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语音消息里他的声音哽咽,以前你帮我补课到凌晨,我还嫌你烦,现在才知道,只有你是真的为我好。
我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随后给他转了一笔钱,留言道：去南方吧,离开他,找个包吃住的工厂先安顿下来。
但三天后,弟弟又回到了那个家。
他在电话里支支吾吾：我从没自己出过远门,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我怕没有人照顾我,怕自己没法一个人生活。
我突然想起过去,他早已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那时连鞋带都要我帮他系。
当时我以为他只是懒,现在才明白,有些人早就在日复一日的娇惯中,失去了独自生存的能力。
当初他被我好好的照顾着,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如今落到爸爸手里,即使爸爸对他不好,他也早像退化了翅膀的鸟一样,自己飞不起来了。
随你吧。我最终回复道,然后把那个号码拉黑了。
再听到他们的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年高考放榜日。
我刷到新闻热搜：复读生弑父案。
点开现场照片,熟悉的老房子门前拉着警戒线,地上那滩血迹已经发黑。
往下划,是弟弟被押上警车的画面。
他校服上沾着血,眼神却异常清明,仿佛终于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醒来。
原来,高考前爸爸故技重施,给弟弟做满分餐,打算用他的成绩来置换财富。
被苦苦磋磨一年的弟弟早就想结束这种生活,于是拒绝了爸爸。
可爸爸早就不再是那副面容了,见他不吃,索性每天殴打他强行塞进他嗓子里让他吃。
到了高考放榜那天,弟弟暗恋的女生林小雨在操场拦住他：你考了多少分
女孩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这是他复读这一年里唯一的美好。
可如今却要他在这份美好面前露出不堪的自己。
一百。弟弟的声音细若蚊蝇。
女生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啊...没关系,专科应该也能报上。
弟弟攥紧拳头,这仿佛是他人生最耻辱的时刻。
如果不是爸爸,他最差也能考300分左右。
回到家,刺眼的手机补光灯直射而来。
爸爸正对着镜头眉飞色舞：家人们快看！我家废物回来了！
弹幕上的恶评疯狂滚动：
【主播基因是不是有问题啊】
【100分我闭着眼考都比这高！】
【主播给你儿子吃点试卷吧,把知识吃进脑子里】
【吃吧！吃一张卷给你刷一个墨镜！】
弟弟僵在原地,脑海里闪回这十几年的每一个画面：
姐姐深夜帮他补课时疲惫的侧脸、爸爸数钱时贪婪的笑容、林小雨刚才那个怜悯的眼神
愣着干嘛爸爸举着手机逼近,快给家人们表演个吃试卷！别影响我财运！
砰！
桌子被掀翻的巨响打断了他的话。
弟弟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狠狠刺了下去。
直播画面剧烈晃动。
先是玻璃碎裂声,接着是爸爸的惨叫,最后定格在天花板上。
警方赶到时,弟弟正坐在血泊中痴笑,仿佛这一刻他的内心获得了极大的解脱。
窗外,初夏的蝉鸣突然变得很吵。
我在图书馆合上电脑,不再多想。
命运的齿轮从未停止转动,只是这次被碾碎的换成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