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为什么不能让着你姐姐！！]我爸坐在沙发上朝我吼道。
[就是,多大人了还这么不懂事。]我妈坐在他旁边附和道。
我的姐姐宋樱樱靠着她们,轻轻地吸着鼻子垂下眼一脸委屈的样子。
我的手里攥着我刚拿到手的裙子,像个外人一样站在她们面前。
我觉得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我听见他们又冲着我说：[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我们说你有错吗明知道你姐姐身体不好还让她情绪激动！]
剩下的话我没有听完,我把裙子放到沙发旁边,一言不发的回了房间。
[你看看她这个样子,越大越不懂事！]
[妈,你别说小鹿了,是我不应该跟她抢。]
[你不用替她说话,这就是她做的不对。]
[一件破裙子……]
关上的门阻断了门外咄咄逼人的声音,我只感觉到疲累,往后一倒躺在了床上。
就跟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我从来没有抢赢过宋樱樱。
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
2.
虽然他们从来不会当面承认区别对待我和宋樱樱。
但我在家里的称呼从来都是全名或者是哎。
他们叫宋樱樱叫[宝贝]。
3.
小时候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以为是我不乖是我调皮。
我努力的讨好爸爸妈妈,努力讨好许樱樱。
直到在游乐园宋樱樱受伤那一天,我也被送进了手术室。
我听见妈妈冲大夫喊[抽她的血,她的血型配得上。]
我和宋樱樱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看着爸妈着急的围着宋樱樱问医生她的情况,完全没顾及旁边的我。
我看见推着我的护士姐姐低下头看我眼神里带着复杂的东西。
爸爸妈妈和姐姐走在前面,我在后面。
仿佛这一辈子我都追不上。
4.
我在床上躺了会儿,拿起手机给秦彦发消息[大哭]
秦彦没有回我,我又接着发[你送我的裙子姐姐抢走了,我好不容易抢回来,爸妈都骂我。]
过了一会儿秦彦给我回了个电话：[你跟你姐姐抢东西了]
[不是是她抢我的裙子,我…]我话还没说完,秦彦就打断了我。
[樱樱不是身体不好吗你跟她抢干什么]
[宋鹿,你为什么这么不懂事,不就是一条裙子]
[我知道,但那是你送我的,我也很喜欢。]我赶紧向秦彦解释道。
[如果我早知道你要跟樱樱抢,我就不送给你了。]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我手里握着手机,看着被挂断的页面发呆。
我早该知道,偏爱从来不会降临到我身上,不管是谁都一样。
5.
其实我从和宋樱樱动手抢的时候就知道这个结果,但是我还是不死心,万一秦彦会站在我这边呢
毕竟我才是他的女朋友啊。
但原来他从来没有变过,就像小时候那样。
6.
我和宋樱樱,秦彦是一起长大的邻居,秦彦比我还大两岁和宋樱樱是同班同学。
宋樱樱从出生就体弱,小时候一场小感冒对她都危险,爸爸妈妈为她操碎了心。
两家因为住的近,秦彦经常会来看宋樱樱,我总是趁着给她们端水送水果的时候偷偷看秦彦,躲在被关上的门后面听他们笑着聊学校那些好玩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对秦彦动心的,可能是看到他在主席台发言长身玉立的样子,可能是看他打篮球英俊阳光的样子。
也可能是一次次看他温柔对许樱樱说话的样子,我也想要他那样看我,动心似乎是最顺理成章的事。
我们在一起的那天就像我的梦一样,秦彦对我说：[宋鹿,你喜欢我吧,我们在一起吧。]
我说好。
7.
晚饭时候我自己开门出去了,因为我知道根本不会有人来叫我。
我在餐桌边坐下,我妈瞪了我一眼：[干活没干多少,吃饭倒是积极。]
吃饭的时候,爸妈和宋樱樱开心的聊着工作上,大学里的事情,我一句话都插不上,他们也不在意我的想法。
[小鹿,你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还在怪姐姐]宋樱樱这时候突然看着我问道。
[没有。]我淡淡地说。
[你别怪姐姐好不好,我不知道那是秦彦送你的,刚才他给我打电话说那个不适合我,给我又买了一条,你别生气了好吗]宋樱樱仍然盯着我的眼睛说。
[我没有怪你。]我没有看她对着她说道。
一旁的爸妈却对我这个态度不满意：[怎么,还记上仇了你还把这件事告诉秦彦了]
[真丢人丢到外面去了,宋鹿,你要不要脸]
接下来又是宋樱樱温声劝慰爸妈别生气。
我突然没有一点胃口,看着他们不停的指责我。
撞上宋樱樱,错的从来都是我。
8.
