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聚餐上,男友当众宣布分手:读大专的只配给清华提校鞋。
闺蜜发来视频,他正和教授女儿在酒店喘息:她爸是招生组组长,懂吗
包厢里水晶吊灯的光砸在满桌残羹冷炙上,油腻腻的晃眼。空气里还飘着散不尽的廉价啤酒味和某种毕业季特有的、强颜欢笑的喧嚣余烬。林晚捏着手里那杯只抿了一口的橙汁,指尖冰凉,塑料杯壁凝的水珠顺着滑下来,像一道无声的泪痕。
江临就坐在她对面,隔着一盘几乎没动的糖醋排骨。他今天穿了件新衬衫,挺括的雪白领子衬得他下颌线愈发清晰利落,也衬得他此刻的表情,有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薄刃,轻易划破了桌上最后一点稀薄的、关于离别的温情。
林晚,他开口,目光扫过一圈或错愕或看好戏的同学,最后落在她脸上,没有温度,我们分手吧。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出风口单调的嘶嘶声。
林晚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又骤然松开,留下空洞的钝痛。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
江临似乎很满意这死寂的效果,他微微向后靠了靠,姿态放松,嘴角甚至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那弧度里淬着赤裸裸的轻蔑:理由很简单。我要去清华了,前途无量。而你,他顿了顿,视线在她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像在看什么碍眼的尘埃,一个读大专的,以后能干什么端盘子送外卖呵,他轻笑一声,尾音拖长,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说句难听的,你这样的,以后只配给清华的学生提提鞋。
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林晚脑子里炸开了。不是愤怒,不是悲伤,是一种更尖锐、更冰冷的东西,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感官。她看到周围同学投来的目光,同情、怜悯、幸灾乐祸……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过来。她甚至看到自己捏着杯子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嗡嗡声在死寂的包厢里显得格外刺耳。
是苏晓晓。
林晚几乎是凭着本能划开了屏幕。一个视频聊天请求跳了出来,她下意识地点了接通。
屏幕亮起的瞬间,嘈杂的背景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黏腻的、令人作呕的喘息和呻吟。镜头晃动得厉害,角度是从酒店房间门缝里偷拍的。画面中央,是江临那张刚才还写满倨傲的脸,此刻却沉浸在一种迷乱的潮红里。他身下压着一个长发女人,白皙的肩头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那女人侧着脸,林晚认得,是隔壁班那个总爱用眼角瞟人的周雅,她爸是清华某学院的教授,据说也是今年招生组的组长。
视频很短,只有几秒,但足够了。
江临含糊又带着得意的话语,透过劣质的手机听筒,清晰地钻进林晚的耳朵,也钻进了这死寂包厢里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的耳中:……宝贝儿,放心……她爸是招生组组长,懂吗板上钉钉的事……谁还管那个大专的……
视频戛然而止。
林晚的屏幕暗了下去,映出她自己苍白如纸的脸。
包厢里静得可怕,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她身上,又或是钉在对面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的江临身上。那是一种混合了震惊、鄙夷和看好戏的复杂眼神。
林晚缓缓地放下手机,塑料杯里的橙汁晃了一下,溅出几滴,落在她手背上,温热,却让她觉得刺骨的寒。她抬起头,看向江临。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像是想解释什么,又像是被那突如其来的曝光钉在了耻辱柱上,动弹不得。
林晚忽然扯了扯嘴角。不是笑,只是一个极其细微的肌肉牵动,却让她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像结了冰的湖面,底下是汹涌的暗流。她没有再看江临一眼,也没有看包厢里任何一个人。她只是拿起自己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站起身。
椅子腿划过地面,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噪音。
她转身,脊背挺得笔直,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弥漫着虚伪、背叛和恶臭的包厢。身后,死寂被打破,爆发出压抑的议论和江临气急败坏的辩解声,像潮水般涌来,又被她决绝地关在了厚重的包厢门后。
走廊里灯光惨白,空气冰冷。林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感觉到身体里那股支撑着她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她顺着墙壁滑下去,蜷缩在角落。帆布包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手机屏幕又亮了,是苏晓晓发来的文字信息:晚晚!你看到了吗!这个王八蛋!你在哪我去找你!
