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邀舞
科技峰会的空气中,漂浮着香槟的微酸,沈昭倚在巨大的落地窗边,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冰凉的杯壁,窗外的灯光映出她眼底疏离的清明。
昭姐,那位盯了你半小时了。林晚晚凑了过来,声音压着兴奋,连手里的小蛋糕都忘了吃。
就他那气场,方圆三米自动清场,不过嘛,那张脸确实对得起‘京市最想嫁钻石王老五’榜首的位置。就是眼神太凶....感觉下一秒就要掏枪。手里的蛋糕依旧没吃。
沈昭没抬头,唇边勾起极淡的弧度霍凛谁会想不开嫁他。
霍凛。
霍氏军工集团的年轻掌舵人。
背景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传闻染指军火、操控政商,是真正能搅动一方风云的巨鳄。
他的名字就代表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权势,可性子太冷,不是良配。
就在此时,空气仿佛瞬间凝滞,温度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所有的窃窃私语、酒杯碰撞的清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笃笃声,全部消失。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安静。
人群自动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
霍凛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走了过来,纯黑的高定西装完美勾勒出他肩宽腿长的冷硬轮廓。
他在沈昭面前站定,距离近的能闻到他身上冷冽的松雪和硝烟气息,一种强大而又危险的味道。
周遭的空气彻底冻结了。无数道目光黏在沈昭身上,惊愕、探究、嫉妒、幸灾乐祸……汇聚成一片无形的压力海。沈昭却像浑然未觉,指尖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冰凉的杯壁,姿态甚至比刚才更加松弛。
霍凛微微倾身,旧时的礼仪掩不住他骨子里的掌控欲,低沉醇厚的身影在安静中异常清晰:沈小姐,赏光吗
邀舞,更像是命令。
沈昭抬眼,灯光落在她清澈的眸底,漾开一片漠然。她的视线掠过他深邃的眼睛,精准的落在他左胸口袋,那里有一点碍眼的白色边角,刺破了顶级西装的完美。
她突然笑了,很浅,带着毫不在意的轻慢。
没空
慵懒的尾音,却像一道惊雷炸响。
远处一杯香槟杯摔碎,刺耳声后是此起彼伏的抽气,有人脸色煞白,有人眼中闪过幸灾乐祸。
霍凛脸色丝毫未变,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沉了下去,寒意凛冽,然而,沈昭敏锐的捕捉到他喉结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直接因瞬间用力而微微泛白,又迅速松开。
那不是愤怒,更像是一种...无措
沈昭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他的口袋上,仿佛在说:我知道那是什么。
沈总!陈墨焦急声音传来,他冲到沈昭身边,脸色惨白,实验室核心数据泄露,天穹主模块被未知病毒锁死,对方威胁立刻停止项目,否则...
...
沈昭眼底的慵懒瞬间不见,她没再看霍凛,仿佛他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板,干脆利落的将手中几乎没动的香槟往边上的使者托盘上一放。
走!
她转身的动作异常干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黑色的裙摆划出一道弧线,身边的两人立刻跟上,三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侧门。
霍凛站在原地,目光紧紧的追随着那道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
大厅里安静的真空被细细碎碎的议论声代替,各种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将左胸口袋那点泄露心事的白色毛边彻底按了回去,动作优雅,却像在笨拙地掩盖一个被当众揭开的,属于他自己的秘密。
2
天穹危机
霍凛转身,在人群自动分开的通道中,沉默离开,背影却莫名透着一丝寂寥。
天穹实验室控制室被刺目的红光笼罩。警报声尖锐,巨大的环形屏幕上,代表病毒入侵的猩红代码如同瘟疫般疯狂蔓延、分裂。
不行!病毒变种速度远超预估!防火墙形同虚设!工程师的嗓子已经喊哑,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
离线备份……也被渗透了!物理隔离被绕过了!他们怎么做到的!另一个工程师绝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
林晚晚裹挟着一身寒气冲进来,声音带着愤怒的颤抖:昭昭!周慕白那个王八蛋在二级市场疯狂扫货!股价跳水!还有三家核心供应商,刚刚同时打电话来,说原材料‘无限期延后’!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整!