吃完饭后,我自己收拾碗筷卫生,爸妈在陪宋樱樱练钢琴,时不时就传来爸妈的夸赞声。
我洗完碗之后,看妈妈正在看刚才手机里给宋樱樱拍的视频,想了想过去对妈妈说道：[妈,下个周学校有实践活动,组织去南市参加学习交流会,我想去,需要家长签字同意。]
我妈看了我一眼说:[什么实践,拿来我看看。]
我忙不迭擦着手去房间里拿了申请表,妈妈看见上面的时候皱了皱眉：[要去五天啊,这么久。]
[这次有很多别的学校老师来,所以时间长一点。]
我赶紧对妈妈解释道。
[去南市啊,那一定很好玩,小鹿要多拍点照片给我看啊。]
[可惜我这身体,这么多天肯定不能去,哪里也去不了。]宋樱樱说着有点低落的低下头。
[什么实践不许去,你成绩又不好,浪费时间参加那个干什么。]我爸看了许樱樱一眼,立马对我说道。
[就是,净去浪费时间。]我妈附和了一句又抱着宋樱樱哄：[宝贝别难过,你想去哪爸爸妈妈陪你去。]
[爸爸妈妈对我真好。]宋樱樱抬起头也抱着妈妈说道。
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依然是多余的那个。
9.
老师在班里统计参加活动的人数,我强忍着尴尬举起手来说不去,窃窃私语一下子围着我展开,老师看了我一会儿,说了句知道了。
我和班里的同学并不熟悉,小学时因为宋樱樱的身体时常需要进医院,我当然也要跟着一起去,就这样不停的请假不停的休学。
我比其他学生都要大三岁,二十了才终于要高考,但时常还会因为宋樱樱的身体请假,老师并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难免会对我有意见。
10.
放学之后,我收到了秦彦的消息,让我去找他,我顿时忘了一切不开心的事儿,开心的去见他。
我到商场门口的时候,秦彦正在和一个陌生的女孩子说什么,他冲着那女孩摆了摆手,然后就朝着我走过来。
[走吧,我们进去看看。]秦彦对我说。
[刚刚那是谁呀]我好奇的问道。
[不认识,问能不能加个好友,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秦彦看着我笑了笑。
我就知道是来跟秦彦搭讪的,我看着他英俊的侧脸,还是藏不住心里的甜蜜。
[我们去商场干什么]我看着他带我往商场里走。
[过两天你不是要和学校出去参加活动陪你来买两件衣服。]
[我去不了了,我爸妈不同意。]我低下头酸涩的说道。
[他们觉得时间太长了。]
[嗯,五天确实有点长,你姐姐自己在家会不适应,正好你去了其实也没多大用。]他随意的说道。
我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们都在为姐姐着想。
[怎么这么看着我你姐姐身体不好,你能出去玩她看着多难过啊,叔叔阿姨那么不容易照顾你们,你也应该懂点事儿了。]
秦彦停在商场侧门看着我,我也停下来垂着头看向地面。
他顿了顿,又放缓了语气：[你已经懂事了就多为你爸妈想想,走,进去给你买两件衣服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秦彦一边说一边抬步往商场里走,笃定了我会跟着他,他确实想的没错。
11.
我从试衣间出来,害羞的揪着衣服的下摆,问秦彦怎么样,秦彦从手机上收回视线瞥了我一眼,又继续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
[挺好的,就这件吧。]他低着头仍然看着手机。
我去里面把衣服换下来拿着出来的时候,看着秦彦正和导购小姐姐说着什么,手里拿着两件长裙,脸上带着笑意。
[把这两件也包起来吧]他示意导购道。
转头看着我从试衣间出来,笑着冲我招招手：[小鹿,你过来看看,这两件樱樱应该会喜欢吧。]
[上次她因为那件裙子不开心,我答应她要给她买条新的,这条应该会喜欢吧。]
我以为今天他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没想到宋樱樱即使人不在现场,还是会如影随形的跟着我。
我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心口像堵了什么东西,说不出一句话。
12.
