,惊堂木,我没有。
但我有替代品。
我从行李箱的最深处,拿出了一个用红布包裹的东西。
那是爷爷留给我的,一块小小的,紫檀木的戒尺。
爷爷当了一辈子教书先生,用这把戒尺,打过无数顽劣学生的手心。
教书育人,乃天地间至刚至正之事。
这把戒-尺上,凝聚着爷爷一生的风骨和浩然正气!
可当我们将所有东西都备齐时,一个最坏的消息传来了。
钱宏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他突然下令,学校保安队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巡逻,封锁了所有教学楼和行政楼的出口。
任何人,夜间不得在校园逗留。
而他自己,更是直接搬进了办公室,吃住都在那里。
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收紧。
他守着那枚主钉,像一条毒蛇,守着自己的巢穴。
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战,已经避无可避。
9.我们约定的时间,是午夜十二点。
张大爷负责拉掉总闸,制造混乱。
刘露他们则趁机前往各自负责的煞位。
而我,直取中宫,目标,校长办公室。
我将那把紫檀木戒尺贴身放好,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跳动。
十一点五十分。
行动,即将开始。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屏幕亮了。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点开,我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
照片的背景,是钱宏利那间豪华的办公室。
我们班那个从楼梯上摔下去的男生,叫孙浩,此刻正被五花大绑地捆在一张椅子上,嘴里塞着布,双眼紧闭,人事不省。
照片里,一只戴着金表、肥胖的手,正拿着一把锋利的美工刀,抵在孙浩的脖子上。
照片下面,还有一行字。
燕老师,来我办公室,一个人。不然,你的学生可就要为你的正义感,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了。
我的血液,一瞬间冲上了头顶。
他竟然先下手了!
我立刻给张大爷和刘露发了消息:行动取消,原地待命。
然后,我抓起那把戒尺,冲出了宿舍。
行政楼里一片死寂。
校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透出昏黄的灯光。
我推开门。
钱宏利就坐在他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扭曲的笑容。
孙浩被绑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依旧昏迷着。
燕老师,你果然来了。钱宏利慢悠悠地站起来,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放了他。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放了他钱宏利呷了一口酒,摇了摇头,燕老师,你也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理解我。我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不容易啊。
他绕过办公桌,走到我面前,眼神里带着一种诡异的狂热。
我出生在山沟里,穷怕了!我发过誓,这辈子一定要做人上人!为了这个学校,我赌上了我的一切!
他的声音开始哽咽,脸上竟然真的流下了两行浑浊的眼泪。
我只是想……想借点运,让自己活得好一点,我有什么错
他声泪俱下,像一个走投无路的赌徒,试图博取我最后一丝同情。
我看着这个满脸肥肉、声泪俱下的男人,只觉得一阵反胃。
你的路,是踩着上千个孩子的魂魄铺出来的。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们已经死了!死了几十年了!我让他们发挥一点余热,有什么不对!他激动地咆哮起来。
那孙浩呢他也该死吗我指着那个无辜的学生。
钱宏利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悲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阴毒和狰狞。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美工刀,冲向孙浩!
既然你非要当圣人,那我就让你看看,地狱是什么样子!
他一把扯掉孙浩嘴里的布,将锋利的刀片,对准了孙浩的手腕。
你不是想破阵吗我告诉你,晚了!
他的表情,已经彻底疯狂。
只要用这小子的阳血,血祭主钉,彻底激活阵眼!这地下的千百个阴魂,就将永世为我奴役!再也无法反抗!
到时候,我就是他们的神!
10.他手里的刀片,在灯光下反射出一道冰冷的寒光,就要划破孙浩手腕的皮肤!
就在这时。
当——
行政楼顶楼的老式挂钟,敲响了午夜十二点的钟声。
子时,到了。
阴气最盛的一刻。
钱宏利手里的刀片,精准地划了下去。
鲜血,顺着孙浩的手腕,滴落下来。
一滴,两滴……
落在他脚下那块与众不同的地砖上,瞬间被吸收,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嗡——
整个办公室,不,是整栋行政楼,都发出一声沉闷的,来自地底深处的共鸣。
我脚下的地面在震动。
窗外,原本只是寂静的校园,此刻像是被泼了一桶浓墨。
黑色的雾气,从工地的土坑里,从老槐树的树根下,从风水池的池底,从每一个煞气节点,疯狂地涌出!
