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我的目光,死死盯住手中的旧香囊。
原来如此。
这才是她通灵的真相。
但还需验证。
我回去。我将香囊收回怀中,背着包裹走出书房。
师父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但我有一个条件。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办理此案期间,你不得再为柳巧心说一句话。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挤出一个字。
好。
重回六扇门,空气中弥漫着异样的安静。
那些曾经对我鄙夷唾弃的同僚,如今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和躲闪。
我径直走进卷宗室,关上了门。
桌上,厚厚一叠焦尸案的卷宗,早已备好。
我先从怀里取出旧香囊丢在桌下,然后才一页一页翻起案卷。
尸体被焚烧得面目全非,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仵作的验尸录语焉不详。
目击者的证词,前后矛盾。
看似山穷水尽。
但在我眼中,真相的碎片,就藏在这些纷乱的笔墨之间。
死者指甲缝里残留的、非本地的红色泥土。
尸身焚烧时,被特殊油脂助燃后留下的独特气味记录。
一个声称在子时看到死者与人争吵的更夫。
这些,才是破案的关键。
我将这些线索默默记在心里。
然后,我把旧香囊揣回怀里,抽出几张新纸,提笔蘸墨。
我写下了一份梳理摘要。
摘要里,我将那红色泥土,说成是城中瓦窑的普通陶土。
将那特殊油脂,说成是寻常的灯油。
我采信了那个更夫的证词,将案发时间,定死在子时。
我还特意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凶手杀人用的招式,是中原罕见的金弓十八打。
我将这份漏洞百出的摘要,工工整整地放在了卷宗最上面。
完成这一切后,我又把那个旧香囊,随意地丢进角落。
做完这一切,我便靠在椅上,闭目养神。
静静地等待。
不到一个时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捕头!王捕头!
一个年轻的衙役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激动和喜悦。
柳捕头醒了!
我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她还说,衙役喘着粗气,她已在通感中,得见真凶面目!
此刻正在衙门前摆下法坛,要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再现凶案,指认凶手!
衙门前,人山人海,比上一次更加拥挤。
柳巧心站在高台上,面色虽然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
她看到我,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丝轻蔑和胜利的炫耀。
仪式开始。
她闭上双眼,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仿佛灵魂出窍。
我看见了......
她的声音空灵,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凶手,用瓦窑陶土,掩盖了行迹......
他点燃尸身用的,是寻常灯油......
时间,就在子时!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叹。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肯定。
凶手杀人时用的是一把铁胎弓,他用弓弦割断了死者的脉门!
话音刚落,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从官员席位中响起。
柳捕头,请恕老夫打断。
一名身穿刑部官服、须发皆白的老捕头站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弓弦割脉是北狄武学‘金弓十八打’中的杀招,也是险招,非高手不能用。一个北狄高手,在京城杀一个不习武的普通人,犯得着用这种会暴露身份来历的招数
柳巧心的身体,猛地一僵。
老捕头没有停下,声音愈发严厉。
况且,仵作验尸,死者胃袋饱满,绝无可能是在子时遇害!
你这‘通灵’所见,与卷宗实录,处处相悖!
柳巧心霍然睁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人群炸开了锅。
质疑声,像潮水般涌起。
她的目光穿过人群,死死地钉在我身上,充满了惊恐和怨毒。
我迎着她的视线,抬手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离去。
我要的真相已然大白,但还需要铁证。