四面楚歌!实验室瘫痪,市场狙击,供应链断裂。对方手段狠辣精准,招招致命。
绝望的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几乎压垮了在场所有人的脊梁。
几个年轻的工程师眼眶发红,死死盯着屏幕上肆虐的红色。
沈昭站在屏幕前,冷白的灯光勾勒出她紧绷的下颌线。
她身上那件参加峰会的黑色小礼服还未换下,与周围格格不入,却让她更像一个置身风暴中心却依旧冷静的指挥官。
她没有看任何人,指尖在冰冷的控制台边缘轻轻敲击着,像在计算着时间,也像在叩问着某种可能。
突然,她放在控制台上的私人手机屏幕无声亮起。
一条没有任何署名的加密信息跳了出来,内容只有一串冰冷的数字坐标和一个时间:午夜零点。
坐标指向城郊废弃的第七号码头。
沈昭的目光落在那行数字上,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指尖的敲击停了。
陈墨,她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带一队最精锐的人,去这个坐标。最高级别反追踪隐匿,只观察,不介入。有任何异动,立刻报告。她将手机屏幕转向陈墨。
陈墨看清坐标,眼神陡然锐利,像瞬间明白了什么:是!沈总!他没有任何废话,立刻转身点人,动作迅捷。
晚晚,沈昭转向好友,语速飞快,立刻调动所有能动用的资金,不计成本给我护盘!把股价钉死在现在的价位!对外统一口径,‘天穹’正在进行一次计划内的极限安全压力测试,数据波动是正常现象!联系那三家供应商,告诉他们,一小时内恢复供应,合同条款我给他们加一成半的利润!超过一小时,她顿了顿,就等着收我的跨国律师函和全行业联合封杀令,让他们掂量清楚!
林晚晚被她眼中燃烧的火焰激得热血上涌,用力点头:明白!老娘跟他们拼了!
沈昭的目光重新投向了那片猩红的警报海洋,她知道,这是一场豪赌。
赌那个发送坐标的人,赌那个在峰会上被她当众拒绝却露出破绽的男人。
指尖再次轻轻敲击台面。
她在等待,等待午夜零点的风暴,也等待那个可能出现的、掌控风暴的身影。
3
午夜码头的风暴
午夜零点。城郊废弃的第七号码头。
沈昭躲在一个巨大龙门吊的操作室阴影里。陈墨和另外两名安全人员站在她身侧。
下方仓库中央的空地上,停着几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越野车。
几个人影在昏暗的光线下低声交谈,声音被风声和海浪声撕扯得断断续续。
货呢周老板等急了!一个沙哑的男声带着浓重口音,透着急躁。
急什么钱到位,东西自然到。另一个略显油滑的声音慢悠悠地回答,是秃鹫团伙里以狠辣出名的刀疤。
‘钥匙’必须拿到!这是搞垮‘星穹’、拿到‘天穹’完整核心的关键!沈昭那女人……沙哑男声强调。
刀疤嗤笑一声,带着不屑:放心,‘地狱犬’的最新变种,他们解不开的。等数据到手,周老板在股市再一发力,沈昭就等着破产清算,抱着她的破实验室哭去吧。到时候……他发出一阵猥琐的低笑。
就在这时。
警笛声突然响起,车速快得惊人。
很快红蓝交替的警灯闪着强光,穿透仓库,将里面的人影照的透亮。
操!有埋伏!刀疤惊怒万分。
快!销毁东西!不能留证据!沙哑男声发出破音的尖叫。
仓库内瞬间炸开了锅。
有人扑向越野车疯狂打火,有人则慌乱地抱起几个银色的金属手提箱,试图扔进旁边堆积着油污废料和垃圾的黑暗角落。
砰!砰!
零星的枪声响起!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噪音和子弹撞击金属的铿锵声!