它们汇聚在一起,遮天蔽日,将月光和星光完全吞噬。
无数个凄厉的,夹杂着痛苦与怨恨的尖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看到,一个个半透明的、扭曲的、残缺不全的身影,在黑雾中浮现。
有缺了胳膊的,有脑袋只剩一半的,还有更多的是孩童的模样,他们穿着破烂的旧衣,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游荡,哀嚎。
百鬼夜行。
这里,彻底变成了地狱。
哈哈……哈哈哈哈!钱宏利看着窗外的景象,发出了癫狂的笑声,看到了吗!燕青山!这就是我的王国!我的力量!
他身后的空间开始扭曲。
那个穿着红裙的身影,缓缓浮现。
她比上一次更加凝实,身上的怨气如同实质,让整个办公室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我。
就是现在!
我没有理会钱宏利,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紫檀木戒尺,狠狠地砸向办公室那扇巨大的落地窗!
哐当!
玻璃应声而碎!
这巨大的声响,就是我和张大爷、刘露他们约定的,最后的信号!
几乎在同一时刻。
教学楼前,张大爷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把沾染了无数生灵鲜血的屠夫砍骨刀,狠狠地劈进了老槐树的树根深处!
风水池边,刘露咬着牙,将那包混着雄鸡冠血的庙宇香灰,全部撒进了浑浊的池水里!
体育馆奠基石下,废弃的女厕所里……
另外四个学生,也在同一时间,将手中的至阳之物,狠狠地砸向了他们负责的煞位!
嗷——!
一声痛苦到极点的嘶吼,不是从红衣厉鬼口中发出,而是从我们脚下的大地深处传来!
六根辅钉被破!
七星锁魂阵,出现了致命的破绽!
钱宏利脸上的狂笑僵住了。
他身后的红衣厉鬼,身体猛地一颤,身上浓郁的黑气,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一样,开始疯狂闪烁。
她眼中那两个黑色的漩涡,旋转得更加狂乱,其中一只,竟然直勾勾地转向了她身前的钱宏利!
她感觉到了!
她感觉到了阵法的松动,也感觉到了这个将她和其他上千阴魂钉死在这里的罪魁祸首!
你……是你……
她那重重叠叠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除了怨毒之外的情绪——滔天的愤怒!
就是你!把我们钉在这里!
她猛地伸出那双漆黑的利爪,不再攻击我,而是狠狠地抓向了钱宏利的脖子!
不!不!我是你的主人!你敢!钱宏利惊恐地尖叫,连连后退。
可他一个凡人,如何能躲得开厉鬼的索命。
机会!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用戒尺狠狠打掉钱宏利手中的美工刀,然后飞快地解开孙浩身上的绳子,将他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啊——!
钱宏利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办公室。
红衣厉鬼已经将他扑倒在地,无尽的黑气如同潮水般将他包裹。
我没有回头看,架起昏迷的孙浩就往破碎的窗口冲!
我刚跳出办公室,回头看了一眼。
阵法虽然松动,但主钉未除。
那上千个游荡的鬼魂,失去了阵法的镇压,不再被束缚于一处,变得更加混乱,更加狂暴!
它们开始疯狂地攻击校园里的一切,树木、路灯、建筑……
整个学校,正在被这股失控的怨气,彻底撕碎。
11.我脚下的大地在哀嚎。
那上千个被释放的鬼魂,并没有得到安息。
失去了血魂钉的强行镇压,它们就像挣脱了锁链的疯狗,将积攒了数十年的怨恨,毫无保留地倾泻在这片土地上。
我看见教学楼的墙皮,正被一只只无形的手大块大块地撕扯下来。
操场上新铺的塑胶跑道,像皮肤一样被寸寸掀开,露出底下黑色的泥土。
那股汇聚在校园上空的黑雾,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缓缓旋转着,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我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怨气归墟。
当积怨过盛,又无处宣泄时,就会形成这种东西。
一旦它彻底爆发,这股能量会像核弹一样,将方圆十里,化为寸草不生的死地。
所有生灵,都将被这怨气瞬间同化,成为新的孤魂野鬼。
时间不多了。
我转过头,看向办公室里。
钱宏利已经被那团黑气彻底淹没,只能听见他那不似人声的惨叫,一声比一声微弱。
他罪有应得。
可他的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必须有一个新的镇物。
一个能够替代那七根血魂钉,却又不会伤害这些阴魂,能够真正安抚它们的东西。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本从我怀里掉出来的,破烂不堪的《镇物考》上。
书页在阴风中翻动,仿佛在对我诉说着什么。
我明白了。
爷爷,原来你早就给我留下了最后的退路。
我没有丝毫犹豫,冲回办公室,捡起地上的书。
我看着那个被万鬼撕扯,魂魄即将离体的钱宏利,又看了看窗外那即将成型的怨气漩涡。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中形成。
以怨镇怨,以恶制恶。
我猛地咬破舌尖,一口滚烫的精血喷在了《镇物考》的封面上。
这不是普通的血,这是我燕家厌胜方士一脉,代代相传的,蕴含着一丝微弱法力的心头血。
轰!