回到家之后我看着宋樱樱高兴的拿着裙子在身上比划来比划去,不停的问爸爸妈妈好不好看,爸爸妈妈和秦彦都围着她,仿佛她就是中心点。
我坐在旁边手里也拿着裙子,这时候不知道要说什么,他们那种氛围我一句话我都插不进去。
我妈抬头看了我一眼说：[宋鹿,你有秦彦这么一个男朋友可得好好珍惜。]
[坐在旁边一句话也不说,不会谢谢秦彦给你买的衣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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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彦这么好的孩子,真不知道看上了你哪点。]
[你对秦彦可别像在家里那样耍小脾气。]
宋樱樱还在那边围着秦彦：[秦彦,你的眼光太好了吧,我这件好好看,是你给我挑的对不对,我就知道你最了解我。]
秦彦只是坐在她的旁边温柔的笑着看着她。
我在家里哪有耍小脾气的资格呢
能那样拥有宠爱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13.
我和宋樱樱生日差了一个星期,爸妈总是会在宋樱樱生日的时候跟我说：[下周就不过了,你和樱樱一起吃这个蛋糕就算过生日了。]
这么多年,今年也没有例外,我甚至竟有点记不清我的生日是哪天。
那天就是宋樱樱的主场,我蹭了半块蛋糕,就算是给我过生日了。
秦彦一早就过来給宋樱樱过生日,我忙着招待许樱樱的朋友们,都没有时间和秦彦说上一两句话。
等我妈让我叫姐姐出来拍照的时候,我才发现他们两个不见了。
14.
我找了一圈才透过窗户看见站在外面花园的他们俩,我着急出去去叫他们拍照。
刚走近,我的脚步就停住了。
我听见宋樱樱对秦彦说：[秦彦,还好有你在我身边。]
15.
我的大脑仿佛停机一样,机械的站在原地,他们并没有看见我,我听见宋樱樱继续对秦彦说：[我这个身体让爸妈操了那么多心好难过。]
[我好羡慕妹妹啊,她有一个那么好的身体,哪里都能去玩。]
秦彦摸了摸宋樱樱的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的身体也不是你的错。]
[樱樱,以后我照顾你好吗]他专注的看着宋樱樱的视线,是我从来没有拥有过的。
[可是,你是小鹿的男朋友,你们—]
[如果不是你跟我说她喜欢我让我和她在一起,我根本就不会跟她在一起！]秦彦急躁的打断她的话。
[秦彦,谢谢你。]宋樱樱笑得像花一样好看。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走开的,我站在原地仿佛被冰冻住了一样动不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秦彦的眼睛总是不会落在我身上。
原来他是被宋樱樱要求的才和我在一起。
原来他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我。
16.
我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觉得自己能动了才慢慢走进屋里,刚走进客厅我妈就一把拉住魂不守舍的我:[你去哪了跟你说了一会儿拍照你还到处乱跑,我们都拍完了。]
[秦彦走的时候还问你在哪,你怎么回事。]
[快去帮你姐姐把衣服收拾收拾。]
我听着我妈给我的指令,顿了下突然看着她说:[妈,刚才拍全家福,你们没有等我吗]
我妈眉头拧起:[你不知道跑哪去了怎么等你]
[你们找我了吗]我平静的问。
[你这么大人还让所有人都来找你你在找事吗]
接着又把我往宋樱樱房间那边推了一把：[快去给你姐姐收拾利索,让你干点活磨磨唧唧。]
全家福有没有我无所谓,就像我除了对许樱樱的生命有用这个价值外,他们从来不会在意我。
爸妈是,宋樱樱是,秦彦也是。
17.