混乱!彻底的混乱!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峰、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入口的警笛和警察的呼喝声吸引的刹那。
仓库另一侧,那扇沉重的、巨大无比的卷闸门,竟被人从外面,以一种绝对蛮横的力量,强行向上拉开。
一道远比警车探照灯更刺眼的白色光柱,骤然刺破仓库内的昏暗与混乱,牢牢地笼罩在仓库中央那几辆越野车和惊慌失措的人群身上。
光柱的尽头,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
黑色的长风衣下摆被海风猛烈掀起,猎猎作响,勾勒出他山岳般冷硬沉凝的轮廓。
他身后,是更深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黑暗中如同融入夜色本身的数道幽灵般的身影。
逆光的角度模糊了他的面容,只能看清一个线条冷硬如刀削的下颌,以及那双在强光映照下,依旧锐利的眼睛。
霍凛。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如同掌控着整个混乱舞台的绝对主宰。
无需言语,仅仅是存在本身,就带来一种令人窒息到绝望的、碾压性的威压。
仓库里所有的喧嚣、枪声、叫骂,仿佛都在他出现的这一瞬间,被那无形的、冰冷的气场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东西留下。霍凛的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却清晰地穿透了警笛的嘶鸣和残余的混乱噪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裁决力量。
刀疤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在强光下扭曲变形,他眼中闪过极致的恐惧和濒死的疯狂凶光。
他知道自己完了,但绝不能留下证据。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枪,枪口却不是对准霍凛,而是直直指向地上那几个装着病毒原始样本和攻击指令的银色手提箱。
你休想!刀疤吼着,手指狠狠扣向扳机。
电光火石之间。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破空声。
咻
刀疤握枪的手腕猛地爆开一团刺目的血花,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手枪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在他身后某个集装箱堆积的阴影角落里,一个模糊的人影,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霍凛甚至没有往那个方向瞥去一眼。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仓库里每一个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面孔,最终,定格在那个正试图缩着脖子、借着人群掩护往仓库更深处溜走的沙哑男声身上———周慕白的心腹。
周慕白,霍凛缓缓开口,叫出了那个名字,声音平静得令人发寒,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下,胃口太大,会噎死。
他抬起手,极其随意地挥了挥。
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手势。
接到了无声的最高指令,他身后黑暗中那些身影瞬间动了。
精准地扑向各自早已锁定的目标。
没有激烈的枪战,只有沉闷的肢体碰撞声、骨骼被卸掉或折断的脆响、以及被强行压制时发出的痛苦闷哼。
混乱在几秒钟内被以一种近乎教科书般的效率强行镇压下去。
那些所谓的秃鹫精锐,在这些人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
警笛声已经近在咫尺,大批全副武装的警察冲了进来,迅速控制现场,将地上哀嚎挣扎的歹徒一一铐起,收缴物证。
霍凛依旧站在原地,仿佛周围荷枪实弹的警察和忙碌的勘察都与他无关。
他的目光穿透人群、精准地投向高处那个龙门吊操作室。
隔着遥远的距离、两道视线在空中相撞。
沈昭站在操作室的阴影里,清晰地接收到了那道目光。
读懂了其中的意思。
我来解决麻烦。
你,只能是我的。
坐进车里,引擎启动,等红灯的间歇,陈墨才开口,声音带着后怕的沙哑:沈总……真是霍凛他怎么会……这么巧
沈昭看着车窗外的夜色,沉默了片刻。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车厢内再次亮起,一条新的加密信息,简洁地显示着一个地址:云端酒店,顶层总统套房。
4
云端酒店的求婚
她去了,她需要一个答案。
沈昭独自一人踏入那间足顶层套房时,霍凛正背对着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脱掉了那件长风衣,只穿着一件深色的丝质衬衫,袖子随意挽到小臂,露出结实流畅的线条。
