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裴砚沉推开人群的刹那,世界仿佛被按下静音键。
颜甜甜的尖叫、宾客的哗然、神父颤抖的祷词,悉数化为尖锐耳鸣。
他踉跄穿过长廊,胸口如被烙铁灼穿,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裴总！助理追来拉开车门,却被裴砚沉惨白面色吓住,您需要去医院......
黑色迈巴赫如离弦之箭冲出。
后视镜里,颜甜甜提着婚纱追出教堂。
裴砚沉视线开始模糊,挡风玻璃上浮现另一场景：记忆中的女孩正对画布调色,一个陌生男人揽住她笑得开怀,随后低头欲吻。
不......他猛踩刹车,一口鲜血喷溅方向盘。
急救室灯光惨白如雪。
裴砚沉躺在手术台上,意识于黑暗浮沉。
恍惚间,他嗅到刺鼻焦糊味,耳边响起机场广播机械女声：
请A678航班旅客前往登机口......
梦境如潮汹涌。
裴砚沉看见自己立于机场大厅,远处颜芷汐正推着轮椅上的奶奶走向安检口。她身着素白连衣裙,左手疤痕在灯光下分外清晰。
颜芷汐！他嘶喊,声音淹没于嘈杂。
梦中的裴砚沉开始狂奔。他撞翻情侣行李箱,推开尖叫旅行团,警卫警棍重重砸落脊背。痛感真实,他却不能停步。
登机口正关闭,颜芷汐背影渐远。
让开！他掐住保安脖子将人甩开,指关节因施力泛白。
最后十米。
颜芷汐已掏出登机牌,工作人员微笑伸手。
别走！裴砚沉终于抓住她手腕,求你......梦境于此定格。
颜芷汐回眸,眼中映出他扭曲面容。
下一秒,震耳爆炸声自停机坪传来,炽烈火浪吞噬整个航站楼。
裴砚沉在最后一刻将颜芷汐护于身下,灼热气浪掀飞他的身体。
不要！！！
现实中的裴砚沉猛地坐起,扯断手背输液管。
鲜血自针眼喷溅雪白床单,宛如梦中烈焰。
病人血压飙升！
快按住他！
脑电波异常活跃......
医护人员蜂拥而上。
裴砚沉挣扎中瞥见病房时钟——15：27。距婚礼开始仅过47分钟。
可涌入脑海的记忆,却漫长如半生。
颜…芷…汐…他艰难吐出这个名字,喉间涌上腥甜。
主治医生翻开他眼皮,手电强光刺得他流泪：裴先生,能看清这是几吗
裴砚沉挥开医生,目光锁住病房角落的电视。
新闻正播放教堂外的混乱,特写镜头下,颜甜甜哭花的妆容格外狰狞。
飞机......裴砚沉抓住医生白大褂。话音未落,又一口鲜血喷涌。
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警报。
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一刹,裴砚沉看见病房门被推开。
逆光中伫立一道纤细身影,海风气息扑面而来。
脑部扫描显示海马体异常活跃。
是记忆复苏征兆
更像创伤后应激反应......
医生交谈声若即若离。
裴砚沉漂浮于意识边缘,梦境碎片如走马灯旋转：
颜芷汐十八岁生日,他将蓝宝石袖扣别于她衬衫领口,她踮脚轻吻他下巴；
暴雨夜地下室,他扼住她脖颈逼她签字,翡翠戒指在她锁骨硌出红痕；
机场安检口,她最后一次回眸,唇瓣开合说了句什么,却被爆炸声彻底吞没......
她说......对不起......病床上的裴砚沉无意识呢喃,泪水滑入鬓角。
守候床侧的助理震惊抬头,这是三年来,裴总首次完整忆起关于颜小姐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