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柴房里还罩着层青灰色的雾。
林闲蜷在草堆里，听见阿牛翻草席的窸窣声，眼皮子才慢悠悠掀了条缝。
他故意把破布往头上拽了拽，发出粗重的鼻息——这是他练了三年的“懒汉晨起声”，要让别人觉得他连睁眼都费劲。
“林闲哥，该起了。”阿牛的声音带着点焦急，草堆另一头传来踢到木盆的哐当响，“李婆婆说今儿砍竹，竹节比木头硬，咱们得赶早去占好砍的位置。”
林闲“嗯”了声，手指在草堆里摸了摸藏《铁骨诀》的位置，确认没被人动过，才慢悠悠坐起来。
他的动作像老榆木疙瘩开榫，肩膀先晃三晃，膝盖再咔嗒响两声，直让阿牛在旁边替他捏把汗：“您倒是快点啊，昨儿砍柴就挨骂了，今儿再慢……”
“阿牛，我昨晚肚子疼。”林闲揉着肚子站起来，破衫下的肋骨根根分明，“许是吃了冷馒头闹的，手到现在还软。”他故意让竹刀从手里滑下去，哐啷砸在脚边，惊得阿牛赶紧弯腰去捡。
后山的雾还没散透，竹林里湿漉漉的，竹叶子上的水珠顺着刀背往下淌。
林闲握着竹刀站在最边上的老竹前，刀面映出他木讷的脸——这是他对着水潭练了半年的表情，眉尾下垂三分，眼神涣散七分，活像被抽了魂的傀儡。
“都给我利索点！”李婆婆的声音从竹梢头飘下来，她杵着根青竹杖，银发在风里乱翘，“砍够三十根整竹，少一根扣半顿馒头！”
阿牛在五步外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林闲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竹刀，刀刃上还凝着层白霜。
他深吸一口气，手腕微微发颤——这颤不是装的，是他刻意压制着体内那丝热流。
系统说过，越被认定是废物，奖励越丰厚，所以他得让这刀劈下去时，连竹皮都刮不穿。
第一刀下去，竹刀斜着磕在竹节上，“当”的一声弹起来，震得他虎口发麻。
竹子晃了晃，叶尖的水珠噼里啪啦砸在他头顶。
周围的杂役哄笑起来，有个尖嗓子喊：“林闲哥这是给竹子挠痒痒呢！”
林闲没抬头，弯腰捡刀时故意踉跄两步，额头正好撞在竹身上。
“咚”的闷响混着抽气声，他捂着额头直咧嘴，指缝里渗出点血丝——这伤是真的，他算准了竹节的弧度，让自己撞出点血才能显得更蠢。
“就这？”熟悉的嗤笑从竹影里钻出来。
王虎穿着玄色外门弟子服，腰间玉牌在雾里泛着冷光，“我家看门的老狗扒土都比他有力气。”他踢了脚旁边的竹筐，筐里的竹片哗啦啦散了一地，“李婆婆，您这杂役房怕不是养了群软脚虾？”
李婆婆的脸皱成核桃：“王师兄莫要动气，这小子是笨了些……”
“笨？”王虎一步跨到林闲跟前，玄色靴尖抵在他脚背上，“我看是脑子进水。”他伸手捏住林闲的后颈，像拎小鸡似的提起来，“你倒是使点劲啊，难不成要老子教你砍竹？”
林闲的后颈被捏得生疼，却故意张着嘴喘气，口水顺着下巴滴在王虎的靴面上。
王虎嫌恶地甩开手，玄色衣袖扫过他的脸：“脏死了。”转身时踢飞块碎石，“赶紧砍，砍不完今儿别吃饭！”
等王虎的脚步声消失在竹林深处，林闲蹲下来捡刀。
他的指尖轻轻擦过竹节上的刀痕——很浅，只破了层青皮。
这分寸拿捏得正好，既显得他没用，又不至于真砍不断。
他低头对着刀刃呵了口气，白雾里映出自己微勾的嘴角，又迅速压平。
日头升到头顶时，林闲的竹筐里只躺着七根歪歪扭扭的断竹，竹节处全是锯齿状的裂痕。
阿牛的筐里堆得冒尖，正踮着脚替他向李婆婆求情：“婆婆，林闲哥真的肚子疼，您看他额头都肿了……”
李婆婆扒拉着竹堆叹气：“罢了，少五根，扣半顿馒头。”她扫了眼林闲青肿的额头，又补了句，“去药堂要点金创药，别感染了。”
林闲捏着半块冷馒头往山林深处走，袖中藏着早上签到得来的淬体丹。
那是颗黑黢黢的药丸，捏在指尖有点黏，系统提示音还在耳边响：“今日签到成功，奖励劣质淬体丹×1。宿主保持废物形象已满1095日，隐藏成就进度+1%。”
这是他绑定系统十年，第一次拿到实体奖励。
他蹲在老槐树下，背对着杂役房的方向，把药丸塞进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像吞了块烧红的炭，从喉咙一路烫到丹田。
他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筋骨发出“咔咔”的爆响，像是有无数小锤子在敲他的腿骨、臂骨、脊椎骨。
林闲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药力在冲刷经脉，那些原本细若游丝的热流突然粗壮如绳，顺着《铁骨诀》的路线横冲直撞。
他的眼前闪过一片金芒，等再聚焦时，老槐树上的虫蛀痕迹清晰得能数清每个孔洞——这是视力在提升。
“呼——”他长吐一口气，气息喷在面前的草叶上，竟把半寸高的草茎吹得弯成了弓。
林闲活动了下手腕，以前需要双手才能提起的竹刀，现在单手就能转个花。
他捏紧拳头，指节没发出半分声响——真正的力量，是收放自如的。
傍晚回杂役房时，王虎又堵在路口。
他抱着双臂靠在石墙上，月光把他腰间的玉牌照得发白：“听说你今儿砍了七根竹？”他突然抬脚，“哐当”一声踢飞林闲手里的水桶，浑黄的水溅了他满裤腿，“废物连打水都不利索？”
林闲弯腰去捡水桶，指尖擦过湿冷的青石板。
他能感觉到王虎的气息就在头顶，只要他稍微用力，这外门弟子的胫骨就能被他捏碎。
但他只是把水桶抱在怀里，声音发颤：“对不住师兄，我……我手滑。”
王虎踢了下他的膝盖，见他踉跄着没摔倒，反而更来劲：“明日去主峰广场扫地。”他扯了扯嘴角，“那可是宗门最神圣的地方，你这脏东西别把地扫脏了。”说完甩袖走了，玄色衣摆扫过林闲的手背，像根刺扎进他心里。
林闲站在原地，望着王虎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他摸了摸腰间藏着的淬体丹瓶——今天只是开始。
月光漫过他的肩头，照见他眼底跳动的星火，比十年前更亮，更烫。
“主峰广场么？”他轻声呢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桶边缘，“那地方……该扫得很干净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