我试着和爸妈提起我想去另一个城市的大学的时候,果不其然遭到了爸妈的剧烈反对：[你在说什么那边那么远,你怎么能去那里上学！]
[你就考本市的学校,你要是走了你姐姐万一身体不好你回的来吗]
[我和你爸爸年纪也大了,把你养大你就这么急着往外跑]
我平静的看着看着面红耳赤的我的亲生父母：[可是这是我的未来,我想要去我喜欢的大学。]
宋樱樱在一旁眼圈红红的对爸妈说:[都是姐姐没用,可是桃桃就算不是为了姐姐,爸爸妈妈年纪也大了,你舍得离开他们吗]
爸妈看着宋樱樱这副样子心疼的不得了,越发对我怒不可遏:[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我们坚决不会同意！]
[把你辛辛苦苦养大,就养出了一个白眼狼！]
[要不你就上本地的大学,要不你就别读书了！我和你爸养你养的这么自私是我们的错。]
就连秦彦听说了这件事也拧着眉问我：[你怎么想去外地上大学,离家那么远多不方便。]
[哪里不方便,是当我姐姐的血袋不方便吗]我看着秦彦问。
[宋鹿！你怎么能这么说她是你亲姐姐！]
[你真的太自私了！]秦彦失望的看着我,仿佛我犯了什么错一样。
[秦彦,你喜欢我吗]我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到底怎么了最近你就很奇怪,这件事你好好反思一下,该不该对你爸妈和樱樱这个样子。]
秦彦冷淡的跟我说完这句就走了。
他连一个坚定的答案都不会给我。
其实还问什么呢还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呢毕竟我们早就心知肚明了。
18.
人总不能放弃给自己希望。
我总想可能有一天,宋樱樱的身体好了,就不需要我了。
这样我就可以不去做她的影子。
我就可以拥有我自己的人生。
这个想法一直支撑着我一次次被忽视被左右支配。
所以即便我知道最后我不能离开家太远,我还是认认真真的准备这场迟了两年的高考,对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来说,一个改变的机会。
然而宋樱樱不给我这个机会。
我高考的那天,她因为和朋友出去玩被自行车刮倒,又进了医院。
和她一起进医院的,还有准备出门考试的我。
医生看了宋樱樱的伤口说她目前情况还好,但需要留院观察,我看了看表现在去考场还来得及：[妈,我得先去考试,考完我就回来。]
[你不许去！你姐姐都这样了你还去参加什么考试！明年再考！]
[医生都说了你姐姐要留院观察,一会儿万一需要你呢]
[你哪儿都不能去！]
许樱樱躺在病床上小声呻吟着头疼,妈妈着急的抱着她。
[爸妈,我考完一定赶快回来！现在还来得及。]我知道这场考试对我至关重要。
[医生也说姐姐现在没有什么大碍。]我心急如焚只想赶紧去考场。
我爸突然怒气冲冲冲到我面前狠狠扇了我一巴掌,我的脸被打偏过去,一瞬间听不清任何声音。
[去什么去！你的考试比你姐姐还重要吗！你怎么这么自私！你没有感情吗！我们就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出来吗]
我的脑袋嗡嗡地响,我知道我这一年的努力又白费了。
可是我再也没有力气,再重新来一次了。
19.
从那天之后,我就没有离开过医院,爸妈指着我的鼻子说哪儿也不能去,什么时候他们的宝贝樱樱能出去了我才能出去。
秦彦也来了,他复杂的看着我安慰我说[既然已经错过了,明年再考也一样,现在是你姐姐最重要。]
我始终一言不发。
20.
宋樱樱出院那天,我也终于被批准可以自由活动不用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趁着他们正忙着帮宋樱樱安排出院的时候,我悄悄的离开了病房。
医院一共20层,我就站在第二十层上。
被关在这里的这几天,医院就像一个巨大的牢笼,死死扣住我,但离开了这里往前看,我的身上其实一直都会有一个名为许樱樱的牢笼。
顶楼的风吹着我的头发,自由就在我的不远处,我只要往前走一点,再走一点,就能得到我一直最想要的东西。
我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爸爸妈妈和许樱樱走出医院大门,秦彦在旁边帮忙拿着东西,我看着他们慢慢往外面走,我也离自由越来越近。
一跃而下的时候,我感受到逐渐变得冷冽的风刮着我的脸,扣在我脖子上的枷锁也断了,牢笼也消失不见,我终于自由了。
我的嘴角慢慢浮现起笑意。
21.
当我有意识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失望,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我竟然还活着吗
但很快我就发现哪里不太对,我的身体轻飘飘的,还有点不受控制,不知道要飘去哪。
哦,原来我只剩一个鬼魂了。
有点开心,这样岂不是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正美滋滋想着呢,接着就发现,我紧紧跟在一个熟悉的人影身后。
不用再三确认,一眼我就认出来了,那是秦彦。
22.
