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枯风岛像被泡在浑浊的墨水里，连风都带着股化不开的湿意。赵宁肖站在民宿二楼的露台上，指间夹着支快燃尽的烟，猩红的火点在雨幕里明明灭灭。烟丝燃出的灰白被风卷着打旋，混着雨气落进楼下积着水的青石板缝里。
他没穿外套，黑色衬衫被潮气浸得发沉，贴在肩胛骨上。远处渔港的船灯在雨雾里晕成一团团模糊的黄，像谁随手泼在宣纸上的墨。
梁存喆缩在巷口的阴影里，手机镜头死死对着露台。雨丝打湿了他的刘海，黏在额头上有点痒，可他不敢动——赵宁肖这副样子太少见了，褪去聚光灯下的锋利，连抽烟的姿势都带着种漫不经心的倦，像幅被雨水洇开的画。
他正想放大焦距，手腕突然被人攥住。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像攥住了块冰。
梁存喆浑身一僵，手机“啪”地掉在水洼里，屏幕瞬间黑了。他猛地回头，看见赵宁肖站在身后，烟已经灭了，指缝间还沾着点烟灰。
“梁影帝，”赵宁肖的声音被雨泡得有点哑，“拍够了吗？”
梁存喆喉结动了动，伸手去捞脚边的手机。赵宁肖却先他一步，皮鞋精准踩住手机边缘，鞋尖碾过屏幕时溅起细小的水花：“着急走什么？”他倚着斑驳的砖墙，湿发垂落挡住半边眼睛，原本清冽的眉眼笼在阴影里，倒显出几分危险的味道。
“赵老师误会了。”梁存喆扯出笑，伸手去推对方肩膀，却被赵宁肖反手扣住手腕。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潮湿的烟草味混着冷雨气息扑面而来。他听见自已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我只是……”
“只是想留个纪念？”赵宁肖的拇指摩挲过他腕骨凸起的关节，尾音带着若有似无的调侃。巷外突然炸响一声闷雷，梁存喆被惊得一颤，却见赵宁肖已经掏出手机，解锁界面上还残留着半截未发送的短信，“梁老师拍的太模糊了，不如加个微信，我发你高清版？”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赵宁肖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梁存喆盯着对方指尖的烟灰，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刚扫完二维码，赵宁肖就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从口袋里摸出根新烟叼在嘴角：“下次想拍，直接说。”
他转身要走时，梁存喆突然喊住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赵宁肖顿住，打火机的火苗在雨里明明灭灭，映得他笑容意味深长：“枯风岛就这么大，”他吐出一口烟圈，任由烟雾在两人之间弥漫，“更何况……”尾音消散在雨声里，梁存喆还没听清，只看见赵宁肖的背影已经融进雨幕，唯余手机震动——新好友申请通过，备注是：赵宁肖（人形自走模特版）。
梁存喆陷在民宿后院的沙滩椅里，墨镜架在鼻梁上，听着不远处海浪卷着碎石的声响。梅雨季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潮湿的海风裹着咸腥气掠过发梢，把他晒到半干的衬衫又吹得发凉。手机在一旁嗡嗡震动，是经纪人发来的消息，催他尽快处理偷拍照片流出的舆情，他烦躁地按灭屏幕，往椅背上一躺。
“睡得这么香？”
沙哑的声音突然在头顶炸开，梁存喆猛地坐起，墨镜滑到鼻尖。赵宁肖斜倚着木质围栏，手里晃着两瓶橙汁，水珠顺着瓶身滴在他浅色牛仔裤上。他今天换了件宽松的白T恤，脖颈处洇着圈汗渍，倒比在镜头前更像个寻常旅人。
“你怎么……”梁存喆话音未落，冰凉的饮料瓶已经塞进他手里。橙汁贴着掌心，寒意顺着血管往上窜，惊得他打了个激灵。
赵宁肖自顾自拖来另一把沙滩椅，金属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他仰头灌了口饮料，喉结上下滚动：“民宿老板说有个闷葫芦在这儿躺了三小时。”喉间溢出轻笑，“我猜是梁老师在躲清闲。”
梁存喆摘下墨镜，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冰凉的镜片。赵宁肖的目光扫过他眼下的青黑，忽然伸手扯过他腕间的皮筋，动作快得让他来不及反应。等回过神，对方已经把皮筋套在自已手腕上，橙白相间的条纹在小麦色皮肤上晃得刺眼。
“看你发呆挺无聊的。”赵宁肖晃了晃手腕，“陪我去海边走走？”他起身时带起一阵风，梁存喆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橙香——和手里的饮料味道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