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摇曳，将夏明远那张本就威严的脸庞映照得更加阴晴不定。他手中捏着那份从西北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战报，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眼神深邃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让人根本无法揣测他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
战报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刻刀，深深地镂刻在他的心间。
“黑水之战，安西大都护徐泽，以虎贲军三万,力抗辽国南征主力十万，鏖战一日一夜，斩敌数万，辽军主帅耶律重元重伤遁逃，中路主力溃不成军......”
看到这里,夏明远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了一下。
好！好一个徐泽！好一个虎贲军！
竟然真的......真的以少胜多，打退了辽国皇太弟亲率的十万精锐！此等赫赫战功，足以彪炳史册，扬我国威！
朕......果然没有看错人！
然而，当他的目光继续向下移动，看到战报后半部分那触目惊心的伤亡数字时，他脸上的那丝笑意,又瞬间凝固了。
“......此役，我虎贲军亦伤亡惨重，阵亡将士近八千，重伤者逾万。其中，玄甲重骑营折损过半,锐气大挫......”
玄甲重骑营！
夏明远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
对于这支在战报中被着重提及，并且发挥了“一锤定音”关键作用的神秘重骑兵，夏明远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
一方面，他为徐泽竟然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打造出这样一支足以与御林玄甲军相媲美的王牌之师而感到震惊和......一丝丝的自豪。
但另一方面，他又对这支完全脱离了朝廷掌控，只听命于徐泽一人的强悍武装力量，感到了深深的......忌惮和不安！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更何况，这头“猛虎”，还拥有着如此锋利而致命的爪牙！
“八千阵亡......万余重伤......玄甲重骑折损过半......”夏明远反复咀嚼着这些冰冷的数字，眼神变得愈发幽深起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年轻的安西大都护，在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之后，虽然侥幸惨胜，但也必然是元气大伤，实力大损。
而这......这对于他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而言，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夏明远缓缓地将手中的战报放在御案之上，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目光投向窗外那深邃而漆黑的夜空。
寒风从窗棂的缝隙中吹进来，带着一丝刺骨的凉意，却丝毫无法吹散他心中的那团......越烧越旺的火焰。
“陛下，”一直侍立在旁的老太监刘博，见皇帝脸色变幻不定，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徐都护此番虽然损失惨重，但毕竟......毕竟是打退了辽军主力，保全了河西之地。依老奴之见，朝廷......是否应该立刻派遣援军，并拨付粮草军械，以助徐都护......稳固西北局势？”
他这话，说得倒是合情合理，也符合一个忠心为主的臣子应有的考量。
然而，夏明远闻言，却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缓缓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盯着刘博，声音低沉地说道：
“援军？粮草军械？”
“呵呵，刘伴伴啊刘伴伴，你跟了朕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明白朕的心思吗？”
刘博闻言，心中猛地一凛，连忙跪伏在地，惶恐地说道：“老奴......老奴愚钝，请陛下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