林晚盯着那行字,视线却无法聚焦。江临那句只配提鞋和周雅那刺眼的肩头,还有那令人作呕的喘息声,在她脑子里疯狂搅动、冲撞。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猛地捂住嘴,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滚烫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砸在冰冷的地砖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世界在眼前扭曲、旋转。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那尖锐的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绪有了一瞬间的清明。
她抬手,用袖子狠狠擦掉脸上的泪痕,动作粗鲁,皮肤被蹭得生疼。然后,她伸出手,摸索着抓住掉在地上的帆布包带子,用力攥紧。帆布粗糙的质感磨着掌心,带来一种奇异的、近乎自虐的踏实感。
她撑着墙壁,一点一点,站了起来。背依旧挺直,像一杆被风雪压弯却不肯折断的竹子。
她没回苏晓晓的信息。只是低着头,一步一步,朝着楼梯口走去。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嗒、嗒、嗒的声响,空洞,却带着一种斩断退路的决绝。
那声音,是她亲手为自己敲响的战鼓。
三年后。
江氏集团四个烫金大字在深秋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矗立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CBD核心区,气派非凡。旋转门无声地吞吐着衣着光鲜的男女,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和咖啡混合的味道。
一辆黑色的奥迪A6L平稳地停在楼前。后车门打开,一只踩着尖头黑色细高跟的脚率先落地,鞋跟叩击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利落的一声嗒。
林晚下了车。剪裁精良的深灰色羊绒大衣裹着她纤细却挺拔的身姿,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清晰的下颌。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平静无波,像结了冰的深潭,映不出任何情绪。她手里拎着一个没有任何logo的黑色公文包,皮质冷硬。
她抬头,目光掠过那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镜片后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林经理,这边请。早已等候在门口的助理快步迎上,态度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眼前这位来自顶尖会计师事务所诚德的审计经理,年纪轻轻,气场却冷得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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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微微颔首,脚步未停,径直走向专用电梯。电梯门光洁如镜,映出她毫无表情的脸。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那个三年前在廉价包厢里蜷缩哭泣的女孩,早已被时光和某种更为坚硬的东西彻底碾碎、重塑。
电梯无声上行,数字飞快跳动。
叮——
顶层到了。电梯门滑开,眼前是一条铺着厚实地毯的宽阔走廊,尽头是两扇厚重的、镶嵌着黄铜把手的红木大门——董事长办公室。
助理上前敲门,里面传来一个略显疲惫的中年男声:进。
门被推开。巨大的落地窗前,一个身材微微发福、穿着考究西装的中年男人转过身,正是江氏集团的掌舵人,江宏远。他脸上堆起商人惯有的热情笑容,快步迎上来:哎呀,林经理!欢迎欢迎!一路辛苦!快请坐!
他的目光落在林晚脸上时,有瞬间的停顿,一丝极淡的疑惑掠过眼底,快得让人抓不住。眼前这张年轻漂亮却异常冷冽的脸,似乎……有点说不清的熟悉感但他很快将这念头压下,只当是对方气质独特。
林晚伸出手,与他礼节性地一握,指尖冰凉。江董客气。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平稳,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
这位是犬子江临,现在也在公司帮忙,主要负责财务这块,这次审计,他全程配合您。江宏远侧身,介绍站在他身后的年轻人。
江临。
他比三年前成熟了些,穿着合体的深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依旧是英俊的,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被酒色和顺遂生活浸润出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浮躁。他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伸出手:林经理,久仰大名。
他的目光落在林晚脸上,那公式化的笑容瞬间僵住。瞳孔猛地放大,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震惊、错愕、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他脸上飞速变幻,最后定格为一种见了鬼般的苍白。
你……你是……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手伸到一半,僵在半空。
林晚平静地看着他,镜片后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看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她甚至没有去握那只僵在半空的手,只是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无波:江总监,你好。我是诚德会计师事务所的林晚,负责贵集团本次的年度审计。
她的声音像冰冷的机械,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在江临的神经上。
江宏远察觉到了儿子的失态,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重重咳了一声,带着警告的意味。江临猛地回过神,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他仓促地收回手,眼神慌乱地避开林晚的视线,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林经理,请坐请坐!江宏远打着圆场,试图缓和这诡异的气氛,小临,去给林经理倒杯茶!最好的龙井!