他没回头,低沉的声音在空旷奢华的空间里响起,带着一丝处理完琐事后的倦怠:周慕白涉嫌跨国商业间谍、非法入侵计算机系统、操纵证券市场、雇佣黑客组织进行国家级关键信息基础设施攻击……所有证据链,完整清晰,经得起最严苛的司法推敲。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份报告,足够他在里面待到白发苍苍,或者,永远出不来。
沈昭走到巨大的沙发边,没有坐下,只是停在那里,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他紧绷的肩背线条。
条件
她的声音同样平静无波,开门见山。
霍凛缓缓转过身。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深棕色的、看起来极其厚重的档案袋,袋口用暗红色的火漆蜡封着,上面印着一个模糊的、类似鹰隼的图腾,没有任何文字标识。
蜡封在套房柔和的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他一步步走过来,他在沈昭面前站定,距离近得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残留的海风咸咸的味道和一丝极淡的、属于她本身的冷冽香气。
他抬起手,将那个档案袋递到沈昭面前。
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
然而,沈昭却敏锐地捕捉到,在他递出袋子的瞬间,他捏着袋口的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甚至有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那不是紧张,更像是一种……孤注一掷的交付。
像是他将足以毁灭一个敌人的武器,连同自己的某种把柄,一同奉上。
嫁给我。
三个字。
清晰,冷静,没有任何旖旎的修饰,却像一颗深水炸弹,在沈昭的心里引爆了滔天巨浪。
沈昭瞳孔骤然收缩。
她猛地抬眼,目光直刺他眼底深处,试图在那片深不见底的幽暗里找到一丝虚伪的温情、一丝算计的破绽、或者任何可以被利用的弱点。
没有。
只有一片沉寂的、深不可测的海洋。
然而,在那片海洋之下,她清晰地看到了几乎要将她灼伤的、滚烫而专注的渴望。
那眼神,不像是在进行一场交易,更像是在进行一场关乎生死的……献祭
他放低了姿态,奉上了贡品,所求的,却是一个他认定的、唯一的位置。
沈昭没有去接那个烫手的档案袋,反而微微仰起下巴。
这个动作让她纤细的脖颈线条绷紧,在灯光下划出优美的弧线,更添了几分睥睨的气势。
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霍总,这就是所谓的用一纸婚约,换一个盟友
霍凛的眼神剧烈地波动了一下,他没有退开,反而更近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的地步,他身上那种冷冽的松雪与硝烟混合的气息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
他低下头,目光沉沉地、近乎贪婪地锁住她的脸,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一种不容置疑的确信:
沈昭,我观察你三年。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陈述事实的笃定,从你租下第一间老旧实验室,里面的灯常常固执地亮到凌晨三点开始;到你第一次站在那个所谓的全球科技峰会上,面对一群倚老卖老的‘权威’,寸步不让,言辞锋利得能割开他们的虚伪面具;再到你亲手将那份布满陷阱、企图稀释你控制权的投资协议,当着那个投资人的面撕得粉碎,纸屑像雪片一样落在他惊愕的脸上……
霍凛的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一种近乎偏执的欣赏,……你的野心,你的棱角,你眼睛里烧着的那把不肯屈从任何人的火……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她明亮的眼眸上,……它们不该被任何人、任何事熄灭,更不该被周慕白那种只会在阴沟里过活的臭虫玷污。
嫁给我,他再次重复,语气不再是冰冷的命令,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为她铺平道路的承诺,带着将自己庞大资源完全开放给她的决断,整个霍氏军工帝国,就是你的后盾,你的弹药库,你的盾牌。从今往后,你的‘天穹’,只会飞得更高,更远,直达它该在的位置。没有人能再对你指手画脚,没有人能再设下这种肮脏的陷阱来浪费你的时间。
他看着她的眼睛,眼神专注而深沉,带着一种隐晦的臣服,我提供你需要的‘势’,只求……站在你身边的位置。
他没有说在你身边,而是站在你身边的位置,微妙地强调了地位的对等和他所求的名分。
他依旧保持着递出档案袋的姿势,那深棕色的袋子如同一个开启新世界的钥匙,沉重而滚烫。
他递出的不是筹码,而是他认定通往她世界的唯一路径。
沈昭的目光在那承载着庞大罪证的档案袋,以及他写满孤注一掷与深沉渴望的脸上缓缓移动。