那本残破的古籍,没有燃烧,而是爆发出了一团刺眼的金光!
这不是火,这是我燕家几代人,用一生心血守护的,传承之光!
我高举着这团金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念出了《镇物考》开篇的第一句总纲,也是唯一一句我能完全看懂的话。
万物有灵,皆可为镇。人心至恶,可镇万鬼!
我将手中的金光,狠狠地砸向了钱宏利脚下那块吸收了孙浩鲜血的地砖!
也就是主钉所在的位置!
金光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地底。
办公室里,钱宏利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包裹着他的那团黑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猛地向内收缩,最后全部被吸进了钱宏利那肥胖的身体里!
他的身体在地上剧烈地抽搐,皮肤下面,仿佛有无数张痛苦的人脸在游走,在冲撞。
最后,他不动了。
他的眼睛还睁着,里面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痛苦,但他的魂魄,已经被那道金光,连同那枚主钉,死死地钉在了这个主煞位上!
他,成了新的人柱。
用他那贪婪至恶的魂魄,去永远地镇压他亲手制造的这片地狱。
窗外,那毁天灭地的怨气漩涡,也停了下来。
校园里,那上千个游荡的鬼魂,仿佛都感觉到了什么。
它们停止了破坏,停止了哀嚎。
它们不约而同地,转向了行政楼的方向。
它们看着那道金光消失的地方,黑洞洞的眼眶里,似乎流淌出一种名为解脱的情绪。
然后,它们缓缓地,对着我所在的方向,弯下了腰。
像是在行礼,又像是在告别。
下一秒,所有的鬼影,都化作点点青烟,消散在了夜风中。
怨气平息了。
而我,再也支撑不住。
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12.再次睁开眼,是刺鼻的消毒水味。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单,还有手背上冰冷的输液针头。
我躺在医院里。
身体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劲。
窗外,阳光很好。
几天后,刘露和几个学生提着果篮来看我。
他们叽叽喳喳地围在我的病床边,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我毫不掩饰的感激。
燕老师,你都不知道,你昏迷了整整三天!
学校已经彻底封了,对外说是地基严重沉降,成了危楼,永久关停。
刘露压低了声音,凑到我耳边。
警察也来了,他们从校长办公室的地砖下面,挖出了一具……一具干尸,就是钱宏利的。听说他贪污了好多钱,还涉及很多见不得人的交易,全被查出来了。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没有半点波澜。
我试着去感受空气中那些曾经熟悉的气息,那些冰冷的、窥探的视线。
什么都没有了。
世界,又变回了那个普通、乏味,却又无比安宁的模样。
我失去了燕家代代相传的,那份窥探阴阳的能力。
那本《镇物考》,在用尽了我最后一丝心头血后,也化为了飞灰。
我变回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可我的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和踏实。
一年后。
德育实验中学的原址上,建起了一座小小的纪念公园。
公园中央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一行字:为纪念所有在此安息的无名孩童。
我买了一束白色的雏菊,放在了石碑下。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
我站了很久。
在我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眼角的余光里,仿佛看到了什么。
我看见,在那片青翠的草坪上,在那棵新栽的槐树下,有许多孩子的身影在追逐,在嬉戏。
他们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脸上挂着天真烂漫的笑容。
其中一个,正是那个曾在我面前消散的鬼童。
他不再唱那首怨毒的歌,而是和其他孩子一起,笑着,闹着。
他们似乎发现了我。
所有的孩子都停了下来,齐齐地转向我。
他们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阳光。
他们对着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然后,他们挥了挥手,像是在郑重地告别。
做完这一切,他们转身,手拉着手,蹦蹦跳跳地,走向了公园尽头那片被阳光笼罩的,耀眼的光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