江临如梦初醒,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向旁边的茶柜,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
林晚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坐下,将公文包放在膝上,打开,取出里面的笔记本电脑和一叠文件,动作从容不迫。她无视了对面父子二人之间涌动的暗流和江临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失态从未发生。
江董,江总监,她开口,声音依旧平稳,根据审计计划,我们需要调阅集团近三年所有的财务账簿、凭证、银行对账单、购销合同、纳税申报表等相关资料。请尽快安排财务部配合。
没问题!绝对配合!江宏远连忙应道,狠狠瞪了还在倒茶、手抖得差点把热水洒出来的江临一眼,小临!听到没有立刻去办!林经理要什么就给什么!全力配合审计工作!
是……是,爸。江临的声音干涩沙哑,他端着茶杯走过来,放在林晚面前的茶几上,眼神躲闪,根本不敢与她对视。放下杯子的瞬间,他的手抖得厉害,杯底与杯托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声。
林晚的目光扫过那杯热气袅袅的龙井,没有碰。她的视线重新回到江宏远脸上,公式化地补充道:另外,请安排一间独立的办公室作为审计工作现场,我们需要安静、不受打扰的环境。
好!马上安排!江宏远满口答应,心里却莫名地打了个突。眼前这个年轻女人,气场太冷了,冷得让他这个在商海沉浮几十年的老狐狸都觉得有些不适。尤其是儿子那反常的反应……他压下心头的不安,强笑道:林经理,您看,晚上我做东,在‘云顶’……
不必了,江董。林晚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审计期间,我们事务所规定,不得接受被审计单位的宴请。工作餐在员工食堂解决即可。
她合上公文包,站起身:资料准备好后,请通知我助理。我先去工作现场看看。说完,不等江宏远再开口,便转身,踩着那双尖利的高跟鞋,步伐稳定地走出了董事长办公室。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江家父子。死一般的寂静。
江宏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猛地转身,盯着脸色惨白、魂不守舍的儿子,压低了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怎么回事!你认识她刚才那是什么样子!丢人现眼!
江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颓然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头,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恐惧:爸……是她……是林晚!三年前……我……我甩掉的那个……
什么!江宏远如遭雷击,猛地瞪大了眼睛,那个……那个读大专的丫头怎么可能!她……她现在是诚德的审计经理!他难以置信地摇头,你是不是认错了诚德的门槛多高你不是不知道!
就是她!化成灰我都认得!江临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充满了惊惶,她变了……完全变了……可她看我的眼神……爸!她现在是来查我们的账!她一定是来报复的!她肯定知道了什么!我们完了!完了!