房间里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送风声,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充斥着无声的惊心动魄和博弈。
最终,她缓缓抬起手。
纤细却异常稳定的手指,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轻轻地、却无比郑重地,落在了那个档案袋上。
指尖触碰那冰冷蜡封的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霍凛的身体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泄露出深藏的、难以言喻的悸动。
5
周慕白的末日
三天后,星穹科技顶层最大的会议室。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低气压,让人喘不过气。
周慕白志得意满地坐在长桌另一端,身体舒适地陷进昂贵的真皮座椅里,脸上挂着油腻而胜券在握的笑容:沈总,时间不等人啊。看看这股价,啧啧,都跌穿地板了。听说你们的宝贝‘天穹’还瘫着呢供应商也跑光了何必硬撑呢
他身边的律师带着职业化的傲慢,将一份厚厚的、早已打印好的收购协议推过光洁的桌面。
签了字,拿着溢价10%的钱,体面退场,不好吗一个女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
沈昭端坐主位,背脊挺得笔直如松。
她没有看那份协议一眼,只是垂着眸,指尖在冰冷的会议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规律得如同在倒数着终结的丧钟。
周慕白得意地翘起二郎腿,眼神轻佻地在沈昭的脸上扫视,带着施舍般的怜悯:要我说啊,商场如战场,终究不是女人该……
沉重的会议室双开大门被猛地推开,带着一股冷风,粗暴地打断了周慕白的话。
霍凛走了进来。
他依旧是一身标志性的深色西装,剪裁完美,衬得他气场惊人。
他无视了周慕白瞬间僵硬在脸上的笑容和眼中闪过的惊疑与恐惧,无视了会议室内所有充满震惊和探究的视线。
他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目标明确,径直走向长桌主位的沈昭。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沈昭脸上,眼神中有关切她是否被烦扰的询问,有等待最终结果的专注,还有一种近乎虔诚的、将自己置于从属位置的静默。
他将手中那个深棕色蜡封档案袋,动作极其轻柔地、如同放置一件稀世珍宝般,放在了沈昭面前的桌面上,紧挨着她手边。
然后,他微微侧身,沉默地站在她座椅斜后方半步的距离,像一个最忠诚的、随时听候差遣的护卫,也像一个等待着女王最终裁决的信徒。
他没有说话,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和强大的震慑。
沈昭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微微颔首,眼神交流间是旁人无法理解的默契。
她拿起那个档案袋,轻易地撕开了那层象征封印的暗红色火漆蜡封。蜡块碎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她抽出里面厚厚一叠装订整齐的文件,没有低头去看任何一页内容,只是用指尖极其随意地捻开最上面的几页,然后手腕轻轻一扬,动作流畅得像在拂去尘埃。
雪白的纸张如同被精准操控的雪片,纷纷扬扬,精准无比地飘落在周慕白面前的会议桌上,彻底盖住了他瞬间惨白如纸的脸,也盖住了他那份可笑的、象征着掠夺的收购协议。
周总,沈昭的声音响起,平静无波,清晰地穿透了会议室,看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继续你这场自导自演的闹剧。
周慕白被那纸页落下的声音惊得浑身一颤,他下意识地抓起最上面一张纸。
只看了一眼,他脸上的血色就如同潮水般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到极限,眼白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那上面清晰地罗列着他在瑞士银行秘密账户的巨额资金往来记录、与秃鹫头目的加密通讯内容截图(包括明确指示攻击天穹的指令)、甚至还有一段他亲自授意心腹贿赂某关键部门负责人以切断星穹供应链的清晰录音文字稿。
铁证如山。
每一份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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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可能!假的!全是伪造的!周慕白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欲聋的噪音。
他失控地挥舞着双臂,试图将那些文件扫开,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恐惧,霍凛!是你!是你这个阴险小人陷害我!你想吞并‘星穹’!你……
