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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滴砸在地板上,发出杂乱的响声。
我站在原地,宋聿蹲在落地窗前不停发抖。
他哭得厉害,像是撑不住了。
以前,他只要一红眼圈,我就会跑过去帮他擦掉眼泪,说几句宽心话。
但现在,我看着他情绪失控,却不想动。
他突然伸手抓住我手腕,力气很大。
他哑着嗓子说:
冉星,你别走,我陪你去美国,房子不要了,公司也可以不要,只要你别丢下我。
我愣了一下。他以前最怕折腾,说异地恋太麻烦,连出趟差都嫌累。
他曾经冷冷地对我说:
家已经够烦了,还折腾什么
而现在,他竟然愿意放下一切陪我出国。
可那些夜里我一个人等到凌晨,那些忙,晚点说的冷淡回复,全都堵在心口,拔不出来。
我转过脸,不让他看见我表情,声音很轻:
别这样,宋聿,没必要。
他忽然冲上来抱住我,针织衫一下就湿了,我动不了。
他把头埋在我肩上,哭得断断续续:
我知道错了。你说想要个院子,想养猫和狗,我都答应你。我每天给你做早餐,送你去上学,好不好咱们重新开始......
当初我告诉他我拿到美国伯克利录取时,他脸都黑了,把我资料撕得满地都是,说:
你飞得太远了,家都顾不上,还读什么书
我手一抖,猛地抽出胳膊,留下一道红痕。
我看着他,语气很平:
你砸我的琴,说受不了冷暴力。可当初是谁让我别黏着你,要我独立一点
我晃了晃手里的机票:
后天飞波士顿,手续都办好了。
其实从那天起我就知道,这段婚姻走不下去了。
我们都不是把彼此放第一位的人。
那时候我以为只要忍一下就能过去,但现在,连拥抱都成了任务。
我拍了拍他僵硬的手指,声音很轻:
宋总,你要公司要事业都可以,我就带着行李出国,别拦我。
他脸色发白,像是一下子泄了气,最后他只能喊了我几声名字。
晚上我收拾行李,他坐在门口两个小时没动,月亮升起来时,他才回房。
第二天早上,我看着阳光从窗帘缝透进来,屋里特别安静。宋聿还在沙发上睡着,抱着一本琴谱。
昨天的争吵仿佛没发生过。
我吃完早餐,把门轻轻关上,站在玄关最后看了他一眼。
他还没醒,我轻声说了句再见,没人回应。
我拦了辆车,司机问去哪儿,我说:机场。
路上手机一直响,是宋聿的信息。
你去哪了,琴还在家里。
冉星,回个话好不好。
我到了机场,你等我。
我盯着那些消息看了几秒,没回,把手机静音了。
他想挽回,这份执着曾经让我动心。
可现在,我只觉得没必要。
我到了机场,办好登机手续,坐在休息区,紧紧握着登机牌。
广播不断报着航班信息,我看着波士顿那一行,心口像被什么压住。
手机又亮了。他说:你在骗我对吧你舍不得我,对吧
我笑了一下。是笑他太天真。
登机开始,我拖着行李走向登机口。
快到登机口时,身后传来一声喊:
贺冉星,你站住!
我没回头,也没停下。
他在人群里喊得撕心裂肺。
我递出登机牌,无意间又看到手机上的消息:
你根本没想离开,对吧你说两年后回来,全是假的
我靠着玻璃闭上眼睛,飞机在晨光下泛着亮光。
我低头打了一行字:就当是没见过我。
她说那天是工作应酬,结果一夜没回。
她说只是音乐人聚会,我连嘉宾表都上不去。
她说和苏蔓没什么,每次回家却带着香水味。
到底是我太慜感了,还是她的心太大
飞机落地时,波士顿下着雨,冷风里带着咖啡香。
我住进学校附近的公寓,窗外是老街和面包店。
生活像一首新乐章,节奏慢到一开始跟不上。
我清空了手机里所有和宋聿的记录,像用橡皮擦掉一页乐谱。
三年后,我每天买黑麦面包,喝美式。
和教授讨论巴赫,重新站上音乐厅的舞台。
我的演出被乐评人写进报纸,可没人知道,那些谱子最后一页,我写过一句告别。
五年后的一天凌晨,我一个人还在琴房。
手机忽然响了,是个不认识的号码,连着打了七遍。
我接了。
电话那头有雨声,宋聿的声音低哑:
贺冉星,你骗我。你说好不离婚的。
我看着桌上那枚国外寄来的戒指,笑了一下。
宋聿,我说,我们的婚姻,早就走音了,没必要再修
我过得挺好,也希望你一样。
电话挂断,他在那头低声哭。
我坐着没动,好像过去所有的夜晚,都在这一刻归于平静。
那段旋律早已拉到结尾,我们都该回到各自的乐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