他看起来脸色很差,眼睛下的黑眼圈深的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死气沉沉地味道,嘿呦,见惯了他意气风发的帅气模样,还真是难以想象他现在这个样子。
我惊奇的绕着他转了两圈,心里其实还会有点涩,但可能因为我只剩一个灵魂的缘故,并没受多大影响。
我跟在他身后走了一会儿,不知道他这是要去哪,但很快我就认出了这个方向,是去我家的方向。
宋樱樱应该差不多好了吧,他这么惦念着宋樱樱,肯定会着急去看她。
我有点想逃离开,我不想回去见那一家人,但是我发现我不能离秦彦太远。
这是什么鬼事儿哦,真真的做鬼都不放过我。
我跟着秦彦身后走进我家,发现平常秦彦一进门就会迎过来的宋樱樱并没有过来,爸妈和她都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桌子上放着我的照片,黑白色的遗照。
[阿姨,殡仪馆那边来消息了,小鹿…小鹿早就签了捐献遗体的同意书,那边来人了。]秦彦语气有点艰涩的对我妈说。
果然国家办事我放心。
其实我怕没人给我收殓遗体,没人操办我的身后事,捐献遗体能帮助别人还有工作人员帮我处理身后事,我活着他们对我不上心,我死后也不敢信任他们。
我妈一听秦彦的话,立马开始擦眼泪,我爸在旁边眼睛红红的沉默不语,宋樱樱也坐在沙发上怔怔地看着我的遗照。
[我不知道她竟然捐献了遗体。]
[小鹿的照片我竟然找不出一张,这张还是她在学校拍的,家里竟然没有一张她的照片。]我妈边掉眼泪边喃喃道。
当然没有我的照片,从小到大我拍照片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就连最后一张全家福都没有我的影子。
反之宋樱樱的照片集齐了几个厚厚的大相册,记录着她从小到大的时光。
[我…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不就是一场考试吗她明年可以再考啊。]
[偏偏那么心狠,就在我们面前…就在我们面前…]我妈一错不错的盯着我的照片说道。
[阿姨,小鹿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在怪她]
[这场考试可能是她自杀的原因,但不是全部原因！我们心里都清楚是因为什么！我对不起她,你们也对不起她！]秦彦突然生气,情绪有点激动冲着我妈说。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宋樱樱在旁边哽咽着开口。
[当然怪你！你明知道你受伤了会影响到小鹿,为什么还在她高考前去和朋友爬山！]秦彦转而对着宋樱樱说。
[你明明知道如果你受伤,小鹿也不好过,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爬山你不是说你那是骑自行车不小心摔得]我爸插话道：[你不是说你那是不小心被刮到了！！]他突然情绪激动冲着宋樱樱怒吼：[你自己身体什么样子你还去做这么危险的运动！]
宋樱樱流着眼泪：[我怕你们怪我,我,我没想到我会受伤。]
[你说樱樱干什么！]我妈打着我爸。[这也不能全怪她！]
[当然不能全怪她,你也是逼死她的人,我们都是逼死她的人！]我爸朝着我妈吼道。
妈妈瞬间安静下来。
[我们都是害死小鹿的凶手…]我妈喃喃说着,突然声音凄厉地放声大哭。
看着自己的亲生父母在面前号啕大哭,我没有一点心碎的感觉,从前过往种种给我留下的阴影太深了,也许他们是因为宋樱樱的备用血库没了才会如此伤心呢。
我妈有句话说的没错,他们确实是害死我的凶手。
秦彦眼圈也红了,顿了顿转身就走了,我跟在他身后,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23.
[小鹿…]我已经跟在秦彦身边三天了。
他的家我没怎么来过,我稀奇的转了几圈发现我送他的东西他竟然都留着。
那天听他说是因为宋樱樱才和我在一起的,我还以为以往我给他的东西他转手就会扔掉。
现下他拿着一枚戒指在发呆,那是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他不知道那是情侣对戒,另一枚被我小心的珍藏起来,我只敢在身边没有人的时候拿出来偷偷戴。
原来回想以前的种种,其实我对这段感情早就充满了不确定性。
很多次我跟在他身后注视着他的背影,期望他能回过头看我一眼或者停下来等等我。
他从来没有回头过。
24.
秦彦手机响了,宋樱樱给他打电话他就跟没听见一样,接着宋樱樱又给他发了条信息,我绕到他身边看发了什么。
我都变成鬼了看一下也没什么吧,就不要对我这么苛刻了。
宋樱樱说她们找到了我的日记本,里面提到了秦彦,让他过去看一看。
哦,日记本。
藏的那么深都能被他们翻到。
25.