霍凛终于将目光转向他。
如同看着一只在脚下疯狂挣扎却注定被碾死的蝼蚁,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甚至懒得开口为自己辩驳一个字,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昭微微后靠,优雅地倚进宽大的椅背里,姿态是从未有过的从容慵懒,带着胜利者居高临下的怜悯和一丝嘲讽。
她看着如同小丑般的周慕白,红唇轻启,吐出的字句清晰、缓慢,:
伪造周慕白,这些证据的每一笔资金流向、每一个通讯节点、每一段录音的声纹比对,都经得起全球最顶尖的司法鉴定。足够你把牢底坐穿,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度过你的下半辈子。至于你身后那几位,她冷冷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周慕白身后那几个早已面如土色、抖如筛糠、几乎要瘫软在地的律师,是现在自己滚出去,保留最后一点可怜的体面,还是等警察进来‘请’你们出去,体验一下手铐的滋味
那几个律师如同被赦免的死囚,哪里还敢有半分犹豫连滚爬爬地、争先恐后地冲向会议室大门,连公文包都顾不上拿,生怕慢了一秒就被卷入这滔天巨浪之中。
沈昭!你这个贱人!霍凛!你们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周慕白彻底崩溃了,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他双眼赤红,如同疯狗般歇斯底里地咒骂着,张牙舞爪地向沈昭扑过来。
然而,他甚至没能靠近沈昭身前一米。
霍凛身后那两名伫立的随从,如同瞬间启动的精密机器,面无表情地一步上前,轻而易举地架住了周慕白疯狂挥舞的双臂。
动作干净利落,如同擒拿一只扑腾的鸡。
周慕白所有的挣扎在那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极为可笑而徒劳。
处理掉。霍凛仿佛在吩咐丢弃一件散发着恶臭的垃圾。
周慕白绝望的咒骂和挣扎声被迅速拖远,消失在走廊尽头。
会议室里陷入一片沉默,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劫后余生的心悸。
林晚晚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激动的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微微颤抖。
陈墨和所有团队成员长长地舒出一口憋了太久的气,紧绷的身体瞬间瘫软在椅子上,看向主位沈昭的目光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狂热崇拜和劫后余生的巨大狂喜。
沈昭缓缓站起身,她的目光平静地投向窗外,那里阳光正好,象征着无限可能。
她拿起桌上那份周慕白留下的、象征着掠夺和屈辱的收购协议,然后,她转过身,面向一直沉默守护在侧的霍凛。
霍凛也看着她,眼眸中翻涌着极其浓烈复杂的情绪,有扫清障碍后的释然,有看到她无恙的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卑微的紧张和小心翼翼的期待,仿佛一个交上了所有答卷、等待着最终评定的信徒。
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在她面前,竟显得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那是属于上位者罕见的、等待宣判的姿态。
沈昭举起那份轻飘飘的、此刻却如同战利品般的协议,对着霍凛,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清晰、明艳、带着绝对掌控力和一丝胜利者慵懒的笑容,如同加冕的女王在仪式上,对着她最忠诚的骑士,给予恩赐的认可。
霍总,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玉石相击,清晰地回荡在会议室里,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也重重敲在霍凛的期待之上,聘礼,我收下了。
霍凛的眼底,瞬间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那是一种近乎狂喜的回应,一种被认可的巨大的满足感!
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紧抿的唇角似乎想要勾起一个弧度,却又被他强大的自制力强行压住,只留下一丝微不可察的柔和线条。
他微微颔首,姿态是无声的臣服与承诺。
6
霍凛的献祭
星穹科技的庆功宴设在总部顶层的全景空中花园。
巨大的弧形玻璃幕墙外,是整座城市最辉煌的霓虹星河,流光溢彩,仿佛触手可及。
昭姐!万岁!!!林晚晚兴奋得脸颊通红,她高高举起手中盛满金色液体的酒杯,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哭腔却无比响亮,周慕白那个王八蛋彻底完了!‘天穹’万岁!星穹万岁!!!!