闭嘴!江宏远厉声喝道,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烦躁地在办公室里踱步,慌什么!就算她真是那个林晚又怎么样一个黄毛丫头,就算进了诚德,能有多大能耐我们江氏的账,是那么好查的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
话虽如此,他心底却不受控制地升起一股寒意。三年前的事,他多少知道一点,儿子做得不地道,但他当时只觉得甩掉一个没用的包袱是好事。谁能想到,那个被他儿子当众羞辱只配提鞋的大专生,会以这种方式,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重新杀回来
而且,是握着审计的利剑。
接下来的日子,对江氏集团财务部的人来说,如同置身冰窖。
林晚带来的审计团队效率高得惊人,也冷硬得不近人情。那间被临时征用的会议室成了禁区,除了必要的资料交接,无人敢靠近。厚重的窗帘终日拉着,里面只有键盘敲击声、纸张翻动声和偶尔低沉的讨论声传出,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晚几乎不离开那间会议室。她像个不知疲倦的精密机器,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凭证和报表之中。眼镜片反射着电脑屏幕的冷光,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她的话极少,指令简洁到近乎冷酷。
财务总监和几个主管轮番被叫进去问询,出来时无一不是脸色发白,额头冒汗。林晚的问题刁钻、精准,直指要害,常常是他们绞尽脑汁想出的解释,被她三言两语就拆穿逻辑漏洞,逼得哑口无言。她甚至不需要提高音量,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和毫无情绪起伏的语调,就足以让人感到巨大的压力和无形的恐惧。
江临更是如同惊弓之鸟。他借口其他项目,尽量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连财务部都不敢踏足。但每次林晚的助理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他门口,公事公办地说林经理请江总监过去一下时,他都感觉像是被押赴刑场。
会议室里,林晚会指着凭证上的某处签名,或者报表上的某个异常数据,淡淡地问:江总监,这笔关联交易的价格明显偏离市场公允价,依据是什么
这个研发费用的资本化时点,是否符合会计准则
这笔大额的其他应收款,账龄三年以上,对方单位已注销,为什么不计提坏账准备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他试图掩盖的疮疤。江临坐在她对面,如坐针毡,后背的衬衫早已被冷汗浸透。他支支吾吾,眼神闪烁,给出的解释漏洞百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林晚镜片后那道目光,平静,却带着洞穿一切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那嘲弄比任何愤怒的指责都更让他难堪和恐惧。
他无数次想开口问:林晚,你到底想怎么样
或者哀求:当年是我不对,你放过我行不行
但每次对上她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口,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毫不怀疑,只要他敢提一句当年,她眼底那层薄冰下深藏的寒意,会瞬间将他冻毙。
江宏远的日子也不好过。他试图通过一些老朋友向诚德事务所高层递话,旁敲侧击地询问林晚的背景和这次审计的尺度,得到的回复却都是官方而模糊的一切按准则进行。他也想过亲自找林晚谈谈,但每次走到那间会议室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的冰冷问询声,他就失去了推门的勇气。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并且越收越紧。
时间在压抑和恐惧中流逝。审计现场工作的最后一天,终于到了。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到了极点。江宏远、江临父子,以及财务总监、几位核心高管,全都正襟危坐,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长条会议桌对面,只坐着林晚和她的助理。桌上摊开着几份装订好的审计报告初稿。
林晚今天依旧是一身利落的职业装,只是没穿外套,露出里面剪裁完美的白色丝质衬衫。她端坐着,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目光平静地扫过对面一张张紧张不安的脸。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她无框眼镜的镜片上投下一道冷冽的光痕。
江董,各位,她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清晰,平稳,没有任何开场白,直入主题,经过为期两周的现场审计,我们对江氏集团近三年的财务报表进行了审核。发现了一些问题。
她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报告,翻开,指尖划过纸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那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被无限放大,像催命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主要问题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她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第一,收入确认跨期。提前确认未实际履行合同义务的收入,涉及金额,初步统计约一千二百万。
财务总监的额头瞬间冒汗。
第二,成本费用归集错误。将应计入管理费用的高管福利、业务招待费等,违规计入研发费用,以达到加计扣除、少缴税款的目的。涉及金额约八百五十万。
一位分管副总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第三,林晚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抬起,精准地落在对面脸色煞白的江临脸上,然后缓缓移向他旁边呼吸明显变得粗重的江宏远,关联交易定价严重不公允。通过控股子公司,向实际控制人江宏远先生及其亲属控制的空壳公司,以明显低于市场价的方式转移资产、输送利益。同时,利用这些空壳公司虚增成本、转移利润。
她翻开报告的另一页,指尖点在一个数字上,那动作轻描淡写,却带着千钧之力。
初步核实,仅此一项,就涉嫌偷逃企业所得税、增值税等各项税款,她微微停顿了一下,清晰地吐出那个数字,三千一百六十七万。
轰!