日记本里写满了我的各种负面情绪,我质问为什么我的人生要依附宋樱樱,为什么被当成备用血库的人是我,为什么我要变成他们的孩子,宋樱樱的妹妹。
为什么我要喜欢秦彦。
那些我现实中不敢说出口的质问,那些像大山一样压着我的事情,都被我一一写在了本子上。
[我没想到这孩子对我们有这么多恨。]我妈边擦眼泪边说,距离我上次见她看起来瘦了一大圈。
[樱樱身体不好,我只是想多照顾她一点,小鹿确实是因为樱樱我们才决定要她,但她也是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啊。]
[是我们对不起她,我们都欠她的。]
[她也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会那么对她…]
[她说以后就算死了也别让我们去看她,她不想见我们…]我爸妈絮絮叨叨说着这些,我听了之后只觉得可笑,生恩再大,这些年给他们当牛做马我也算还清了。
秦彦问我爸妈能不能把这本日记给他,爸妈可能是不想再看到我写的那些同意了。
他拿着我的日记本,小心地摸了摸然后抱在怀里就打算离开,宋樱樱追了上去,我看她叫住秦彦:[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我没听见。]秦彦冷淡地说。
[那么多电话你一个也没听见你是不是也因为宋鹿的事怪我！]
[你还有事吗没有我先走了。]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现在小鹿也…]
[她是你妹妹！她刚离开你就说这个我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的人]
[我也以为我喜欢的人是你,但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她一直在我身边,早就习惯我只要回头就能看见她,原来我心里早就喜欢上她了。]
[你让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是高兴的,只是下意识不想承认…她死了我才敢承认。]秦彦低头自嘲的笑了笑。
[以后别再联系我了。]他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彦！！]宋樱樱在后面哭着喊秦彦的名字,他也没有停顿一下。
啧啧,我活着他说喜欢宋樱樱,我死了他说喜欢我。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秦彦在我这儿,现在就跟草差不多。
26.
从那天之后,我发现我能离开秦彦了,跟着的对象换了,变成了宋樱樱。
因此,我又以另一种方式住进了家里。
我妈总是会看着我的照片掉眼泪,我爸也越发沉默不语,反倒是宋樱樱每天都像没事儿一样在爸妈面前转悠。
[爸,妈我刚发现网上说的这家店好好吃,我们去尝尝吧]宋樱樱在我妈身边坐下。
[你和朋友去吧]我妈坐在沙发上没什么精神的对她说。
[妈妈陪我去嘛去嘛。]宋樱樱撒娇似的晃着妈妈的胳膊。
[你妹妹死了,你就不伤心吗]我妈突然眼睛通红的对她说。
[我…我当然难过,但她也活不过来了,我们总要生活下去。]宋樱樱结结巴巴地说。
啪！
我妈狠狠扇了宋樱樱一巴掌：[你这是人说的话吗我和你爸费心费力的照顾你养你,你就变成这么个狼心狗肺的模样你真为你妹妹真的感到难过吗]
[我们是对不起小鹿,但是从来没有对不起你！]
[你们这时候觉得对不起她了你们忘了为了我爸妈不允许她出去玩,为了我不允许她去考试,为了我一次次把她送进医院,你以为你现在伤心就能补偿这一切了]
宋樱樱突然冲着爸妈大吼道。
[你说什么！]刚才起就没说话的我爸突然扑上来也扇了宋樱樱一巴掌。
[我知道你们都怪我,觉得是我的责任让她错过考试才自杀。对！我就是讨厌她,我就是想看你们为了我一次次逼她的样子！]
[怎么你们现在打我是因为心疼宋鹿了你们别忘了,她说就算她死了也不让我们去祭拜她！不想再见到我们！]宋樱樱捂着脸哭着说完就狠狠甩上了房间的门。
我妈瘫坐在沙发上紧紧地抱着我的照片哭,我爸也抹着眼睛。
27.
