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即便是隔着一层破旧的被褥,也仍旧清晰可闻。
宋妙仪或许闻不到,但对杀过人的司遥来说,熟悉到几乎刻进了骨子里。
妙仪,退开些。
司遥声线冷若冰霜,指尖按在被褥边缘。
宋妙仪虽不明白她的用意,仍依言后退几步,绣鞋碾过地上霉斑,发出细碎声响。
被褥掀开的刹那,腐臭混着血腥扑面而来,直冲天灵盖。
蜷缩在床榻深处的人影终于显露
——
那人形如虾蟆,干涸血渍将身下木板与粗麻短打黏成一片。
视觉冲击也让人感到极其心理不适。
司遥呼吸一滞,眉头紧锁。
视线落向那人大腿,只见膝上三寸处赫然缺了大块血肉,狰狞窟窿里白生生的蛆虫正攒动不休。
偶尔有几条爬至伤口边缘,又被渗出的脓液逼回。
若不是肩头细微的颤抖,任谁都会以为这是具早已腐烂的尸体。
遥遥可是扶殷
宋妙仪踮着脚尖,朝着往这边张望。
司遥盯着那伤口边缘外翻的皮肉,忽觉指尖发寒
——
这伤口形状规整如刀削。
绝不是野兽撕咬所致,分明是人为割下的生肉!
应该是,但他现在的情况不太好。
据她分析,受伤应该有两三天了,在这期间,无人过问,也无人来送吃食。
能挺到现在,生命力还真是顽强。
宋妙仪顿时慌了,提着裙摆跑至司遥身边,在看清眼前的情况后,脸色‘唰’的一下全白。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终于——
呕!
她踉跄着扶向积灰的廊柱,弓腰干呕起来,直欲将腹中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似的。
长这么大,她何曾见过这般触目惊心的场面十指抖得如秋风中的枯叶,连绢帕坠地都浑然不觉。
司遥忙上前轻拍她的后背,刚要开口宽慰,却见宋妙仪忽地反手攥住她双手,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滚而落。
哭腔里满是悲戚:遥遥,你救救扶殷......他那么可怜,不能死的......
那泪珠子砸在司遥手背上,烫得她心口微颤。
司遥抽回手,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你且在这看着,我去去就回。
能囚于冷宫之人,哪一个不是身犯重罪
若大张旗鼓去请太医,怕是要惹来无端祸事。
可外头的大夫又如何能轻易入宫这无疑是个死局。
司遥一边往外走,一边飞快转动着脑子。
忽然,灵光一闪。
她加快出宫的脚步,直奔镇威侯府。
酉时三刻,斜阳将尽。
司遥自后墙轻盈跃下,靴底碾过满地枯叶,沙沙声惊起檐下栖鸟。
她熟稔地避开行走的丫鬟小厮,沿着九曲回廊疾行,裙裾扫过廊柱上斑驳的朱漆,最终停在了裴衔青的院子前面。
庭院寂寂,司遥伸手推开门扉,在‘吱呀’声里,她闪身入内,反手掩门,动作一气呵成。
室内烛火未燃,暮色沉沉。
司遥屏息绕过屏风,几步掠至幕帘前,呼吸却在掀开帘幕的刹那骤然凝滞——
裴衔青斜倚浴桶,墨发如瀑垂落桶沿。
肌理分明的胸膛浸在水中,苍白的肌肤上有水珠蜿蜒而下,划过凌厉的下颌线,没入蒸腾的雾气里。
他长睫微阖,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滚动,竟似一幅浑然天成的美人出浴图,教人移不开眼。
司遥指尖攥紧幕帘,忽觉喉间发干。
情不自禁想起那晚,裴衔青将她压在身下的样子。
她不仅看过,还上手摸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