会议室里死寂的空气仿佛被这个数字炸得粉碎。
江宏远猛地捂住胸口,身体晃了晃,脸色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江临更是面无人色,瞳孔涣散,死死地盯着林晚,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人。
财务总监面如死灰,瘫坐在椅子上。
林晚仿佛没有看到对面几近崩溃的反应,她合上报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江宏远,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残忍的探究:
江董,根据《刑法》第二百零一条,纳税人采取欺骗、隐瞒手段进行虚假纳税申报或者不申报,逃避缴纳税款数额巨大并且占应纳税额百分之三十以上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她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认真思考一个学术问题,镜片后的眼神冰冷而专注:
您觉得,偷税漏税三千多万,她轻轻地问,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耳膜上,该判几年
噗通!
江宏远再也支撑不住,肥胖的身体从椅子上滑落,重重地跌坐在地毯上,双目圆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是离水的鱼。江临惊叫一声爸!,扑过去想要搀扶,自己却腿软得差点一起摔倒,狼狈不堪。
会议室里彻底乱了套。高管们手忙脚乱地围上去,掐人中的掐人中,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一片兵荒马乱。
林晚依旧端坐在原位,冷眼旁观着眼前的混乱。她甚至没有起身,只是静静地看着江宏远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扶起来,瘫在椅子上大口喘气,脸色灰败如死人。看着江临失魂落魄地跪在父亲身边,头发凌乱,昂贵的西装皱成一团,哪里还有半分昔日清华精英的意气风发
就在这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起来。
一条新信息,发件人没有存名字,但那串号码,林晚烂熟于心。
她垂下眼睑,目光落在屏幕上。
晚晚,我是江临。求求你,听我解释!当年……当年是周教授逼我的!他拿保送名额威胁我!说如果我不跟他女儿在一起,就取消我的资格!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我心里一直只有你!这些年我每天都在后悔!求你看在过去的份上,放过我爸,放过江家这一次!求你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晚晚!
字字泣血,句句哀求。
林晚看着那条信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镜片反射着手机屏幕的光,遮住了她眼底最后一丝可能存在的波澜。
她伸出食指,指尖干净,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她点住那条信息,向左滑动。
屏幕上跳出两个冰冷的红色选项:【删除】、【更多】。
她没有丝毫犹豫,指尖稳稳地落在【删除】上。
轻轻一点。
那条承载着无数悔恨、辩解和卑微乞求的信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做完这一切,林晚才缓缓抬起头。会议室里的混乱稍稍平息了一些,江宏远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胸口剧烈起伏,江临则失魂落魄地站在一旁,眼神空洞地望着她,带着最后一丝绝望的希冀。
林晚的目光掠过他们,像掠过两件无关紧要的物品。她站起身,拿起桌上的审计报告,动作从容不迫。
助理立刻上前,替她拿起公文包和大衣。
林晚穿上大衣,系好腰带,动作优雅而利落。她走到会议室门口,手握住冰凉的黄铜门把手,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微顿。
她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在死寂的会议室里响起,不高,却足以让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字字如冰珠落玉盘:
哦,对了。
她微微侧过脸,露出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并非笑容,而是一种宣告。
忘了告诉二位。
她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在面如死灰的江宏远和浑身剧震、如遭雷击的江临身上,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漠然。
我专科学的是——
她清晰地吐出最后两个字:
会计。
话音落下,她不再停留,拧开门把手,身影消失在门外明亮的光线里。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稳定,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
会议室里,只剩下无边的死寂,和瘫在椅子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魂魄的江家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