这些天宋樱樱为了引起爸妈注意又住了一次院,爸爸妈妈把她送进医院后除了交钱就没再管她,说是要回家给我烧纸。
但是这份在意,我活着的时候没给我,死后我也不想要了。
我不知道老天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一切,是想让我看到他们是在意我的,他们有多后悔吗
可是我只想,只想从此以后,和他们再无瓜葛。
也许是我的念想起了作用,我终于感觉到我要离开了。
半夜我坐在沙发上,妈妈出来喝水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朝着我这个方向看过来。
[小鹿,小鹿是你吗]妈妈突然激动的冲着我跑来。
嗯她能看见我我还没怎么疑惑,就被她紧紧地一把抱住了。
[你来看妈妈了是吗妈妈对不起你。]我妈抱着我哭。
我挣脱开来[你不要抱着我。]
我妈动作一顿接着眼泪留得更汹涌了:[你还怪妈妈是不是,妈妈知道错了,妈妈对不起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你们确实不配当我的父母,你们也不配被原谅,我只想我从来都不是你们的孩子]我定定的看着妈妈说。
[别忘记我说的,我死后你们也别来看我,活着死了我都不想再见到你们。]我的身上突然发出一阵光,我看着妈妈冲我扑过来,我笑了笑,转过头去。
即使我看到了他们是怎样的后悔也无济于事了,可能老天都心疼我让留在这里看看他们对我不是毫无感情。
但是在长达二十年的岁月中,我早就被她们变成了一个破烂的布偶娃娃,如何修复都无济于事。如果说还要什么补偿。
我在消失前想:就要从此再不想见吧。
秦彦视角番外。
小鹿已经离开一年了,我在日历上又画了一个圈。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两枚戒指,有一枚是小鹿送给我的,另一枚是我在她的遗物中发现的,我从来没想到这是一对对戒,我总是这样迟钝。
就像我失去了她才觉得后知后觉的痛苦。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天我见她最后一面,宋樱樱出院的时候我还找了半天小鹿,叔叔阿姨说肯定是因为没考试闹脾气先走了。
我想着一会儿去哄哄她。
没想到我们刚走出医院大门就看见了她,看见她落在我们面前。
阿姨和叔叔扑在她身上哭,宋樱樱站在旁边吓傻了,我也一动都不敢动,我怕我动了就会发现这不是一个梦。
我闭了闭眼睛,清楚的感觉到心里有什么崩塌了。
那之后那段时候我记得不是很清楚,整天浑浑噩噩的,脑海里只有小鹿一颦一笑。
喝醉了的时候竟然会看到她在我身边,所以我不停的喝酒,为了能多看看她。
我看到了她的日记本,她说她有多喜欢我,最后几页写原来都是一场骗局,我是因为宋樱樱才跟她在一起的,她质问为什么要骗她,但直到她离开小鹿都没有直接问过我。
我和宋樱樱一起长大,我们年纪相仿经常一起玩,长辈会说让我多照顾宋樱樱,因为她身体不好,长时间下来我也会额外多照顾宋樱樱一些,我以为那就是喜欢。
我很早就注意到小鹿了,她总是跟在宋樱樱身后,怯怯的叫我哥哥,爸妈还聊起过说宋家父母偏心老大,这对老二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知道小鹿的爸妈很偏心,但当时我也觉得宋樱樱很可怜哪里也不能去,而小鹿的时间还有很长。
她跟我抱怨爸妈偏心的时候我很想抱抱她,我当时一定是失心疯了才会说她自私,其实说完我就后悔了,我只是不想承认我喜欢上她了。
后来宋家因为宋樱樱不让小鹿去高考,我看着小鹿暗淡下来的眼神一阵心慌,借着宋樱樱住院去看她的机会去看小鹿。
我看着那样的小鹿只感觉到心疼,甚至想过之后偷偷把她带走,让她离开宋家。
但她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小鹿离开之后,宋家基本上就垮了,那对夫妻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对小鹿的忽视,但有什么用呢
小鹿永远离开了。
宋阿姨突然每天开始神神叨叨说[宝贝别走,原谅妈妈吧。]然后就开始哭,最后住进了精神病院。
宋叔叔每天都酗酒很快就丢了工作。
宋樱樱在家里照顾他,没了经济来源只能出去多打几份工,这次就算她累病了也无人在意了。
她来找过我求我帮帮她,我拒绝了,她享受了那么多年的被照顾的日子,现在也该换换了。
后来就算我喝再多也不会看见小鹿了,我很想她,但是她说不让我们去看她,我尊重她的意见。
再后来我开车的时候出意外,那会儿我看到了小鹿,我对她说我很想她,恳求她能不能来我梦里看看我。
小鹿说如果原谅了我,就来看看我。
从那之后我一次都没有梦到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