万岁!!!!陈墨和所有团队成员狂热地齐声应和,声音震耳欲聋。
酒杯用力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如同胜利乐章般的声响。
沈昭站在人群的最中央,一袭暗红色的丝绒长裙如同燃烧的火焰,衬得她肌肤胜雪,容光慑人,气场强大而耀眼。
她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坦然接受着众人的朝贺与欢呼。
她偶尔抬眸,视线不经意地、掠过宴会厅入口的方向。
入口处的人群一阵轻微的骚动,霍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换上了一套剪裁完美、质地精良的深蓝礼服,衬衣领口系着一枚低调的蓝宝石领针,矜贵依旧,但周身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感似乎被刻意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沉稳。
他牢牢地锁定了人群中心、那抹如同火焰般耀眼的红色身影,沈昭。
他迈开步伐,径直向她走去。
所过之处,宾客们自动噤声、让出宽阔的道路、恭敬地颔首致意,眼神中充满了对这位权势滔天男人的敬畏。
然而,霍凛的目光自始至终只牢牢锁住前方那唯一的身影,对周围的恭维视若无睹。
人群中心的喧闹也渐渐安静下来。
林晚晚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陈墨等人也收敛了笑容,目光复杂而敬畏地看着走来的霍凛。
只有沈昭,依旧姿态从容地站在那里,仿佛早已预料。
霍凛站在沈昭面前,距离很近,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那目光专注得近乎忘我,带着一种近乎信徒仰望神祇般的虔诚。
整个宴会厅彻底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舒缓的爵士乐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光芒中心的两人身上,充满了震惊、好奇和难以置信的预感。
在无数道屏息凝神、几乎要凝固的注视下,霍凛做出了一个令全场瞬间陷入绝对死寂、足以载入在场所有人记忆深处的动作。
他缓缓地、无比郑重地、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虔诚姿态,在沈昭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毫无犹豫地、稳稳地跪在了冰凉、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轻微而清晰的摩擦声。
他像一座心甘情愿俯首的巍峨山岳,将自己置于尘埃,只为仰望他心中唯一的明月。
他抬起头,仰视着沈昭。
灯光落在他深邃的眉眼间,那里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和掌控一切的傲慢,只剩下一种近乎卑微的专注和……献祭般的虔诚。
他抬起手,极其郑重地从礼服内侧口袋中,取出一份折叠得一丝不苟、边缘锐利的文件。
他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稳稳地捏着文件边缘,手腕轻轻一抖。
纸张展开的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如同惊雷炸响,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一份抬头印着霍氏集团控股有限公司金色徽标(一只展翅欲飞的鹰隼)的正式文件,在璀璨夺目的宴会厅灯光下完全展开。
最上方几行加粗的黑色标题字,如同烙印般,带着无与伦比的冲击力,灼烧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视网膜和神经。
股权转让协议
甲方:霍凛
乙方:沈昭
转让标的:霍氏集团51%股权(含所有附属权益及投票权)
51%!
绝对控股权!
价值无法估量的军工帝国权柄!
一个庞大商业帝国的统治核心!
倒抽冷气的声音如同瞬间爆发的海啸,在宴会厅里汹涌蔓延!
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那份在灯光下仿佛散发着金光的协议,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震惊、骇然和难以置信!
林晚晚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溜圆,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
陈墨彻底石化,大脑一片空白。
这早已超越了聘礼的范畴,这是将一个根深叶茂、足以影响格局的庞大帝国的心脏和权杖,赤裸裸地、毫无保留地捧到了她的脚下。
霍凛的目光自始至终只锁着沈昭一人,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化为虚无。
他高高举起那份代表着无上权力、财富和他所有心意的协议,如同最虔诚的骑士向他的女王献上自己的王冠、权杖与生命。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带着一丝因极度紧张和卑微祈求而产生的、无法掩饰的沙哑,清晰地响彻全场,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沈昭的心上,也敲打在每一个见证者的灵魂上:
现在,沈小姐……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仰视着她的眼神里,那深埋的、压抑多年的、滚烫的渴望如同沉寂的火山终于喷薄而出,带着孤注一掷的卑微和小心翼翼的试探,声音放得极轻,却因全场的死寂而无比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有空……陪我跳支舞了吗
沈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